“好的阿姐,”采薇是没有意见的。
“要不我跟去吧阿姐?我是佟家的男人……”
芦苇听了笑出声,“这话你听谁说的?”
“听小川说的呢!”棒槌摸着脑袋认真的回答道。
“你这么小怎么当佟家……”
“小川说的没错,所以你要留在家里捡一冬的薪柴回来,我跟你二姐已经是成人了,去徐家帮忙,好歹换工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你如果去还工,人家看你几岁的孩子,心里多少都有点不舒服,大人工孩子还说不过去,”芦苇看了一眼采薇,和蔼的给棒槌解释为什么不要他去的原因。
“我懂了阿姐,那我留在家里多多的捡木柴回来,”棒槌懂事的点点头。
佟母在旁默默无言的看着儿女,目光温柔且骄傲。
家里商量好后,次日天不亮吃完饭,姐俩直接去了徐家的田里。
“芦苇你们姐俩这是……”徐仲林很意外的看着姐俩过来。
“过来给你们帮忙,”芦苇低声回了一句。
“芦苇,不用你们姐俩帮忙的,你们最近也累坏了吧!回去好好歇两天……”
“徐大叔,俺们现在不觉得累了,刚开始下田的时候,那累的都上不去,经过十几天的锤炼感觉不到累了,”采薇笑眯眯的跟徐父解释道。
“哎!你们姐俩真是吃大罪了,这田里的庄稼活本不该你们干的!”徐父打心眼里佩服佟家的这两个女娃了,家里没个男人扛着,单单她们姐俩愣是给撑住了。
如今两家互相帮忙都是有来有往,从没有谁家一头占便宜的心理。
“晚上你们姐俩不许回家吃了,晚饭我让你四嫂子做早点,”徐母洋溢着浓浓的笑意开口嘱咐道。
“晚上不去吃饭了婶子,俺们现在抢种庄稼,恨不得夜里不睡才好,早点上去耽误了多少插秧的时辰!”
“婶子要想真管俺们吃饭,那就等婶子这田里大丰收了,粮食进屋吃头一顿白米饭管俺们,到时候俺们姐俩说什么都不推辞,”采薇摸着她姐不想说话的心思了,主动开口跟徐家人有说有笑不冷场。
“佟家两个妹妹放心,到时候嫂子用新粮给你们做小食吃,”徐家四儿媳妇小川娘笑道。
芦苇姐俩今天来帮忙栽的田,就是小川的户口田,寡妇和大姑娘是分不到田的,能分到户口田的,都是男孩子才有,量造登册也是直接上孩子头上。
徐家爷几个虽然是分户头要了田,对内田地还都是统一由徐父,这个大家长把持着田地,干活也都是一户一户轮着忙清。
徐家人多别看有一半的田没种,这不姐俩来帮忙,也就出了三四天的力,徐家的田就都结束了,剩下的事就是每天去田埂转悠一圈。
田里的水深了就放,浅了就灌溉,看着秧苗慢慢的变得清幽粗壮起来,巴掌大的秧苗渐渐的长到手臂长。
全家人便开始早晚下田拔草捉虫,这样的活每天干一点,一般半个月就能干完。
真正的火龙暑热也达到了顶峰,八九月的天早晨压根就没凉快的时间点,芦苇被热的都不敢出屋。
躲家里没事就把之前做的东西拿出来,全家挨个用草皂洗头,洗完包紧头发,捂个把时辰左右才用清水冲洗干净。
“阿姐,你做的这什么东西真厉害!头不痒了,还有熏死的虱子呢!”采薇高兴的指着地上的虱子笑。
芦苇感觉身上麻麻的发瘆,很难想象到她如今头上有这东西了!
“阿姐,我想拿一块给小妹用,可以吗?”采薇高兴完,期期艾艾的看着她姐说道。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芦苇进屋拿了四块草皂出来。
“你送去四块吧!那边人多一块不够用的,这东西不杀干净,容易喝脑袋上的血,告诉他们用的时候尽量别贴头皮,顺着头发根擦了包紧就行了。”
“明白了,”采薇拿着东西便跑了出去。
天热没事干,芦苇打算傍晚没太阳了,背筐出门打皂荚回来,顺便采点猪草果回来磨碎留着用。
“采薇谢谢你!这是你阿姐做的吗?”徐小妹看着手里的黑方块,翻来覆去的看不透,还把草皂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当然了,你闻闻我的头发,”采薇说完还把头发撩开送到徐小妹跟前。
“你阿姐真厉害!等回头我不忙了,去你家找芦苇姐教教我,我多做几块出来备着用,”徐小妹自言自语的说道。
采薇听了挑挑眉,“做这个可麻烦了,我阿姐为了做这个,都是提前一个月准备东西,做好了还没有十块,给你送来四块,我们自己留三块,剩下一块……”
“老子打死你,”一声怒不可遏的声音爆喝道。
采薇正说着话,被这突然的怒喝声吓了一跳,赶紧扭头四处看发生了什么。
“是俺家隔壁的汉子打他婆娘,”徐小妹幽幽的说了一句,脸上都是同情和怜悯。
“为啥呀?”采薇听了不解。
“为啥?为她娘子路上把儿子饿死了呗!呸,孩子饿死了能怪她娘子吗?他当爹的就顾着自己的嘴……”
“她小姑不许瞎说,”小川娘一脸汗水的跑过来低喝道。
“俺才不愿意说呢!他不是好东西,为着想娶村里的年轻小寡妇,要打死她娘子,还借口说他娘子把孩子饿死了,不要脸,绝户头,”徐小妹愤愤的骂道。
小川娘一脸无奈的对采薇笑了笑。
“你呀!大姑娘家别没事在外面扯嘴,要是被村里那些扯闲的人听到了,不知道会怎么编排你的。”
“俺又……”
“小妹,嫂子说的对呢!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虔婆都不是好人,她们整天有也说没也说的,恨不得把每家老的小的说出事才好,”采薇提起来就来气,她阿娘就是被村里老妇人们说的,大门都不敢出来走了。
“采薇不是带东西来了吗?让她教你洗头怎么用,”小川娘疼爱的拍了拍小姑子,眼神示意她别乱说了。
徐小妹只得不甘心的闭了嘴,拉着采薇进屋舀水洗头。
晚上采薇回家,一家人吃过晚饭关门坐在院子里纳凉,她忍不住把下午看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佟母听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当家的要是心长草了,家里的娘子便是浑身上下都是错的,你阿爹活着便是如此……”
“阿爹?阿爹活着怎么了阿娘?”棒槌仰起脑袋看佟母,他阿娘说话怎么就说了一半呀?
佟母垂下眼眸,眼里都是黯然和伤心,仗着漆黑的夜色儿女们看不清,便不再掩藏情绪了。
“阿爹活着的时候,除了跟车行走商外,还去九庄乡找一个嫁不出门的老姑娘,几年前要不是兵荒马乱起来,那老姑娘生下的孩子就比你大一岁……”
“采薇,莫要跟你阿弟多言,你阿爹虽然不在了,你当儿女的也不该嚼他舌头,”佟母怒声责备小闺女。
棒槌惊愕的看着他二姐,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弯,他没见过父亲的样子,也想象不到什么情景。
“阿爹都能做我为什么不能说?这事还是阿兄亲眼看到的,他怕你伤心回来提都不提,只有阿娘日日忍气吞声的不敢说。”
“说来也是阿兄无用,阿爹如此欺你辱你,他是爹娘的长子,都不晓得为阿娘讨公道,还靠阿姐这个小姑娘家,带人去九庄乡要说法。”
“该是他们的报应来了,要不是阿爹执意不顾我们的死活,回来把家搜刮干净,不给我们一点活得希望,老天爷也不会看不过眼,让他死的不光彩。”
“阿爹被人砸了脑袋,我是一点儿都不伤心……”
“住口,是不是阿娘的话你也不听了?让你莫要说了就莫要说了,”佟母抬手打了小闺女一巴掌,哽咽的声音里都是哭腔。
“不说了就不说了,阿娘当我爱说这脏事呢?兵荒马乱来临时,别人爹娘第一时间护孩子逃跑。”
“阿爹怎么做的?他回来什么都不说,第一时间卷跑了家里所有的钱财和吃的,你一个劲的躲在屋里哭被阿奶冤枉了,家里没一个能去九庄乡要东西的,阿兄还拦着阿姐也不许她去要。”
“你们是不是打算让我们饿死在家里?还是打算让我们坐家里被阿奶打死?”
“要不是姑母过来通知俺们,阿姐看了别人跑,她执意带我们去找薛家跟在后面,怕是佟家都死绝了吧?”采薇带着哭声转身跑屋里去了。
芦苇惊讶的看着佟家母女,她一直都不懂采薇为什么无条件的崇拜她?甚至到了盲目的地步。
即使她醒来后,偶尔听到一句半句的,还都是佟芦苇本人生前的过份行事,脑海深处的那点记忆,细捋出来少的可怜。
也不见采薇和棒槌说一句半句怨言,反而那个她见了一面的佟家大郎,自被砸了头死后,除了佟母偶尔伤心难过外,采薇姐弟好像是不怎么伤心的。
佟大郎就如同一阵风似的,在佟家的生活里出现过,但是又好像无足轻重的消失了。
佟母瘫坐在地上低低的啜泣起来,黑夜里弥漫了无数的苦涩。
“阿……姐,”棒槌下意识的朝芦苇喊道。
“没事,你也去睡觉吧!”芦苇抬手拍了拍棒槌的脑袋。
棒槌起身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他阿娘坐在地上哭进屋了。
“芦苇,阿娘没本事阿娘知道,阿娘怕万事不忍着,真的被你阿爹撵出来了,到时候咱们娘几个怎么活呀……”
“我晓得,”芦苇轻声回答了一句。
佟母惊讶的抬起头,模糊的泪眼里有些迷茫的看着大闺女。
“以前不明白,后面经过几年的残酷便明白了,特别是在这里定居下来后,家里被人上门摸了更能体会你的想法了……”
“呜呜呜……”佟母闻言放声大哭起来,开始压抑着哭声,这会算是尽情的释放出来了。
采薇趴在窗户上也跟着哭,她何尝不晓得阿娘的伤心痛苦?可是她就是气不过,气不过阿娘的软弱无能,阿兄的和稀泥态度。
芦苇被佟母打断了话,她也就没了继续说的心思,这里好像不能做什么,你若无情我便休的事,她静静的看着佟母伤心。
芦苇真羡慕佟母,儿女都有三四个的人了,经历了生活的风吹雨打,眼泪竟然还能说伤心哭出来,便能随时哭出来!
不像她,自从她妈躺医院后,她跟她爸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她这眼泪呀!早就枯竭了。
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抢单,希望今天比昨天能多挣十块二十块钱,哭和眼泪不存在的,那多耽误她挣钱交费还账呀!
佟家的小小风波并没有影响生活,一家人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阿姐,这什么草皂不是有了吗?你怎么还做呀?”采薇奇怪的看她姐忙个不停。
“你那个是杀头上虫用的伤头发,这个加了皂角粉可以保护点头发,你早晨出门挖泥鳅遇到的人多不多?”芦苇放下手上的东西扭头问。
“多!可多了,走哪都是人出来挖泥鳅的,阿姐,你说他们之前都嫌弃泥鳅腥不能吃,咋现在又不嫌弃了呀?”采薇颇为不理解。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春天的时候,不管是草还是树叶子,都是刚长出来的嫩芽随便吃,现在热夏不说,草和树叶子都老了,他们不捕泥鳅吃什么呀?跟活着相比腥点算什么?”芦苇低头说完,觉得这个问题不应该问出来的。
“也是,对了阿姐,南阳城外北门难民营要拆了,徐大叔家已经安排人夜里睡田埂上了,咱家的田怎么办?要不要也去田埂睡看着点?”采薇放下手里的泥鳅上前问意见。
“什么时候拆的?”芦苇猛然抬头问道,
晋启国如今虽说太平了,但是通信不发达,有的地方还在趁机乱着,像她们这种第一时间占房子的人,那都是属于有眼界,目光特别长远的人。
还有一部分人没占到房子,也不愿意返乡回去,就只能集中在南阳城外搭的帐篷里,也就是采薇口里的难民营地。
“目前还没拆不过应该快了,彭里正昨晚敲锣召集村民开会的时候,还要每家每户出个人统一巡逻呢!今天早上徐大叔让徐婶子过来通知阿娘的,”采薇皱眉回道。
芦苇沉默了一会,“要不晚上你偷偷的打开后门,在后门口支张床睡觉?我去村里跟村民们一起巡逻……”
“阿姐,咱家巡逻的人徐六哥顶上了,昨晚上里正要家家户户登记名字的时候,徐大叔当场就报了徐六哥的名字,”采薇说完眼里多了一些笑意。
“要巡逻到什么时候?”芦苇蹙眉又问。
“大概要到稻黄能收吧!现在好多的田里稻都长大半青穗了,阿姐,你是不是反对徐六哥帮忙呀?”采薇小心翼翼的看她姐脸色问道。
“也不是反对的问题,就是……算了有人帮忙也好,一村巡逻的人,要是夹带一个姑娘也不方便!”
“再说了我要是出门了,也不放心你们在家,万一再出现几个月前的事情,到时候可能就没这么好运了,”芦苇挥挥手表示接受了,想着要在什么地方上找补给徐家人。
采薇闻言姐姐不反对了,脸上顿时扬起了开心的笑意。
傍晚把家里晒干的小鱼泥鳅干,装了满满一筐让佟母送去了徐家,算是答谢徐仲林的帮忙。
“大妹子,你在这样俺真的生气了,俺家仲林这女婿你不认了?”徐母拉着佟母的手说什么也不要。
“我咋不认?我就是认这个女婿,我才给你送来一筐泥鳅干的,这要是别人帮忙,我最多就给他两碗泥鳅干。”
“嫂子你晓得的,现在田里的泥鳅根本就挖不到了,俺呀!把你家仲林当成亲儿子了,所以俺舍得给自个儿子东西,”佟母看着徐母笑言。
“不正经!”徐母轻轻的捶了一下佟母笑骂。
“行了嫂子,仲林跟徐大哥夜里要熬夜,我就不在这里耽误你做饭的时间了,天快黑了我回家插门去,”佟母笑罢拿着空筐要回去。
“你呀!性子忒软了,你家又不是只有两个丫头,那不是还有个棒槌带把的吗?”
“再讲,经过芦苇上次的震慑,村里现在还有谁家敢去你家门口呀?”徐母略显心疼的拉着佟母的手臂。
自上次佟家出事后,她这亲家母每日天不黑就插门,白天到中午才开门,就怕又被村里闲嘴的妇人乱说一通。
佟母眼里闪过无奈,“等俺棒槌再大一点了,我就整日不关门了,时间熬的快呢!嫂子我回去了,你忙吧!”
徐母目送佟母回屋关上门,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身进屋了。
“婆婆,这是佟婶子送来的?”小川娘看着一筐泥鳅干惊讶道。
“可不,让她拿回去说什么也不干,你给拎屋里装起来,我去问问你公爹,他们晚上什么时候出门巡夜,”徐母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进屋了。
徐父蹲在屋里正在费力的卷树叶子烟,没有烟叶子抽,夜里熬夜人困,他打了不少枯叶子回来晒干揉碎,卷卷塞进烟锅袋里,没事的时候就抽两口提神。
“他爹……川儿娘那里,你咋个想的?”徐母进屋一屁股坐在地上,眼里闪过水光小声问道。
徐父忙碌的手顿了顿,扭头看着满脸泪水的老伴,他眼里也闪过无数的银线,沉默了好半天才道;
“他娘,给川儿娘再嫁吧!她还这么年轻就给她熬着守着,怪亏她良心的,做人不能良心坏了,俺们要是不讲良心的人,这几年天灾人祸俺家都活不了几个人。”
“那孙子川儿呢?”徐母擦了擦眼泪又问。
她原本是没想过给四儿媳妇再嫁的,可是芦苇娘的例子太让人心惊肉跳了。
她怕老伴跟儿子有事不在家,有人摸来她家对四儿媳妇下手,她家可没有佟家大闺女的狠劲,那么艰难的日子都活下来了,要是后面为这事送了命,自己的良心还能要吗?
更何况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辈子苦熬着这不是折磨人吗?也不是人该干的事!
她跟老伴一合计,觉得不能做这个亏良心的事,趁着村里目前有不少的光汉子,有的品性看着踏实勤快蛮不错的,就动了给儿媳妇再嫁一个的念头。
“大拴子不是……”
“五子不行,哪有小叔子娶嫂子的?这话好说不好听,”徐父说什么也不答应,强烈的打断了老伴的提议。
“怎么不好听了?大拴子没爹没娘了,他娘子也不在了,跟前余下果子这么个丫头,爷俩这每天过的啥日子呀?”
“要是川儿娘过去了,她还能不好好对你侄孙女吗?如果儿媳妇过去了,俺孙子川儿肯定也会跟过去的,到时候他可以肩挑两家香火,俺家老四,还能有一个后人爬坟上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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