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白玫瑰正踩在衣服上跑酷,不时地喵来喵去,钟小岚怕它爪子把衣服勾了丝,连忙拿逗猫棒哄它下了床。
钟小岚忍不住问:“也不知道你那些同学混得都怎么样?都做的什么工作。”
“不知道。”庄榆右眼皮跳了一下,“妈,你出去一下,我换个衣服。”
“外套你就穿我在万象城给你买的那件大衣啊,好歹撑撑场面。”
“知道了。”
庄榆见钟小岚走了,才松了口气。
她这段时间面对钟小岚总是心虚,失业的事她没胆子跟钟小岚说,只说最近居家办公。简历投出去不少,奈何临近年底,笔试、面试流程异常慢,还没收到心仪公司的offer。
庄榆最后还是给自己画了个妆。
想到过去和同学灰头土脸在校园周围四处跑闹的时光,已经是太过久远的事。
庄榆在纠结口红的颜色,听到钟小岚在屋外的声音。
“要不要让那个小任开车送你过去?我看外面要下雪的样子,你正好考验考验他。”
“妈,我们才聊没多久,怎么可能啊?”庄榆合理猜测,“你是不是就想让他什么好车送我,好让我不至于在老同学面前丢人?”
钟小岚被戳中了心思,“谁知道你那些同学都开什么车。”
庄榆闻言,脑子里却莫名奇妙地想起相亲乌龙那天,咖啡店外辆被开罚单的宾利。
她分神地想,再贵应该也没那辆车贵吧。
群里开始一条一条发着信息。
之前因为各种原因,庄榆只是在线上给了份子钱,这次大约难得,有这么多老同学出席。
大家在群聊里聊得很积极。
突然,庄榆看到了消息框里发来一条信息。
她会注意到,是因为有人在艾特她。
一种上课走神却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的尴尬感隔着屏幕向她袭来,她顿了两秒才点开,就看到竟然是今晚的新娘子发的……
【今晚的婚礼,庄榆也会来哦。不是有人总在同学聚会念叨她,说没了她都不热闹了吗?】
不开玩笑,庄榆已经萌生了来道闪电现在就把她劈伤,好让她不用去参加婚礼的想法。
这当然还没完,后面,不知道是谁又艾特了班里另外两个男生。
高中的时候,庄榆个性活泼话又多,就被老师安排坐在了后面。
庄榆周围都是男生,自然和他们处得很熟络,可能今天刚跟一个男生话讲得多点,第二天班里的人就开始没完没了地传起她和这个男生的绯闻。
庄榆看着那几个名字,这群人怎么参加别人的婚礼还拿她开涮,难道她是什么吉祥物吗?
庄榆发了一个看起来有些怒的表情,希望他们能有所收敛。
结果,方婧却在这个时候发了一条,【怎么没人@顾俭,我怎么记得,除了@许臻,@顾俭当年才是和她关系最好的。】
庄榆刚要把手机放下,在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手上的鸡皮疙瘩全都跳了起来。
成年人的崩溃原来真的是一瞬间。
她就这样盯着那个名字,后面的人见方婧开头,又拿她开涮,一条一条信息划过。
原来,在别人的眼里,她和顾俭当年关系真的有那么好。
不过,他们绝交很多年了。
在一个班的时候,彼此冷战都会让全班都知道,但是一旦毕业,就像瓶子里的水被泼进了海里,你不会知道每一滴会流向哪。
庄榆没看另一位当事人有没有在群里回复什么,她只是最后看了一眼时间后,将手机按掉,放进了包里。
庄榆没想到元旦当天打车会变得这么艰难。
打着伞走出小区楼的时候,庄榆才发现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
方婧在群里发起了红包。
【方婧:雪天地滑,还没来的同学一定要小心一点啊。】
庄榆没好领红包,还有人在开玩笑方婧挑了个好日子,前几天完全没有下雪的苗头,竟然专门挑今天。
坐在出租车上,庄榆焦虑地看着堵得难以前行的路,司机还在前面埋怨这一堵得损失多少钱,庄榆没搭话。
“都快七点了,你人到哪里了?”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后,方婧的语音电话就call了过来。
她只好接听,“你们不会都到了吧。”
“还有你和你的某个绯闻对象。”
庄榆叹了一口气,“……今天的主角好像是你和你老公,怎么一直cue我,我求你,一会儿饭桌上不要因为没有话题说,就把话题引到我身上。”
“哈哈哈我开外放了。”方婧笑着说。
电话那头有音量不算小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我们文娱委员好凶啊。”
“庄榆,你人到哪里去了,不会在外面堆雪人去了吧。”
庄榆一听到那句“文娱委员”,也笑了。
被人记得总不是一件坏事。
“看导航应该十分钟。”庄榆确定了一下导航,看方婧没有挂电话的意思,于是问,“你们在干嘛?”
“在打牌啊,有一桌三个人,只能玩三人斗地主了,你赶紧来。”
庄榆自然说好,她说完正想要挂掉电话,就听到电话那头突然炸开了锅一般,不知道是谁来了。
“哎呀,这是谁?顾总来了。”
“顾老板顾老板。”
“……”
庄榆听到这个姓时,还没反应过来。
只是很快,她就听到那些嘈杂的声音里传来一个男声。
低沉,但又带着笑意。
“无不无聊,别乱叫。”
不知道是因为电波的声音会将人的声音改变,还是这些年,顾俭的声线真的有些变化,好像更加成熟。
庄榆握着手机,听到他的声音似乎由远及近,他在和新郎新娘打招呼了。
她也该挂断电话了。
电话挂断前,她听到顾俭在那头问:“在和谁打电话?”
庄榆眼看着司机越来越不耐烦,她心情也不好,也懒得去猜想顾俭在得到答案以后会给出什么反应。
到达终点的时候,庄榆急匆匆地下了车,连伞都忘了撑。
天色晦暗,头顶上方只有一盏路灯。
电话在这时又在口袋里震动。
“到哪里了?”
“我已经下车了,看导航就还有两百米了,快了。”
“能找到吗?”方婧问完这句话以后,庄榆听到那边大约很多人在笑。
方婧笑:“他们还记得你路痴呢,要不要找个人下去接你?”
庄榆看着这个导航,一片迷茫,但也不好意思麻烦别人。
“不用不用,我往有路灯的地方再走走。”
“正好旁边这桌打完一轮了,我安排个人过去啊,你就在原地别动了。”
庄榆站到路边的树下躲
雪,只好说:“好。”
她在原地等了几分钟后,准备往有灯的地方走。
张望的瞬间,庄榆看到一个颀长的影子在漫天的雪花中越来越近。
他大约是突然间看到了站在原地的她,随后停住了脚步。
庄榆看清楚了那张脸。
他没有动,只是注视着她,而庄榆也只是站在原地,隔着纷杂的雪,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和他安静地对视。
那天在咖啡店看得并不清楚,如果认错了人,那么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竟然还是高中毕业的暑假。
距离那个夏天已经过去不知多少个下雪天。
月光伴着雪粒子落在庄榆的脸上,触感有些冷。
庄榆是想过不知情的人可能让顾俭来接她,从前很多时候,都是顾俭来接送她,但是她以为以顾俭的情商,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好理由拒绝。
她抬起头看向他眼睛的时候,顾俭越过一盏又一盏路灯,走到她面前。
庄榆心情复杂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看到顾俭笑了。
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庄榆听到他在雪夜里叫她的名字。
“庄榆。”
“找到你了。”他说。
【作者有话说】
*引自《最佳损友》
人五人六正式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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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你了。”
庄榆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人,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下颌线条凌厉,顾俭的笑容带有一丝成熟的意味。
“这里是不是很难找?”顾俭开口问道。
他就像问一个虽然许久没联系但是没有发生过任何龃龉的旧友,额顶的发丝被风不经意地吹起,露出他漆黑的眉眼。
一颗雪粒子钻进庄榆的脖颈处,她肩膀小幅度地抖了一下。
大约是没等到她的回答,顾俭微微低头,下一瞬,庄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顾俭在夜风里站定,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
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尴尬从庄榆的脚底蹿到大脑,她终于想起来回以笑容,只是笑里带着难以避免的陌生和疏离。
“是有一点难找。”
从没有想过的重逢的开场白。
距离他们断交已经过去很多年,这些年庄榆不是没想过和顾俭再重逢会是什么样,但是总不是现在这种局面:他再一次被委任来接路痴的她。
可能这就是普通同学也会有的待遇,大家也已经成熟到可以维系表象上的体面。
“麻烦你下来找我了。”她强行端出原本不打算展现的素质回道。
顾俭听到她的话,看着她笑了笑,对她的礼貌感谢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走吧。”
他将她让到路内侧,庄榆莫名想起高中那几年。
她和他做了三年的同学,顾俭做了三年的体委。
每次跑操或者上体育课,整完队以后,他从来不站在最前面领队,而是跑着跑着就站到她旁边。
一开始是迫于班主任的“淫威”,他被迫监督她跑步,后来就是很自然的一套流程,甚至同学、老师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就好像体委就应该站在队中间。
那时庄榆也总是精力很旺盛,一到下课就叽叽喳喳的,有数不清的话要跟他说,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真的以为那条路,她和身边的同学都会一直走下去。
想想真是蠢钝如猪,再喜欢上学也会有毕业的一天,世上也不会有一条走不到尽头的路,只是庄榆没有想过,在别人眼里那么好的朋友会散得那么快,快到直到今天,她还是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
好在,她早已认清男的各有各的神经,脑子出问题也只是早晚的事。
阔别多年再次同行,庄榆没有看身边的人,只是百无聊赖地低头看地上的影子,可能也只有影子这样看不到真切面貌的东西,才会和从前没什么变化。
“接到她了,嗯。”
庄榆分神地间隙听到顾俭在身侧打电话,可能是方婧的电话,还没等她回神,手机已经凑到她的嘴边。
她因突如其来的动作倏地抬头,就对上顾俭的眼睛。
他定定地看向她,“你跟她说,我是不是接到你了?”
庄榆不是很懂他在做什么,原地怔了两秒,才对手机“嗯”了一声,才继续往前走。
等走到酒店大堂,她拍了拍身上的雪,透过大堂的玻璃才注意到顾俭今天穿得相当正式,裁剪利落的棕色大衣,内里是更深一点的棕色毛衣叠白色衬衫,饱和度略低的蓝色领带被打成四手结,气质俨然和高中时的那个人不同。
用庄榆仇富的有色眼睛看的话,有点装。
而她今天穿了钟小岚钦点的米色大衣搭浅卡其羊绒裙。
就像钟小岚过去开家长会,总是精挑细选,那时候庄榆就觉得她虚荣,钟小岚很坦然:你妈这一辈子就是虚荣。
庄榆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也走上了这条路,只是步子踏得远不如她妈来得自洽。
“小心台阶。”顾俭适时地提醒她。
庄榆机械道:“谢谢。”
和顾俭同处黑暗的不自然感已然消退,庄榆甚至觉得,是不是应该学习顾俭找一个话题来化解多年没见面的尴尬,大家都是成年人。
恰巧看到大厅立着的起码有一扇门那么大的婚纱照,庄榆看了一眼新娘,不是方婧,看来今天还有别人结婚,就随口问了一下,“她的老公长什么样?”
顾俭看起来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和谁比?”他看起来有些认真,眼睫落在了那张婚纱照上,眉头微微地蹙了蹙,很快,又看向庄榆,“我吗?”
说完他就笑了。
“嗯。”庄榆应了一声,死装男还是那么自信,不过,他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顾俭并没有做什么评价,只是侧头看向她,声音听起来略低:“不知道你现在的审美。”
庄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已经完成了一次没话找话讲的任务,她打算顺从心意地闭嘴。
但是顾俭似乎不打算配合,他像是随口一提般问道:“你之前没有见过他?”
“嗯?”
“方婧不是在朋友圈发了他们的婚纱照了吗?还有婚礼的视频。”
庄榆“啊”了一声,她想说她看过方婧发在群里的那个电子请柬里的照片,但是她没见过真人。
不过顾俭这样问,她只好回道:“我把朋友圈关了。”
顾俭的视线始终落在她的侧脸,“这样啊。”
大约过了十秒钟,庄榆听到他声音变低了一些,“我还以为你把我删了。”
庄榆表情再次变得尴尬,关朋友圈是真的,删好友也是真的,她没打算提起他们的过往,但是这事实被顾俭这样堂而皇之地提起,总有一种当初她很输不起的意思。
“可能之前清好友的时候,删了一些人。”庄榆很平静地说完这句话,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宴客厅门口的方婧。
庄榆正要往前走去,又过了两秒,听到身后很轻的声音:“那,要不要加回来?”
跨年夜,酒店人来人往,有那么一瞬,庄榆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走了几步才回过头,听到身后有个女声叫住了顾俭,余光中,顾俭停下了脚步。
庄榆想,方婧发消息时曾说过有对象的一定要把对象带来,这是她父母在日历上挑的吉日,虽然不是跨年,但也是具有意义的元旦,不让情侣一起似乎不太合适。
那这个女生可能是顾俭的女朋友?这样的话,刚刚他们还让他去接她真是不合适,顾俭会答应也有病。
她将这个小插曲抛诸脑后,方婧看到她来了,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肩膀,将她肩膀上的雪轻轻拍掉。
“你怎么来得那么迟,这么多年还是不认路,最后还不是要顾俭去接你?哈哈顾俭是不是早就习惯了。”
庄榆努力让自己也跟着笑笑,没有不合时宜地去拒绝这些带有温度的关心和寒暄。
她不想做那个破坏氛围的人。
“庄榆你真是大忙人啊,每次约你都不出来玩。”有人坐在后面的沙发上叫她。
庄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来得迟果然会倒霉到成为话题的中心。
方婧关切地注视着她:“你现在看起来变了不少。看起来文静了。”
“哈哈真的吗?”
“有点想念你以前自习课总是像只小麻雀一样
小声讲话的样子,要么就拿着拖把扫帚和许臻在教室后面打闹,轮到我管纪律的时候吧,我又舍不得记你的名字,只好让顾俭来管你。”
庄榆沉默了一瞬,笑着说:“我那个时候怎么那么爱说话?”
大概是,当时很快乐吧。
想来她也不正常,高中的时候,恨不得天天在学校不回家,怎么会有人那么喜欢学校?脑子原来那么早就坏了吗?
方婧说:“婚礼在他老家办过了,这次其实就是借着我结婚的机会,把想见的老同学约出来,大家一起聚聚吃顿饭,没有不认识的人,全是我们自己人,你不用拘束,好久不见你了,都没见过你发朋友圈,也从来不点赞我们,是不是都把我忘了。”
庄榆正想为自己说点什么,顾俭在她身后出了声:“她没开朋友圈。”
“厉害啊,直接与世隔绝,你怎么做到的。”吴研打趣道。
庄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还一直以为你人还在国外,要不是那天顾俭说遇到你了,我们都没想到你会来。”
庄榆闻言将目光落在了顾俭的身上,原来那一天真的是他。
“你们那天碰上干嘛了?说来听听。”
大家入了座,庄榆被拉着和方婧坐到了一起,顾俭硬是被人推着坐到她身边。
有人又将战火引到了他们身上,就好像结婚的是他们。
庄榆只觉得尴尬,她知道大家是为了排解许久未见的生疏和尴尬,在拿他们暖场,但顾俭的女友还坐在顾俭另一侧,庄榆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当着人家女朋友的面,一直扯她跟顾俭实在别扭。
“那天我们没说上话。”
“庄榆没有认出我。”
两个人同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