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细观整个修真界,没有疑惑,没有讨论,只有遗忘。
上位者因购买升灵液落下的把柄消失不多谈论,中位者为讨其欢心亦闭口不言,低位者终日庸庸碌碌毫不关心外事,胆小如鼠者跟随大众皆不多关注,热血勇猛者发声后踪迹全无。曾经盛极一时的九重城,就这样消失在了偌大的修真界中。
枕苏目睹一切,恍然大悟。盛安应该是以盗身为饵,引诱九重城主入套,在他因计气血两亏之时,再尝试将他夺舍。盛安曾修补过九重城的护城大阵,自然知晓这阵法是如何运转的,让它崩溃也是易事。看这情况,应该是夺舍失败了。他估计是为防止此事暴露,干脆把事发地毁个干干净净,死无对证,自然也就查无实据了。
她正想接着看,命穴处却仿佛被人刺了一下,思绪猛然清醒,回到了现实中,身前是面色担忧的盛满。她不知何时摆脱了小女孩的身体,身形长相看起来和枕苏在幻境中看到的盛满差不多,挽着低马尾的青色发带看起来格外眼熟。
“你看到了?”盛满见枕苏眼黑有些涣散,知她必是见到了自己的记忆。她叹息一声,脚尖轻点就浮到枕苏身后,微小到几乎如蝇呐的声音传到枕苏耳边。
“盛安想用返璞阵消耗你们的实力,我取了巧,直接把那返璞阵撕开,把你带过来了。至于你看到的幻境,只是你毕竟是新一代的天命之子,我们两个产生通感也很正常。”
枕苏听了她的话,下意识就去打量周围的环境。周围依旧是浓密的大雾,脚下踩的是松软的泥土,四周没有植物存在,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荒芜之地,整个地方都充斥着堪称死寂的气息。
可她却敏捷地注意到另一个问题:“不是说在极海中,天道不会直接下场帮任何一方吗?”
“额……空子能钻一点是一点嘛,偶尔破破戒也是可以的。”盛满眼神飘忽了一下,但下一刻立刻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反驳。
“可是,其余人在哪里呢?”枕苏环顾四周,却只能见到满眼沉闷的雾气。盛满挥挥手,语气轻松:“他们几个被单独困在了这座岛上不同的地方,盛安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来打扰的。”
“我只是觉得,盛安会动什么手脚。”枕苏阖眼,长睫压下眸中的担忧神色,月白剑横放,以灵力扩开音量。
“盛安,你不是要找天命之子吗?我已经来了,你为何畏缩在地,不敢见我!”
她有意扩大音量,赌在岛上的大家能听到她的声音,在引出盛安后还能确定他的方位,一箭双雕。
下一瞬,她耳尖一动,月白已如灵蛇出洞,斜斜斩过空中之人。一片衣角被月白载回,空中之人也现出了身形。
是凌清秋。
或者说,是被盛安夺舍了的凌清秋。
他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眼白,内里泛着及其明显的乌黑空洞,像个受人操纵的人偶,银丝覆肩,行动僵硬,只有眉间那处乌黑印记的顶端还透着一点蓝。
面对枕苏的挑衅,盛安只是猖狂一笑,尽管那在凌清秋脸上显得特别奇怪:“枕苏,终于见到你了。你看,这是你的师兄。”
他在原地转了个圈:“他的灵魂很强哦,竟然能撑到现在还没消失,不知道藏在了这具身体的哪个犄角旮旯里。不过,只要你死了,估计他也会随你而去吧。”
“那又如何。怎么,被天道灭过一回,还想再被我杀一次吗。”
枕苏发觉奇怪之处,不由得微微侧耳,询问躲在她身后的盛满:“他灵魂如此坚韧,过了千年还能驱赶师兄的灵魂,可他不是被天道诛灭过一回了吗?就算只弃了身体,灵魂也会受到损伤吧。”
盛满表情一滞,嘴张张合合,看起来很是为难,最后还是开口道:“因为他在得到那本盗身夺舍的书时,识海被一个千年邪魂侵入,蛊惑其心,污其识海,染其灵台,导致盛安行事越发放肆,最终被天道点名诛杀。”
“天道无情,字字箴言,不可违背。就算我想放他一马,也是绝不可能的事。虽说盛安当时已将自己灵肉分离,可天道是诛杀就是诛杀,不斩杀一人一魂决不罢休。当时那千年邪魂见盛安自己把自己的灵魂从身体里驱逐了出去,就喜滋滋占领了盛安的身体,满足一人一魂的要求,正巧被天雷劈个正着,当场消亡,属于盛安的诛杀令也就完成,就让他趁机逃到极海去了。”
在她说话的这段时间内,盛安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的长清剑,枕苏这才看到,这把被其主人寄予厚望、希望它用的时间能长些的剑,已在中间断折,上半柄的剑身满是划痕,下半柄剑锋已不知所踪。
“姐姐,好久不见。”他笑眯眯的,“有个地方你说错了。”
“没什么蛊惑,也没什么正巧。”
“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那不知来路的邪魂在我识海中盘旋,他既然想要我的□□,那我就给他。可怜他修炼不知多少年,竟然不知道我可以屏蔽他的感知。他还以为我受了伤体气虚弱,主动的比回窝的兔子都快,躲躲藏藏了这么些年,最后被天雷批的渣都没留下。”
“姐姐,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也不是因为他的蛊惑才做事。我清楚的知道我在做什么,更清楚我这些事情的后果。”虽然顶着凌清秋的脸,可他的语气是二人熟悉的盛安版本的循循善诱,“我们是天命之子,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存在。置于其他人,在这个世上都是可有可无的。我们想对蚂蚁做什么事,难道还要考虑蚂蚁的想法吗?”
盛满好像对他忍无可忍,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转而拍了拍枕苏的肩,一道灵光随她的指尖进入枕苏识海。做完这些,她深深望了一眼盛安,转而消失在原地。
“看来今天,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盛安笑道,“看,这就是天道的‘公平’。”
枕苏懒得理他。盛满消失前,将破解众人困境之法和制敌之法都传给了枕苏。她明白,盛安能活下来这么久,与他的谨慎分不开关系,保不清会有什么后手。
而针对之法,就是将识海外放,用极高浓度的灵力将阵法从外部脆弱之处瓦解。
可她性格倔,偏偏就想试试硬碰硬是什么滋味。
枕苏咬破指尖,抹上眉间印堂,印堂处的红痣隐于血间,她周遭的气势却变得越发张狂。
一道九彩光晕自她身后升起,在半空中向四周扩散开来,形成一轮皎洁明月,光晕不刺眼,却并不过分柔和,好像温温柔柔就侵入了你的领地。枕苏张开双臂,在空中缓缓上升,衣角无风自动,脚下仿佛涌起深海,掀起藏有血腥气息的海浪。
月下人踏海而行,月影照在她的侧脸上,精致冷峻的几乎不似真人。
那深海开始蔓延、涌动,卷起怒潮,却在月光沉静而不容置疑的光晕下化作一条贯天天虹,如同矗立在世界之初的那颗树,以枕苏为起点如树枝般朝外涌动。
这绚丽璀璨的长虹像是卷着无数斑斓稠丽的星辰,带着如万千天兵一往无前的气势散布到岛上各处,击碎了陆雨眠面前的自己,露出捂着关键部位欲哭无泪的陆雨眠;撕裂开被烈火焚烧的雾气,撑住力竭的季沉;穿透过与千归语纠缠的分身,轻柔地拂过他骤然亮起的眼眸;飞越过手拿加特林一顿癫狂扫射的余镜台,在他额头上抽了个极大的包;最后没过郑氏兄妹手中的瑶剑,收获郑清意亮晶晶眼神一枚。
万千邪魅迷雾,皆以飞虹灭之。
后人记载曰,月白升碧空,仙客震长虹。
【作者有话要说】
填、填上了!
之前基友问盛安都被天道通缉了,盛满再怎么给他开小灶也不能让他活这老长时间捏。总之就是一个老鬼再盛安拿出夺舍之书时躲进了他脑袋里,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是盛安早就知道他存在,反正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就没管他,最后让他当了替死鬼,被天雷劈的连渣渣都没了。
第75章 终战
盛安见枕苏外放识海之形破除伙伴们的困境, 却半点不显慌张。只见他双手一挥,漫天大雾四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入侵, 几乎刹那间就遮蔽住了那轮明月。
二人在空中相持,枕苏身下是不知深浅的无边深海,盛安身下不知何时出现了堆积成山的白骨。可周围没有人能看到他们, 除了他们对方外。
枕苏并未收回灵通, 转而以血祭剑。月白剑从剑柄开始, 逐渐有红色逼至剑尖。她的境界也不知为何越发升高, 最后升至巅峰的气势竟与盛安不相上下。月白剑在空中划出冽冽响声,如寒芒银练,剑峰如炬, 在这漫漫雾气中似星辰开道。盛安操纵着凌清秋的身体, 不用剑术,只操阵法,双手上下翻转,手势变幻莫测。被二人斗法所震开的浓雾一层接一层地重叠上来, 掩住了二人身形。
虽说二人一时间只斗得是旗鼓相当,散落在岛上各处的人也没闲着。他们虽然找不到枕苏与盛安, 周遭又大雾弥漫不可视物, 可他们毕竟都是修真界年轻一代的翘楚, 是自家宗门中的绝对团宠, 更是修真界公认的少年天骄, 定是不能坐以待毙去形容的。
余镜台抽出自己改良过的锡杖, 迎风一晃就长到6尺高度, 顶端的狼牙棒尖端上, 竟然同时亮起了刺目灯光。他一手外放灵力, 被佛子灵力压制的雾气勉强变得稀薄一些,那狼牙棒灯光又着实亮眼,让余镜台实打实走上了实路,不至于在凹凸不平的路上摸黑打滚。
要说余镜台这一身佛骨是真不白长,都说“佛修克邪祟”,佛修对邪祟的感知力和压制力最强。因为四周一片乌漆嘛黑,周围感觉都是一个样子,余镜台自己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索性就随便挑了一个方向,沿着这个方向走直线。
可这好巧不巧,他正是朝着枕苏盛安二人的区域去的。
不得不说,并冰的炼器手艺了得,那光是由修真界公认蕴能最大的碎星石作为燃料发出,经过余镜台的建议,并冰给他改良成了低中高三个亮度等级。余镜台一是探路,二为找人,三让同伴看到自己,直接不计消耗开启最高等级,整个人像拿着一个超大型的手电筒,化身人形电灯泡,一步一个脚印在大雾里晃呀晃。
其余人自然也不是瞎子。季沉离余镜台最近,看的也最清楚,一眼就看出这是余镜台曾经偷袭他用到的锡杖。他胡乱摸了下还有些隐隐作痛的额头,一个追踪阵法甩过去,锁定之后脚踏缩地成寸之术,如鬼影般朝余镜台身后追去。
千归语身处岛上最西边,虽然距离余镜台较远,可他刚才触碰到了那道惊艳绝伦的飞虹,由于自身的特殊性,对枕苏所处的位置能感知一二,故行动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出千机驭风术,整个人直奔战场中心。
郑氏兄妹正巧就在岛的最东边。刚才那明月一现,长虹入瑶,让郑清意在这焦急严肃的战局上化身唯粉,就差振臂高呼枕师姐万岁,身体更是升出一种如犬闻肉骨的直觉催促着她往枕苏的方向走,对着前面大雾一阵乱斩。
而郑明玉御剑升空纵观全局,隐隐看见了余镜台狼牙棒的微弱光亮,知晓那处必有同伴存在,便和自家妹妹说了这件事,要二人共同赶去。
郑清意这小妮子估计是听过余镜台添油加醋的一阵描述,对枕苏曾一剑穿山的成就崇拜无比,内心深处更是蠢蠢欲动。
谁能拒绝和偶像做一样的事呢。
问:四周雾气阻挡视线,看不清路况撞到山石障碍怎么办?
郑清意答:还能怎么办,斩就完了!
于是兄妹二人化身人肉旋转机,开启人形穿山甲Cosplay的新奇体验,遇山钻山,见坑御剑,速度竟隐隐有超越千归语和季沉的意思。
陆雨眠这孩子就比较惨,竟然被盛安分到了此岛边缘,好巧不巧还是在沈岸和黎萤的旁边。彼时的黎萤刚刚清醒,看见旁边突然出现一个人,差点要亮出爪子疯狂挠人。
沈岸紧绷的神经也被陆雨眠的突然出现搞得差点断裂,淬毒银针离陆雨眠双眼只差毫厘,又被其主人强行收回,又因为陆雨眠现在衣衫不整有伤风化,自认优雅的沈大少爷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件衣服扔给他,才勉强止住了陆雨眠的哀嚎。
陆雨眠简直欲哭无泪,连抱着自己的契约狐狸一阵猛吸,这边脸享受着毛茸茸的治愈,手掌还给另一只巨鹰同时顺毛,自己还要一心三用,给沈岸黎萤讲自己的离谱遭遇。
陆雨眠:劳资这是工伤、工伤啊!!!
正巧,陆雨眠声泪俱下的描述进行到一半,兰舟上的众人也前后赶到。大家在兰州上休整完备,所有人身上都洋溢着烈焰风暴一般的战意。事不宜迟,陆雨眠的契约巨鹰夜视能力是在场最强,可以在空中看到那一点如风中烛火摇曳的亮光。众人都以为余镜台的锡杖光芒是战局中心,就算再不济也能跟同伴汇合,总比在此地束手无策、坐以待毙的好。
因为契约兽和其主人可以相互感知自身位置,众人便自觉划分成三队,一队由能御剑飞行的剑修和契约兽是鸟类的玄武堂弟子为主力,他们会跟着陆雨眠的契约巨鹰朝光亮处前进;另一队以医修、合欢宗等宗门弟子跟着陆雨眠在地上全速行进;第三队留下以并冰为首的淬器阁众人守住兰舟,负责接应。
并冰等淬器阁弟子拆了兰舟甲班,拿出数十颗内蕴光华流转的碎星石,让众人镶在衣服上或者拿在手中,只要经过灵力催发,那碎星石的光芒就会散发。
每个人都毫无顾虑地朝中间涌去,恰如星星之火,呈燎原之态奔向被阴翳遮蔽住的那轮明月,半步也不停歇。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看到眼前的厚重雾气,只觉得幕后之人藏头藏尾,净拿这种恼人把戏拖延时间,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岛上四处蔓延的浓厚雾气,并不只是遮蔽之用。它是不赦火的练就鄢气后的伴生物,更大的作用是捕捉内里所处之人的恐惧,并将这恐惧放大,致使轻者心境不稳,重者走火入魔。
但盛安可能永远想不到,这些根正苗红的少年修士,无一人对前路露出脆弱惊惧,反而更多的是一种兴奋,和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责任感所引出的执着沉静。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不剿灭盛安,盛安就会灭杀世间。这世间有他们的亲人师友,有他们的宗门,更有着千千万万的凡人。若他们退缩,就是放开了灭世的第一道闸门。
未知和挑战的确让人恐惧。
但他们对此无畏无惧。
再看枕苏这边,二人气势相当,枕苏虽说修罗剑意锐不可当,可到底年纪小,没有盛安千百年的经验,就算二人修为处在同一水平,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剑锋与阵法再一次碰撞,在稠密的雾气中激荡出一圈圈涟漪,二人也顺势分开。枕苏擦了擦嘴角的溢出的血,盛安点住穴道,封住被修罗剑意侵入的经脉。
“你这样绝情,就不怕废了这具身体?
盛安看似面带调笑,仿佛对这斗法胜券在握。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对面枕苏嘴角流血时,脑中凌清秋的灵魂突然发难,险些让他控制不住这副身体,给自己的心口来个连环十八爆。可只要是给修士都能看出,那枕苏看似吐血,实则吐的是体内瘀血,伤势甚至还不如皮外伤严重!!!
就因为这皮外伤都不如的几滴淤血,凌清秋竟然想要自杀!
这跟自己缠斗许久、刚刚安分了些的家伙,竟然要放弃自己的命,要和自己同归于尽,来换枕苏的安全!
枕苏闻言面色不变,再次提剑攻去:“废话真多。”
盛安看着仍无惧色的枕苏,心中有些恼怒,暗暗思索道。这女子不知用了何等手段,将境界强行提升到与他相近,可她小小年纪,修的却是修罗一道。修罗剑出,万物皆退,他看起来虽然在明面上没什么影响,可那种让人寒毛竖起的压迫感是真是存在的。
他打定主意,决议要跟枕苏耗到底,说了几句垃圾话就将全身虚化,遁入周围无边雾气之中,并分出更多气力去压制又沸腾起来的凌清秋。他看得明白,一是枕苏的修为一定是花了什么代价才发生变化,这种变化不会长久;二来,自己退守雾气之中,她在明处己在暗处,更易得手。
枕苏何尝不知晓他的谋划。可就算枕苏知晓这些,现在也拿他没办法。而自己的修为也的确是因为天道告知她的秘诀才提升到盛安的水准,通过燃烧自己的修为强行拔高,最后到达的境界结果就连枕苏也不免暗暗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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