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见此心下了然,没有作声。
水汷在南海作战的情景,宝钗曾听下面的人提过几句,几经磨难,极尽艰险,才九死一生从死人海里爬了出来。
夜里无人时,她抚摸着水汷身上的伤痕,每一处都触目惊心,再深一点,便能要了他的命。
然而纵然如此,水汷仍然是幸运的,他活着回来了,没能如北静王南安王一般不明不白地死在战场上。
这些年不明不白死在战场上的又何止北静王与南安王?
那是数十万的活生生的男儿,若聚在一起,一座大明宫也装不下。
废帝造下的孽太多,这般死了也不亏,只是可怜了那些军士的遗孀与父母幼儿。
还有那些废帝生前的女人们。
按照惯例,没有生下儿女的嫔妃们在天子死了之后是要出家为尼的。
花朵儿一般的年华,自此便是青灯古佛伴一生了。
宝钗叹了一口气,见水汷说完知道了便不再言语,便知道他对废帝心有怨恨,连面子活也不想去做,只是水汷揽朝政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若再连废帝的身后事都办的凉薄,臣子们面上恭敬,但背地里却是要戳他脊梁骨的,以后再行起事来,更加立不住脚。
水汷性格虽好,但发起脾气来也是十分执拗的,这个当口,宝钗也不好当着左立的面去劝慰他,只是笑笑对左立道:“统领是太上皇身边的老人了,废帝薨了,自然是报到他老人家那里,此事干系重大,如何能让王爷决断呢?”
左立身影如松,没有答话。
宝钗又道:“废帝终究是太上皇的儿子,如何拿个章程,当有太上皇做主。”
“王爷一时心情不好闹了脾气,统领是再聪明不过的人了,如何能跟着他一起胡闹?”
宝钗话说的明白,左立也不再停留,道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出了废帝这档子事,宝钗自然是不好再与水汷提小表妹的事情了,一边忙着安抚水汷,一边又忙着让人赶紧把府上的红灯笼取下来,换成了白灯笼,另外衣服首饰也要备好——废帝再怎么不是,也是当了皇帝的人,他这一死,也是要当国丧去治的。
正当宝钗有条不紊地安排事情的时候,大明宫又传来了消息:
贤太妃薨了。
这次来传信的却不是左立了,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低眉顺眼的,细声细气地将贤太妃是如何一头碰死在殿里的事情说给宝钗听。
宝钗听了,微微皱眉,贤太妃贤良淑德装了一辈子,亲手将两个女儿送到蛮夷之地去和亲,为的就是让废帝顺顺当当地坐这皇位。
一生心血,又赔了两个女儿过去,却还是换来了这个下场,她若不一头碰死,宝钗倒会觉得稀奇。
只是贤太妃可以死,却不能以这个法子死。
宝钗不动声音品着茶,一边去细细打量着他,又问他在哪里做活,小太监羞涩一笑,道:“王妃只管放心,是贤德妃让我过来的。”
小太监道:“贤德妃让我转告王妃,说宫里头她都安排好了,让王妃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然后飞快地看了一眼宝钗,又继续道:“宫里自然是不会乱的,王妃放心好了。”
宝钗揉了揉眉,心中着实感激元春,说话也比刚才活络了几分,莺儿见状,便笑眯眯地拉着小太监下去领赏吃茶。
宝钗来到大明宫时,宫内已经换上了素缟,漫天的白绸子飘荡,倒也有了几分的凄凉景象。
来到了大明宫,宝钗先去了太后殿里。
太后手中佛珠滚动,见宝钗来了,便将佛珠摘了下来,交给宫女。
太后道:“贤太妃着实糊涂。”
“谁说不是呢?”
竹星倒了茶,亲手给宝钗端了过来,宝钗谢过,轻啜一口,道:“可怜了七皇子,这么小便没了娘。”
太后垂着眼,没有接话。
水汷得胜还朝之后,朝中原本三足鼎立的天平便被打破了,如今太上皇所生的成年皇子皆死,只剩下了一个萝卜头七皇子,一来太小,二来也无相交的臣子,朝臣们纵然想拥立他为帝,却还要掂量一下水汷驻守在皇城的兵力。
因此拥立七皇子的呼声并不高,更多的是请求太上皇还朝,水汷在这件事上也并没有阻挠,毫无阻拦的,太上皇又是昭元帝了。
只是这太上皇的昭元帝,又能坐多久的皇位,朝臣们却要在心里打个问号了。
忠于太上皇的,自然是希望太上皇多活两年,最起码,等七皇子成年也是好的,只是这个期望随着折子交与水汷去批阅而淡了下去。
太上皇都认了命,他们还挣扎个什么劲?
于是乎,这几日的奏折上夸水汷的内容越来越多了,就连他那个青年早逝的爹,都被及其华丽的辞藻赞美了一番。
这种情况下,贤太妃自然是越来越不安的,她原本还想着新帝能重新登上皇位的,到底是父子,哪有什么隔夜的仇呢?
更何况,太上皇成年的儿子就剩这一个了,不再重新立新帝,难道去立小七?
想到这,她便去找了太上皇。
贤太妃素来是会扮贤惠的,换了身藕色的衣裳,腰间缀着银线绣的丝條,也不大妆,只是简单地点了些胭脂,便清清爽爽地去了。
到了太上皇那里,并不提新帝的事情,只是拿着二公主之前绣的荷包,淌眼抹泪的,说自己昨夜梦到了二公主,也不知她在北疆过的好不好。
说二公主最是孝顺不过的,出嫁前还给她绣了荷包做念想。
贤太妃这副做派,放在往日,太上皇最是怜惜不过了,然而朝事动荡,他纵有心,却也没力气使了,只是垂着眼,道:“你若真有心,便该好好替小七谋划一下了。”
说罢便让宫女送她回去。
贤太妃不解其意,但只是这句话,也足够让她提心吊胆一夜未睡好了。
最后实在困得不行,刚迷迷糊糊挨着枕头迷了一会儿,她的心腹大宫女便跌跌撞撞跑进来了。
贤太妃这才明白太上皇那句话的意思。
泪也不曾落,让宫女伺候她换身太妃宫装,又按品大妆,领了七皇子,交到太后宫里,太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道:“去吧,我会看好他的。”
得了太后的话,贤太妃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便回了自己殿里,一头碰死在柱子上。
太后入宫数十年,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对于这件事,也没有太多感慨,不过看在往年交好的情分上,答应了照顾七皇子罢了。
太后深知太上皇此时对朝政的力不从心,七皇子能不能平安长大,也只能看水汷够不够狠心了。
而水汷够不够狠心,关键点便在宝钗身上。
太后垂着眼,叹了一声,让宫女把七皇子领过来。
七皇子年龄尚小,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他平日也是时常来太后身边的,因而也并不害怕,刚走进来便跑到太后身边,拉着她的袖子撒娇。
“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
太后摸了摸他的头,慈爱地笑了笑,然后指着宝钗,道:“这是你南安王嫂子,还不过去见礼。”
七皇子听了,煞有其事地见了个礼,奶声奶气道:“嫂嫂好。”
宝钗微微一侧,并不敢受礼。
太后的眼神暗了暗,便叫宫女把七皇子领走,又嘱咐宫女不得给他太多糖吃。
太后看着七皇子远去的背影失神,过了良久,才道:“太上皇的血脉,只有这一个了。”
许是缺德事做的太多,废帝所生几个儿子,都没能成人,只有两个宫妃所生的女儿身体倒还算好。
宝钗笑了笑,道:“太后可是记差了?算算时日,吴贵妃的肚子也该发动了。”
“你倒是比我记得还清楚。”
太后失笑:“老了,不中用了。”
宝钗上前挽着太后的胳膊,道:“太后福禄绵长,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太后拍了怕宝钗的手,像是跟之前宝钗在她宫里一般,漫不经心道:“名声这种东西,虽看上去没什么用,但也是要顾上一顾的。”
“今年死了太多人了...”
太后抬头望向天空,不知何时,雪又下了起来。
她虽然保住了太子血脉,但也招来了水汷,这样算下来,究竟是得,还是失?
水汷若连七皇子都容不得,又怎会容得下晏儿?
看来她之前布下的暗桩,终于要到了发动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后面真的有糖....
☆、遗孀
太上皇归政的这一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
这一年死了太多人,京中的权贵们再不敢夜夜笙歌,个个关起门来小心过日子,虽然临近年底,街上却不比往年热闹了。
新帝的妃子们原本还以为新帝会有起复之日,哪曾想,新帝被废之后,没个几日,便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
消息刚传到东宫,被他宠幸过的宫人们便哭成了一团。
有跑到元春处撕扯元春的,有在宫中瑟瑟发抖的,也有那生了公主的嫔妃们细细思量后路的。
到了晚间,那生了孩子的嫔妃便拉扯着公主,求到了元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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