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 九重城每年都会去各地寻找天赋较强的孩子,用加入九重城可尽享荣华富贵的言论诱惑他们,或者直接跟父母交易买下他们,把他们带进九重城。这些人并不会在九重城得到类似于宗门弟子的待遇,而是会被囚禁在镜花水月榭里,等待他们的,是取出他们后颈灵骨,拔出全身灵脉,用来压缩萃取制成升灵液,待血液流尽身亡、身躯毫无用处后会被埋到后花园的泥土中,用来培育百花。
城主特意将升灵液的消息私下里在那些修为很久不动,或是身在修仙氏族天赋却不高的人群中散播。这种神药一经面世,便引得他们疯狂争抢。又因为这药珍贵异常,买药之人也不希望别人也服用升灵液后超过他,故这买药消息的私密性竟然出奇的高。
可是后来,来求药的人越来越多,开出的酬劳也越来越惊人,特别是喝过一次尝到了甜头的买家,就算倾家荡产也要再来一瓶。可随着修真界有生力量越来越壮大,许多孩子年幼之时就被测了天赋,许多都被带到了宗门,或者准备加入宗门,九重城甚至开始暗地里劫人,可劫人劫的多了又会引起正派的注意力,对买卖不安全,被发现了也会对九重城的名誉造成损失。
于是,第二阶段的阴谋开始正式上演。九重城每过几年都开些活动,可能是赏玉,也可能是赏花,只有收到请柬的人才能踏入城主府的大门。而这请柬发给的宾客,里面一半之数都再次有需求的求药者。作为老顾客,他可以自带一人上门,称作“彩头”。
只需要等待三天,用“彩头”制作而成的升灵液便会到达买方手中。
自从九重城开始推行这个方法,生意几乎扩大了一倍有余。特别是一直不得寸进,寿命将尽的那群修士,是带来“彩头”最多的买家。
盛满瞬间就想到了今日自己故意进入的房间,那外衫和鞋子不是忘记了拿,而是他的主人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拿了。
盛满圈起手来捂住口鼻,一阵激烈的闷气涌上自己心头,几乎要使她张嘴呕吐,可她抓住了最重要的一点,眸光凌冽,语气之尖锐如利刃般刺向小柳。
“那么,你在这买卖中,又担任什么样的角色?”
小柳深吸一口气。
“我是药人。”
“升灵液之所以能逆天而行,起到提升天赋的作用,是因为夺取了他人之物安在了自己身上。可这升灵液毕竟不是自己身体里的东西,若是贸然让其进入体内,轻者百般不适,重者爆体而亡。而药人,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才存在的。”
“九重城在暗地里培养了许多药人。他们大多都是从小就开始浸泡专门的药水,日复一日地喝特制的药液,只能待在地下,终年不见天日。喝了药熬下来的继续活着迎接下一天,熬不下来的就埋在后花园或者丢到海里。”
“每到制取升灵液之时,城主会从生存下来的人中,选出十二人离开地底,去地上专门的房间里生活。而他们的作用,就是用自己的血液去中和升灵液中霸道的冲击性,让升灵液经过药人血液的浸泡,提升与买主使用的成功率。”
“ 一个药人在地上能存活的时间,大约只有三个月,一人死后,尸体扔进海里,再从地底挑选一人代替他,沿用他的名号。”
“我其实不叫小柳,我是六号,小柳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
盛满沉默了许久,看着小柳单薄的身形和满头银丝,过了好久才问出:“维厉之前说看到你被欺负,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小柳只是笑了笑,看起来不太在意这件事:“大家只是觉得不公平而已。在地面上生活的大家一般只能活三个月,可我在地面上,已经活了十三年。”
“我从三岁开始摄入药物,七岁被城主大人选中来到地上提供血液。城主大人说,因为我是芙蓉骨,所以撑的时间格外长。”
芙蓉骨?
枕苏想起了在燕京的秦晚晚。盛安曾经想要要夺舍她的身体,可能不是因为芙蓉骨能作为炉鼎和夺舍的魁首,而是从城主这里知晓了小柳的情况。
听到这里,盛满上前一步,指尖搭在小柳的脉搏上,半响突然收回手,神色笃定:“你有灵力。”
“你是修士……或者说,你曾经是修士。”
小柳双手交握在一起,手指十分不安地纠缠:“是,我有修仙的资质,之前误打误撞也只是修习到几重练气。可我的境界会随着血液的流失变低,这几年一直上上下下的,现在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这就是了。枕苏将视线从小柳身上移开,心中暗自复盘。药人看似供献血液,实则是献祭自身生机。而小柳有一副芙蓉骨,天生就会引气入体,那些灵力应该代替了旁人需要付出的生机,所以她才能在药人三个月必死的无解之局内活下去。
“至于城主大人……我也不知他长什么样子,但是他应该活了很久了。我之前听一个姐姐说,升灵液的买卖已经持续了将近三百年,也从没见过城主有子嗣。”
“……最后一个问题。”
盛满双眸紧紧盯着小柳,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喉咙干涩的像是含了磨人沙砾:“盛安他和这升灵液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小柳摇摇头:“城主大人不限制我们药人的活动,外面来的每个人我都有印象,我在三年前才看见过盛安大人,他应该与升灵液的事情没什么关系。”
盛满松了一口气,又因为升灵液之事感到毛骨悚然。如果升灵液之事是真,先不说这件事本身就瞒心昧己,逆天而行,如今的买家可以带一个天赋好些的“彩头”来,下一步的“彩头”就是宗门中的中坚力量,危机就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
必须把这件事上报宗门,拔除此祸!
她打定注意,忙跟着小满出门。小满对这三座宫殿的路径极为熟悉,一边领着她去往镜花水月榭,一边为她低声解释。
“恩公的情况好像与旁人不同,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对待。只是看着许多药材一箱箱地往地牢里送,可又和我们所用的种类不一样。”
盛满没有回话,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几乎让她的额头上瞬间生出了冷汗,整个人不寒而栗。
她们躲开了层层守卫,去到关着维厉的牢房。今日的维厉看起来却与昨日有些不同,明明双手双脚都被捆着,却还是张开手掌在空中乱挠,整个人显得特别兴奋。
盛满感觉不对,忙将一丝灵力探入他的经脉探测其身体状况,却又突然收回灵力,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劫于后生。
“九重城城主给他喂了大补丸吗?他经脉涨的都要快炸了。”
盛满在原地一脸懵逼,小柳更是一脸焦急。她听到维厉有难,藏于袖中的刀出手,死死咬着后槽牙,忍住疼痛在自己手腕上划了深深一道口子,将伤口凑到了维厉面前。
盛满阻拦不及,看着那把好像是用来削皮用的小刀掉落,上面还染着小柳的血。她的血不是鲜红色,倒像是荷花绽开的粉色,还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莫名地使人有些神智昏沉,心中却升起几分诡异的平静。
可那维厉闻了非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更加激动,甚至开始不计消耗地朝盛满小柳二人释放灵力攻击。盛满护着小柳躲开一击,那道灵力打在墙壁上,激起一片灰尘扬起。
“小柳,你是药人,血里本身就含着无数药物,虽然有中和药性的功效,但维厉现在情况不对。现在他的灵力太满,若是再给他补补,他非补过了炸开不可。”
小柳被她安抚住,跑去外面看着人。盛满绕到绑着维厉的柱子身后,想着先把他带出九重城再说,可在外面守着的小柳看到了城主的身形,连忙进来告知盛满。
“城主大人之前并不会在这个时候进来,一定是因为刚刚的声音太大了。”小柳看起来十分慌乱,惊惶之中还夹杂着些许愧疚。
此刻已是来不及再从牢房中出去,可这地方就这么大,连茅草这样的遮挡物都没有,又如何藏身其中。盛满在这火急火燎地情况下呼喊自己的理智,希望能出现一线灵光保证她能度过难关。
灵光来灵光来……有了!
她一抹春池袋,取出一盏巴掌大小的油灯来。这油灯看似寻常,实则暗有玄机。此灯名为隐山灯,能使人隐匿气息,潜藏身形。虽然是个一次性法器,可用在眼下情景却是最合适的。
“六号,你在这里做什么?”盛满刚刚隐身,一道不辨男女的声音就自门外传来。
九重城城主一袭黑袍覆身,个子看起来不太高,脸上戴着一副青铜面具,看起来很是凶神恶煞。他身后跟着的人是一名男子,身着一身宽大的灰色斗篷,宽大的兜帽将他的面容遮的严严实实。
“城主大人,我……我来看看他。”小柳连忙跪在地上,露出纤细脆弱的后颈。
“怎么,你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九重城主语气调侃,显然很满意这种表示小柳对他绝对臣服的温驯姿态。
他低笑一声,挥手让小柳退下。小柳应下后站起身来,腿却有些发软。牢门并不宽敞,她跑出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灰斗篷的肩膀,撞歪了他斗篷肩颈处的流苏。
灰斗篷也没怪罪于她,而是在斗篷下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歪到后面的流苏拨正。
盛满的瞳孔随着他的动作而扩大,左手指尖不自觉地蜷在手心里,几乎要掐出血印。
因为那灰斗篷的腰间,系着一抹格外乍眼的墨蓝。
第70章 九重城
盛满见了那墨蓝色的春池袋, 整个人像是被一柄重锤砸上脑袋,晃的几乎叫她头疼欲裂。
别乱想,盛满。
她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来。
春池袋在外面或许罕见, 可在这万宝之城也不算个稀罕物,可能……是你看错了。
那绝不是盛安。
她把自己缩在角落里,看着九重城城主指挥一群黑衣人抬进一口极大的木质浴桶, 又往里面撒了许多种类不一的药材, 蔓延出的味道比盛满喝过的任何一种药都要酸苦。
枕苏仗着他们看不见自己, 明目张胆地往浴桶里看。那些药材并不是毒物, 每一种都是难求的宝贝药物,或是活血通络,或是筑身强体, 放到外面每一两都价值不菲, 却像杂草一样倒进水中。原本澄澈的清水变得乌黑,各种草药混在一起,像是在暗河中蠢蠢欲动的海藻。
其中一个身形明显比其余高大的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玉瓶,将里面淡粉的液体倒入其中。枕苏和盛满都看的一清二楚, 这正是小柳那些药人的血液。
那些黑衣人做完这些,又来到绑着维厉的柱子旁边, 盛满这才发现那柱子是可以移动的。他们将柱子连带着维厉放进浴盆中, 让他整个人浸入药液, 又盖上木质盖子, 只留出一节手臂露在外面。
一切收拾妥当后, 他们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仿佛是暗处游移的暗影。
没人在乎维厉现在神情恍惚口含涎水, 好像他和那跟柱子一样, 都只是不重要的死物。
“先生, 你看他现在可否能进行‘那件事’了。”凶神恶煞的青铜面具下传出声音,包含着无尽的贪婪图谋。
灰斗篷指尖搭在维厉露出的手腕上,被兜帽挡住的脸上看不清表情:“还不够。”
他沉吟片刻:“他的身体有些受不住了,自明日在药材中加入曼陀罗汁和水晶花汁,一直浸泡足足三天,就可以开始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做了处理,让人听不清音色。
“好!”城主听起来心情很好,抬手拍了拍灰斗篷的肩膀,“等我成功,你想要什么,我绝对会为你寻来。”
灰斗篷只是幅度极轻的点了点头,又像难以忍受空中蔓延的气味,转身出了牢门,九重城主也随其而去。一时间,整个牢房内只剩一个大浴桶,和角落中蜷缩的盛满。
盛满从头到尾的姿势未变,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的表情。
她知道九重城主想做什么了。
给维厉用的那些草药,她曾经见过。
在十几年前的山崖上。
曾经想要夺取盛安身躯的假仙人,日日夜夜为盛安浸泡此液。甚至在青莲道人到来,她烧掉了崖上的房子时,房内还有盛开的曼陀罗花。
而这浴桶中泡着的,是当时几十倍的药量。怪不得维厉面色红润油光满面,再加上药人血液中和过去狂暴的能量,这哪是十全大补丸,这就是万全狂暴丸,还是带着中和药剂那一挂的。
他经脉现在还没爆,全靠多年修习的身体在替他负重前行。
她之前那恐怖的想法成了真,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她又想起刚刚城主和灰斗篷的对话,听他们的意思,这倒霉孩子还能再活几天。她看着门口一左一右俩门神,一时间只觉得心力交瘁。
今天肯定是救不了维厉了,不如先回屋去,待不了在这九重城多住几天,从长计议。
她打定注意,刚想站起来走,却发现脚底的一块地板是斜着放的,显得特别别扭。这地牢的地面是岩石,牢房内铺的是横格地砖,刚才地牢昏暗看不清,现在盛满蹲在角落里,离地面很近,才发现脚下地板好像大有玄机。
盛满把这块地板轻轻往上抬了一下,下面竟然露出一圈纹路,看起来像是一个传送阵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看了看外面直挺挺站着的两个,一咬后槽牙就朝内探入灵力。
幸运的是,在门外二人重新进入牢房的同时,盛满也消失在了原地。
一阵天旋地转间,盛满出现在了传送阵的另一段。这里看起来是个达官显贵居住的内室,墙面装饰十分奢华,可屋内除了床榻桌椅等必需之物外,只有一面古铜镜子立在一旁,看起来冷冷清清,没有一分烟火人间的气息。
枕苏四处打量了一下,总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盛满看着这地方也很熟悉,可又说不上来从哪里见过。
她放出灵力感应四周,却发觉这么豪华的一个房间,按九重城骚包的风格,居然没有人伺候。她谨慎地走出内室,来到装饰更显得浮夸的外堂。她正对着外堂中间的那盘红玉棋,整个人踉跄了一下,神色从茫然转向了不可置信。
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盛满双手仿若失力般垂在身旁,脑海中那个她最不想承认的念头渐渐明晰。
“姐姐。”
那道让盛满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等很久了吗?”
盛满没有回答,只是慢慢转过身去。盛安灰斗篷的兜帽早已取下,露出他细长而温和的眉眼。
他当着盛满的面解开灰斗篷,将其随意放在椅子上,从腰间的春池袋中取出一巴掌大小的东西放于掌心,笑语彦彦地朝盛满递过去。
“你的灯落下了。”
盛满垂眸看着躺在盛安手心里的隐山灯,一时间什么动作也做不出来。隐山灯只能用一次,之后就会变成普通的油灯。月光穿过窗纸照在二人之间,盛安和那盏已经报废的灯一同隐入黑暗之间。
“为什么?”
盛满没有去接,而是任由盛安的手在空中抬着。她的语气很冲,带着满腔无法宣之于口的愤怒和不解。
盛安没有回答,只是收起了那盏已经报废的隐山灯。
盛满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肯定不太好看:“前日我想要进内室找你,有两个婢子拦着我,说不能让任何人进去,是你的命令吧。你不在的时候让别人告知我不要进去,也算到我肯定不会为难她们,是怕我发觉你设下的传送阵吗。”
盛安还没出声,盛满就已经明白了一切:“这倒也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修习,你的灵力气息我最为熟悉。可是盛安……”
她直勾勾盯住盛安,眼冽如炬:“为什么。”
“姐姐。”盛安叹息一声,“姐姐,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想从谁身上取得‘你的东西’?”
面对盛满堪称审讯一般的步步紧逼,他突然不说话了。半晌,他与盛满四目相对,语气变得小心翼翼,有种整个人本来无可奈何却必须要正面回答的黯然。
“姐姐,你别问了,好吗?”
盛满看着一向要强的弟弟低头,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可这件事她若不弄明白,恐怕一辈子都会不得所安。
盛安看出了盛满的坚持,也明白若自家姐姐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件事肯定没完。他坐在外堂的红木椅上,整件事情随他没什么音调起伏的言语间缓缓重现。
盛安在三年前追击一名邪道,从而进入了九重城。但他发现九重城的护城大阵年久失修,出于善意禀报了城主,并修复好了护城大阵所存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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