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清笑了笑:“正是。”
老夫人不动声色地将花小姐拉了回去:“林家小姐果然伶牙俐齿,倒是像你母亲。”
“说起你母亲,她当年的一首箜篌到现在都叫人念念不忘,也不知我这老婆子有没有福气,能看到你今日夺个魁首。”
太重了!
这话说得实在太重了。
不过……老夫人既然张口了,便代表林知清是推拒不了,必须参加比试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此机会为自己以后开的医馆找个活招牌宣传宣传,这样的话离自己赚大钱的目标便又近了一步。
万一她真的夺了魁首,那确实皆大欢喜。
没有夺下魁首的话,也少不了一块肉。
有学士府的老夫人作保,即便是林从礼也说不了什么。
想到这些,林知清欠了欠身:“老夫人都这般说了,知清恭敬不如从命。”
“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第40章 忍?退一步越想越气!
老夫人听到这话,眯了眯耷拉的眼皮,而后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大胆,林家人竟如此目无尊长,你还敢同我提条件?”
大学士辅佐了三代君王,是有名的纯臣,至少在今天出席赏花会的人当中,还没有人敢同学士夫人谈条件,就连平宁郡主也得敬她三分。
偏偏林知清是个意外,她朗声道:“我大伯在我来之前耳提面命,教导一定要克己复礼,不给学士府添麻烦。”
“知清本无意上场,但如若老夫人坚持,我愿意一试。”
“过不久我便要开一家医馆,还请老夫人赏脸,赐我一副牌匾,给我添添喜气。”
林知清这番话一出,人群瞬间炸开了。
“医馆?她一个大家闺秀居然要去开医馆,她怎能说出如此不知羞耻的话来?”
“果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贱人,实在是太不懂规矩了,女儿家就应该待在院子里学学三从四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林知清和陆南月一样,好好的小姐不做,跑去做什么生意。”
“有那样一个爹,她会是什么好东西?”
众人议论纷纷,林十安的一张娃娃脸黑了个彻底,他最是听不得别人诋毁林家:“知清,这不是在林家,你休得放肆!”
忍?退一步越想越气!
林知清摇摇头:“堂兄,诋毁林家的不是我,是她们。”
她的目光倔强:“女子做生意有何不可为?琴棋书画是本事,医术就不是本事了?”
“从来没有女子该如何,只有她要如何。”
“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还请各位回答我一句,如若没有做生意的人,你们的衣食住行从何而来?”
“清儿,休得胡说。”江流昀嘴角下撇,看上去并不是很赞同林知清的做法:“你太冲动了,快同老夫人道歉。”
林知清话里话外无非就说了一件事,她要开医馆。
而今日是在学士府的地盘,她如此言行无状,无疑是在挑战老夫人的权威。
但林知清知道,如果她现在不把话挑明,以后无论是开医馆还是做其他生意,总有人跳出来挑她自己的理。
她没有参加过此类宴会,但用膝盖想想就知道那些看不惯她的人定会在老夫人面前嚼舌根。
似乎是看出了林知清的想法,也有可能是并不在意,陆淮并未出声,只是把玩着手中的玉制小算盘。
老夫人稳坐高台之上,掀了掀眼皮,脸上的笑容虽盛,但眼中却一丝笑意也无:“林知清,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凭什么在我学士府撒野,若不是囡囡邀你前来,你连站在我面前的机会都没有。”
花小姐抿唇,轻轻晃了晃她的袖子:“祖母,林小姐的医术极好,一块匾罢了,你就应了她吧。”
似乎是没想到自家孙女会替林知清说话,老夫人安抚性地拍了拍花小姐的手:
“林家的女人向来会勾人,你也是被她蛊惑了,我举办春日宴这么多年从未出过茬子,如今居然被这么一个臭丫头挑理?”
“医术?医术再好又如何,到底不是什么正路。”
平宁郡主看着江流昀面对林知清时担忧的眼神,心中的火冒了起来:
“老夫人所言极是,女儿家本就应以琴棋书画、管家之道为主,何必将时间耗费在这种无用的事上面。”
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在场的人大半都是这么想的。
看着周围人嘲讽的眼神,江流昀着急了,他抱拳上前:“老夫人,清儿心地纯善,她说的话并不是她的本意,还请你多担待。”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江家小子,你是个好的,你爹却是糊涂了,将你配给这样一个德行有亏的人。”
“如果你心中有气,今日我便禀明贤妃娘娘做主替你解除了婚约,盛京城中还有大把闺秀等着你挑选。”
一句“德行有亏”,也算是将林知清定在了耻辱架上,周围的人纷纷附和了起来,都在说林知清配不上江流昀。
虽身处风暴中心,林知清的心情倒也不算太差,能解除婚约的机会并不多,眼前便摆着一个现成的,只不过真的会这么顺利吗?
老夫人身边的平宁郡主尤其激动,她涨红了脸,含情脉脉地看向了江流昀。
在众人的注视下,江流昀一把撩开衣摆跪倒在地:“谢老夫人关心,但没有人能比得上清儿,我不会同她解除婚约!”
此言一出,人群一片哗然。
林十安松了一口气,陆淮却微微皱眉。
江流昀平日里便直来直去的,可在这种场合说那些话,传出去以后整个盛京城的闺秀恐怕都会将林知清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果不其然,最先表达不满的就是平宁郡主,她指向林知清的手微微颤抖:
“江世子这话说得好生可笑,林知清空有一张脸,盛京城中比她好的人如过江之鲫。”
“我早先便听说林知清不守妇道,水性杨花,如今一看果然是个有手段的!”
“郡主慎言!”林知清越过江流昀上前了一步:“我知你不喜欢我,但请不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与江世子皆被一纸婚约束缚,你张口闭口便辱我清白,莫非是想借此机会将我除掉好鸠占鹊巢?”
冷不丁被说中心事,郡主一愣,半晌都没能说得出话来。
老夫人摩挲着自己干瘪的手背,胸口不断起伏:“放肆,实在是无礼至极,你这样的人还妄想夺得魁首,做梦!”
明眼人都已经看得出来,老夫人对林知清厌恶至极。
就连陆淮都多看了林知清两眼。
但林知清没有理会江流昀的劝阻,而是端端正正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知清并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求一个公平。”
“若是我得了魁首,你当如何?”
老夫人本以为林知清会开口求饶,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还如此嘴硬:
“人要脸树要皮,林知清,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盛京城中最优秀的女子皆在此处,你凭什么争第一?”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林知清保持微笑,不欲多说:“什么时候开始?”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皱眉仿佛都多了几道:“你若是争得魁首,我这老婆子便是爬也要爬到你们林家给你送匾额!”
“除此之外,再附加五百两银子作为贺礼!”花小姐瞅准时机接了一句,她父母便是商人,在她看来做生意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而且,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林知清做的玩偶确实对治疗她的皮肤饥渴症很有帮助,这是林知清应得的酬劳。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林知清在心中快速算了一笔账,如果能拿到五百两银子的话,她找铺面的事情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想到这里,她弯了弯嘴角:“一言为定。”
林十安和江流昀都跟了过去。
“知清,你可知想夺魁一共有两关,第一关赢了以后才能进第二关?”江流昀有些着急。
林知清点点头:“自然知道。”
且她知道的不仅仅是这个。
据木婶说,这春日宴的第一关一共有十个关卡,可以选择其中一个。
关卡中包含着常规的琴棋书画技艺比拼,也有像武艺、捶丸、投壶这样比较特殊的活动。
在这十个项目中夺得头名的人才能进入第二关,第二关的关卡每一年都不一样,要等到最后才揭晓。
该说不说,这大盛的宴会还是相当灵性的,林知清置身于其中,仿佛回到了以前团建的时候。
她对自己的琴棋书画根本不抱希望,只能将目光放到后面的几个关卡上。
只不过这关卡是要抽签选择的,拿到什么不好说,但林知清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林知清,今日来的都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你怎么同她们比?”林十安语气有些重:
“你上场也就算了,还同老夫人定下那样的约定,如若失利,我们林家的脸面往哪搁?”
提到林家,他的情绪总是有些波动。
“堂兄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难不成我好好的待在角落里,他们就不会找我们麻烦了?”林知清反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瞬间让林十安沉默了下来。
见他不说话了,林知清这才开口:“堂兄,你只需要守好你那一关就可以了。”
这头一关,搭档两人是分开进行的。
他们两人只要保证有一个人拿到头名就可以进入第二轮。
提到这个,林十安稍微松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我一定会拿到头名。”
在他的认知中,进入第二轮已经算是不丢人了。
林知清并未说话。
江流昀叹了一口气:“青儿你放心,我必会助你一臂之力。”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根本无心再闲谈了。
老夫人见气氛压抑,干脆让人拿了抽签的木筒过来。
一旁的平宁郡主眼睛转了转:“老夫人,可否让我看看今年都有哪些关卡?”
老夫人只一眼就看懂了她的意思,不过她对林知清尤为不喜,也就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平宁郡主随意抽了几支木签出来看了以后,对着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而后,她从中挑了一只,重重地按了一下。
丫鬟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马上从平宁郡主身边离开了。
少倾,老夫人便心照不宣地宣布开始抽签。
三十多个人一一上前,从木桶中抽取木签,她们的神色完全被签表牵动。
抽到合心意的签当然最好,签到不合适的也只能暗道一句运气不好。
轮到林知清和林十安时,平宁郡主特意把签筒往前推了推:“林小姐,往年你不曾参加过春日宴,这签可得好好抽。”
她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但身体微微后仰,这是明显的防御姿态。
林知清往签筒里伸手时,还不忘留意平宁郡主。
平宁郡主紧紧盯着她的手,看到她拿起其中一根木签时,眉头舒缓开来。
林知清挑了挑眉,将手中的签递给了丫鬟,下一刻就听到了丫鬟的声音:“林家小姐抽中的是——狼羊游戏。”
听到“狼羊游戏”几个字时,林十安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跟在她们身后的江流昀也紧了紧拳头:“怎么会抽到这个?”
林知清皱眉,木婶没同她说过这个“狼羊游戏”。
再看周围人的表情,一些年纪较大的人眼中的是惊讶,年岁尚小的人则满是疑惑。
她很快便猜了出来,这“狼羊游戏”恐怕是从前玩过但已经久未出现的游戏。
下一刻,平宁郡主的话验证了她的想法:“啧,林小姐的运气实在不好,怎么抽到了这个呢?这狼羊游戏难度太大了。”
一旁的老夫人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难度太大?往年也不是没人玩过,怎么到了你林知清这里便不行了?”
眼见气氛又开始剑拔弩张起来,江流昀上前一步,挡在了林知清面前:
“这狼羊游戏是脑力游戏,一共分三轮,狼每一晚上都要杀一只羊,而羊要找到隐藏在羊群中的狼。”
“狼不被认出来可积一分,羊找到狼同样也可以积一分。”
“这游戏对于各位小姐来说难度略大,老夫人,不如交给我们这些男人来拼一把?”江流昀拿过了林知清的木签。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布满沟壑的脸拉得很长。
她不喜林知清,更不喜江流昀还未同林知清成婚便对她一副维护的样子,张嘴就想斥责二人。
可林知清却先她一步开口:“不用换,这游戏挺有趣的。”
说着,她将木签从江流昀手中拿了回来,而后随着丫鬟的指引往游戏场地走去。
丝毫没有给其他人留下反应的机会。
平宁郡主脸上出现了一个轻蔑的笑容:“林小姐近几年都没怎么出来走动,对自己实在太有自信了一点。”
江流昀没有应声,随意抽了一支签便忧心忡忡地往外走了。
陆淮落后了一步,他看了一眼那个签筒,而后瞥了一眼平宁郡主,这才往外走。
平宁郡主被他看得心中直发毛,待所有人都抽签完毕以后,自己这才随意抽了一支。
她对自己很有自信,琴棋书画皆不在话下。
这一次抽到的是琴,看到这支签,她的笑容倒是真实了几分。
平宁郡主自幼学琴,师从御音司的箜篌司主,这一次她是冲着夺得魁首去的,更是冲着把林知清踩在脚下去的。
与此同时,被带到一个亭子里的林知清打了个喷嚏。
亭子内,有丫鬟正在介绍着狼羊游戏的规则。
其他被分到这里的人俱是愁眉苦脸的样子,但也正襟危坐,不敢错过丫鬟口中的信息。
他怕第一轮便被淘汰出局,给林家丢脸。
相比之下,林知清便要轻松多了,她时不时看看风景,只在心里琢磨着狼羊游戏的技巧。
江流昀抽到了武艺的比拼,路过林知清的亭子时,他略带担忧地问候了一句。
陆淮则是等在了亭子外面。
关注这场狼羊游戏的人并不少。
平宁郡主路过时,亭子四周已经挤满了人,她身边的丫鬟抱着一架古琴,也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郡主,你说这林小姐玩得明白吗?”
“你说呢?”平宁郡主嗤笑一声:“若说琴棋书画,我还不确定这两年她有没有偷着练习,但这狼羊游戏靠的是脑子。”
“她一个草包,还能换个脑子不成?”平宁郡主的语气相当轻蔑,丝毫没有把林知清当成自己的对手。
而此时的林知清听完规则,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她略一转头,便看到了一脸担忧的江流昀以及……杵着下巴看热闹的陆淮。
接触到她的眼神,陆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拿起自己的木签晃了晃,而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知清偏了偏头,略微有些意外,她没想到陆淮居然会提醒自己木签被动了手脚。
只不过……动了手脚又如何呢?
林知清一开始便知道平宁郡主和学士府老夫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早已经准备好了揭穿他们动手脚的准备。
可万万没想到,平宁郡主动是动手了,却歪打正着,弄了个林知清比较容易应对的游戏。
所谓的狼羊游戏,其实就是简化版的狼人杀。
基础版本的狼人杀分为狼和人两个阵营,狼把人全刀了或者人把狼找出来了就能获得对应的胜利。
而且后世的狼人杀经过改良和优化,还衍生出了预言家、女巫、狼美人等很有意思的玩法,将难度提升了一个档次。
只不过,现在即将开始的狼羊游戏并没有那么多的身份,只有狼和羊以及一个羊国师。
羊国师的作用同预言家一样,每次闭眼时可以查看任意一个玩家的身份。
这是一个典型的逻辑推理游戏,靠的便是思维的灵敏度,说得简单点就是靠脑子。
林知清从前团建的时候特别喜欢玩这个游戏,但她的助手以及工作人员都不喜欢和她玩。
因为心理咨询师的身份,她每次发牌便会下意识地观察别人的动作表情,以此来推断别人的身份。
一抓一个准!
随着思绪翻滚,主持游戏的丫鬟敲了一下铜锣,宣布游戏正式开始。
而座位上的八个人都是生面孔,有男有女,都在互相提防。
丫鬟将身份牌一一分发下去,林知清的眼神也随着丫鬟的动作不断穿梭。
前两个人看了身份牌以后,虽已经刻意控制了面上的表情,但他们的身体却已经从方才防备和拘谨的状态转变成了轻松的姿态。
直到第三个长相清俊的男子拿到身份牌以后,林知清才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