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假扮伊莱雅的侍女,同她进来过这里好几次,等下你跟着我走就好。”
艾莉卡说着,拉着梅拉躲到足以藏下她们两人的石柱后,远远地看着一名年轻的神父在前一个拐角转身,消失不见,这才继续带着梅拉往前走。
“我们先去找两套修女的衣服换上,这样哪怕无意中被撞见也有糊弄过去的机会。”
当然,实际情况其实是艾莉卡找到了两名修女,直接趁她们没有防备将她们弄晕了,接着迅速地把她们的衣服和自己的进行了交换。
换好衣服后,梅拉跟着艾莉卡又绕着走廊走了一段路,远远地见到了一座花园。
“接下来,我们大概得分开走了,作为陪同王后前来教会的侍女,我最远只走到了花园这里。”
艾莉卡忽然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对梅拉道。
作为帮助伊莱雅控制住努伦格尔九世病情的交换,伊莱雅答应要帮艾莉卡除掉拉奥德。
只不过,那会儿老教皇还在世,他又只剩拉奥德这唯一一个儿子,拉奥德天天守在他的床前,让伊莱雅根本没法轻举妄动。
“艾莉卡,你再等等,等阿隆索那老东西咽气,几个大主教为了教皇的位子打起来,我们想要除掉失去靠山的拉奥德简直轻而易举。”
那时候,伊莱雅生怕艾莉卡忍不住,只好不停地拿话安慰她。
现在,艾莉卡十分庆幸她没有将全部的机会压在伊莱雅的身上,而是几次三番亲自进入这座教会中,否则前头的路她也不能那么顺利地带着梅拉一路走来。
但是现在,她和梅拉想要在花园后头这众多的房间之中找到属于拉奥德的那一间,显然得靠两个人分开寻找。
“最迟天亮之前,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到时候不管有没有找到拉奥德,我们都在花园这汇合。”艾莉卡像是做了某种决定,缓缓开口道。
梅拉知道艾莉卡在担心什么,由于王城的守卫增强,教会内的守卫则有些松懈,错过今晚这么好的机会,她们下次想要像这样潜入教会,难度必定翻了好几倍。
即使如此,艾莉卡还是决定找不到人便带着梅拉离开。
对于艾莉卡来说,这是个极大的妥协,她到底没有被复仇的火焰烧毁了全部的理智。
“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到他的,”梅拉指了指天上,笑眯眯地安慰了艾莉卡一句,“毕竟今晚的星星可是很亮呢。”
这么久了,梅拉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明亮的星空,就算中途有所波折,结局大概也会是她们想要的样子。
第84章
亮起的烛火在黑夜中是如此显眼, 梅拉沿着空寂的走廊一路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外,意外发现厚重的雕花大门并没有关严实,而是透过一道细小的门缝,漏出了细碎的人声。
“……明天就是国王陛下的葬礼了。”
一道沉稳的男声从门缝后飘了出来。
嗯?明天竟然是努伦格尔九世的葬礼了?这么快的吗?
一般来说, 为了给贵族们赶路的时间, 以及筹备葬礼的需要,国王的尸身会暂时放入冰棺之中, 直到葬礼开启, 过程最快也要十天左右。
但, 梅拉算了一下, 今天才是艾莉卡逃出来的第三天, 也就是说,努伦格尔九世的葬礼定下来的也太匆忙了一点。
梅拉屏息凝神,继续偷听。
“呵呵, 要不是我竭力把这事尽早定下来, 还不知道拉奥德那家伙还留有后手呢。”
另一道苍老的男声飘出来,让人一听就能想象出一个胡子花白的和善老人形象。
然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可一点也不和善。
“我早就猜到,阿隆索那老家伙不可能满足于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只当一个大主教而已,否则等他一死,大主教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一脚踢到没有油水的穷地方去。你说对吧,格奥鲁多?”
听到熟悉的人名,梅拉的眼睛微微睁大。
没想到曾经在菲斯特领的格奥鲁多主教竟然也在这里。
房间内, 听到这番话的格奥鲁多脸色顿时变得不太愉快。
这件事梗在他心头太久, 从他一朝被踢出王城,被分到菲斯特领当主教时起便如一根细细的鱼刺,偶尔泛起扎心的细细的疼。
想当初,格奥鲁多的靠山还是上上一任老教皇, 那会儿他多风光啊,教会里的谁见了他不是笑脸相迎,连阿隆索都只配得到他一张冷脸。
哪想到阿隆索不声不响的,早已暗中拉拢了不少人,直接踹掉格奥鲁多原本看好的大主教,成为了新一任教皇,还雷厉风行地将格奥鲁多踢得远远的,害得他在菲斯特领那个穷地方呆了近十年。
要不是格奥鲁多抓住机会,发现了女巫的踪迹,恐怕他余生都要在不甘心中度过。
哈,哪怕因为菲斯特子爵不中用,让那狡猾的女巫逃了,可格奥鲁多还是借此回到了王城的教会之中。
只不过,因为有阿隆索压在头顶上,格奥鲁多回来了也不过是个边缘人,受尽了冷待。
现在好不容易熬到阿隆索病亡,让人旧事重提,格奥鲁多那股怨气又冒了头,他阴恻恻地盯着说话的那人:
“菲科勒,你是存心想和我过不去吗?”
叫作菲科勒的老人摸了摸他打理好的白胡子,笑起来的皱纹叠到一起,叠出了慈祥又温和的模样,“哈哈,别生气嘛,格奥鲁多,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脾气怎么还是那么差劲。”
“我们还是继续来聊聊明天的葬礼吧。”菲科勒道。
“对,对,我们还是聊葬礼吧。”
最开始的男声像是终于找到可以插话的空档,尴尬地打起了圆场。
“毕竟我们今晚聚在一起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明天能够顺利地将拉奥德逐出教会吗?”
只要拉奥德离开教会,他也就失去了竞争教皇的资格。
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发现拉奥德身后有加德纳家族的支持,格奥鲁多他们三人还未必会联手。
格奥鲁多也就算了,菲科勒与在场的另一个中年男人安德烈可是炙手可热的下任教皇人选。
能让他们暂时放下斗争,概因福森·加德纳和他所代表的加德纳家族实在令人忌惮。
“我怎么也没想到,福森·加德纳竟然会是阿隆索留给拉奥德的帮手,我之前可从没见阿隆索与他有过来往。”安德烈感慨道。
“不然怎么说阿隆索狡猾呢?”格奥鲁多没好气地道。
他正是吃过类似的亏,哪怕阿隆索亡故,也一直小心翼翼地提防着拉奥德,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果然让他发现了拉奥德与福森来往的蛛丝马迹。
这才有了菲科勒悄悄联合安东尼奥,火急火燎地敲定了举行努伦格尔九世葬礼的日期。
众所周知,只有教皇才配给国王与王后主持葬礼,偏偏目前教会中并没有选出新的教皇,而菲科勒三人便是要趁此机会打乱拉奥德原本的计划,先一步将格奥鲁多推举为教皇。
反正等格奥鲁多揭穿拉奥德不为人知的秘密,将他当着众人的面驱逐出教会后,他这个光杆教皇也就当到头了。
“不过,你说拉奥德曾和女巫有过来往,是真的?”安德烈看向格奥鲁多,不放心地确定了一遍。
“当然是真的。他当初跟一个女人神神秘秘地住在城外,这事他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住他的母亲。更何况,如果不是这个女人身份有问题,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和她在一起呢?”
格奥鲁多咧开嘴,笑出一口白牙。
“就算那个女人不是女巫,我说她是,她就得是。”
闻言,菲科勒和安德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个默契的笑容,“你说得对。”
既然决定了要栽赃陷害,何必管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
再说了,三人都觉得商量好的计划没问题。
他们打算先利用拉奥德的母亲揭穿他私生子的身份,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再说他与女巫有过来往,迷惑了阿隆索,才坐上如今大主教的位子,想必其他人也不会质疑后者的真实性。
编造谎言么,就得要真假参半才最可信。
“说起来,还得感谢前人的先见之明,一开始,教会和女巫的关系还没有这么糟糕。”
或许是摇曳的烛光总容易让人回想起泛黄的过往,尤其是对于菲科勒这样上了年纪的人来说,他忽然对这段尘封的往事谈性大发,开始当着格奥鲁多与安德烈的面侃侃而谈。
“只不过,谁让她们是一群有本领的女人呢?”
和真的拥有神奇药剂,懂得神秘咒语的女巫相比,教会中聚集的不过是一群普通人,他们千辛万苦地来到人们面前宣传教义,却抵不过女巫轻飘飘的一句话。
“哈?人要受苦受难才能获得来世的幸福?那你不小心让毒蛇咬了是不是还要躺在地上等死啊?毕竟毒发的痛苦也算是一种苦吧。”
一句话,让站在人群中央的神父哑口无言,他只能结结巴巴地告诉大家,这不是教义所指引的,是面前的女巫在胡搅蛮缠。
然而围观的人群看看女巫,又看看神父,都觉得女巫说的才是对的,谁让神父和他们一样,也不过只是个普通人呢。
普通人说的话,当然不如女巫啦。
“所以,除掉女巫这事,我们也是不得已的,否则我们要怎么在普通人心中确立教会至高无上的地位呢?”菲科勒叹了口气。
很快,他恢复了笑颜,“如今哪怕是国王发出的诏令,都不一定有我们的神父说的话管用。”
想必当初的努伦格尔四世意欲与教会联手,将残害兄弟的黑锅扣到女巫的头上时,也未曾想到会有如今这一幕吧。
门外,梅拉听着里头谈起女巫们这数百年来不得不离群索居的源头,幽绿的眸子里跳动着一簇暗火。
她原本无意追溯这段历史。
对于女巫来说,往前看比往后看更重要。
因为她们不在乎已经过去的,无法更改的结局,她们想要探究的是未知的,随时可能变化的未来。
因此梅拉珍藏在地下室的那些手札里,没有任何一位女巫在上头书写过有关自身遭遇的愤恨、不甘与痛苦,她们只是孜孜不倦地将自己多年积累的心得写下来,供拿到这一份手札的后辈踩着前人的肩膀探索更多未知的奥秘。
艾莉卡说的没错,教会里头实在藏了太多黑暗的秘密,其中的臭味只要接近就令人作呕。
梅拉垂下眼帘,听着里头似乎有了要结束的动静,连忙轻手轻脚地先一步离开了这里。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还没来得及找到拉奥德的住处,也不知道艾莉卡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无论梅拉多么希望能再得到多一点时间,属于黎明的曙光还是不可避免地到来了,哪怕只是在天边亮起微不足道的一丝,梅拉还是不得不按照与艾莉卡的约定,回到了花园附近。
然而梅拉却没有看见艾莉卡的身影。
她在花园内走了一圈,倒是找到了躲在花丛下昏昏欲睡的塞拉斯。
“咦,梅拉,你回来啦。”
见到梅拉,塞拉斯一下子睁大眼睛,打起了精神。
它不住地往梅拉的身后瞧,“艾莉卡呢?她没有跟你一起吗?”
“没有。”梅拉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她的心跟着回答一沉,艾莉卡该不会出事了吧?
否则她绝不可能违背约定,迟迟不来花园与梅拉汇合。
“那我们怎么办?要继续等她吗还是……”塞拉斯也着急起来,如果这会儿不抓紧时间离开,那梅拉还能离开吗?
想起昨晚偷听到的对话,梅拉顷刻间便下定了决心,“没关系,你先回去跟尤莉尔说一声,我和艾莉卡暂时不回去了。”
“我要留下来,参加努伦格尔九世的葬礼。在天黑之前,我会想办法找到艾莉卡,和她一起回去的。”
没错,无论艾莉卡那边出了什么意外,梅拉还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可以挽回。
所以,艾莉卡,昨晚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梅拉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强行压下了心中的焦虑。
早晨, 巨大的吊桥随着锁链的转动缓缓放下,露出了城外乌压压的车队。
他们都是日夜兼程赶来参加努伦格尔九世葬礼的贵族们。
华丽的马车滚过路面,闪亮的家徽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围观的人群静默地站在街道两侧, 眼珠子转动, 难免对这些难得一见的贵族们充满了好奇。
只不过碍于他们带来的随从,普通人连接近马车都做不到, 只能短暂地过个眼瘾, 方便当做未来数十年的谈资。
“好久不见, 萨雷, 你跟十年前相比可真是大变样了啊。”
萨雷伯爵刚下马车, 立刻就有眼熟的贵族上前来同他打招呼。
他扯了扯嘴角,叹息一声,“唉, 毕竟十年过去了, 我都成老头子了嘛。要知道我可比陛下还年长几岁呢。”
而比萨雷伯爵还年轻几岁的努伦格尔九世现在都已经躺到了棺材里,真是令人始料不及。
提起努伦格尔九世,来搭讪的贵族冲萨雷伯爵挤了挤眼,小声问道,“那你觉得,害死国王陛下的人真是莱克斯殿下吗?”
莱克斯派人杀害努伦格尔九世的消息甫一传出,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荒唐至极, 莱克斯既然没死, 那他便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国王,何必要大费周章地搞这一出。
但王宫来的信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再加上莱克斯至今不曾回到王宫,一直留在弗霍斯特庄园内, 他和努伦格尔九世的嫌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因此,不少人心中还是保留了几分怀疑。
不过,这句试探问到萨雷伯爵头上那可是问错人了。
他呵呵一笑,轻飘飘地把这个危险的话题推远了,“我也不知道呢,既然是国王陛下的葬礼,莱克斯殿下应该会到场吧,到时候你有什么疑问,不如当面问他好了。”
“哦?莱克斯殿下会来参加葬礼吗?难道你提前听到了什么风声?”这人不依不饶地追问。
萨雷伯爵故意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或许吧。莱克斯殿下毕竟是国王陛下的长子,父亲的葬礼,他不应当缺席才对。”
哪怕明知来了或许就走不掉了,但不来不就更加给人留下话柄了吗?
总之,无论莱克斯怎么选,来或不来,都属于进退两难的地步。
留给贵族们说闲话的空闲实际上并不多,很快,四名穿着黑色教袍的大主教出现了。
他们的露面仿佛为即将举行的葬礼敲响了开始的钟声,运着棺椁的马车缓缓从王宫驶出,后头还跟着两辆华贵的马车,整齐的卫队则守在车队的两侧,隔绝开人群探头探脑的视线。
按照规定,国王的棺椁要绕着王城走一圈,供所有臣民最后一次感受他的存在,最后才在万众瞩目之下送入教堂,由教皇主持接下来的仪式。
车轮不断前进,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发出声音,空气仿佛都在此刻凝固住了。
然而在护送棺椁的守卫远远地望见教会大门之前,一阵规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骑着白马位于最前方的人,赫然拥有一头如金子般璀璨的头发。
“是莱克斯殿下。”
“莱克斯殿下竟然回来了?”
“他如今看着可真有气势啊。”
人群中骤然爆发一阵窃窃私语。
众人都没想到,莱克斯居然真的带着人回来参加努伦格尔九世的葬礼了。
他就不怕这是个专门为他而设计的陷阱吗?
莱克斯目不斜视地骑着马来到车队末尾,一同抵达教会。
“莱克斯!你、你竟然回来了!”
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妇人捂着嘴,热泪盈眶地看着莱克斯。
“纳伊芙姑姑,这是父亲的葬礼,我当然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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