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衍哥,我回国啦。”小梧擅长撒娇,语调拖着微醺的调调,有意往他身前凑。
许凪远最吃这套女人泪眼朦胧时温柔的攻势。只要谁眉目含情,在他面前说点仿佛掏心窝子的心里话,都能让这个有钱多金的老男人共情上头,永远被感动得痛哭流涕上赶着伸张正义。
简时衍扫了眼卡座那边的人员构成,回应的语气照旧冷淡,平铺直叙地嗯了一声,漠视女人期待拥抱的肢体动作。
把陈桑梧架在焦点上并非本意,简时衍不喜欢烟熏云绕的场合,亦如他向来洁身自好的秉性。桌上新添了一杯无酒精饮品,他举杯祝她回国愉快,一饮而尽后放下杯盏,今日的客气只能装到这里。
许凪远踉踉跄跄地翻找手机,又是因由何事为情所伤了,喊着要回家嘴里念着不知道是哪个妹妹的小名。
185的壮汉撑着八十五公斤的体重,跑去卫生间醒酒狂吐。
简时衍面上绷得很紧,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掐算着最多再等许凪远一根烟的时间。
时过境迁,徐淮仍旧爱开无意义的玩笑,状似无意地推了推他的手肘,语气调侃,“做什么呢?太久没见大美人,被惊艳到啦?”
听到徐淮的打趣,眼底亮起闪光,陈桑梧主动凑过来听答案。
陈家老来得子,父母这两年过了七十,身体没从前那么硬朗。这些年单论事业,她在欧洲过得高枕无忧,何时考虑过钱的事情。她不是赚钱那块料,就适合在异国他乡留学圈里当废柴。
大哥陈桑晔扬言要断了她在国外的资金,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退而求其次,揭不开锅才选择回国。
简时衍审视地抬眼,当然看不出面前人样貌上有什么变化,或许是从读书那会儿就不甚在意,他对陈桑梧印象不好,全世界都要围着她转的大小姐脾气,太粘人,没来由地觉得烦。
手机提示音被室内的音响冲淡,震动传至手心,发送人正在城市某处西餐厅,与某个甲乙丙丁约会聚餐。
简时衍敛眉,点开语音消息,没有内容更像误触。耐心耗尽了,他说不出其他好听的话,起身出门没作回应,直言还有事。
角落里的人继续撮合,“这么久没见了,什么事能比给小梧接风还重要啊。”
“家里那位管得严,回见。”
陈桑梧被噎住,上前挽住袖口的手往后缩了缩,简时衍这些年的变化远超于她的设想,说不上来,能感觉气质和读书时差如天壤,那股冷清气散了不少。
现在更有人情味了,表现出比从前更明确地拒绝和抵触。
陈桑晔动了真格不再惯着她,回国一周,迎接她的不是父母的溺爱,而是婚约人选的备选项。她这次目的明确,正满心满眼地准备迎头而上,她非要得到简时衍不可。
陈家多处私邸转手易主,住回栖苑巷并不顺利,连见简时衍一面都屡屡碰壁,让许凪远当幌子才舍得露次面。
他还是那样果断绝情,从未选择回头,更遑论听见包间内那声清脆声响。时衍哥明明就该对谁都一样好,看待所有事物都是春和景明。可她刚刚却从他眼底看到了那种属于在男女情长上的柔情。
简时衍从未对她产生过一星点。
为什么啊?生活真是糟透了,明明都放下身段去中学当老师了,明明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他还是这样对待她。
许凪远才从卫生间里收拾干净,脑袋是清醒些许,简时衍已经不见踪影,光见着陈桑梧哭得梨花带雨,闹得像是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
陈桑梧砸东西,泛着浓浓的哭腔鼻音,打起顾伯伯的电话撒娇,曲线救国约了择日登门拜访顾老爷子。
许凪远摸不清状况,抽了纸巾递过去给小梧擦眼泪,从徐淮口中听到转述。
男人恍然,“他还真追到那个小老师了?”
陈桑梧视线模糊,一遍遍地擦着再怎么样都抹不干净的眼泪。她听不懂,眼线逐渐晕花了妆容,放低姿态,作极端任性地祈求状,“什么小老师。”
“凪远哥哥,你会一直帮我追简时衍的对不对?”陈桑梧再次熟稔地将烂熟于心的情绪绑架抛了出去,“而且是你说时衍哥还是单身,我还有机会,我才提前回国了,全盘放弃了那边的工作。”
酒精误事,陶枝念还真有点醉了。怪她对酒量估计不准,和江行岸摊个牌说咱们以后要是别见面了吧,竟然要三杯半的香槟壮胆。
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逃避现实过后误触发送了消息。此时此地,尽管什么都没发,意思却好像在求助对方过来善后收尾,能不能来接她回去。
陶枝念蓦地有些挫败,秒撤回后,欲盖弥彰,觉得她是真的过界了。
也不知道江行岸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多少,陶枝念最怕说了半天声明有喜欢的人了。年龄摆在这,对方还是那副昭然若揭的神态,隐晦地透露出一股恐怖的包容力。
小猫挠痒痒,陶枝念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江行岸怎会摸不透陶枝念那点小心思,也不在意他喜欢谁,他最了解陈家人势利敛财的嘴脸,于是放心且自大狂妄地将她视为小女人。
然后大手一挥,他的女儿需要年轻接盘的后妈,若是可以,机会摆在她面前,那就安定下来。
疲态如影随形,心都凉了半截,陶枝念低头看手机,真等到看到简时衍的消息后,变得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她自诩酒醒,本也没醉,没敢再让江行岸扶着,恨不得拉开一米的距离,前后脚出了餐厅。
江总有司机,她撒谎本事拙劣,找着学生的理由先回一中,总不愿再和他单独相处。怕被看透,怕话被识破。还怕对方忽然开始善解风情,带着中式恐怖的色彩继续问她,枝枝,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听了整晚的枝枝,仿佛数百只小老鼠在她耳边叫唤,她要对这个小名产生应激障碍了。
谁曾想抬眼,翻来覆去念了一晚上的人出现在了面前。
简时衍行车至餐厅门口,的确有碰运气的想法,用没理由的身份接人。哦,也不是完全没理由,小桃老师今晚本该陪他补过阳历生日才对。
“见到面了,还不过来?”
陶枝念脚步退却,眼睛轱辘地跟着转了转,硬着头皮破罐破摔,开始成心接着借酒装晕,好用由头解释消息里的暗示。
总之,和谁待在一起,都比继续和江行岸待着好。
她压抑话里雀跃的语气,控制着分寸表现出脚步虚浮,“你真过来接我了啊。”
江行岸一愣,此时看着他们的互动若有所思。
如她所料,简时衍与江行岸认识,差了辈分,听见那句重音落在叔字辈的称呼上,徒生出同性间表面平和,实则暗流涌动之感。
稍许,江行岸何许人也,自然表现从容,和饭桌上高谈阔论时的状态近似,对号入座看明白了七八分。
“时衍,路上和枝枝注意安全。”
爱面子如江行岸,陶枝念松了口气,心知之后大概不会再有联系了。
陶枝念很少和简时衍待着的时候感受到冷意,多数时候简老师在她面前像一杯温开水,除了升腾之时,寻常人怎样也不会看出他的喜怒。
偶尔猜想的片刻冷淡,也是难以捕捉的稍纵即逝。返程与来时路大有反差,陶枝念任由他摆架子。两个小时不见,感受到情绪变化,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
看不透,陶枝念还端着醉酒的人设,摆不到明面上表现,只能安慰自己,没准不完全因她而起。
她的确有点微醺,后劲散了七八分,脑子很清醒。但装嘛,得装得像点,上车后她闭着眼睛,正装出迟钝准备系上安全带时,身旁人侧身,信以为真。
话音柔和了下来,恢复往日和煦,“喝了多少?”
“四杯。”她不认识香槟的牌子,便也没说品名。
那人笑,学起听来的称呼成心膈应,“枝枝,胆子挺大。”
陶枝念心里晃晃悠悠的,酒精从来起不到壮胆的作用,无非是帮助和粉饰合理化行为的方式。
他的呼吸很热,虽然本意或许只是想为醉鬼系上安全带,可周身却被他独有的气息环绕。
陶枝念半眯着眼睛,看清男人细腻的皮肤纹路在眼前放大,心想若给这人化妆,恐怕能用上黄一白色号的粉底。
车外是车水马龙的喧嚣,落锁启动前,车内万籁俱寂,只剩微弱的呼吸声慢慢放大。
陶枝念在想,江行岸走了吗?还是仍站在原处看着他们,还是已经离开。
再缓过神,鬼使神差凑近亲了眼前人的侧脸。触碰转瞬即逝,她继续闭眼,逃脱责任撇得干干净净,当无事发生的小神仙,仿佛什么都没有做。
简时衍伸手摸了摸她发烫的耳朵,没有下一步动作,很平静地看着她。
他认真了。
“为什么亲我?”
陶枝念拒绝回答,光就会应声。
“你第一次亲人吗?”
闻言,陶枝念慢吞吞地睁眼,天色已暗,不远处街景路灯直射眼睛,过久的眯眼让视线受限,正有些发酸,首当其冲要做该先逐渐克服昏暗。
但是也不是,早在小时候陈西禾没长大的时候,她当弟弟是女孩子,也亲昵地捧着小娃娃亲过脸颊。
她脑子乱糟糟地,后知后觉本能生畏地开始后悔,忘记了一时冲动下带来的后劲,连背后都生出了一层忐忑的薄汗,只觉得自己快死了。
“我不会接吻,小桃老师,教教我。”
忽地被捏住下巴,陶枝念微仰着承受,对方在这时得寸进尺,唇间相碰,他晓之以理地讨要回来。
这便宜谁也没占到。
唇间相碰,试探性地虚张声势,其实不算接吻。
猝不及防得到一个吻,她连眨眼都忘了,陶枝念只觉得男人上唇偏薄,贴近时触及唇瓣,连同他身上的气息,裹挟着一切全都涌向了她。
心跳停摆,陶枝念哪会接吻,她以为接吻就该唇齿交缠,更遑论担上教习的头衔,正确地继续引导进行下一步动作。
眼前人那双好看的手指往下滑落,无意间擦过锁骨,顺利发出安全带扣落的声音,捏过下巴不过是变成了附带的行为。
陶枝念往后缩了缩,该矜持的教条冒了出来,根本来不及回味便彻底结束了,怅惘担心起简时衍是否会因她轻易默许而觉得她为人轻慢。
初吻原来是这种感觉,高中生接吻都没那么纯粹。再琢磨动机,她泄了气,竟然就这样亲上了嘴巴,觉得有点可惜,全然不知面上难以捉摸的表情,落在他人眼中变成嫌弃。
对方自认失态,为趁人之危道歉,“对不起。”
陶枝念不可思议地看向简时衍,见他低头,小狗眉眼微垂,眼底浮出某种近似于委屈的情绪,怎么也说不出没关系。
她答不出动机因何,烂俗地说或许能够归结于喜欢。她先入为主地因相亲对象长相出挑,家境良好,给出了加成的效果,确实忍不住想和他亲近。
亲一下脸,她没吃亏。在暧昧阶段正常的恋爱该是如何推进,混杂着新鲜的背德感追上来,陶枝念觉得现在的状态糟糕透了。
平心而论,自从相亲之后,工作伙伴的关系水到渠成地变味,再发展成看似只差临门一脚的假象。
没错,是她主动亲了他,但他亲回来了。
简时衍真的亲回来了,高尚得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动作。
事情发展到意想不到的走向,轮到她该为初衷正名,视线在空气里交汇,陶枝念沉默地盯着他,艰难地咽下口水,说了实话。
“我真的不会。”
言下之意,她今晚教不了他。
简时衍神情晦暗,眼底不再是那股怨意的清冷,平直的语调鲜少拉长,“想学吗?”
哪门子的想学不想学,轮到接吻这份上,莫非同仁之间仍旧需要彼此学习磨合。
还没等面上表现出有多少松动,陶枝念听出话里的诱哄,不比上次的无措,破罐破摔的心态冒出来,半推半就地点头默许。
接吻不再是两瓣嘴唇碰在一起,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再次凑近,街景霓虹随风传来街边艺人即兴弹唱,车内空间私密,她不由注意力走神分散,没选择回应,心思又快飘远了。
“专心一点。”
接着,便有吻落了下来。
简老师的慢性子在严格意义上的亲吻里得以彰显,只见男人抢先一步盖住了她的眼睛,深入时手落在她的后颈处,霸道地去寻舌根齿间藏着的隐秘。
他亲得很认真,将起初胡乱编排的攻势,从毫无章法慢慢推进逐渐辗转吮吸,收放得张弛有度。
疾风骤雨到达之前一点点向她索取着温存,陶枝念被遮掩视线堪堪配合着,听清了彼此呼吸间急促的声音,感官在视线受阻的黑暗中放大。
此时唇瓣吻咬缠绵,缱绻流连,热络的感受传遍全身,陶枝念快被亲晕了。
“时衍...”
不知过了多久,舌尖隐隐开始有些发麻,缺氧的感觉席卷而来,她受不住,蹭过对方挺拔精致的鼻尖,磕绊地推他的肩膀。
耳鬓厮磨,他终于舍得饶过她。
继上一次梦过类似的情节,陶枝念还没去掉过姓氏称呼过他,时常与简老师相处,不免会有过几次心不在焉。
陶枝念觉得自己真的快没救了,该接着谈情说爱的时刻,审慎地发问,想确认一下吻技老成究竟是好学生的无师自通,还是早已与他人实践过,因此对攻势熟稔于心。
“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百思不得其解,她还想多嘴确认一句真伪。其实她闻到了简时衍衣物上沾染的烟味,很小的种子就此埋下。陶枝念问不出口,诸如今晚你去了哪,又见了谁,为什么喷的香水还混杂有女香的甜腻味道。
这些与生活相关的更细节的话题,反倒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下。
陶枝念藏着疑惑,如今没剩多少好奇,最多是怎样的理由能让简老师这类看似清高的天之骄子,答应和不熟悉的同事相亲。
“那你为什么会答应和我相亲?”
本就喝过酒,冗余的问题抛出之后,陶枝念浑身软绵无力,从这角度看简老师,猜测真情还是假意更像在幼稚且滞后地开始讨要安抚。
在感情和两性关系里,陶枝念很现实,百试百灵的经验法则教会她,从本质上看对任何关系都不能报太高的期望。于是,再怎么暧昧,都始终清醒地认知到该控制期待阈值。
学会及时止损,总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
她难免煎熬,与此同时隐秘地希望得到不落俗套的答案,当然心里已预设过情理之中的话术。
那大概就是碍着面子不好拒绝,相处起来觉得合胃口既省事又好拿捏,刚好发现她这人似乎也有那方面的意思,所以一时半会儿选择接近她?
车子启动,红灯转绿灯。
“没有理由。真要说的话,那大概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情感需求止步于表面,不是好事。他向来是缺乏出口若是陶枝念没主动问,简时衍也不会多说。
简时衍的声线很平稳,带着不习惯直来直往表达情绪的人特有的静默。宣之于口的远不及心中汹涌的万分之一,他对爱情的立场,要求他至少应该给出一个条理清晰有说服力的答案。
“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当然原本我的确不信一见钟情之说,但仔细想想,确实这是第一次对异性产生过兴趣。”
“我没有给其他人送过花。”简时衍有所停顿,解释很多有迹可循,又因女人的粗神经,被刻意抹去的细节都不是出于绅士之举,“我不会因为面子,继续和异性保持不必要的客套。”
男人本不信因缘际会之说,如今回忆觉得或许确有其事。抽刀断水水更流,没人会喜欢做绅士,这令他想起在荣记喝的那杯无酒精饮料,不上不下,味苦回甘。
许凪远和徐淮那群人说得最多的就是人这一生总要做些妥协。他若留在顾家便会既定命运轨迹,履行小辈的职责,参与家族内斗,做不被在意随时可丢弃的棋子,成为商业联姻的最佳人选。
可他在感情里从不愿意将就,所以他从未有过接受陈桑梧的想法,哪怕拒绝的前提,必定带来一定程度撕碎自尊的伤害。
那是具有预谋性质的陈年旧事,让他那段时间几乎出门后,留下需要折返检查房间的门锁的后遗症。
没什么会比发现入睡前发现床上躺着近乎不着一物的女孩更令人绝望了,陈桑梧缠他的尺度超过了他能够继续维持体面的界限。
高考后的暑期他回顾家小住过一段时日,发现不对把陈桑梧连人带被扔下了床,无端烦躁,闹出动静后还要保全体面解释起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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