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闻言,立马招呼着出去,史婆子和赵通刚被放到外面,就又被里正叫人给捂住嘴带走了。
这俩人险些坏了村里的大计,可要好好教训一顿,不止如此,史二叔一家也用怨恨的目光看向了祖孙二人。
这老婆子偏爱老大就算了,还连累他家做什么?
可见,接下来史家祖孙的日子不好过。
待闲杂人等一走,李母立刻从怀里掏出了三两银子,这是他们家攒了小半年的银两,如今都在这了。
“夫人,这可够?”
她刚才也听了一嘴,那一碗人参汤就要一两银子。可李母不后悔,这一两银子救了她女儿的命,正是喝了汤,她女儿才挺过来的。
“够了,接下来三日的药也够,你们在这陪着婉娘,有情况叫我,我先去休息一会儿了。”
虽然从婉娘送来到生产结束不到一个时辰,但这过程全神贯注,还要被外面嘈杂的声音打扰,青梧很是疲惫。
李家人见状赶忙点头,萧霁也终于找到了机会扶住了自己的夫人。
“卿卿,我们走。”
等到了主殿,青梧便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她还未说话,就听萧霁道:“卿卿,咱们先不要孩子好不好?”
第149章 生育之想
这话属实给青梧说懵了,她完全没想过这么快就生孩子呀,虽然她没有特意给自己熬什么避子汤,那东西即使控制好量也是伤身的,青梧不会这么伤害自己的身体。
每次行房,青梧都是算了时间的,靠近危险日子,无论萧霁如何恳求,她都是不应的,当然这也不是完全能防的住,这不是条件有限么?
不过这些青梧都没有说,只是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美丽的眼睛眨了眨,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对于男子来说,娶妻就是为了生子,萧霁的年龄说大不大,说小当然也不小,很多男子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当父亲了,当然更多的是男子娶不起妻子,打着光棍一辈子。
但是打光棍的男子多是家中贫苦,养不起妻儿,可萧霁却完全不是这么个情况,即便他沦落至此,青梧也不会忘记他给她那十万两银票。
十万两,别说一两个孩子,便是一两百个都养得起。
青梧的语气听不出支持还是反对,可萧霁却还是害怕,拉着她的手想与夫人讲很多其他原因,可最后还是道出了内心的想法。
“我……害怕。”
青梧微微一愣,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今个儿见了李婉娘生产被吓到了。也正如她所想,萧霁继续道:“今日那位娘子生产如此艰辛,差点就要死在此事上,我不想卿卿也受如此苦楚……”
他就那么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她,桃花眼里一片赤诚,让青梧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虚假。可她也很好奇:“你真的不想我为你生儿育女?”
青梧因为懂得多,所以更加知晓生育之苦,可世间男子怎么能感同身受且因此不想要儿女的呢?
话音落下,那原本一脸诚恳的少年也不由得蒙上了几分羞愧,他踟蹰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怎么不想呢?我怎么不会想要我们俩的孩子……”
这是人之常情,青梧并不会因为自己现在不太想生育而他想要就责备于他,这世界上大多都是俗人,有各自的欲望。
但这番话无疑是与他之前的话相悖,也没要青梧询问,少年就自己慢慢开口了,脸上神色浮上了一层阴霾。
“我曾与你说过,我的母后小产过一次,那次我是在场的。”
那会他已经十二三岁了,记得清清楚楚。
青梧一顿,她记起来了,不由得有些羞愧。
你看,即便萧霁与她彻夜长谈,她还是没能第一时间想到原因,这就是那句话,别人永远不会与你感同身受,即便当时旁人听闻义愤填膺,过了一段时间,还会难受的只有自己。
她不禁把萧霁拉了起来,让他坐到了身边的椅子上,可萧霁却顾不得这些,依旧抓着她的手道:“我真的很害怕,这些害怕超过了我想要孩子的欲望。”
见青梧还是不发一语,萧霁以为她想要孩子,毕竟哪个女郎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呢?若他还是太子,这一番话说出去,是个女郎都会觉得她失宠了,连个孩子都不愿意给她。
萧霁害怕青梧也会这么想,又连连解释,“卿卿,不是我不喜欢你,主要是现在我被废幽居于此,我又有那样的志向,咱们现在还不稳定,也不适合要个孩子……”
“而且,孩子有什么好啊,若是卿卿有了孩子,恐怕有一段时间不能给人瞧病了……”
见他找着理由劝她,青梧终于忍不住笑了,望着面前的少年,她心里也涌出了一股滋味,有点甜,但更多的是欣喜,欣喜能遇到这样与她心意相合的郎君,再加上这是冒险交换而来,更觉奇妙。
青梧点了点他的胸膛,“你当我是什么人,要你这样劝?便是你不说,我也不会现在就给你生个娃娃的……”
明媚的笑容晃了萧霁的眼睛,让他忐忑不安的心情瞬间安定了下来,他的卿卿果然和那些困在内宅里的女子不一样。
“是是是,卿卿聪慧无双,不需要我点拨便能看得明明白白。”
当初一句夸奖也说不出口的少年郎此刻已然张嘴就来了,谁让青梧就受用这些呢,谁要是夸她呀,她准能美滋滋的,说话都会和颜悦色一点。
这不立刻就管用了,那漂亮的脸上多了些傲娇,下巴都抬高了些。
“我当然看得明白,你这身份危险,说不准是要掉脑袋的,我才不会现在就生个娃娃,跟着我们提心吊胆呢。”
青梧确实看得明白,如今的生活虽然看起来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实则危机四伏,就说门口那探子都还没走呢,上面的皇位也还没有个定数,她的夫婿又是个有野心的,当然她也有,就这样的环境,如何能生个孩子呢?
想到这些,她脸上那些俏皮的神色也收了起来,严肃了几分,看得萧霁心头一紧,却听她道:“外头的原因我就不说了,确实不适合现在有孩子,可我自身也有缘由。”
萧霁瞬间脑补难道夫人有什么不便生育的疾病?
却听夫人叹道:“年纪太小生育,女郎自己的身子骨还未长全,生产时出问题的概率极大,就如李婉娘一样,我问了她母亲,她今年才刚刚十六岁……所以我也不想生,我不想冒险。”
闻言,萧霁瞬间对上了人,在他年幼之时,听说皇帝宠幸了一个小宫女,最后那个宫女怀孕,而后难产而亡,那个宫女年纪确实不大。
再结合今日所见,他不禁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还有那么多女子过早成婚生子……”
说着说着,他停了下来,看着对面夫人脸上浮现苦笑。
还能有什么?这天下百姓穷苦。
京中贵族女子能留到十六七岁再嫁人,可那些穷苦人家却是要早早嫁出去的,不然家里又要多一口饭,当然究其原因,肯定不止这一点,但这个时候的他又能做什么呢?
萧霁望着青梧怔了一息,却也只能道:“若是以后我……”
可这话太过虚浮,他自己都说不出口。
这些应承能实现的基础都是在他登上那个位置以后。
他沉默下来,青梧却没觉得有什么,只拉着他的手道:“最起码现在你有这份心不是么?”
只要有这份心,这丝可能,那么就有一天可能会被实现,他能做的比她能做的要多的多。
萧霁还是沉默,他的心又急迫了些,虽然上次让安王吃瘪应该要暂停一段时间,免得被发现,可如今种种所想之事皆与那个位置相关。
二人在这行宫倍感惆怅无奈,却不知外边已经有了变化——镇国明懿大长公主回宫。
镇国明懿大长公主回宫,这消息可是落下真是激起千层浪花。
不少年长的京中老人听闻这消息都愣怔了许久,那一股久违的压迫感顿时涌上了心头。致仕的还好,还在朝的忍不住抖了抖,那个肆无忌惮的公主怎么回来了?
真正为此高兴的只有当年萧玉鸾的亲众,当然,二十多年过去,也少了一大半。
薛沉一大早就收到了消息,他立刻确定那日在郡主墓前的便是公主,可恶的沈老贼,真的快他一步,薛沉恨不得立刻进宫,最后还是忍耐了下来。
皇帝多疑,他兵权虽解了大半,但仅凭威信实际上还是能调动三军,若是如此热切地去接触公主,难免叫皇帝怀疑,虽然薛沉觉得现在皇帝还怀疑的话就是杞人忧天了。
他刚继位最好动手的时候,公主都没动手,如今公主年纪已长,难道还会有那争权夺利的心么?定是回来养老的。
薛沉定了定心,决定还是等公主从皇宫里出来再去见她。
皇宫中,萧元成也在等候着萧玉鸾,刚刚他们已经见过一面,简单寒暄过后,萧玉鸾以仪容不整之由,先下去更衣了。
萧元成自然应允,他年纪大了,就爱看些故人还活着,仿佛故人还活着,他就能活得更久一些。
“朕这姑母瞧着倒是跟朕看起来年纪差不多大似的。”
萧元成忍不住嘀咕道,要知道他跟姑母可是相差了十岁。
白得安闻言,垂首道:“大长公主在外云游,心情舒畅,又曾在太医院悉心学了几年,懂得保养自己,陛下您成日为这天下殚精竭虑,也是没有办法啊。”
这话说的好听,萧元成摸了摸胡子笑道:“你说的是,朕可享不了姑母那个福,她在外游山玩水的多自在啊。”
两人就这么说着,完全忘记刚刚萧玉鸾身上穿的是什么衣裳,那衣裳不说缝缝补补,补丁到处都是,也只是寻常棉布,与他们穿的锦缎丝绸有着天壤之别。
等候萧玉鸾之时,也有外头小太监来报,“李太医求见。”
李太医正是前段时间皇帝指给安王的那一位,他刚进入大殿就跪了下来。
“微臣有愧陛下嘱托,还请陛下为安王殿下更换太医吧!”
皇帝闻言,手中的朱笔一顿,眉头微蹙:“哦?何出此言?”
李太医是他的亲信,前段时间为安王连续把了几日的脉,“前几日不是说安王之只是有些体弱么?”
李太医伏在地上,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回陛下,微臣实在无能。微臣刚接手安王殿下时,殿下确实只是有些体弱,臣尽力为他调养,可不知道怎么地殿下这半月来,身体竟然越来越虚弱,昨日还短暂晕倒了一会儿……”
他的声音发颤,“当然现下已经醒来了,臣想着还是叫章太医看着吧?毕竟上次陛下生病也是章太医给瞧好的。”
“抬起头来。”萧元成的声音突然冷了几分。
李太医战战兢兢地抬头,正对上皇帝锐利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让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李太医”他缓缓放下朱笔,“李太医应当记得前段时间的流言吧?安王的身体当真恶化了。”
“微臣绝无虚言。”
李太医战战兢兢地等着继续解释,却听萧元成立刻道:“那你便去通知章太医,让章太医为其治疗。”
不等李太医愣怔,萧元成便大手一挥,等李太医退下,他的脸色才难看了起来,忍不住捂住了心口,觉有些难受。
心中不由得更信了那话几分,怎么安王一病重,他也觉得难受了?难道真是晦星妨国?
可怜的安王如今是真没办法,他以为他喝一两贴药能在李太医那避过去,谁想一连喝了四五日,是药三分毒,他本身体质就不如其他兄弟,是这两年才养的好些的,如今这一连几日药竟又引发了他身体里的病根。
李太医给他熬的药汤是真能缓解治疗,可李太医不是安王的人,他开的药,安王因为那封信,一直觉得有人要借此下手,更是不敢喝,能不喝就不喝,这么一下来,不用装了,是真的病了,一朝回到了一年前。
这一回事闹得……萧霁原本只想给安王找点麻烦,却不知连锁反应竟然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他躺在病榻上,面色苍白,安王妃眼睛通红,就怕安王一个不好就去了,见她哭哭啼啼,安王只觉晦气,“哭什么?本王还没死呢……”
可王妃却道:“王爷,我这不是心疼您被人害了么?您现在这身子真是趁了他们的意了……”
这话提醒了安王,他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封信而引起的,心中立刻怒火中烧,怒骂道:“老大,老二,老三……这几个狗东西!你们等着。”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私下里都干了点什么,等着吧,等他养上两天,他们一个个的都别想好过!
至于远赴边疆的英王以及萧霁都被安王忘在了脑后。
那边萧元成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萧玉鸾,萧玉鸾一进殿还未行礼,他便先从龙椅上迎了下来。
“皇姑,您不用多礼。”
他是真心也是客气,若是旁的公主少不得行个半礼,可萧玉鸾是真的没行礼,径直就往里去了,一时间萧元成竟成了那个陪衬。
他的眉微微蹙了蹙,倒没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别扭,或许是他年少时躲在角落看多了这位亲姑姑挥斥方遒的模样,如今再做个跟班,倒也算回忆往昔了。
萧元成正想着如何和这位姑姑叙话,却听这位姑姑开口第一句就是:“陛下,听说您废了皇后嫡子?”
这话虽萧元成早有预料,但第一句就谈这个还是叫他有些猝不及防。
“姑母,这个咱们等会再说,先坐下歇一歇。”萧元成笑招呼道。
萧玉鸾也不说话了,跟到里面自然有人为她端来座椅茶水,就这么摆在御案前一米的地方,就这么近的地方,已经有十来年没人坐过了。
看着萧玉鸾自然地坐下,手里端上了茶水,萧元成这才与她寒暄起来,“姑母这些年在外过的如何?身体可还康健?”
可说什么,萧玉鸾都能扯到废太子一事身上,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这些年在外面过的自由自在,但人老了,陛下您也晓得,我这无儿无女的,就想后辈能过的好……”
萧元成不禁愣了愣,他是见过萧玉鸾权倾朝野的时候的,从前气势煊赫的镇国公主如今这么一说,仿佛一个寻常的,关心后代的老太太,他苍老的眼眸中不禁闪过一丝动容。
尤其是这“无儿无女”极大地降低了萧元成的戒心,让他对萧玉鸾生出几分怜悯和说不出的自得。你看这年轻时那么好强做什么?不如多生几个孩子……不像他,如今已经儿孙绕膝了。
“姑母,您别叹气,朕的儿孙便是您的儿孙,您就安心住下来,享一享天伦之乐。”
尽管当年她和他的父亲争夺的厉害,可在这皇家,上一辈盖棺定论的事没那么好推翻,他的亲爹都不在意曾经和这妹子的斗争,萧元成做侄子的就更管不着了。
主要是萧玉鸾实在不好动,和萧玉鸾一辈子的大长公主和老王爷还有两个在,可谁比的上萧玉鸾身份尊贵?双皇之女。萧元成要是不孝顺萧玉鸾,恐生非议。
那边萧玉鸾听到这句话时正低头喝茶,唇边不禁扬起了一丝微笑,等抬起头后便满眼感激道:“多谢陛下,我此次回京也想着能安度晚年呢,这人老了,难免念旧……我也不想插手这储位之争,我就是想着,那孩子毕竟是杨家人的后……
那杨公是母皇的亲侄子,再过几年恐怕也要走了,我也要走了,到时候黄泉下面,无颜面对母皇……”
这话听的旁人心惊胆颤,哪有几个人敢当着萧元成的面直接说“储位之争”,可这话从萧玉鸾嘴里说出来,那确实稀松平常,倒让萧元成觉得她实诚了,毕竟人家从前真参与过。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眉头渐渐舒展。他望着眼前这位曾经叱咤朝堂的姑母,如今白发苍苍,言辞恳切,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柔软。
“姑母说得是...”他轻叹一声,“朕也不想对灵慧的孩子这样,朕迟早也是要去见祖母的……可实在是,这孩子太执拗了……”
萧元成原原本本地将当时的情况道了一遍,当然是从他的视角,像是要寻大人评理的小孩,“姑母,您就说,我能不罚他么?他都没把我这个父皇放在眼里,我这个当父亲的也心寒啊……”
幸好萧玉鸾先听萧霁说了一遍,不过即便没先听萧霁说,她也不会被萧元成哄骗,只是听了两遍,她更加觉得萧霁是个太重感情的实诚孩子,这样的孩子做皇帝有些不够狠,但当孙女婿却是极好的,孩子还小,再教一教,长大了就好了。
不过这些自然不能对萧元成说,萧玉鸾佯作一副理解他的样子,先是把萧霁痛斥了一顿,“这老师如何比的上生养他的父皇?这孩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