泫敕当即着手排兵布阵,但不及纸人列队,木乃伊冷冷回眸,布条下的嘴唇一动,惊涛海浪倏然砸下,刚成型的纸人顷刻间被尽数冲走。
“……”毕竟是熬夜剪了一通宵的东西,司凌额上青筋直跳。
下一瞬,惊涛骇浪方向一转,在半途分作两股,直逼司凌和泫敕而来。
司凌逼出阴气,袭至眼前的水浪刹那凝结成一堵冰墙。泫敕翻转长戟引动水流,浪潮盘绕着他形成漩涡,随着他一挥长戟,水流呼啸着向那木乃伊袭去。
木乃伊微微歪头,面无表情……抑或是因布条遮挡看不出表情,直勾勾地盯着袭来的水流。
在人水之间只剩咫尺之遥时
,水流骤然平移向上,化作无数水珠分散开来,隐遁于阴云之中。
只见又一阵电光闪动,倾盆大雨蓦然落下,细密的雨帘遮蔽视线,木乃伊已不见踪影。
司凌与泫敕并肩而立,凝神静观周遭的每一分动静。
方才的几招交手足以让他们知道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不是罗刹界巨人那种无休无止的消耗战,而是的确实力不俗。
偏偏仙籍院又是天庭直属的部门,司凌不敢用那些重新记起的天帝法术。想要速战速决,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是赌一把五行相克。
五行相克在瓷国文化圈极为实用,但也并不是万能。比如司凌的五行就很平衡,泫敕这样明显属水的会被土克,可他修为又够高,要克制他需要更强的土系修为。
这个木乃伊的五行属性……严谨来讲,她并不清楚。只是从刚才的过招来看,极有可能也是水属。
司凌心思转动,忽觉身后隐有异动,她猛地回身:“千嶂横空!”
刚在她身后显形的木乃伊悚然一惊,即刻后退闪避,数枚钟乳石般的石锥在其身后穷追不舍。木乃伊眼见逃不开,趁拉开距离反手连击数道法术,一时间水柱冰球齐射。
可因五行克制,这些法术对石锥损伤极低,接连施放了几十记才将石锥击碎。
司凌心弦一松,双手掷出短剑,再度施咒:“地脉翻覆!”
一双短剑寒光一闪,剑身上挑,下方的大地顿如丝绸般波动起来,石块泥土仿佛有了神识,纷纷逼向木乃伊。
木乃伊慌忙再度闪避,重新招出水浪,迎击大地。
司凌彻底摸清了她的属性,吁了口气,跃身接住双剑。一双剑刃在身前交叉,她紧盯闪躲的木乃伊,一字一顿地念动咒语:“尘劫归墟。”
话音刚落,天地发出兽吼般的鸣音,土壤仿佛脱离引力一般轻然腾起,化作无数细小的灰尘石砾。
木乃伊察觉到这一招不容小觑,即刻召起周遭霜雪以求护体。
在灰尘石砾向木乃伊收缩的一刹,木乃伊双手一挥,令霜雪迎向砂石。
千钧一发之际,她颈间布条间隐有白蓝光泽一闪,转瞬即逝。
泫敕瞳孔骤缩,眼见砂石已剧烈收缩,疾呼:“等等!”
他纵身直奔木乃伊,在砂石向木乃伊缩紧的千分之一秒间一把推开了他。
几是同时,弥漫的砂石加速缩紧,司凌想要收手已来不及,那些砂砾如同细密的小刀般从四面八方割破泫敕的皮肤,无数细小的伤口瞬间遍布全身。木乃伊引动的霜雪紧随而至,触及遍身伤口,冻出道道青痕。
瞬间填满每一根神经的剧痛将惨叫噎在泫敕喉咙里,他只发出一声闷哼,就重重向地面栽去。
“泫敕!”司凌忙纵身去追,余光看到木乃伊在几米外顿住身形,看了他们两眼便立刻施法,消失无踪。
司凌心里暗叫不好,眼见泫敕摔落在地,她迅速摸出符咒,在右手触及泫敕的同时,左手符咒乍燃,幽蓝的火焰一窜,二人的身形消失无踪。
在传送的几秒之内,司凌脑海中都是懵的。几秒后,周遭情境逐渐清晰,他们已回到司凌在鬼怪学院的房间中。
泫敕跌在司凌脚边,浑身不受控制地搐动,神思涣散,空洞的目光漫无目的地盯着眼前。
第162章 库亚维的沼泽(1)
“漱月还清。”司凌施法为他疗伤,接连施了五六次,泫敕的目光才得以渐渐聚焦,状态平稳了些。
但他身上细密的伤口并未愈合,依旧丝丝缕缕地渗出黑血,司凌知道这是内伤所致,仅凭法术无法立刻痊愈,只能慢慢将养,于是也不是很担心,松了口气,在他身边就地坐下来,问他:“那个木乃伊是谁啊?”
泫敕一怔,出乎意料地避开了她的目光,鸦翅般的羽睫低下去,轻颤了一下,状似平静地说:“我也不知道。”
司凌皱起眉头:“不认识你替他挡这种大招?”说罢,她推了推他的肩,“快说。若他去天庭告咱们一状,咱们就危险了,你告诉我是谁,我好想想怎么解决麻烦。”
至此,司凌的心态都还很平和。遇到麻烦就想办法解决麻烦——她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泫敕薄唇翕动,挣扎了一下,想撑坐起来。司凌扶了他一把,他看看她,视线又躲开了:“这件事交给我解决,我会避免天庭的麻烦。”他顿了顿,用很轻的声音问她,“可以吗?”
司凌觉得不对劲了。
她眸光一凛,脸上的轻松消散,神情紧绷起来。她睇着泫敕,捕捉他神情中的每一缕不安,继而发现他不仅是不安,似乎还有些心虚。
“到底是谁?”她的声音也冷下去。
泫敕缄默不语,司凌从他身边站起来,脸上的一切情绪都消失了。
静谧在二人之间延伸,好半晌里,他们都想说话,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司凌用力吸了口气:“我们先冷静一下。”她说完就要走。
“司凌!”泫敕心里一颤,匆忙站起来,想伸手拉她,“让我……”
话音未落,他的手触碰到司凌的手指,她猛地回身,一股强烈的气流悍然逼向泫敕。
泫敕被逼得急速后退,直至后脊抵在墙上。
那股汹涌的力道依旧未松,她在数步外盯着她,森冷的语声被法力逼出,一字一顿地萦绕在房间里:“住口,什么都别说,哪儿也不许去。”
房间里的灯在阴气侵袭下忽明忽暗,在闪烁地灯火中,泫敕看到司凌的面色变得煞白,鏖战时才会出现的裂痕浮现在脸上。
她凝视着他,话音清晰地念道:“焚骨灼髓,蚀窍锁元。凿钉镇魂——”
泫敕瞳孔骤缩:“不……”
“诸法皆禁。”司凌念出最后四个字,七十二道黑影倏然袭向泫敕,在触及他的顷刻渗入魂魄。
一刹之间,泫敕只觉一切感观都消失了,无休止的剧痛遍及四肢百骸、覆盖每一寸皮肤,他摔在地上,痛到视线模糊。他下意识地想要找寻司凌,恍惚中,他的视线跃过两米外的沙发靠背,看到司凌在更远些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睇着他。
“司凌……”他大口喘着气,试图以此缓解剧痛。
她眼底依旧没什么情绪:“我不强求你的忠诚,但我不能再让你坏我的事。”
语毕,她转身离开,泫敕的手紧紧扣在地毯上:“君上……”
司凌眉心倏皱,脚下顿住,信手又掷出一记法术。泫敕身形一僵,无力地昏了过去。
司凌走出房间,脑子里都是空的。她想去找点事干,但才走到楼梯口就莫名失去了气力。
寝室区顶楼的套房层只有她、泫敕和艾麦里克三个人,本来就很少有人走动,现在又是下午的上课时间,艾麦里克也不会这时回来。
司凌于是坐在了台阶上,双手疲惫地支住额头。
她很清楚她的理智掉线了——虽然客观来讲泫敕刚才的确扰乱了她的计划,也的确埋下了隐患,但她不应这样反应过激。
她被愤怒控制了。
这好像是三万年前的事情对她造成了影响——在经历叛乱之前,辛妣可以平静地接受臣子对她有所保留,她都知道谁都难免有自己的顾虑,作为天帝,她不能过分在意细节,只要看结果就好。
比如今天的事,如果她还是辛妣,她就会同意泫敕去解决。只要他处理好,她就可以不追究那一瞬间的怪异。
可那场叛乱让她变得敏感、应激,所以在面对泫敕突然而然的倒戈的时候,她失控了。
她无力承担再一次背叛。
可似乎……又不止是这样。
司凌抬起头,茫然地看向正前方,城堡楼梯间墙壁上绘有繁复的欧洲传统花纹。
她盯着那让人心烦意乱的花纹看了很久,发出一声哑笑。
别自欺欺人了,她对自己说。
她的失控才不是因为臣子的背叛,而是
因为,那是泫敕。
她生气根本不是因为他临阵倒戈,她在第一秒就笃定他那样做必有原因。
她生气是因为,他不告诉她那个原因。
他怎么能不告诉她呢?她信任他,她比他自己更信任他。
而且,她喜欢他。
这才是她失控的原因。
“神经病……”司凌再次支住额头,呢喃自语地骂自己。
这样僵坐了很长时间,她用力喘了口气,撑身站起来。
她并不打算去解决仙籍院那边留下的烂摊子,因为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不解决。他们是通过黑市的符咒过去的,本身就很难追查,而且他们又都在西方,无论仙籍院还是天庭,都不大可能往这边想。
所以,先冷一下这件事就是最保险的。
如果刻意去解决,反倒容易画蛇添足。
不过,她真的得找点事干,她要换换心情。
校长室。
路西法正专心致志地处理文件,忽而感觉一阵阴风逼近,他下意识地抬头,映入眼帘的女鬼面孔让他条件反射地把手里的文件扔了出去。
“……Damn!”看清是司凌,他哭笑不得地弯腰捡文件,“我惹你了吗?陛下?”他半开玩笑地用了个敬语。
“抱歉。”司凌挑眉。
她没想吓,只是走到办公桌前微微弯腰想跟他说话,谁知道他会突然抬头。
等路西法将文件捡起来,她开门见山地问:“最新的任务是什么?”
路西法:“啊?”
“最新的任务。”司凌说,“阿坠前几天跟我提到的,刚才我去找她,她不在,应该是去任务了吧?”
“哦……是。”路西法点头,“今天早上出发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司凌直言:“闲的没事,去看看能不能帮忙。”
“啊!”路西法面露喜色,马上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备用资料递给她,“这是任务信息,你要去的话,我找个人在那边开车接你。”
司凌随意地翻了翻资料,了解了下任务的大概情况,觉得还算有趣,点了点头:“好,谢谢。”
说完她就拿着资料离开了路西法的办公室,进入灵薄城,动身去往任务所在的人间国家。
路西法用最快的速度联络好了人间的接应人员。两个小时后,司凌走出灵薄城与库亚维之间的那道门,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皮肤青绿中带着些许溃烂、浑身挂满污泥和水藻的女人在路边幽幽看着她。
司凌愣了愣。如果不是对方友好地朝她招手,她可能会怀疑这是任务目标。
“你好,我是乌皮尔。”女人朝她迎过来,自我介绍道,“我是水泽妖精。”
“你好,我叫司凌,瓷国鬼。”司凌和她握了手,乌皮尔带她坐上停在路边的敞篷车,边发动车子边道:“路西法大人说你已经了解任务内容了,我只需要把你送到地方?”
“是的。”司凌点了点头,发觉乌皮尔有意无意地看她,又道,“但你如果有想补充的内容,我也可以听一听。”
乌皮尔笑起来:“路西法大人提供的资料应该是最全面的,轮不到我来补充,我只是想强调一下——”乌皮尔语中一顿,“你即将面对的是近代史上最穷凶极恶的一群人,做好心理准备。”
“这我知道。”司凌神情恳切地颔首,实则心里没什么波澜。
这倒不是因为她早已看淡了三界是非,而是因为……她打心里对乌皮尔说的“近代史上最穷凶极恶的一群人”不太认同。
——她要面对的任务目标,是1939年奉汉斯国元首之命闪击库亚维的人。
但在同样的时间点上,瓷国已被侵略长达八年。
在司凌看来,瓷国那时面对的敌人要凶残得多,变态程度一度让他们这些懒得理会人间事的顶级厉鬼都怒火中烧。
那时候如果不是有三界法则卡着,他们早就杀疯了。
好在,最后的结果是瓷国人民最终击败了侵略者。
而在地狱角度,后续发展就有点“地狱笑话”了——侵略者死后进了地狱,而他们和瓷国归属同一个神界,也就是说这些罪行罄竹难书的混账都进入了酆都。
其中一多半到现在还在和油锅亲密接触,一个个一天到晚油香四溢,煎饼里的薄脆炸得都没他们透。
人在做天在看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极致。
鬼怪学院。
泫敕醒来的刹那,昏迷中被忽视的痛感就再度袭来。
呼之欲出的惨叫被噎在喉咙里,泫敕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声。他在天旋地转中强撑起身,怔怔地环顾四周,半晌才从一室漆黑中反应过来,天已经黑了。
“司凌……”他低语呢喃,但夜色寂寂,无人回应。
他知道她不在,但不打算探究她去了哪儿,因为他此时就算去见她,她也不会高兴的。
他于是扯住窗帘,忍着剧痛挣扎着站起来,又双手支住窗台,看向窗外。
好像起雾了,窗外看不到什么夜景,连月光也没有,只有一片混沌的黑。
泫敕推开窗子,深深吸了夜晚的浓雾,抿了抿唇,纵身跃出窗户。
他骤然下坠,持续的剧痛让他失去控制,泫敕悚然一惊,所幸在接触地面的一刹,翅膀终于张开,他蹭过地面,转瞬冲向夜空。
库亚维共和国。
车子在行驶大约一小时后停在了路边,司凌下了车,乌皮尔就走了,走之前非常诚恳地祝愿司凌的任务成功:“祝你一切顺利并且大获全胜……一定要大获全胜!我真的很想家!”
“我努力。”司凌笑了笑,乌皮尔没有多加逗留,一脚油门就走了。
司凌扭头看向道旁的任务地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铁丝网。这铁丝网已经十分陈旧,不仅锈迹斑斑,后面野蛮生长的草木更撑破了很多地方。站在防护角度,这样的铁丝网已经形同虚设。
可即便如此,当地的有关部门也不必过多的担心,因为铁丝网上几步一块的“雷区危险”足以将人们劝退。
而雷区又只是这片地方最微不足道的危险。
司凌穿过铁丝网,穿过外层的树林,一片荒地映入眼帘,就是那片雷区了。雷区再过去是一片沼泽,与雷区、树林形成三个圆,包围住中间的一块空地。
路西法提供的资料显示,这片空地上原有个小小的村庄,有几百年的历史,最初移居到这里的村民正是看上了此处得天独厚的地势。
……当然,那时候雷区是不存在的,但沼泽存在,沼泽中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外界,这对村民们已足够保护安全了。几百年来,他们在这里繁衍生息,生活平淡又惬意。
这一切终止于小胡子的闪击。
当他的士兵打到这里时,也看上了这得天独厚的地势,他们理所当然地想占下这片土地修建碉堡,至于当地的村民,那完全不用多想,杀了就可以了。
于是在一个雨夜,一场并不需要太长时间的屠杀开始了,凄厉的惨叫声中,村庄在火焰中被烧毁,村民们的尸体被就近扔进沼泽。在天明时分,建造碉堡的计划已经被提上日程。
后来,碉堡顺利建成了,附近的雷区也是为了保护碉堡设立的。
可再往后,事情开始脱离掌控了……
路西法提到的资料显示,第一场变故发生在碉堡落成的第一个夜晚。当时一个士兵在沼泽附近抽烟,突然被人从身后扼住脖子,他连忙挣扎,甩开对方回头一看,是一个浑身裹满污泥的中年妇人。
士兵掏出枪来指着她,接着却从昏黄的月光下看到妇人眉心有个枪眼。
哪怕是在2025年,受到这种枪伤也几乎没有幸存的可能。
士兵意识到自己见鬼,惨叫得惊天动地,很快有两名队友赶了过来,三人一起向中年
妇女连开数枪。
到了黎明破晓之时,他们的上级在沼泽边发现了他们三个的尸体。
据说尸体没有外伤,但都死状惨烈,五官扭曲成了极为夸张的扭曲姿态,死者显然在生前看到了难以想象的恐怖画面。
之后的数日,在每个夜晚都有侵略者死去。按照历史记载,小胡子闪击库亚维总共只用了27天,这里的驻军却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就被荡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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