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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的船(玖月晞)


还会……烫烫的。
许城瞧着她眼神古怪,手指从袋子里抠出一颗豌豆,“咚”地准确砸在她脑门上,说:“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她捂住脑门,被抓包了,挪开眼神去,低头撕着汤圆包装,说:“你看过豌豆公主啊。我也看过。我不是很喜欢,她好娇气的——”
许城鼻子哼出一声笑:“呵——”
她回头,狐疑看他:“我不娇气。”
他吃着豌豆,耸耸肩。
她坚持为自己正名:“我真的不娇气!”
“好的,不娇气。”他说。
姜皙就想拿汤圆砸他,但冰冻的汤圆能把他脑袋砸个包,作罢,又说:“我也不喜欢白雪公主,她好傻。”
许城嚼着豌豆,无声地好笑。
她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忽然回头,他刚好敛了笑,抬眸迎视她,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她怀疑地背过头去,往沸水中下汤圆,说:“我喜欢《野天鹅》里的那个公主。”
“《野天鹅》?”许城疑惑,“四只丑小鸭子,翅膀牵翅膀跳舞那个?”
“不是!你说的是曲子。我说的是安徒生童话里的,那个公主不顾流言,牺牲自己,用三年时间拿刺荨麻编织衣服,救了她中了魔法变成天鹅的十一个哥哥们。因为差点被火烧死,有件衣服袖子来不及做,最小的哥哥变回人后,还留了一只天鹅翅膀。”
许城手中一颗豌豆刚送到嘴边,缓缓停住,问:“你会为了救你哥哥,牺牲自己吗?”
姜皙正拿汤勺搅动着沸腾的锅,水汽蒸腾;她有一会儿没做声,许城以为是沸水咕咕让她没听到,却听她平静地说:“会的。”
“哥哥是对我最重要的人。”
豌豆在嘴里嘎吱一声脆裂开,许城没话接了。
那一刻,栈道上的路灯突然亮起,混着晚霞投映进门框里,一道斑斓的昏光横亘在他和她之间,楚河汉界。
她的背影因霞光沾染,一片橙粉,像稀释的血水。
许城想起去年校园围墙外方筱舒的血渍,想起李知渠给方信平收尸。
她上船那么久,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晰意识到,她的的确确是姜家的人。在未来,会毫不犹豫站在他的对立面。
他眼神变得冷静,或许,是时候测试一下了。
姜皙煮好汤圆,端了碗坐到桌边开吃。她一天没吃东西,连汤都喝了干净。嘴唇上、脖子上全是热汗。
许城从兜里套出一根发绳。绳上坠着一只小兔子,是她包包和玩偶的图案。
姜皙眼睛一亮:“美乐蒂!”
“这大耳朵呆兔子居然还有名字?”
“她叫美乐蒂!不是呆兔子。”
“喜欢吗?”
姜皙点头,很欢喜:“给我买的?”
许城的眼瞳在黄昏中幽深,反问:“这船上还有其他女生吗?”
姜皙呆了呆,像被他眼睛吸住,移不开。
许城走到她身后,捞起她厚密的长发。
她脖子上大片汗湿的肌肤裸.露在风扇前,一阵清凉。心却烧起了火,在皮肤下乱窜。
她一动不敢动,像被揪住了尾巴。
许城没给女生扎过头发,手法略笨拙。他甚至没碰过女生的头发,那触感很神奇——姜皙乌发厚实,柔顺而滑腻,像有生命般在他指尖缠绕,时不时搔痒般挠着他掌心。
他细致地捋起她耳边的碎长发,指尖拂过她滚滚发烫的耳朵边。
发束一圈圈地绕,长发灵巧而乖顺地缠,扎好了。
许城从桌上的清水碗里捞出两朵盛开的栀子花,箍进发圈,扎在她头发上。
两三滴浸了花香的清水滴落在姜皙脖颈上,她颤了颤。水滴滑进后背,一串濡湿的痕迹隐匿进吊带深处。好痒。
许城坐回藤椅,一言未发。
船屋里静得只有风扇叶片转动的声响。空气潮湿而灼热,蒸笼一般。
姜皙垂着眼,有些羞涩地凑到镜子前瞄,马尾上绽放着两朵洁白的栀子,好漂亮。
镜中,许城长久注视着她,忽说:“我在网上看到那副画了。”
“啊?”
“《小街》。”
“好看吗?”
“嗯。很喜欢。”
姜皙兴奋回头:“是不是有种心里很宁静,又淡淡惆怅的感觉,像梦一样。”
“嗯。”
他们对那幅画的感受,一模一样。
“真希望以后能看到真迹。”
许城说:“你要是回家了,应该很容易。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原因跑出来,家里人找了这么久,你开口的任何事,估计都会答应。”
姜皙默默垂头,栀子的香味从脑勺上落下。她感觉,是不是真的给他添麻烦了。
“你有没有想过,有天家里人会找到你,带你回去?”
“想过啊。”她那天已说过,“那就只能回去了。”
许城无言。她真像个小孩,对所有事的严重性都看得很淡,懵懵懂懂的。或许对“喜欢”,也是孩子心气的。
他冷不丁问:“那我呢?”
她眼神茫然:“你什么?”
许城起身,逼近她面前,嗓音低沉:“你不会舍不得我吗?”
姜皙瞪大眼睛,慌慌张张的,脸颊的粉色迅速弥漫到脖子上。
电风扇上那一圈栀子花因脱水已泛黄,香气却愈发浓郁,乘风而来,姜皙有些晕眩。
昏昧暮色中,许城又朝她走了一步,她踉跄后退,撞到墙壁上。
船屋积攒了夏日一整天的热气,贴着她后背,迅速蒸腾出汗。
许城的身影将她笼罩,像在她头顶压了重物,叫她呼吸困难。
他低头,抬了手,食指指背触到她滚烫的脖子上,轻轻上刮,擦到她下巴尖儿上。
姜皙痒得要命,艰难地咽了咽嗓子。
许城看一眼她眼睛边那颗小小的泪痣,目光挪去直视她眼底:“看来是舍得。姜皙,我这些天白对你好了。”
姜皙哪里经得住他这么逗,脑袋里搅成一锅烧沸的粥,咕嘟咕嘟直冒泡;肚子里也像有什么陌生的东西在沸腾着,好难受。
许城离她很近,已能感觉到她急促而灼热的鼻息喷在他脖子上,她傻了一样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愣愣望着他。清黑眼瞳里映着他的影子。
他很确定了,如果他现在对她做点什么事,任何事,她都无力招架。
许城更深地低下头,姜皙眼瞳倏然瞪大。
咫尺之近,他却停下了。下不去手。
姜皙呆呆的,嗅着他脸上的特属于他的香气,鬼使神差地踮脚凑了上去。
许城一愣,立刻偏头。姜皙的唇莽撞地碰上他脸颊,结结实实压印下一枚柔软而温热的亲吻。
他后退一大步,对她突然的主动始料未及。
被她吻过的地方霎时发烧滚烫。姜皙也愣愣的,红透着脸,晕乎乎地问:“许城,你是不是也舍不得我呀?”
“……”许城盯着她,没说话。
“你愿意去我家住吗?”
“什么??”
“小西楼很大,只有我和弟弟,还有多的房间。”如果有他在身边,就算身处地狱,她也不会那么难过悲伤了。“要是哪天我被带回去,肯定不能再来船上了。但你要愿意,可以去我家里住呀。那我又可以天天看到你了!”她讲着讲着,眼睛亮起光芒。
许城陡然间只觉震惊荒唐——她的逃亡,果然只是场玩闹。
也好。那就按计划的来。

七月初, 姜皙说想去学校看看姜添。
过段时间放暑假,她就很难再见到他了。之前没去,是猜到家里人肯定重点蹲守姜添。但现在她离家一个多月, 估计家人以为她已离开江州,会放松警惕。
许城当时正往货架上置物, 想起前几天在“纯色”门口听到姜淮说的话。
姜皙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许城弯腰将地上箱子里的饮料摆上货架,顺手拧开一瓶营养快线, 喝了一口, 问:“要不要给你弟弟带点零食?”
她小声:“你请客吗?”
许城淡淡瞥她:“嗯。”
姜皙拿上塑料袋, 往里头装软糖、话梅、但不多。见许城在喝营养快线,也拿了一瓶。白色的。
许城想起之前姑姑说那个奇怪的小偷吃什么都挑口味, 营养快线只喝白色。
他问:“你喜欢这个味道?”
“一般。但包装好看。”她指他手中那款, “你这个橙色丑丑的。”
“……你是不是太颜控了?你那个很难喝。”许城扬了下手中的牛奶,“这款才好喝。”
姜皙面露怀疑。
“你尝尝。”许城将瓶子放上货架,弯腰从箱子里拿出一瓶新的, 站起身——姜皙拿着他喝过的那瓶正在对嘴嘬。
许城:“……”
握着瓶子的食指抬了抬,终究没说出一个字。
姜皙见到他手中的瓶子, 也一惊, 慌忙把他的饮料放回去,脸霎时通红, 好难为情呀:“我以为你要我喝这个——”
许城轻嘲:“你想象力也是很奇特。”
姜皙脸更红, 又察觉到嘴唇上有牛奶,赶紧伸舌头麻溜舔几圈。
许城一扭头就见她粉色的小舌头正自己舔来舔去。
他避开目光,问:“好喝吧?”
“嗯, 比白色的好喝多了。”
许城于是要把手上那瓶放进塑料袋,她却避开:“还是拿白色的。”
许城皱了眉。
“添添喜欢好看的。这个丑,他才不会喝。”
许城简直无语这俩姐弟, 说:“你迟早要吃颜控的亏。”
姜皙偷偷看他的脸。怎么会吃亏呢。好看的人,他的心也好看的。
江州市特殊学校在西城,离江州最东部的陵水码头不近。
姜皙和许城转了两趟公交,上午九点四十九分,到了特殊学校东侧小操场外的院墙下。
四周绿树成荫,姜皙戴着帽子和口罩,又穿着许城表姐的衣服,隐蔽性很好。
她看时间,说:“还有一分钟下课。”
“你对这儿课表很熟啊。”许城随口说着,看看街道四周。这地方偏,路两旁都是关紧门的自建房,行人车辆一样没有。
“这是我学校啊。”
许城惊讶,扭头望向只有两栋楼的小校园,问:“你一个正常人,为什么要在这儿读书?”
“……我也不知道,爸爸让我在这儿读的。”她有丝窘迫羞惭,好像模糊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难以全面地说清楚。
而他那句“正常人”给了她心里不小的震撼。从小无论在家中还是学校,周围人都当她是不正常的。
铃声响起了。
学校却没什么大变化,虽有学生出现在走廊上,但总体很安静;不像普通学校,下课铃一响,就跟几千只鸭子扑翅下水一样。
许城难以想象姜皙从小在这所学校接受教育。不怪她几乎完全与正常社会脱节。
操场上,一个白T恤灰裤子的男孩揪着双手,偏着头,慢慢朝这边走来。
许城打量他十五六岁,长相清秀,皮肤很白,但目光斜视,一撞见他的眼神就受惊似的立刻避开。
“添添——”姜皙轻呼,隔着栏杆摸摸他的头,“你好吗?”
姜添垂着脑袋,安静地任姐姐揉着他的头发,说:“小猫。”
姜皙T恤前胸印了只小猫。她低头,将衣服扯起来:“对呀,是小猫。你看,可爱吧?”
姜添伸手戳戳小猫的脸蛋,腼腆地笑了下。
姜皙把塑料袋从栏杆缝隙塞进去:“都是你喜欢吃的。但这个你没喝过,可以尝尝。”
姜添摸摸那瓶乳白色的饮料,说:“它长得真好看。”
“是吧,我也觉得。”姜皙语气开心,还带了丝骄傲。
许城:“……”
他双手插兜,再度环顾四周,街上依然没人往来。李知渠的人也不知在哪个角落,藏得隐蔽。但这会儿,姜皙的踪迹应该已经被发现了。
“他——”姜添发出一个音,但没看许城,而是盯着栏杆。
姜皙说:“他是我的朋友。你要和他认识一下吗?”
姜添一动没动,许城说:“你好,姜添,我是许城。”
姜添还是没动,右手攥紧了衣服,很紧张。
“添添不怕。他很好的。”姜皙再次摸摸他脑袋,“你有没有想我?”
姜添没答应,又说了一句:“小猫。”
姜皙说:“小猫等下要走了。”
姜添呆了,像在处理什么信息,隔了会儿,说:“添添,要和小猫一起。”
“可是……小猫要去流浪了。”姜皙难掩悲伤,“不能带着你。”
“流浪也一起。”他说,“添添,姐姐,一起。”
“等我以后有办法了,就来接你好不好?”
许城一旁看着,在弟弟面前的姜皙像个偷穿大人衣服了的逞强的孩子。
远处教学楼里有人高声:“姜添!”
姜皙立刻往柱子后躲,姜添则机械地偏了偏脑袋,将耳朵转向声音来的方向。他辨别了一秒,转身慢慢走去了,招呼也不打。
他走远了,一个女老师着急忙慌地迎上去接他。
再看姜皙,她垂着头,眼睫湿润,但泪没有掉下来。
“走吧。”她终于说。
许城什么也没说,抬起手掌,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没过几天,许城把船开去修船厂做养护和船舷加固。
他特地找了陵水码头下游十几公里开外,云西市下辖一个小县城的私人船厂。客少,对姜皙来说相对安全。
那是姜皙第一次见识轮船上岸。
修船厂在一处砂砾滩涂上,厂子不大,并未配备太多大型钢铁设备。
许城将船开到船厂外水域,姜皙在船头将缆绳扔下去。
岸上的工人接住绳子,绑紧绳索,绳索另一头接在十几米开外固定在地面的绞盘上。
船前,从水边到岸上,近十个巨大的黑灰色船舶下水气囊迅速充气,像巨型的圆筒气球一样鼓涨起来。
驾驶室里,许城加大马力,货船从水中缓缓沿气囊斜冲向上,沿着滚动的气囊向前行驶。直至平稳地完全离开水域,缓缓转向,行驶到理想位置。
气囊慢慢泄气,船体下降停泊在陆地上。
船舷平日大半沉在水下,上岸后,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姜皙这才发现船身很高,得搭专门的梯子才能下去。
这是家私人作坊。中年夫妻加一对青年儿子儿媳,不请外人。
全家做人本分、做事勤快。许城的船要是送去大船厂,得花个三五天;小作坊一次只接一单活儿,四人齐上阵,一天就能搞定。
许城初中那会儿跟姑姑姑父常来他家,老板给了实惠价,寒暄几句就热火朝天地开工。
老板娘快五十了,热情好客,见许城带了生人来,悄悄打听是谁。
彼时,许城站在梯子旁。姜皙在不远处的船舷下,一边无意识踩着瘪下去的气囊,一边抬头望高高的船体。
她今天特意穿的长裤,将假肢遮住。
他说:“一个朋友,坐船来玩。”
大婶说:“我以为你耍朋友了,小姑娘白白净净,好看的嘞。”
许城学她语气:“阿姨你八卦的嘞。”
大婶咯咯笑起来:“你是不是也快毕业了?”
“刚毕业。”
“考得怎么样?”
许城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无所谓地一笑:“我那成绩,考试不等于充数?没学上了。”他抬下巴指指船,“以后靠这发家。阿姨,您给我好好弄。”
大婶对许城的印象还停留在初中,只晓得他是个小混子,不感意外,说:“靠水为生好呀。人只要勤快,就饿不死的。”
说完便裹上头巾去干活了。
许城看了眼姜皙的方向,她还在船舷边,好奇地摸摸平时浸在水下的湿漉的船体。
他们今天来得极早。这时候,江上白雾刚散,金色的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她白得好似在发光。
大婶和她的儿子儿媳从她身边经过,常年风吹日晒的黝黑肤色,被她衬得像灰炭。
他蓦地想起那天她说的话。
或许,对姜家人来说,世间一切都是轻松游戏。逃出来是玩儿,回去也是玩儿。
世人于他们,玩具而已。
但这场玩闹,要到此为止了。看李知渠计划,今晚,最多明天,姜家人就会找来,把他跟姜皙带回去。
许城眉心拧紧,踩着梯子上船去了。
许城提早买了油漆,趁着今天修船,把栏杆和墙壁都粉刷一遍。自己做能省下不少材料费和工钱。
姜皙再上船,见许城穿着白背心、黑色长裤,头上戴着拿报纸随便折的纸帽子,蹲在那儿刷栏杆。
原本斑驳的栏杆被他涂成均匀的洁白。
少年瘦长而有力的手臂被阳光照得生机勃勃,他微朝前倾斜着身体,宽松的白背心在风中晃荡。阳光充盈在白背心和他胸膛之间,透着某种蓬勃的力量。
她好喜欢看他啊,眼睛挪也挪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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