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若真想学做生意, 还是等长大之后吧。
汤圆还在心里算, 一年多后,他就能回本了, 只要铺子不倒,往后几年, 都是赚钱的。
回去的路上汤圆叽叽喳喳的, “娘,我们还得控制选品,得选好吃的菜。我多叫几个同学来这吃饭, 这样就能赚更多了。”
以做生意的角度, 他年后童试若考中就不在这个学堂了,得跟大一些同样考中童生的人一块儿念书,跟这边交流自然而然就少了。
想赚钱得趁早,汤圆是一派奸商头脑。
萧寻听着笑了笑, 孙氏下来的时候看了一楼一眼, 客人很多的,哪里用得着汤圆招揽生意。
林秋然道:“你这脑子,想得都是什么, 在书院得以学业为主,不能老想着家里生意好不好,也不能老想着吃,金鼎楼的生意用不着你操心的。”
汤圆道:“我知道, 我您还不放心吗?别人问我考试我都是三缄其口,从不吹牛,好好用功。您说过,同窗情谊难得,要珍惜,所以我才招揽生意。”
林秋然点点头,等以后再长大些,经历越多,心思反倒不如小时候那般赤诚,想得多有自己的小心思,她都猜不到是什么。
如今汤圆还和几位国公府的公子一块玩,还有王府的小公子,就连齐颂安也摒弃前嫌,二人将当初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等长大些,大抵不会这样了。
林秋然不希望他很多年后想起现在觉得光往前走了,没有留意同窗情谊,心中后悔。
这也是林秋然犹豫要不要让汤圆现在往上考的另一个原因,考上自然好,提前做别的事,走得比别人快,可他年纪小,日后没准儿会觉得吃力,到时候为了跟得上,要卯足劲,还要怕日后再回去。
她有时候希望孩子就一直这样,小小的,也不长大,没别的烦恼,那该有多好。
不过,人总得往前走,回去之后汤圆先跟萧寻练武,练完后玩了一会儿,不用人催自己就回院子写课业。
他给院子起了个名字,叫明竹堂,明意味着光明,竹是希望他能有像竹子一样的品行。
他才五岁大,不会说起个多好听的名字,但在林秋然看,这个就很不错了,比老虎堂好听。
夜深人静,林秋然还隔着远远地看了看。
天不算凉,汤圆就打开窗子在灯下写课业,屋内明亮,他一笔一画极其用心,从不坐一会儿,就看看这儿或是分神玩一会儿纸笔。他身旁丫鬟小厮守着,不过也就做送茶水、剪剪烛芯、赶赶蚊虫这些活。
晚上是果茶,汤圆都等写完再喝。
如今也不用讲故事了,好像从他去书院后,他就慢慢长大了。
算来才短短数月。
林秋然悄悄地走了,汤圆也不知道。
晚上下了一场雨,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凉,林秋然起来的时候觉得哪哪都冷,汤圆这会儿已经去了书院,她叫来明竹堂的丫鬟,问道:“小公子今儿可换了厚衣裳去书院?”
丫鬟回答:“回夫人,已经换了,省着弄湿奴婢还另给公子备了一身。今早还过去把学舍里的被子换成了厚的,方便小公子中午在那边休息。”
明竹堂的丫鬟每月一两银子,活很轻巧,就打扫打扫院子,因为汤圆白日不在,就晚上管守夜,剩下的就是管着汤圆换季换衣夜里关窗等杂事。
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在伯府就不用干活了。
林秋然点点头,“做得不错。”
她话音落下,林夏就给二人一人一两银子赏钱,明竹堂两个丫鬟两个小厮,还有一个林阳,琐事上基本不用林秋然操心。
天凉,林秋然也换了秋衣。
府里人的秋衣一个月前就吩咐绣娘做了,正好今日冷,都给换了,看着也整齐。
梳洗过后林秋然吩咐丫鬟给孙氏那边送去了两匹料子,两块皮毛,一些补品另六斤棉花,留着过冬用,孙氏想做点什么做什么。
孙氏收到东西挺高兴,没人不喜欢东西,而且林秋然送她东西,不就说明惦记她吗。
谁不喜欢别人惦记自己,不过她自己有钱,月钱加上铺子的利润,每月有一百两,是真的不缺钱。
她让丫鬟做了棉垫子,自己在上头绣了竹子,留着汤圆拿去书院用,另外还给林秋然人做了张小毯子,她靠着看书的时候方便搭在腿上。
东西两日就做好了,林秋然也高高兴兴地收下,长辈的心意,一直推脱说不收也没意思。
今儿徐管事还来了送上个月的利润了,利润不多,还是五百两。
但给林秋然看了账本,上月利润就有一万四千多两,徐远珩的意思依然是大头留着囤货进货,现在不少人开始着手做香料,香料价钱高了,成本增加,等下个月就慢慢做。
徐远珩对方子有信心,当初他也是让人试过的,数日都没有研制出来,别人想做难。
徐管事道:“林夫人别急,估计等下个月分成就多了。”
林秋然道:“我是不急,也是为了生意,以生意为主就是。如果资金周转不开,我来想办法。”
徐管事笑了笑,“暂且用不着,不过还是多谢林夫人。”
林秋然估计徐远珩用不着,他做了多年生意,还经营别的,肯定不缺钱,再说现在分成定了,谁也不好再追加投资,但以朋友的身份借个钱帮忙还是行的。
林秋然这儿也不缺银子花,她有铺子,等庄子粮食晒干送来了,府里家底又会多了几万两银子,不急着用钱。
生意上她只管方子,其余的归徐远珩管。
她看账册,现如今得存了三万多两银子的货,如果下个月分成,估计分得不少。
日子一日日过去,天气冷,两间小铺子的生意都不错,汤圆还去吃了一次,吃完在铺子看看转转,林秋然悄悄问孙氏,才得知他占了麻辣烫铺子的一成利润。
孙氏对此并不在意,“你给我了,咋处置还不是我说了算,再说汤圆又不是没给我钱,等我走了,这都是他的。”
林秋然有些无奈,“这话您可不能跟他说,疼他是疼他,什么走不走的?这话都不能让他听见,您还长命百岁呢。”
林秋然不想汤圆太看中这些,年纪小,钱财乃身外之物,品性最重要。太过看重钱不好,这种话也听不得,万一真哪天他来一句,觉得家里这些都是他的呢?
家里就这一个孩子,虽说以后都是他的,可现在还不是。林秋然更希望他能有自己赚钱的本事,如今的家里带着他投点生意,跟着分钱,徐远珩给他一些分成,却没为生意出过力,哪里能算是他赚的,不过是大人喜欢孩子,拿出来哄孩子高兴。
孙氏赶忙道:“放心放心,我不当他面说。他呀还是很孝顺的,有钱也给我花。”
在孙氏眼里,汤圆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谁也比不过。若真考上童生,明年才六岁了,她指定得回村说说。
这是萧家的孩子,是她的孙儿,萧家村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一个,但是他家出来了。
林秋然轻轻点头,这一月转眼过去,十月份的考试汤圆又拿了第一,这倒让不少看笑话的人歇了心思,一次还可以说是偶尔,可次次都这样,足以说明他的功课是真不错。
林秋然偶尔晚上去明竹堂,在外面能听见他诵读的声音,他现在已能熟背四书五经,诗词亦能背近百首,先生还教了他们作诗,林秋然看是稚嫩了些,但平仄都对得上,对这么大的孩子来说也不易。
比起说他天资聪慧,林秋然更希望他能勤奋不骄傲。
十月初九,徐管事又登门了,这回是来送利润的。
给林秋然带来了两万两,给汤圆的是两千余两。
这回分得多,但钱还有留着周转的,七月份八月份九月份三个月没怎么分钱,这次也该多分一点。
账册林秋然看过,没什么问题,年底这几个月分红估计也不少。
徐管事一脸笑,他如今就管京城的香料生意,当初想跟着徐远珩做事,就真的跟住了,来了京城,自己也攒钱买了宅子。
林秋然跟着闲聊几句,“不是说有不少仿品吗,现在生意怎么样?”
徐管事说道:“对咱们生意其实没啥影响,您也知道,香料本来就不便宜,成本是压不下去,别人做出来的东西卖得也不便宜。既然价钱差不多,那看i恶人何不选味道好的呢。”
这门生意徐家占着,只要林秋然不把方子给别人,其他人就闯不进来。
不过别看现在赚得多,当初也是一点一点做起来的。徐远珩前前后后跑了多少次喝了多少酒,才有今日。
林秋然道:“那就好,你回去多看着你家公子,生意重要,但别太累了。”
徐管事道:“这是自然,没什么事了,小人就先告辞了。”
林秋然往外送了两步,回来又数了数钱,今年这钱可不少,庄子收成、金鼎楼利润……若不算花出去的,今年家里赚的钱有十万两了。
不算不觉得,一算发现可真多。
林秋然想想当初每月赚几两银子的时候,也很高兴,根本没想过有朝一日赚这么多。
晚上看汤圆睡着,她回正院,和萧寻说这个,“夫君,你知道我们今年能赚多少钱吗?”
萧寻真没算过这个,他问:“有多少?”
萧寻诧异道:“怎么有这么多!”
萧寻还没真没问过家里的钱,他每年俸禄倒不算多,只要发了就给林秋然, 其余的赏赐皇上赏了也一并拿回家中。府里的事他从未过问, 知道家里有两处宅子几间铺子, 但值多少钱未曾了解过。
他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忍不住问道:“是算着家中的田产地产这么多,还是不算就有这么多?”
林秋然被萧寻的反应逗笑, 她道:“得算着家中今年新买的三间铺子,还有花出去的钱, 去年买的铺子便不能算了, 今年的一共是这么多。”
家里一年四季花销也得几千两,衣裳首饰、吃饭炭火,府里这么多人呢, 再有月钱和人情往来……杂七杂八加一块儿就多了。
但跟赚的一比, 这些花销算不得多。
林秋然道:“光庄子收成卖的粮食就六万两,香料生意比往年赚得多一些,也有四五万两。这不开了分店,等明年金鼎楼两处铺子的利润也能有万两银子。”
算上余安的金鼎楼都开了三间铺子了, 还有其他的小生意, 或多或少都能赚一点,这些加一块,可不就十万两银子, 还不止呢。
庄子卖的粮食钱在林秋然这儿,还有今儿徐管事送来的利润。
加起来是八万两银子,这个钱是继续投生意还是买宅子买铺子还是怎样,林秋然暂且还没想好, 但现在她现在想和萧寻分享喜悦。
萧寻看林秋然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好像装着星星,全都是喜悦,整个人由内而外地高兴,让他也忍不住跟着换洗起来,“这么多,可真好。那先给你买套首饰,再买几匹料子,我看屋里的杯子碗盘也用了许久了,该换新的了。”
这些萧寻都有留意,不过他钱太少,一月二十两月钱,能能剩个十两多,他还想留着年底给林秋然买东西。
林秋然点了点头,“那也好,这些首饰都戴了许久,前些日子给娘买了对玉镯子,我也买一对戴戴。”
出门多,这些世家夫人讲究出门一次换一身衣裳一套首饰。
瓷器是该换了,漂亮的瓷器林秋然看着心情会好伤许多,用它们喝茶吃点心,每天换一样每天都有不一样的心情,贵是贵还易碎,但是这钱她觉得花得值。
试新菜用漂亮的瓷器,心情也会好的。
林秋然:“对了,还可以给你换一匹马。抽空去马市看看,选匹好的。”
萧寻对别的东西的兴趣都不高,就喜欢马和刀剑,外加一个吃,可吃才花多少银子,而且多是在家里吃,就算进公中开销了。
别的就没了。
照说来京城这么久,林秋然还认识了不少夫人娘子,时不时出去赏花喝茶,但萧寻休沐也鲜少出门,也不出去喝酒什么的。
庄子是皇上赏的,那这钱就算萧寻赚的。别看一斤粮食是便宜,可架不住家里的地多,一顷一百亩地,千顷地就是十万亩地,所以该给萧寻买些东西。
林秋然笑着看萧寻,她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不管马多贵,都给买。
萧寻微微低头行礼,道:“那我在这儿就多谢夫人了。”
林秋然指了指自己肩膀,“嗯。”
萧寻很有眼色也很上道,凑了过来给她揉肩,只不过揉了一会儿,那双手越来越往下移,也越来越不老实。
林秋然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回事儿?揉肩还磨磨蹭蹭的。”
萧寻说道:“夫人要给我买马,我必需身体力行,好好回报才是。”
萧寻很喜欢做这事。
若非林秋然有时会累得受不住,得休养休养,他恨不得日日做。有时林秋然也有烦恼,可一想,萧寻今年才二十四岁,她才二十三,正年轻。
孩子长大了上学了,她也和孙氏分开院子来住,能和萧寻走到现在,林秋然心满意足了。
林秋然半推半就,倒在了床上。
入秋之后天气转寒,萧寻身上热,林秋然还是愿意跟他贴得近一些,屋外又下了雨,今年入秋后雨水多,一开始是毛毛细雨,好似针,又似牛毛,落在人身上像是细密的亲吻,让人感觉痒痒的。
接着一阵雷声,雨势转大,狂风骤雨裹挟着树枝上的黄叶子,有的不经吹扰,落在了地上,飘旋在水洼中,被豆大的雨滴砸着,肆意地享受秋雨的寒意和痛快,生命最后一刻都在和秋雨争斗。
最后雨由急转缓,也不知下了多久。
次日林秋然醒来,看外面雨已经停了,地上又是一片湿润。石板被雨水湮成青色,地上不时掉下来几片树叶,丫鬟已经很尽心在扫了,可是这个时节,树叶子就是一片一片往下落,一日都在掉叶子,扫也扫不干净。
林秋然看了两眼,让林夏告诉几个丫鬟以后早起扫一次就行了,秋日院子里有点落叶意境也好,若总是干干净净的,往外看去只出去觉得冷、萧条,反而感受不到秋日的氛围。
秋收冬藏,庄子收秋了,林秋然少了不少事。想想去年这个时候还在来京城的路上,今年就已经安顿好,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汤圆很喜欢这个时节,林秋然发现他就没有不喜欢的。秋日天气凉爽,每月放假他都去庄子骑马。
捞鱼烤地瓜,还在庄子交了几个不错的朋友。
林秋然从不管他交什么朋友,萧寻也说过,这些事他自己看着来,大人不能事事都管。
汤圆偶尔也伤春悲秋,和林秋然说:“娘,我这日子太过安逸自在了,能读书能上学,可是狗蛋和大壮哥他们只能在地里捡麦穗放牛捡牛粪,都没办法读书。”
“我觉得摸鱼烤地瓜很有意思,可他们觉得能读书好。”
汤圆还不太明白这些,可却莫名觉得难过,心里很不好受。
林秋然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萧寻当年不就如此,她哄了汤圆几句,汤圆道:“娘,我能不能拿我的零花钱让狗蛋和大壮哥他们读书?要是能读书,那该多好。”
林秋然高兴他有善心,她神色柔和了几分,说道:“你自己的钱,当然是由你自己做决定。你想帮他们,那自然是好。不过也得考虑清楚,能帮到什么时候,若他们学不好,你会不会觉得白帮了。还有便是生米恩斗米仇,这话跟你说你可能不明白,得自己慢慢理解。”
汤圆神色纠结地想着,最后道:“我还是决定帮忙,娘能不能帮帮我,我怕这钱给了他们,他们家里人却不让他们去读书,最后和我的本意不一样。”
林秋然摸了摸汤圆脑袋,“好呀,娘帮你说。”
汤圆笑了笑,心里觉得他娘可真好,好得不得了。
林秋然其实觉得让汤圆试试也不错,这钱家里不缺,亏了也就亏了,如果这几个孩子能用功读书,日后投桃报李能帮助汤圆也是极好的。
如果没什么用,还能给汤圆长点记性。对家里来说,是稳赚不堪的买卖。
家境好,汤圆就能试错,林秋然不禁想,还好家里有这些,不然一脸羡慕看着别人读书的就是汤圆了。
林秋然让林夏去安排的,在庄子附近建了个小学堂,就朝在几个庄子招学生,免了束脩,但没免纸笔钱。
不然直接给钱,也不知他们会不会用在孩子读书上。想读家里会想法子,哪怕用沙子和树枝,也能学习写字读书。
过了九月份,京城天又冷了不少。今年雪来得早,十月中旬就下雪了,第一场雪就很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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