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还在?”
宁小暖扭头跑回病房。
她打开衣柜,表姐和妈妈的行李,都收拾走了。
病床上。
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没有任何凌乱的痕迹。
枕头底下,压着一张字条。
上面是妈妈的字迹,写的是泰文。
不懂泰文的人,是看不懂的。
【暖暖,我们接到你爸爸的电话,我们先回泰国了。】
【你爸爸说他在通赛湾,要我们马上过去和他会合,但这事不能声张。】
【你这两天,跟着谢医生去看赛车,怎么也不给我们打个电话?】
【你要是回来看到字条,就马上收拾行李,到通赛湾来和我们会合。】
【妈妈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你爸爸说,他还活着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爸爸真的还活着?”
宁小暖眼睫颤了颤,先是愣住,旋即眼眶倏忽就红了。
但这绝对是妈妈的亲笔字迹。
库斯在门外,看的一愣一愣的:“阿暖小姐,你妈妈和表姐没在吗?”
妈妈在字条里说。
爸爸活着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爸爸为什么要假死?
难道爸爸这个被人陷害的假查玛不死,真的查玛就不会现身吗?
宁小暖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
她斟酌字句,看向库斯:“我妈妈和表姐回泰国了,麻烦你先回去,跟狄骁先生说一声,我也先回泰国了。”
库斯就有些为难:“这不好吧,骁哥要是没看到你,他会让我吃一箩筐海带的。”
“吃一箩筐,又不叫你吃一大海,到时我帮你一起吃。”
说完,宁小暖把妈妈留给她的字条收进口袋,转身就走。
库斯都被她干哑口了。
阿暖小姐跟着骁哥久了,真他妈说话也越来越像骁哥了。
整一个狠!!
她都不知道,海带在他们这些人眼里,那是比噩梦还噩梦的噩梦。
他急忙追上去。
眼前冷不防,一阵刺鼻的雾气,猛地喷过来。
库斯:“快挡住口鼻,是乙醚……”
谢老爷子谢丘城面无波澜,背着手,沉稳如常走回儿子的病房。
“吧嗒——”
他轻轻把独立病房门的门关上,看向病床上的儿子:“逆子,这回这女孩,你总该满意了吧?”
谢明洲看他出去,又突然回来。
他眼底冷冽,都不想看他:“你这老不死的,有什么目的?”
“她要不是我小学那个女同学,我都不会答应你去接近她。”
谢老爷子:“你甭管我有什么目的,我就问你,喜不喜欢这个女孩?”
喜不喜欢呢?
其实满打满算,阔别十一年。
对她还是挺有好感的。
谢明洲掀眼看他,目光又锐又利:“喜欢,但我警告你啊,别乱来!”
谢老爷子不听。
在港城黑白两道上,除了陈家,就是谢家说了算。
他哈哈大笑:“喜欢就好,我会对外传话,你小子就等着坐在轮椅上当新郎吧。”
谢明洲:“什么意思?”
这老不死的,又想作什么妖?!
谢老爷子踹他病床一脚:“你不是喜欢姓宁那女孩,老子让她跟你结婚生娃子。”
谢明洲语气懒懒,摆了摆手:“她不是说了,我们不合适,不愿意嫁给我?”
谢老爷子:“她会心甘情愿,乖乖嫁给你的。”
谢明洲:???
宁小暖几乎不带停留,踩着小白鞋,急切跑回医院附近落榻的酒店。
“咔哒——”
她开门进房间,拿了自己的护照、身份证,还有行李。
到前台退了房,就打车到港城国际机场。
“要一张去泰国甲米机场的机票。”
宁小暖拿着机票,去检票口,准备登机事宜。
03年爸爸刚来泰国那会儿。
除了从泰国本地“土著”手里,买了湄南河那套木屋民宿。
他在通赛湾,也买了一块地,围绕着沙滩种椰子。
通赛湾是甲米府皮皮岛上,其中一个主要漂亮的海湾之一。
每年暑假。
宁小暖除了和帕努、安晴等同学,去象岛搭帐篷赶海。
其他大部分时间。
她都会去通赛湾小住,帮爸爸收椰子,卖给那边的华人商人。
她之前右手臂内侧上,这道去韩国做祛疤手术的疤,就是在通赛湾帮爸爸切椰子。
不小心被椰子切割机蹭到的。
爸爸这人虽抠搜,却从来不含糊。
钱都花在刀刃上。
想着马上就能见到爸爸。
宁小暖穿梭在机场人群里,垂眸盯着机票,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维多利亚港码头。
皇家一号游轮。
狄骁倒三角的后背,慵懒地往总统套房独立小吧台上一靠。
两条匀长有力的腿,随意交叠着。
姿态随意到身上的花色浴袍腰带,滑溜溜搭在腰侧,松的都快掉了。
他都懒得去系好。
露出的胸膛肌理鼓实,像只难以驯化的野兽,充满野性的张力。
他眼角眉梢,懒懒散散地挑着。
蓝眸睇眼小吧台上,空运过来的超大号爱心礼盒。
里头是比中午在二层甲板上的金豆玫瑰花,还要多三倍的金豆做的心形爱心。
重要不是好看,是他家宝宝可以无聊扔着玩!
但他胸腔里,这颗滚烫的心,也像这些金豆沉甸甸的。
每一颗,都是精纯又实心。
献给她的时候,没有半点掺假的成分。
上次,曼谷价值将近13亿泰铢的顶级豪华公寓,送给她她也兴致缺缺。
但下午临走前,她眼神看了眼,沙发上散掉的金豆玫瑰花。
嘴角是笑的。
她会喜欢这份新礼物吧?!
女孩一直没有回来!
狄骁越想越无聊。
他打开小吧台上,一瓶又一瓶价值不菲的香槟。
蓝眸里的目光,看的却是门外的方向。
不就是去医院,接个妈妈和表姐。
怎么去这么久,还没回来?
总统套房管家看他开了这么多香槟。
这得多少钱啊!
他没忍住道:“狄骁先生,您身上有伤,最好不要喝酒……”
狄骁偏头看他:“你看老子哪里喝了?开着玩,不行吗?”
总统套房管家吓得低下头。
不用看他,都能感受到这位尊贵的男人身上,那股等不到女孩回来烦躁的心情。
狄骁冷声,喊来门外的阿野:“宁小暖还没回来?”
阿野无奈说:“骁哥,你都问了几遍了!库斯那边,耳麦联系不到人。”
“我们派去医院打探的人,应该很快有消息了。”
说完,阿野刚想退出去。
耳麦里,就传来几声呼叫。
他按了耳麦,听完脸色微微一变:“骁哥,去医院查看的人传来消息,阿暖小姐的表姐和妈妈不见了。”
“还有库斯,和他带去的人也找不到踪影。”
这消息,像火星点燃了炸药。
“噼啪——!”
香槟撞倒在小吧台,琥珀色酒水顺着瓶口,嗞嗞滚落在地。
碎成一堆玻璃渣子。
总统套房管家,见男人的怒火,来的比雷霆还快。
他额角渗出冷汗,气都不敢大口喘了。
急忙躬身走出小吧台,去收拾地上的香槟酒瓶碎片。
狄骁眼尾狠狠地挑起,目光带着戾气:“那宁小暖呢?”
阿野:“阿暖小姐也不见了!”
狄骁眉骨上的青筋,猛地跳了跳:“库斯也不见了,那就不是小白兔自己跑了,她肯定出事了。”
库斯和他一起带去的人,就不会无缘无故也失踪了。
阿野反应过来,立马接话:“我马上派人,暗中全城搜查。”
狄骁眉峰低低蹙着,指腹摩挲小吧台上,那一盒空运过的心形金豆爱心礼盒。
礼物还送不出去了是吧?!
他蓝眸眼底,翻涌着一股沉沉的寒意,抬了抬手:“把我们在游轮上的人,全部调出去找!”
“是!”
阿野点头执行。
狄骁走到沙发,大掌拎起外套,就想往外走。
阿野望着他腹部纱布上,又渗出血的伤口。
他急忙劝阻:“骁哥,这事交给我们办,您还不放心吗?”
“卢卡斯医生没在这边,您昨日腹部伤口泡到海水,伤口都感染了。”
“您就留在游轮上,好好休息,等消息吧……”
狄骁低眉,看眼腹部被血迹染红的伤口。
他没理会,心口堵得慌,抬脚就走:“兵分两路,这样快点!”
阿野:“……”
骁哥担心阿暖小姐。
但也要心疼一下,自己的身体啊!
阿野暗中调派人手,在港城折腾了整整一夜,都没有找到人。
次日下午。
他收到消息,脸色发沉,风驰电掣驱车返回维多利亚港码头皇家一号游轮会合。
“骁哥,有消息了。”
狄骁的腹部,昨儿因为泡到海水,伤口感染化脓了。
他比阿野先一步回来。
刚清理脓包,消毒换好药。
他就听到阿野急匆匆推门进来。
狄骁看他脸色不对。
他眉峰蹙紧,扔下纱布:“你那边,也没找到人?”
阿野点头:“是没找到,但听到一些消息。”
狄骁蓝眸眯紧:“什么消息?”
阿野:“谢家要大肆操办婚礼,为独子谢明洲和宁小姐结秦晋之好……”
消息是刚传出来的,还热乎乎的。
婚礼请柬上。
那些文邹邹的东西,阿野也看不懂。
他抢了别人的请柬,上面的字体。
有中文繁体字,还有英文。
他怕自己理解错,又抓个路人打探,才知道这些消息是真的。
狄骁身形一顿。
“哪个宁小姐?”
此前,谢明洲把他家宝宝拐去看赛车。
他就看这小白脸,色心贼胆不小,想肖想他家宝宝。
谢家想要操办婚礼的新娘,不会是他家宝宝吧?
阿野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在喉咙里滚了一遍才敢说:“就是阿暖小姐……”
“啪嚓——!”
一声脆响,医药箱被掀翻在地,里面的瓶瓶罐罐磕出细碎声响。
“荒唐!”
狄骁都不信。
他眼尾骤然绷紧,指腹在沙发扶手碾了碾:“她怎么敢,把自己嫁给那个小白脸?”
阿野听到这事,也觉得匪夷所思。
他抬头看向男人:“阿暖小姐怎么会一转眼,就要和明洲少爷结婚,她不会是受人胁迫的吧?”
狄骁蓝眸眼底,裹着杀气的冷意,叫人看了胆颤心惊。
他冷腔低沉问:“谢家那边,你这边派人查了吗?”
狄骁其实已经查过谢家别墅了。
但要是再查一次。
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阿野的话,却像盆冷水兜头打下来。
让男人眼底,最后一点温度褪了个干净。
“谢家别墅,还有医院里里外外,我都派人暗中调查过。”
“但没有……阿暖小姐的身影。”
结果和他查的一样。
狄骁沉眉想了想:“婚礼请柬,都递出去了!”
“谢老爷子这种人,在黑白两道上混,不会平白无故开这种玩笑。”
阿野觉得也是:“那阿暖小姐,会被他们父子藏哪了?”
谢家之前把人借给巴隆,来西环码头赛车场暗杀骁哥。
巴隆可是查玛的走狗。
这笔账还没清算。
谢家现在还敢来抢骁哥的女人?
他们这是真嫌坟头草冷清,上赶着求骁哥再添把火?
狄骁抿着唇,下颌线绷的凌厉:“宁小暖的妈妈和表姐呢,你这边有什么消息?”
骁哥会问起阿暖小姐的妈妈和表姐。
其实就是想知道。
阿暖小姐的妈妈和表姐,要是被谢家抓了窝藏起来。
那阿暖小姐嫁给谢明洲,就是被人胁迫的。
不是心甘情愿。
阿野低头:“骁哥,毫无消息,各个机场口岸,我也查了,没有出境信息。”
“还有库斯那边,也一样。”
“都没找到人?”
狄骁眉峰下沉的弧度,压的更紧了。
谢家这是铁了心,要跟他作对。
说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
很多事查出来,未必靠谱。
狄骁蓝眸眼底,那股寒意还没褪去。
声音又带着发紧的沉:“机场那边,你再多派人手,去暗中再仔细盘查一遍。”
“明白。”
阿野按了耳麦,吩咐手底下的人,暗中去办。
狄骁冷腔毫无温度,又在他耳边响起:“婚礼哪天举行?”
阿野喉咙滚了滚,才说:“谢老爷觉得择日不如撞日,谢明洲和阿暖小姐的婚礼,定在三日后。”
狄骁喉头绷紧:“三日后?”
小白脸不是还在医院躺着,谢老爷子这是想要儿子坐在轮椅上结婚?
泰国甲米府。
大皮皮岛北面——通赛湾。
宁小暖下了长尾船,付了船费,还另外又支付了20泰铢的码头费。
因为这里有个规矩。
只要来到通赛湾码头的乘客,都要交码头费。
美曰其名,服务支持,环境管理费……
懂得都懂。
通赛湾是集商业,和夜生活娱乐一体的美丽海湾。
这里有最碧绿的海水,最细白的沙子。
还有热带风情浓郁的椰林,围绕着沿海成片种植。
那些熟透的椰子,惹眼挂在枝头。
刚遭受雨季无情的拷打,摇摇晃晃地坠着。
“椰子都快掉完啦,怪不得爸爸,急着要我们来这里会合。”
宁小暖每年暑假,来帮爸爸摘椰子。
她最喜欢选这种,挂在枝头上要掉不掉的。
人往椰树上一爬,用力摇几下。
椰子就听话砸下来。
“爸爸……“
宁小暖按耐不住心头的急切,满脑子都想快点见到爸爸。
还有比她先来一步的妈妈和表姐。
她小白鞋深深浅浅,陷在细软的沙子里,带起一阵沙响。
女孩大步跑向爸爸椰林下,那间小木屋。
门拴上,没有落锁。
“爸爸和妈妈,还有表姐都在里面了吧?”
宁小暖高兴站定在门外,双手按在门上。
刚想推门进去。
后颈倏忽传来一阵闷疼,被什么狠狠劈了一下。
她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便软了下去。
谢老爷子看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个寸头肌肉男人。
他目光冷寒,理了理身上的深色条纹西装。
从一间暗室,大步走出来。
教堂巴洛克建筑会堂内,多立克柱旁边。
摆满了进口白玫瑰花,圣洁又浪漫。
五十排木质长椅。
坐满了谢家的亲朋好友,与黑白两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婚礼时间,虽仓促。
谢老爷子却把这场盛大的西式婚礼,举办的有声有色。
现场宾客声,此起彼伏。
“我就说男才女貌吧!”
“不过这新娘,是哪家千金?怎么之前没在港城见过?”
“谢家公子,都伤成这样,还要赶鸭子上架着急举行婚礼。”
“他这是爱惨了新娘吧?”
“这么年轻,就肯收心成家。”
“我看谢老爷子这回,不用再瞎折腾了……”
谢明洲这个宾客口中,最特别的新郎。
今日披着帅气燕尾服西装,手脚却打着厚重石膏,形成大反差端坐在轮椅上。
少年脸上,表情严肃。
气质清冷,却带着叛逆不羁的贵气感。
他唇线柔淡,目光微微凝滞,锁定在门口背着光朝自己缓缓走来的新娘身上。
新娘皮肤白皙。
露肩的精致婚纱,衬得她漂亮的天鹅颈,愈发莹润似雪。
她手里轻轻攥着捧花,头纱扫过地面的白玫瑰花瓣,身上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女孩粉淡的唇角,轻轻抿着。
在左右两排宾客见证下,娓娓来到神父旁边的新郎面前。
“宁小暖!!”
女孩乖巧望着朝自己微笑的新郎,那句“明洲哥”还没出口。
就被门口,冷到像极夜里钻出来的冷腔,惊得细眉皱成一团。
现场宾客笑声戛然而止。
大家的目光,纷纷朝男人的声音方向看过去。
谢明洲的眉头,也微微皱了皱,视线挪到礼堂门口的男人身上。
“狄骁??”
宁小暖露肩的婚纱脊背,不自觉僵了一下。
下一秒。
她又急忙挺直细腰,转身看向男人。
“还真是你?”
狄骁冷姿宽肩窄臀,身上白衬衫领口落拓不羁敞着,露出线条冷硬的锁骨。
明明什么都没做,浑身却有一股谁挡路,就碾碎谁的狠辣劲。
他长腿碾过花瓣地面,几步逼开安保,来到礼堂中央。
气场压的宾客,屏气收声。
宁小暖唇瓣动了动,还没出声。
谢老爷子已经先她一步开口:“狄骁,犬子今日大婚,你要是来喝喜酒的,我欢迎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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