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维里尽管任性妄为,看起来好像被伊莱雅宠得毫无头脑的模样,但他并不是真的不聪明,因此哪怕梅拉同尤莉尔交谈时故意遮遮掩掩的模糊了许多细节,他还是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
竟然有一名加德纳此刻就在城中!
从王城来的大臣,那铁定是西维里的老师福森无疑。
想到这,西维里的心情不由一振。
他之前之所以没有想办法找机会逃跑,除了畏惧梅拉那些折磨人的咒语,以及梅拉确实看得他很紧之外,也是因为西维里很清楚,他孤身跑走不一定是安全的。
他最信任的侍从背叛了他,他却不知道那名侍从效忠的主人究竟是谁,万一他跑出去,又撞入了幕后主使的手中该怎么办。
故而西维里宁可忍气吞声地跟着梅拉她们一道前行,起码她们目前正在朝王城的方向接近。
只是好运来得如此猝不及防,福森竟然为了找他离开了王城。
福森可是母亲当初亲自为他找的老师,总不至于会像那低贱的侍从一样背叛他了吧?西维里如此想到。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福森,让他送自己回到母亲身边了。
等母亲抱着他喜极而泣的时候,他一定要趁机提出,让她派人抓住梅拉与尤莉尔这两个可恶的女巫,再把她们关进监狱里狠狠折磨一通,以报他在她们手下遭受过的屈辱。
西维里一回想起自己难受得要命的那些时刻,简直咬牙切齿极了,眼中的决意更盛。
很快,他的心中悄然形成了一个计划。
晚上,梅拉找来的树枝堆在一起,燃起了篝火。
这附近尽是平坦的土地,所以梅拉三人只能将就着各自靠着一棵树,以靠坐的姿势勉强睡了过去。
偶尔有火星溅起一阵细微的响动,噼里啪啦的落在西维里的耳中,让他睁开了紧闭多时的眼睛。
他故意动作极大地翻了个身。
过了一会儿,见梅拉与尤莉尔并没有反应,他又刻意咳嗽了几声。
很好,依然没有惊醒梅拉与尤莉尔。
看来她们真的睡熟了。
西维里心下窃喜,立刻蹑手蹑脚地起身,朝远离火堆的方向走去。
在他走后,又过了至少一刻钟,尤莉尔才睁开眼,开口问道:“我们就这么放他走了?”
“没办法,谁让我想不到其它更好的主意呢。”梅拉的眼中同样一片清明,可见刚才并未真的睡过去。
既然戒严是因为西维里而起,她们又不可能带着西维里躲过重重检查混入城中,那丢下西维里就是了。
说到底,梅拉两人如今的身份还是无害的平民,暂时没人会对她们怎么样。
只是尤莉尔不明白,“那我们为什么不干脆把他丢到城门附近,直接离开,还要浪费时间陪他演这么一出?”
“直接把他丢到城门口,你就不怕他马上命令守卫把我们两个抓起来吗?”
梅拉站起来,抖了抖裙子,让上头的草屑和尘土滚落在地。
“再说了,他这会儿突然出现,正好替我们引开城中那些大人物的注意力,方便我们连夜绕路,先一步去往王城。”
梅拉也不需要西维里拖住其他人太久,哪怕只有半天,对她们来说便已经足够。毕竟这里离王城实在太近了,近到若是乘坐马车,不眠不休地赶上三天三夜的路,就能成功抵达她们此行的终点。
说着,梅拉抬头,呼唤唯一站在树梢上睡熟了的塞拉斯,“塞拉斯,塞拉斯,快点醒醒,我们要走了。”
“走?走去哪?”塞拉斯一脸迷糊,还以为自己仍然在做梦。
“当然是去找艾莉卡了。”梅拉理所当然地道。
这不就是她们一路走来的目的吗。
见梅拉毫不犹豫地往与西维里离开时相反的方向走去,尤莉尔跟上她,问出了盘亘心中许久的问题:“你之前,难道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遭,所以才特意带上了那小鬼?”
“那倒不是。”梅拉理直气壮地答,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刚从几名歹人手里救下一个六岁的孩子,都不会放任他独自离开的吧。
更何况西维里还不是普通的孩子,他王子的身份就像是一把双刃剑,会让一些人畏惧王室的威严不敢轻易对他动手,也会让一些人因为贪婪而对他生起歹意。
梅拉想着,正好她们也要前往王城,顺便把西维里带上也没什么。
说不定还能因为西维里获得一些意外之喜呢?
要知道王城现在可是在伊莱雅的控制之下。
只要她不想让梅拉伤害西维里,总得做出一些让步吧?这就叫投鼠忌器。
不过,如今还没到王城,西维里这张底牌就先一步打了出去,梅拉尽管不后悔,心底却一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不安。
她趁着空隙抬头望了一眼夜空,厚重的云层将星星遮了起来,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率先来临。
“安东尼奥, 凯尔多,你们俩还没有找到西维里吗?”
王宫内,哪怕再精致的妆容,也无法遮掩伊莱雅的怒意。
她冰冷的目光刺在面前这两个长相与她有三四分相似的男人身上, 内心却只觉得一阵厌烦。
她这些年费劲心思将他们放到了如此重要的位置上, 结果到头来竟然一点用处也没有,连找个孩子都找不到。
凯尔多看了沉默的兄长一眼, 硬着头皮道:“我已经派了不少人追着西维里失踪那天乘坐的马车去找了, 只是拐走西维里的人异常狡猾, 等我们的人把马车拦下, 发现里头根本是空的, 西维里早就被他们另外带去了别的地方。”
更别提在意识到自己要被捉住后,那几个人便掏出藏在怀里的匕首,干脆利落地自杀了, 坚决不肯给凯尔多的人留下逼问有关西维里下落的机会。
线索断在这, 凯尔多就是再急也没办法,毕竟他总不可能掘地三尺,将整个王国全部翻过来一遍吧。
再说了,凯尔多倒是想掘地三尺也要将西维里给找出来,可如今这情况,西维里失踪这事怎么能泄露出去,那岂不是雪上加霜吗。
“再给我点时间, 伊莱雅, 说不定过两天就会有好消息传来呢——”凯尔多苍白地道。
“你还要多少时间?再拖下去,西维里的安危谁来保证!”伊莱雅不耐烦再听凯尔多的借口,随手打翻桌上的花瓶。
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花瓶四分五裂, 早晨刚由侍女从花园内剪下的花朵纷纷从花瓶中掉出来,被伊莱雅毫不留情地踩在了脚下。
“现在杜伦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如果他撑不过来,西维里就是我们裘德家族以后唯一的指望。若是西维里没了,你以为你们屁股底下的位子还坐得住吗?”
一想起这事,伊莱雅便有些咬牙切齿,这一切全都是场阴谋。
两个月前,杜伦,即努伦格尔九世忽然一病不起,伊莱雅找了不少医士,都没能让努伦格尔九世好起来。
无法,伊莱雅只能先将努伦格尔的情况瞒住,否则西维里如此年幼,怎么压得住底下那些不怀好意的贵族们。
要知道这些年伊莱雅之所以能无所顾忌地行事,甚至插手政务,皆因这是努伦格尔九世在背后替她撑腰,若是换成西维里,伊莱雅以及裘德家族风光的日子必将一去不复返。
好在这些年努伦格尔九世经常找借口逃避与大臣们见面,伊莱雅倒也成功将他的病情瞒了一个多月,只不过忙得脚不沾地,难免疏忽了西维里。
谁想就是这么一疏忽,西维里便被人从王宫里骗了出去。
而努伦格尔九世病重的消息,忽然就像载了风一样从王宫里飞了出去。
“别着急,伊莱雅,福森不是也去找了吗?说不定他那头能找到一些线索呢?”安东尼奥见状,只好出声替凯尔多分担一些属于伊莱雅的怒火。
当初正是考虑到这一点,伊莱雅才分别派了福森和凯尔多分头寻找西维里,以防万一。
如今看来,她倒是很有先见之明。
可伊莱雅却宁愿自己不需要将希望寄托在一个不属于裘德家族的外人身上。
“行了,你们都给我滚。”
伊莱雅闭了闭眼,实在不想再看到这两张蠢脸。
安东尼奥和凯尔多对视一眼,忙不迭地离开了,他们也不想再战战兢兢地陪着伊莱雅,从小这个堂妹就喜怒无常得令人害怕,难怪能和当时还是王储的杜伦凑到一起。
过了一会儿,房门再度被人推开,伊莱雅不耐烦地吼道:“我不是叫你们滚了吗?还有什么事?”
“是我回来了。”
女人平静的声音响起,成功压下了伊莱雅心头烧得正旺的火气。
她转身,定定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女人好一阵,嘴角总算挂上了一丝笑意,“既然你回来了,那就赶快去帮我看看杜伦的情况吧,艾莉卡。幸亏有你留下的药剂在,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天呐,没想到莱克斯殿下失踪这么多年竟然还活着,真是不可思议。”
“是啊是啊,我看当初说不定他就是故意失踪的,然后一直藏在弗霍斯特庄园里。如果不是这回国王陛下重病,王后殿下打算立新的王储,他说不定还要继续藏下去。”
热闹的酒馆里,梅拉的耳朵内不停地钻入莱克斯的名字。
也不知该说她和尤莉尔是幸运还是不幸。
随着她们进入这座城后,梅拉才得知,如今晚上不再允许任何人随意出城,也就是说,她们必须在这里呆上一夜。
梅拉本来想直接休息,结果在去旅舍的路上听到了莱克斯的名字。
她的脚步一顿。
于是顶着尤莉尔审视的目光,梅拉抬腿步入城内最热闹的酒馆,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若不是这样,梅拉还没法得知手上的通行凭证没法再用了。
毕竟上面还印着弗霍斯特家族的家徽。
这会儿伊莱雅最恨的应该就是弗霍斯特家族的人了吧。
如果梅拉她们就这么大喇喇地拿着这份通行凭证前往王城,大概就像自己往树桩上撞的兔子一样蠢。
想到这,梅拉默默地喝了一小口杯子里的葡萄酒。
尤莉尔对酒不感兴趣,她静静地坐在梅拉对面,一脸的忧心忡忡。
梅拉用不着猜都能知道她这会儿心里在焦虑什么。
无非是通行凭证不能用了,该如何在戒严的情况下混入王城。
对此,梅拉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到时候形势又有了新的变化呢。
“走吧,先回去休息。”梅拉率先起身,还剩小半杯的绀红色酒液在杯子里轻轻地摇晃,映照出她平静的脸色。
尤莉尔愣愣地点头,跟在了她的身后。
结果裙摆滑过,却不小心带翻了那小半杯残余的葡萄酒,在桌面上滴滴答答地流了一道。
听到动静,很快便有人举着抹布前来收拾干净,尤莉尔的脸色却一下子苍白了几分。
她惶惶不安地看向梅拉,“你说……”
如果是别人,大概只会当这是个不小心造成的意外。
但对于女巫来说,一些“意外”很可能就是对她们的“提醒”,再不想办法,噩运或许就要降临了。
“别想太多。”梅拉摇了摇头,觉得尤莉尔有些太敏感了,不过是碰倒一杯酒而已,她连裙子都没脏,可能真的只是个意外。
尤莉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梅拉解释自己的在意,只好沉默下来。
只不过在上楼的时候,尤莉尔一脚踩空,差点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幸好梅拉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不过她们这会儿离地面并不远,就算尤莉尔摔下去,大概也不会受到太严重的伤。
“你这会儿还觉得我是想太多吗?”尤莉尔苦笑着问。
这回换梅拉沉默了。
“先休息吧。”好一会儿,梅拉才道。
于是她们在房门前分别。
梅拉躺到床上,她刚才沉默,想的并不是她和尤莉尔之后难道会遇到什么危险,而是她们俩明明一直在一起,受到提醒的却只有尤莉尔,总不可能两人中只有尤莉尔要倒霉吧?
或许要遇到危险的并不是尤莉尔,而是艾莉卡。
她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冥冥中存在一份血浓于水的感应也说不定。
感应啊。
梅拉想到那粒误导了她的生命之种。
思绪渐渐飘回了弗霍斯特庄园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梅拉提出让莱克斯不用送她了之后,莱克斯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些难看。
“莱克斯,你的脸色好差。”
结果梅拉还要不知死活地挑战莱克斯即将耗尽的耐心。
“振作一点,不是道过一次别了吗?要学会习惯啊,莱克斯。”
“不管再来多少次,我都不会习惯。”莱克斯微微撇开脸,不去看梅拉满不在乎的表情,以免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哎,那你要让我怎么办才好呢?”梅拉在石桌前坐了下来,撑着一张脸,苦恼地凝望着莱克斯棱角分明的下颌。
“给我一个找到你的办法。”
莱克斯忽然将脸转回来,居高临下地与梅拉对视。
“一个不管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的办法。”
“可我又不会跑?”
“所以你打算留下来,不走了?”莱克斯学着梅拉那样轻挑眉梢,却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是说回到黑暗森林之后。”梅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她住了许多年的小木屋还在那,她能跑到哪去。
“你能保证你不会在哪天又忽然带着塞拉斯搬走了吗?”莱克斯仍然步步紧逼,非要梅拉给一个承诺。
“……真拿你没办法。”
梅拉从布袋子里掏了掏,掏出了那颗发了芽的生命之种。
虽然随着尤莉尔被救出来后,它的叶子俨然枯萎、掉落,可这几天尤莉尔重病,它又有了鲜活起来的模样,冒出了两片新的绿芽。
梅拉毫不留情地把这两片绿芽拔掉,咬破指尖,将自己的血滴在了种子上,同时嘴里念念有词,念着莱克斯听不懂的咒语。
这还是她和尤莉尔讨论过生命之种是如何制成后得来的灵感。
看着这粒毫不起眼的种子将梅拉滴上去的血转瞬便吸收干净,莱克斯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好了,你把它拿着吧,之后你要是想找我,就在心中默念我的名字,然后把它放到地上转一圈。它停下来的方向,就指示着我所在的方位。”梅拉将种子放到莱克斯的掌心。
生怕莱克斯不信,梅拉还特意站起来,走远了一些,让他试一试。
莱克斯直接伸手,任种子躺在自己的掌心,将它拨弄了一圈,它最后果然指向了梅拉所在的位置。
“怎么样?”梅拉走回来,好奇地想看莱克斯掌心中的种子。
却让莱克斯提前合上了手,不让她看。
梅拉:“?”
“看来你没有骗我,种子我一定会收好的。”莱克斯道。
“知道了知道了,这么晚了快回去睡觉吧,你不困我都困了。”梅拉打了个哈欠,推着莱克斯的腰往前走。
此时此刻,远在弗霍斯特庄园的莱克斯顶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从放在床头的珐琅盒子里取出一粒平平无奇的种子,放在手心中,拨弄了一圈。
看着它停下来,指向同昨夜一样的方向,莱克斯感受到了一阵难言的心安。
不管再分开多少次,只要知道梅拉在哪,他就一定能再找到她。
远处就是巍峨的王城, 高大的吊桥横亘在宽阔的护城河上,供人们往来城内外。
直到日落时分,铁索将吊桥缓缓拉起,王城彻底封闭成固若金汤的铁桶一般。
除非像塞拉斯这样能肆无忌惮地翱翔于高空之上, 否则就只能同梅拉与尤莉尔一样站在远处遥望, 等待塞拉斯捎回的讯息。
塞拉斯绕着王城飞了一圈,时不时还会落下去, 查看城墙的情况, 最后, 它落回到梅拉的肩头, 用喙理了理几根凌乱的羽毛, 这才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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