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要骗我,听人讲这府里正往外面卖东西呢,哪里向缺人手的样子?大哥还是行行好,给我一口吃的也就是了。”
水汷擦了一把眼泪,戏份很足。
李大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水汷睁大了眼睛:“真的?还有这种好事?”
然后透过角门往院子里瞧了一眼,面上做出一副艳羡神色,道:“若是能在府里寻个事做,也是我的造化了。”
李大将水汷领到了院子里,脸上堆着笑,寻了管事的去说让水汷代他之事。
那管事的面上作难,李大连忙从怀里掏出昨天刚领的月钱,塞到他手里。
管事的将钱揣在怀里,也不作难了,笑眯眯道:“论理,我不该管你这宗闲事,只不过看你与那香梅实在可怜,替你们周旋一二罢了。”
“是了是了。”李大点头哈腰,又是好一段奉承。
管事的听着舒心的很,跟水汷简单交代一下府上的规矩,便让李大带水汷下去换衣服了。
水汷跟着李大换了衣服。
心里想着,这府上的规矩比着上一世怠慢太过,不着痕迹的打听着府里最近发生的事物。
李大叹了口气,道:“姑娘也是命苦。老爷一朝去了,大爷又是个顽劣不堪不撑事的,府上的生意被族里尖酸的老人借故刁难,姑娘去选秀,也是无奈之举。”
水汷愣在了原地,心里百感交集。
怪不得她性格大变,原来与自己一样,失了父亲,又遭人刁难,百般周全下,可不就是与原来不一样了吗?
自己是个男子,尚且举步艰难,她一介弱质女子,兄长顽劣,母亲慈爱太过又没什么见识,只怕受到的委屈比自己多上不知多少呢。
水汷一声叹息。
过了几日,府上开始启程了。
水汷挤在人群中,浩浩荡荡的朝着京城进发。
水汷人长得清俊,眸子里透着一股灵气,又加上一路上有意的讨好,脏活累活也都抢着干,因而在仆人堆里人缘倒也不错,偶尔还能在主人面前露个脸。
这一日,众人刚在客栈落了脚,便有人来找水汷,说是大爷有事情差遣。
大爷姓薛名蟠,是薛宝钗一母同胞的哥哥,与水汷年龄相仿,上一世也没少打交道。
上一世水汷虽然走鸡斗狗,惹是生非,也算是个合格的纨绔,然而与薛蟠一比,却明显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水汷虽然纨绔,但也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鸡毛蒜皮的事情惹了不少,但也都是无伤大雅的儿戏。
而薛蟠,就明显不同了。
仗势欺人的事情做了一箩筐。
每次水汷都能听到嘴快的小厮说着大爷今儿又做了什么死。
事情出的多了,水汷就忍不住想,这薛家老爷看重姑娘宝钗,八成是瞧着薛蟠太过顽劣,难以支撑家族生意的原因。
水汷在薛家断断续续的呆了不少时日,虽不怎么与薛蟠一道惹事,但好歹也有着共同生活的经历,因而对薛蟠的性格多少也有些了解。
薛蟠虽然性格莽撞,顽劣不堪,但尊敬长辈,爱护妹妹,为人也颇为仗义。
水汷上一世在金陵时,他俩偶尔也会惹出祸事来,跟人打个小架。
薛蟠不懂什么武功,家里也没有请武教头,每次打架都是被众人痛扁的对象,尽管如此,但从来不抛下水汷一人,晃荡着被人揍成猪头的脸,坚定不移的拖着水汷后腿。
水汷虽不怎么看的上他的行事,但对于这种都被打成猪头了,还不抛弃不放弃的义气,水汷还是颇为欣赏的。
更何况,水汷还有点颜控。
薛爹薛妈都长着一副好皮囊,下面的儿女自然也没有差到哪去。
宝钗自然不用说,只一眼,便惊艳了姹紫嫣红看遍的水汷的整个童年时光。
薛蟠也不例外。
不同于水汷偏单薄的身体,薛蟠则是高大魁梧。
水汷第一眼见薛蟠时,还惊叹着这人是个从军的好手。
然而处久了,才发现,薛蟠这人的行事性格完全对不住他那霸王似的体型。
欺软怕硬,不辨是非。
水汷每每见到他,都要好生哀叹一会儿。
可惜了这与宝钗如出一辙的漂亮眸子,宝钗的眸子是浸了水的星光,璀璨又干净。
而薛蟠的,更多的是呆气,像个懵懂的稚儿,张牙舞爪的向这个世界昭示着自己权利。
这一世水汷之前不曾来过金陵,自然也没有结识薛蟠。
水汷想着自己的身份不知何时会暴漏,来追杀他的人也不知受谁指使,他有心想去傍上薛蟠这颗大树,若是半途中遇到了盘查,薛蟠也能替他周旋一二,因而对薛蟠身边的小厮颇为留意,想着通过他们搭上薛蟠这条线。
水汷人机灵,干活也实在,再加上他有意的讨好,薛蟠身边的小厮也愿意提携他,更何况进京前薛府缩减了下人,薛蟠性奢,常把他们使唤的团团转,他们也想添上一两个人,减少自己的负担,因而有意无意的也在薛蟠面前提及他。
这日又有了机会,小厮们提起水汷,薛蟠懒懒的应了,让人叫水汷过来。
水汷得薛蟠召唤,也顾不得躺床上休息会儿了,忙换了衣服,跟着小厮去寻薛蟠。
一边走一边想着,依照上一世薛蟠的性格,这会儿子招他会有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点击与收藏比例感人。。。╭(╯^╰)╮
☆、簪子
水汷进了屋,见薛蟠正端坐在正堂,桌上放在几垒账本,旁边还搁着一杯新茶。
茶的香气水汷也认得,是江南一绝的开化龙须。
开化龙须形状银绿翠隐、坚直挺秀,冲泡之后更为生动。
其干茶色绿、汤水清绿、叶底鲜绿的三绿特征,历来便是送往宫内的贡品。
薛家为皇商,有这种茶也不足为怪。
水汷上前施了礼。
薛蟠点点头,手指随意翻着账本,问:“你便是那个新来的?叫什么名字?抬起头让我瞧瞧。”
水汷笑道:“我叫袁起。”
然后余光撇到屋内的小厮给他使眼色,心里止不住好笑,他这身份,纵是见了当今天子,也不过称上一声臣,哪里就到了自称小子的份上了?
然而今日隐瞒身份,伏低做小,也少不得委屈一下自己,于是又连忙改口道:“小的袁起。”
薛蟠合上了账本,瞧了一眼面前的水汷。
只见他身形挺拔,不卑不亢,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正笑吟吟的瞧着自己。
薛蟠素来颜控,见这相貌便先喜上三分,便问了一些水汷家里情况。
水汷挤出几滴眼泪,将一个家道中落,少爷卖身为奴的戏码讲的是跌宕起伏,意犹未尽。
薛蟠听完,面上有着几分不忍,怪不得看他与寻常小厮不一样呢,原来家里也曾富贵过。
于是象征性的安慰上两句,便将叫他过来的原因说上一遍。
原来薛蟠是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对不同于金陵的风土人情也颇为好奇,有心想出去转上一转。
薛蟠寻思着自己在金陵也属于顶尖的富贵人物,以往出门溜个街,大群光鲜的小厮随着,好不气魄!
奈何进京之前薛府大量的缩减下人,他身边也不过只有三两个小厮跟着。
今日出门只剩下三个,薛蟠觉得大失了以往的威风,于是让身边的小厮推选几个长相清俊的人物,陪他遛马逛街去。
小厮与水汷交好,趁着机会便提起了水汷。
说是李大舍不下相好的香梅,买了个与他差不多大小的少年代他去京,名叫袁起。那袁起虽然才来府上不过数日,但行事稳妥,比之李大强了不知多少倍。
薛蟠听了便让人带他过来。
薛蟠见了水汷,看他相貌清俊,颇为满意,又找了几个小厮,容貌气质虽然远远及不上他,但也算随行里面拔尖的了,于是也不再埋怨,带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去街上寻乐子去了。
这小城虽远远比不上金陵的富贵,但也属于附近一带的繁荣之地,小商小贩走街串巷吆喝着新来的时兴货品,路上行人匆匆,面上都带着安乐祥和的微笑,一派中原腹地小城的兴荣风光。
水汷跟在薛蟠后面,看着街上熙壤情景,想着他所驻守之地的人民面有饥色,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困苦不堪,眼神不禁暗淡了几分。
那地方在水汷爷爷那辈,还是一个未开化的不毛之地,经过三代人的努力,现在才多少有了点人气。
边陲小城,环境恶劣,到底无法与中原腹地的风调雨顺相比较。
水汷这一趟去京都参加大朝会,少不得要在新帝面前哭诉一下戍边战士的辛苦,与挣扎求生的贫民们的饥寒交迫,好让天子多少拨点善款,改善一下生活。
“袁起,你瞧着这个簪子如何?”
薛蟠进了一个首饰店,手里捏着一只珠花簪子,兴冲冲地问道。
薛蟠之所以问水汷,原因是他幼时也富裕过,眼光自然比自小跟着薛蟠为奴的小厮们要好上一些。
水汷忙收了思绪,打量着薛蟠手里的簪子。
那是一只雕着白色玉兰花的珠簪,下面缀着三两行流苏,流苏上面缀着水滴,看上去不像是中原的款式,更像是南方来的东西,他在家里也曾见过几只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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