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目圆睁,手背上青筋暴起,“支架上的螺丝全是被人为拧断的,证据确凿!”
“我真的不知道!”周应兴被勒得呼吸困难,却仍固执地摇头。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惶恐,“警察同志,我发誓......”
“发誓?”
方钧冷笑一声,猛地松开手,“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一个渐冻症患者会这么巧出现在事故现场?”
他俯身逼近,“是不是想着用自己这条命,换笔赔偿金?”
周应兴如遭雷击,僵硬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们...你们怎么知道......”
“全国医疗系统联网。”黎启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每个肢体动作,“你半个月前在阳城三院确诊的。”
“支架真不是我动的!”
周应兴突然激动起来,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但紧接着,他的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不过...不过这次出事时,我确实...确实想过就这么死了也好...”
雨水顺着他的安全帽檐滴落,混着眼角的泪水砸在地上。
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装裤上的破洞:我八年前也在工地上遇到了类似的坍塌事故,我知道这种事故程度不严重,只要消防员及时钻开条逃生通道,被困的人员都是可以被解救的。”
“我确诊之后,一直想我这个将死之人还能为女儿做些什么,留点什么。”
“但是我没本事赚大钱。”
“我听张迎说起,如果在工地上出事故死亡可以获得几十万的赔偿。”
黎启寒眼神一凛:“张迎是谁?”
“张迎?”
杜伟峰脸色骤变,“黎队,张迎就是今天操作失误的那个挖掘机司机!”
周应兴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深深的懊悔:“今天通道突然坍塌时,我...我以为是老天给我的机会。”
他粗糙的手搓着,“等消防员打通逃生通道后,我打算让工友们先走……”
雨水顺着他的安全帽边缘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他眼神空洞:“我在这工地进行地下作业的次数最多,比谁都清楚哪里的结构最脆弱。今天又下着雨...”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随身带着凿子,本想等他们都出去后,在渗水最严重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但我真的不知道地下有甲烷!更不知道用钻机钻地下会爆炸!”
他猛地抓住黎启寒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要是早知道会害死这么多人,我就是被病痛折磨死也绝不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那张因渐冻症而僵硬的脸此刻扭曲成一个痛苦的表情,浑浊的泪水顺着疤痕蜿蜒而下。
黎启寒敏锐地注意到他话中的关键:“你说'通道突然坍塌'?所以一开始的坍塌不是你计划的?”
周应兴茫然地摇头:“不是我,我原本只想制造一个……属于我一个人的意外……”
就在这时,两名消防员押着一个戴安全帽的男人走了过来。
那人皮肤黝黑,手上还戴着沾满机油的白手套,走路时腿脚发颤,一看就是常年开工程车的司机。
“黎队,方队,”消防员将人往前一推,“这就是操作挖掘机的司机张迎。”
夏礼礼眉头一挑,心想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张迎佝偻着腰,眼神飘忽不定:“警官,我...我来自首...”
他声音发颤,“是老周给了我两千块钱,让我今天故意撞支架的……”
“你胡说!”周应兴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因动作太猛而踉跄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让你——”
“我有证据!”张迎突然提高音量,抖着手掏出手机,“这是老周给我的转账记录!“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笔2000元的转账。
周应兴气得浑身发抖,那张因渐冻症而僵硬的脸此刻涨得通红:“张迎!这钱明明是你昨天说你妈住院急着用钱,我才——”
他粗粝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痛心,“这是我最后的积蓄啊!你怎么可以污蔑我?”
张迎却始终不敢与周应兴对视,只是一个劲地对着警察点头哈腰:“警官,我真不知道地下有甲烷...老周只说让我轻轻碰一下,制造个小事故,他困在地下找机会寻死,给他女儿留一笔巨额赔偿金……”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两名身着制服的刑警快步走入人群。
为首的警员手持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
“黎队,”警员压低声音,“我们在周应兴的枕头下发现了这个,周应兴写的遗书。”
黎启寒接过证物袋,修长的手指隔着透明塑料袋展开信纸。
遗书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清楚地写着周应兴因不堪病痛折磨,决定在工地制造事故假象自杀的内容。
杜伟峰凑了过来,看到遗书,脸色一变:“这是老周的笔迹,老周平时写字习惯,他因为左手受过伤,写字时总会把'撇'画得特别短,'捺'拉得特别长。”
“这不是我写的!”
周应兴猛地扑上前,却被警员拦住。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老大,“我从来没写过这种东西!”
黎启寒平静地将遗书收回证物袋:“笔记鉴定科会给出答案。”
他转向两名警员,“先把周应兴和张迎、工地负责人杜伟峰带回局里分开审讯。”
待警员将三人带走后,夏礼礼快步靠近黎启寒,压低声音道:“黎队,这事有蹊跷。”
黎启寒微微挑眉,黑色风衣衬着他下颌硬朗凌厉:“说。”
夏礼礼轻声道:“又是转账记录,又是遗书,这些证据未免太明显了,简直像是生怕我们查不到周应兴头上……”
“你分析的没错。”黎启寒微微颔首,低沉的嗓音带着专业的冷静:“在犯罪心理学中,这叫做'过度证据效应'(Over-evidencedEffect)。”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证物袋,“当证据呈现得过于完整、过于符合逻辑时,往往意味着有人在刻意构建犯罪现场。”
夏礼礼眼睛一亮:“所以周应兴很可能是被栽赃的?”
“大概率是。”
黎启寒的目光扫过远处被押上警车的周应兴,“现在带他回局里,与其说是调查……”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不如说是保护。”
夏礼礼恍然点头,随即又蹙起秀眉:“可我们现在连幕后黑手的影子都没摸到……”
“刑侦工作的常态就是如此。”
黎启寒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引导的意味,“不会像你平时超能力办案那样总能速战速决。”
他瞥了眼夏礼礼微微鼓起的脸颊,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耐心点。”
黎启寒指尖捻着一颗彩色包装的糖果放进她掌心,指尖的温度一触即离。
“好猎人最懂等待的价值,小夏警官。”
低沉成熟的嗓音里带着几分难得的柔和。
黎启寒话音未落便转身走向他的路虎揽胜,修长的身影裹在黑色风衣里,衣摆随着步伐猎猎翻飞,在暮色中划出锋利的剪影。
夏礼礼怔怔地看着掌心里印着小熊图案的软糖——这是最近孩子们最爱吃的款式。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突然闪过脑海。
她小跑着追上黎启寒:“黎队,你根本不是路过对吧!”
“我就是路过。”男人头也不回地拉开车门,语气恢复平时那般冷。
夏礼礼晃了晃手里的糖果,糖纸发出窸窣的声响:“那这个怎么解释?”
她故意拖长音调,“咱们不太擅长和小孩相处的黎队长,车上居然会备着这种哄孩子的糖果?”
黎启寒系安全带的动作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他修长的手指在金属扣上轻轻一按,发出“咔嗒”的轻响。
“别人送的。”他目视前方,语气很是平淡,“放车上很久了,我不爱吃。”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如送人。”
车窗缓缓上升,他侧脸线条在逆光中格外分明。“上车。”
黎启寒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多说一句,就不载你回局里了。”
夏礼礼连忙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夏礼礼拉开车门的瞬间,空调的凉风裹挟着淡淡的冷杉香扑面而来。
她的余光捕捉到副驾驶座上一个细节——印着卡通图案的糖果袋正随着气流轻轻摇曳,包装袋的折痕崭新,封口处还留着明显的撕痕,显然是刚拆封不久。
看着黎启寒脸上那副“再多说一个字就下车”的冷酷表情,夏礼礼抿了抿唇,把到嘴边的调侃咽了回去,只是悄悄将那颗小熊软糖放进了口袋。
审讯室内惨白的灯光下,张迎局促地坐在铁椅上,沾满机油的手指不停绞动着安全帽的系带。
黎启寒修长的身影倚在审讯桌边,黑色风衣在冷色调的灯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张迎,”黎启寒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你确定没人指使你诬陷周应兴?”
“警官,这么大的事儿,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瞎说啊!”
张迎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油光。
他眼神飘忽,就是不敢与黎启寒对视,“老周确实给了我两千块钱,让我今天……哎,我不是都说过一遍了吗?”
黎启寒突然俯身,双手撑在审讯桌上,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张迎:“那你告诉我,”
他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地下甲烷浓度超标的事,你知不知情?”
张迎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油滑的模样:“甲烷?啥甲烷?我就是个开挖掘机的,哪懂这些……”
接下来的审讯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无论黎启寒如何变换问话方式,张迎要么装傻充愣,要么就是反复念叨那套准备好的说辞。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张迎不断擦拭汗水的“沙沙”声在回荡。
黎启寒忽而勾唇,拿起审讯室桌上的电话:“先把张迎带下去休息。”
张迎被两名警员架着胳膊带出审讯室,手铐在走廊灯光下泛着冷光。
夏礼礼正在走廊等消息,见张迎被警员架着出来,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张迎那双浑浊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
刹那间,夏礼礼的视野像被泼了墨般模糊,又是厄运画面出现前的先兆。
她踉跄着扶住墙壁。
厄运画面涌入脑海。
幻觉画面中,张迎被带到了集体监室。
幻觉画面中,张迎被关进集体监室,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他环顾四周——十几个面容阴郁的男人或坐或躺,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和金属的锈味。
他找了个角落蹲下,低头开始机械地抠着指甲缝里的机油。
“喂,新来的。”斜对面一个刀疤脸突然开口,“犯什么事进来的?”
张迎头也不抬:“工地事故...”
话音未落,监室另一端突然爆发怒吼。两个大汉扭打在一起,撞得铁床哐当作响。
张迎本能地往后缩,却见其中一人拿着东西——是根磨得尖锐的牙刷柄。
这人朝令另一个大汉扎过去,却没有想到那大汉闪身一躲,牙刷柄扎进了张迎的脖颈。
“都住手!”狱警的呵斥从走廊传来。
但已经晚了。
张迎瞪大眼睛,甚至来不及抬手——尖锐的塑料已经刺穿颈动脉,鲜血如喷泉般溅在灰白墙面上。
张迎捂着脖子踉跄后退,指缝间溢出的鲜血在水泥地上拖出蜿蜒的红痕。
他张着嘴想呼救,却只吐出几个血泡。
监室里瞬间炸开锅,犯人们拍打着铁栅栏大喊“死人了!”
当狱警冲进来时,张迎已经倒在血泊中。
他的眼睛还圆睁着,倒映着天花板上摇晃的惨白灯光,仿佛至死都不明白为何这场斗殴会要了自己的命。
等视线恢复,张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
“怎么了,突然呆在原地。”
身后传来黎启寒的声音。
夏礼礼回头。
黎启寒看见她脸上的惊恐慌张,眉头顿时紧蹙:“又遇见厄运当事人了?”
夏礼礼点头:“有人想置张迎于死地!”
她赶紧把预知到的关于张迎的厄运画面告诉黎启寒。
黎启寒追问:“你说的集体监室长什么样?”
夏礼礼描述了一下:“十来个人,看着挤挤的……”
“那就不是我们局的临时羁押室,应该是看守所。”黎启寒语气笃定。
看守所通常不和警局的总局或者分局在一块。
警局只关押临时被传唤或者拘留的嫌疑人,一般不超过二十四小时,特殊情况会延长到四十八小时。
超过拘留期限的必须被移送至看守所。
像张迎这样故意破坏财物,但是还没被判决的嫌疑人或者被告人,一般要送去看守所。
黎启寒立刻拨打电话:“张迎什么时候被送去看守所?”
“具体是关在哪里?”
“这样你安排两个人……”
黎启寒挂了电话,对上夏礼礼好奇又担忧的眼神,“我提前安排了两个便衣去张迎的监室。”
“接下来就等对方露出马脚了。”
此时,另一间审讯室里。
冷晓荷手中的钢笔在记录本上轻轻一顿,抬眸问道:“杜先生,你们工地和信诚检测机构合作多久了?“
杜伟峰搓了搓手指:“差不多三年了。当时我可是仔细考察过的,”
他语气笃定,“这家机构很正规,是我干儿子介绍的。”
“干儿子?”冷晓荷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称谓,笔尖在纸上悬停。
“对,是我挚友匡翔的儿子。”
杜伟峰脸上浮现慈爱的神色,“他爹出事那年,孩子才上高中。我看他孤苦伶仃的,就认作干儿子,供他读完大学。”
他语气突然骄傲起来,“这孩子现在可有出息了,在检测机构都当上部门主管了。”
沙沙的书写声在询问室里格外清晰。冷晓荷头也不抬地继续问道:“他父亲当年出了什么事?”
杜伟峰叹了口气:“老匡承包的工程被人做了手脚,材料以次充好出了事故,最后...”
他声音低了下去,“他替人背了黑锅,判了七年。他老婆走得早,我看孩子可怜...”
“您干儿子现在住哪里?”冷晓荷突然话锋一转。
杜伟峰表情一滞,眉头渐渐皱起:“冷警官,你们该不会怀疑...”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不可能!那孩子对我比亲爹还孝顺!他有什么理由害我?”
冷晓荷合上记录本,平静地注视着他:“杜先生,警方办案必须排除个人情感。数据显示,近70%的刑事案件都是熟人所为。”
她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尤其是...最意想不到的人。”
夏礼礼和黎启寒站在单向玻璃前,注视着审讯室内杜伟峰的一举一动。
冷色调的灯光打在杜伟峰憔悴的脸上,他正激动地比划着解释什么。
“他的微表情很自然,“夏礼礼轻声道,她超清的视力如同面部扫描仪,没有错过每一个细节:“瞳孔没有异常收缩,手势和语言表达一致...不像在说谎。“
黎启寒申请的旁听通行证,夏礼礼也没放着吃灰,她上周才去东南公安大学旁听的侦查讯问技术课。
这门课程重点培养审讯技巧,包括如何通过微表情、语气变化等等,判断被询问人的心理状态。
没想到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黎启寒双手插在黑色风衣口袋里,嘴唇微扬:“夏同学听课很认真。”
突然,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警员罗晓小跑着过来,手里挥舞着一份文件:“黎队!周应兴的遗书鉴定结果出来了!”
他气喘吁吁地补充,“是乔教授亲自做的鉴定,术后复工的第一份工作!”
黎启寒迅速接过文件,锐利的目光扫过鉴定结论。
他的瞳孔微微扩大:“笔迹比对显示,遗书是模仿书写。”
他立即抓起对讲机,低沉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入审讯室:“冷警官,遗书系伪造。问问杜伟峰,熟悉周应兴书写习惯的人有哪些?”
审讯室内,冷晓荷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坐姿:“杜先生,您说周应兴写字'撇短捺长',除了您,还有谁知道这个特点?”
杜伟峰挠了挠头:“这个嘛...地下被困的那几个老伙计都清楚,我们经常一起核对施工日志...”
冷晓荷指尖轻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工地上其他人呢?比如这次没被困的人员?”
杜伟峰摇摇头:“除了那几个老伙计,真没谁和老周特别熟了。”
“未必需要关系好。”冷晓荷微微前倾身体,“比如负责文件审核的人,应该经常能看到工人们的签名和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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