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就是苏南枝。
如果苏南枝把混着春药的水喝下去，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听见秦有粮嘴里一直说着苏南枝的名字，他再也没忍住打断。
“爸，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苏南枝的名字了。”
秦有粮被秦烈震怒的样子吓到，倒是让理智回归了一些。
心神很快被一个念头占据。
怎么办？儿子废了，他们老秦家要断子绝孙了。
“儿子，有没有可能你这根能治好，咱多看些医生。”
秦有粮的话让秦烈想到医生对他说的话，心里的悲凉更甚。
因为有军队驻扎，镇上医生的医术比一些城市都要好些，除非他能去北市那样的大城市治疗。
只是现在的他口袋空空，甚至债台高筑，哪里有这钱去看病。
“钱呢？”
秦烈忽然间的出声打断了秦有粮的絮絮叨叨。
秦有粮一愣。
钱？家里仅有的钱都在前段时间汇给了苏南枝，现在家里可一毛钱都没了。
看着他的样子，秦烈冷笑一声。
他自认为自己有能力有野心，比顾西州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因为他的原生家庭不好，就在人生的起跑线上输给了顾西州差上一截。
他不服。
“……只要能治好你，家里砸锅卖铁都会给你凑到钱的。”秦有粮整个人看上去都衰老了不少，一双眼睛却满是斗志。
只要能给老秦家留个后，就算把他扒皮抽筋卖了都行。
秦烈看着露出一条缝隙的次卧，脸上露出一抹浅笑，“爸，我的事先不说。”
“小兰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她的婚事可以准备起来了。”
秦有粮：？
秦烈脸上的笑意更深，“部队里有很多有能力，成熟稳重的军官还没有结婚。”
“我这个做哥哥的，肯定不能让我妹妹嫁回乡下过苦日子。”
话音刚落，秦兰从次卧就冲了出来。
她还没从刚刚偷听到自己的哥哥成为了太监的冲突从回过神来，就听见了自己哥哥的话，也顾不上别的立刻就冲了出来。
什么成熟稳重，不就是年龄大的老光棍吗？
“我不要嫁给军官，我要嫁给大牛哥。”
秦兰一脸激动，也没了刚刚对秦烈的恐惧，“就算是过一辈子的苦日子，我也不想嫁给什么军官，我就喜欢大牛哥。”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秦兰捂着脸看着秦有粮，一脸悲愤却是不敢再大小声，只是嘴里还不住的嘀咕着，“我只喜欢大牛哥。”
“你一个姑娘家，张嘴闭嘴说喜欢，你害不害臊。”
秦有粮铁青着脸，还想要动手，却被秦烈给拦了下来。
“小兰，你说的是村里那个外来户吴大牛，家里就一个瞎眼的爷爷，没爹没妈的吴大牛？”
见秦兰没说话，秦烈倒是有些诧异的看向她。
他倒是没想到家里这个好吃懒做的妹妹竟然不“嫌贫爱富”，如果他没记错这吴大牛除了瘦瘦小小的，家里又穷，根本没什么亮眼的地方。
秦兰听见秦烈嘲讽的语气想要反驳，但是脸上火辣辣的疼让她根本不敢说话。
“阿烈，你别理这个丫头，她就是好日子过多了犯贱。”秦有粮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秦兰，对着秦烈道：“我过两天就回老家，让秦兰留在部队，到时候你给这丫头在部队里找个对象。”
秦烈点了点头，见秦兰一脸不服的样子，他安抚道：“小兰，嫁给军官是多少女孩子日思夜想的，要不是你是我妹妹，可没有这样的好事。”
听着他这满是施舍的话，再看见一旁秦有粮一脸赞同的点头，秦兰只觉得心里一凉，心里却不由的有些生气。
她才不稀罕做秦烈的妹妹。
而且秦烈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妹妹。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眼睛一亮，“哥，除了我，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吗？”
见秦烈一副迷茫的样子，秦兰一脸兴奋，“就是苏南枝啊，她不是从小就在我们家里长大的，她也叫你哥的。”
“我长得又胖又矮还不好看，军官看不上我的，但是苏南枝可以啊。”
只要不让她嫁给军官，就算是夸奖平时最讨厌的苏南枝也不是不可以。
这次听见苏南枝的名字，秦烈的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却让秦兰全身一寒。
“苏南枝在我们家里白吃白住这么多年，爸你可要给她找个好人家，不拘别的，重要的是男方家里条件好。”
像是丝毫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很无耻一样，秦烈对着一旁愣着的秦有粮道：“我们家把苏南枝养大，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现在我这个哥哥需要医药费，苏南枝这个做妹妹的应该会很愿意付出一份力吧？”
本来有些犹豫的秦有粮听见“医药费”这三个字，脸上的犹豫被坚定代替。
是啊，南枝这个孩子心善，肯定会愿意的。
而且她不就是看不上阿烈不能人道了吗？而且她还从家里骗了不少钱，想到这，他心里的犹豫彻底消失。
大不了到时候找对象的时候给她找个身体健全的，想必南枝爸爸在天之灵也不会怪他的。
短短几秒，成功的说服自己后，甚至觉得自己十分心善的秦有粮点了点头，很快就在脑海中想到了一个人选。
“镇上化工厂车间副厂长的小儿子还不错。”
一旁的秦兰眼睛瞪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秦有粮。
看着此刻秦有粮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丝毫不能回想起从前秦有粮对苏南枝关怀倍加的样子。
化工厂车副厂长的小儿子在镇上乃至他们村几乎无人不知。
副厂长生了五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宝贝儿子。
只是这儿子生下来就是个痴儿，平时流着哈喇子，没事在街上随地大小便，还会掀女同志的裙子。
就算是心再狠的父母也不会想着要把女儿嫁进这样的人家，不过副厂长虽然儿子不成样子，但是对未来儿媳的要求也不低，这也导致了傻子儿子今年都要三十了还没结婚。
只是她没想到秦有粮随便就定下了苏南枝的未来，此刻她的心里除了对苏南枝一丝丝的歉意外，竟然有些庆幸，至少秦有粮看在她是亲生女儿的份上，没让她嫁给这个傻子。
秦烈离开家很多年，不知道这家的情况，只是听到车间主任就能知道这家条件还算不错，再看见秦兰一脸震惊的表情，就能知道这家不是什么好人家。
虽然顾西州这个团长比什么副厂长的儿子更有出息。
但是他可不会有什么成人之美，只要苏南枝越惨他越开心。
主卧里的赵雪将门缓缓的合上，脸上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
苏南枝能够对付秦烈，但是秦夫秦母用孝道压制苏南枝，就看苏南枝能不能抵抗了。
看见一旁的周小宝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她露齿一笑。
“小宝，明天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隔天，因为昨天的好消息，赵雪母女两的气色和秦家三人相比好上不少。
秦有粮一个晚上没睡，想着秦烈要是治不好，秦家以后怎么办，只是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想出什么明堂，不过有一件事他很确定。
“小宝起来了啊，爷爷给你煮了碗面还有鸡蛋，小宝快趁热吃。”
赵雪先是一愣，自从秦有粮来到家属院后，虽然对小宝的态度没有秦兰这么恶劣，但是也视小宝为无物，忽然间摆出这么一副亲切的样子，可不就让她诧异了吗？
不过联想到昨天秦家人的谈话，赵雪很快就想明白了。
秦烈的病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小宝作为她的女儿，也能算是秦烈的半个女儿，秦家人可不就得态度好点。
想着秦有粮过几天就走，她也笑着推了推大宝的肩膀，“大宝，快点谢谢爷爷。”
大宝却是瞪了眼秦有粮后，径直上了桌就开始吃起了鸡蛋面。
秦有粮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住，虽然很快就恢复了，但是心里却是想着亲戚家有没有多的男娃。
不是姓秦的到底养不熟。
秦兰是秦家人里睡得最差的，红肿着一双眼睛出了次卧，在看见桌子上摆在自己面前的清汤白水的面条，又看见秦烈和周小宝面前的鸡蛋面，将手里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摔。
在老家的时候，她每天都有个鸡蛋，来部队可好，周小宝这个外人都有鸡蛋，她倒没了。
见状，秦有粮就想要教训她，就被一旁的秦烈给拦了下来。
“小兰来部队这么几天了，也没到处玩玩，吃完早饭，让你嫂子带你去镇上到处逛逛，上供销社给你买件新衣服。”
听见新衣服，秦兰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个笑脸。
倒是一旁的赵雪脸色有些难看，家里哪里还有钱，而且要真的有钱，她凭什么给这个便宜小姑子买。
只是在看见秦烈朝着自己使的眼色后，她到底没敢说什么。
有了新衣服的诱惑，秦兰觉得刚刚还有些寡淡的面条也不错，她几口吃完面条后，起身就回房间打扮去了。
借口推着秦烈出去透风，刚出院门，赵雪就迫不及待询问道：“秦烈，家里哪里有钱给秦兰买衣服，我们还欠着一屁股债呢。”
秦烈一脸淡定，连眼神都没她一个，“你不是前天才从徐浩那要了50元的赔偿款吗？”
赵雪：“你……你怎么知道？”
秦烈推着轮椅自己朝着前面而去，语气带着一抹嘲讽，“我秦烈想要知道的事情，就瞒不过我。”
“别跟着我，把秦兰打扮得好看点，以后你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就指望着她了。”
听出秦烈话里的威胁，赵雪心里直骂人。
就秦兰那副黑胖又刁蛮的样子，谁会喜欢。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秦烈除了脾气不好以外，脑子也不好。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赵雪还是老实的往院子走。
秦兰脸上涂着一个大大的腮红早就等在了门口，看见赵雪回来，有些不耐烦道：“快点带我去供销社。”
赵雪想到去供销社的钱都要从自己的口袋里出，此刻对着秦兰也笑不出来，沉着一张脸牵着周小宝就率先出了院子。
秦兰对她的冷脸也不在乎，只要能去供销社都行，她都想好要买什么了。
等到把东西买好了，她就用自己藏着的零用钱买票回老家，她可不想做什么军官太太，她只想要嫁给大牛哥。
两人还没走到家属院大门就远远听见了动静。
“就算你们是当兵的，也不能包庇这样的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让她出来。”
“老天爷，你也可要睁开眼睛看看啊……”
嘈杂声伴随着哭泣声响起，刚刚还落在赵雪母女后的秦兰第一时间就小跑着上前去看热闹了。
等到赵雪和周小宝走近，就看见了围观人群齐齐投来的诧异的目光，以及秦兰一脸看笑话的表情。
赵雪直觉有些不对，接着就看见被人群围在中间的几个中老年人。
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老黑两人的亲人。
此刻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泣的大娘看见赵雪眼睛一亮，以不符合自己年纪的敏捷姿势忽的起身就朝着她跑了过去。
“赵雪，你这个贱女人，还钱。”
紧随其后，另外几个人也朝着赵雪跑了过来。
赵雪拉着周小宝就想跑，只是却被几人给围了起来。
好在自从家属院发生了秦烈家被偷的事情后，家属院的负责安保的士兵就从2个变成了4个。
四个士兵将几个闹事的大爷大妈给拦了下来，赵雪和周小宝这才没有被打。
“还钱。”
“别以为当上了军官夫人，就能不认账。”
“大不了，我们和你同归于尽。”
围观的人群见状，心里更加好奇，虽然有些看不惯赵雪，但是赵雪到底是家属院的人，有些心善的军嫂大娘们立刻上前劝和。
“大娘大爷，不要冲动，有问题就找领导。”
“对啊，可别伤害了孩子，到时候得不偿失。”
“赵雪，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黑两人的家属自然是不敢说这是赵雪找他们家人害人欠的钱，而赵雪就更害怕事情暴露了。
见越来越多的人被动静吸引朝着这边来，她也顾不上别的，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对着老黑两人的家属道：“我欠你们的钱，今天一定会还给你们。”
“现在就还。”老黑两人的家属也没这么好糊弄。
他们从苏南枝那吃瘪后，就一直在找赵雪，只是赵雪进了家属院就不出来，可让他们等了好几天。
要是到时候赵雪一进家属院不出来，他们想要再抓到她可不简单。
赵雪真的想不管不顾的骂人，却只能露出一个笑容强撑着道：“大爷大娘，我男人在部队里当兵，就算别人不会还钱，我也不会不还钱啊。”
老黑两人的家属不为所动。
见状，赵雪有些肉疼的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这里有50块钱，我先还给你们，剩下的我等下就给你们。”
几人有些摇摆，周围的众人立刻也开始劝和起来。
停在大门边的军用吉普车里的一个满头白发却身板硬朗的老人，“咱部队还挺热闹的啊。”
站在他身旁的朱政委一张脸红成一片，刚想解释，老人已经示意司机朝着前面开去。
朱政委看着车外的人影，一脸铁青。
不省心啊。
赵雪好不容易打发了几个大娘大爷，身上的钱都掏空了，自然也去不成供销社。
三人沉着脸又往回家走。
打开门，院子里正坐着在晒太阳的秦烈和秦有粮。
不等两人询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秦兰就有些阴阳怪气又几乎幸灾乐祸道：“没钱还充什么大头。”
“人家要债的都要到门口了，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丢脸。”
说完也不管院子里众人难看的脸色，转身就朝着房间里走去。
赵雪脸色也很难看，她没有理会秦有粮疑惑的目光，朝着秦烈伸手，“老黑的家里人找来家属院了。”
说着她也不顾秦烈骤变的脸，有些烦躁道：“我早就说了找人借钱，先把老黑的家里人给打发了。”
秦烈眸色一沉，“找人？找什么人？你知道月息多少吗？二十分利，我借了100元，一个月就要给人20元的利息，真的借了，这辈子我都别想着翻身了。”
说到这，他目光沉沉的盯着赵雪。
听到二十分利，秦有粮整个人都差点跳了起来，他神色惶恐道：“不能借，这比以前地主家的月息还高。”
他的父母就是因为高利贷卖掉了家里的土地，一家七口人都成为了地主的奴隶，后来全家就剩下他一个人，高利贷几乎成为了他人生中最恐怖的事情。
赵雪看着惊慌的秦有粮冷笑，“那你们有钱吗？”
两人顿时沉默。
赵雪：“没有钱，秦烈就等着卷铺盖回家。”
秦有粮在无措过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虽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这钱怎么都不可能是他做军官的儿子欠的，只可能是赵雪这个儿媳妇。
他的脑海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离婚。“”
话音刚落，大门被敲醒。
门口站着两个一脸严肃的小兵，秦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总觉得两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投着同情。
两个小兵先是对着秦烈行了个礼后，这才开口。
“秦副营长，朱政委让你现在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一小时后。
秦烈从朱政委的办公室出来，整个人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颓废。
脑海中不断循环响起朱政委的声音。
“秦烈，鉴于你近期的表现，经过上面领导们一致慎重的考虑和评估，我不得不宣布，你——秦烈的军衔从原本的少校降为少尉，从原来的副营长降职为副排长。”
副营长变成班长？
他17岁参军，在部队九死一生用了8年才从一个小兵成为了副营长，现在就一句轻飘飘的话，他就变成了副排长。
他想要大叫，想要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却发现自己无处宣泄。
秦烈推着轮椅，恍惚的朝着办公楼外而去。
“你听说了吗？三团的顾团长出任务受伤了，好像挺严重的。”
“当然听说了，据说现在还昏迷着呢。”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秦烈停下轮椅，刚刚心里铺天盖地的愤恨已经被狂喜掩盖。
和顾西州没了半条命相比，他只是降职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要他还活着，不要说副营长了，就算是团长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怀揣着这样奇异的心情，秦烈忽然间觉得去借高利贷也没什么的想法回到了家属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