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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云上浅酌)


“外面是……”
段阑生站起来,按住她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轻声道:“没事,我出
去看看,应该是来找我的。”
他飞快走了出去,陆鸢鸢看向地上,沾水的布巾落在地上,沾了灰尘。
段阑生一直不让人上山打扰他们,刻意营造出桃源般的一场梦。可今晚,既然有人打破了惯例来找他,说明一定有重大的紧急事况发生了,不得不马上告知段阑生。
钟声响起,打散了这场山中迷梦。直觉告诉她,这场梦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刻,她也是时候做下一步打算了。
想要回家,她必须乘上段阑生这股东风,见到消散前的鬼帝,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参战倒是简单。凡人界打仗,士兵皆为男子,修仙界可没有这么多讲究。伏诛鬼帝这场大战,参战修士不限男女,只要实力足够就能上。某些阴兵猖獗的荒僻山村,还有一些民间修士结成队,维护一方安宁。但直攻鬼帝的队伍,却是默认由武神组建的。并且,这些人不一定能一直和段阑生同步行动,她要跟着的只有段阑生一个。
铺垫了那么久,不过是为了有一个可信的理由,让段阑生相信她,并心甘情愿地带上她。
陆鸢鸢深呼吸,衣衫下浮起一层薄汗。
该怎么说,她早已打了草稿,闭着眼也能滚瓜烂熟地背出来。可真到了这一刻,神思竟有种怪异的抽离感,像灵魂漂浮在半空,冷眼看着自己默读台词。
没容她准备多久,段阑生就独自回来了。陆鸢鸢遽然抬头,站起来,明知故问道:“出什么事了?”
段阑生与她四目相对,倒是没有隐瞒,沉声道:“前线事态有些紧急,我现在就要动身离开了。”
话一说完,他就看见陆鸢鸢的双眼睁大了,愣愣地看着他。
这次事发是有些突然,看她模样呆呆的,仿佛猝不及防之下被消息砸懵了,段阑生的胸口微微一软,放柔声音,握住她的手,说:“虽说有些仓促,但也不必过于担忧。我之后再传信与你解释。”
他松开手,便要错身离去。陆鸢鸢似乎终于找回了反应,一个跨步,拦在他跟前,仰起头:“慢着,我跟你一起去吧。”
段阑生错愕地看着她:“什么?”
陆鸢鸢语气比方才更坚定,重复道:“我要和你一起去。不管你去哪里,我也去。”
这些日子,尽管段阑生能感觉到她的心扉在逐渐敞开、接纳他,但总觉得那始终是一锅温水,没有沸腾过。而此刻,或许是离别的消息毫无预兆地到来,他第一次那么直白地感受到她对他的渴求、担忧、她想抓住他的迫切。
错愕过后,胸口漫出了丝丝雀跃与欢喜,像山洪一样爆发,飞泻而下,将本应存在的那丝因蹊跷而诞生的疑惑,也冲得七零八落的。
好在,欢喜没有冲昏他的头脑。自打两人和好,不管她提什么要求,他几乎都百依百顺,唯独这次,他立即拒绝了她:“不可以。”
陆鸢鸢摇头如拨浪鼓,攥住他的衣袖,道:“我得一起去,我不放心你和汤圆,要亲自看着你我才安心。难道你觉得我会拖累你吗?”
最后一句已经有点故意不讲理了。
“当然不是,可这是两码事。”段阑生扶住她的肩,不让她继续靠近自己,指腹摩挲她的肩膀,安慰之后,仍是耐心的拒绝:“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我保证,我一定会全须全尾地回来。”
孰料,他面前的人忽然张开双臂,扎入他怀中,抱住了他,轻轻地说:“可我们是一家人啊。”
“……”
段阑生浑身定住,推拒的手也定在了半空。
“一家人,就应该一直在一起,同风雨,共进退,你们怎么可以单独把我撇下?换做是你,能放心吗?”陆鸢鸢抬起头看他,说:“你不答应我,我也会从金鳌岛那边想办法的,你不觉得把我放在你自己眼皮子底下更安心吗?”
“……好。”
在一阵静默后,陆鸢鸢听见了头顶上微哑的应声。
她知道自己赢了。
当然,离最终的成功尚有一段距离。
她不是傻子,能感觉到,段阑生之所以答应她,除了是被一家人的说法所触动,也是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想把她拴在眼皮子底下,免得她真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乱闯。
况且,他只答应了让她跟着他,可没答应她在诛杀鬼帝的时候也让她跟着。
不过,至少眼前这一关是过了。关关难过关关过,到那时候,她自有办法。

第145章
离开了邙山这个被隔绝在战火之外的桃源乡,硝烟不再是战报上一行行凝练的墨迹。它卷着血肉的腥气,在天地间咆哮袭来。
当年,在凡人界救了濒死的越鸿时,陆鸢鸢就切身体会过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有多残酷。现如今,这场将三界生灵都卷入的绞肉机般的战争,战场却要“干净”得多——鬼帝自己不上阵,只躲在后方召唤阴兵迎战修士。这些鬼兵鬼将,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东西,被修士斩灭后,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导致了从肉眼上看,战场直接少了一半的遗骸。但这却让人心情更为沉重,皆因剩下的都是人类一方的遗骸。
召阴兵是鬼帝最逆天的底牌。从古至今,冤死的人不计其数,意味着鬼帝的后备军也不计其数。再牛的修士也有累了的时候,阴兵却不怕疼也不用休息,可以说是很bug了。
好在,这玩意儿纯靠鬼帝一只鬼发电驱动。迄今为止,每一场大战,都消耗了鬼帝难以计数的力量。阴兵的力量在衰弱,鬼界旧址边界前日溃破,要塞被修士逐一拿下。
只可惜,修仙界还是欠缺了一些运气——前一场布置精密的强攻还是没能摁死鬼帝,这家伙鱼死网破,杀了上千修士,逃向了鬼牢山的方向。
穷途末路的困兽是最危险的。为了不给鬼帝留下喘息的机会,须得乘胜追击。金鳌岛派出了最善战的武神。而妖王姬朔,则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段阑生。
前往鬼牢山的路上,陆鸢鸢与段阑生一共遇到了数次阴兵伏击。沿途,还见到不少化作废墟的村庄,仿佛大地上被碾碎的一朵朵红花。
一眨眼,他们离开邙山已经七个日夜了。
暮色四起,满目苍凉。天际残阳血红,水边晃荡着芦苇的残影。
陆鸢鸢站在一棵树下,合上手掌,掌心上的传音石微微一闪,光暗了下去,变成了一块平平无奇的灵石。
这是金鳌岛新捣鼓出来的新玩意儿,有点儿像简易版的传呼机。双方事先约定好信号的含义,要通讯时,用灵力催动灵石里的微型法阵,就能传递具体的信息了。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们到哪儿了?”
陆鸢鸢沉眸,将灵石踹入怀中,应道:“金鳌岛那边遇到的攻击比我们要多两三波,估计会比约定时间晚两天到。”
在他们离开邙山的那一天,金鳌岛的武神精锐同时从另一个地方出发。
从他们此刻站着的山坳再向前约一千里,就会进入鬼牢山的地界。双方约定在山下一块天险石下会合。
陆鸢鸢转过身,一只手递到了她跟前,指尖还沾着微微湿润的水珠。
一个时辰前,他们刚击退一波伏击。段阑生爱干净,纵然阴兵全蒸发了,他仍嫌扬起的沙尘太脏。恰好,这片山坳有数道清澈的溪流,他就二话不说去清洗了一番。
甫一将手放进去,段阑生就收紧手指,很自然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既然这样,我们今晚就先在这里歇歇脚吧。”
陆鸢鸢马上了明白他的意思,颔首:“反正提前到了那里也是等,在这里等也是等,那还是离鬼牢山越远越好。”
鬼牢山,名唤山,实际并非一座孤峰,而是一片绵延数万里的原始森林。从前这一带还是有人烟活动的。但现在,都还没摸到鬼牢山的大门,就已经完全看不到村人猎户的踪迹了。
黄昏百鸟归巢,偌大的山林却一片诡异的死寂,连
野兽的嚎叫也听不见。
天黑前,两人在附近寻到了一处干净的洞穴,洞口有已经失效了陷阱,洞中散落着积满尘埃的炊具,还堆放着一些柴火,估计是某个猎人曾经的歇脚地吧。
段阑生一蹙眉,将她往洞外一推:“脏,我稍微收拾一下。”
刚才明明还嫌弃自己身上沾了尘土,在溪边仔仔细细地梳洗过,如今倒是眼也不眨地弯腰收拾了起来。
陆鸢鸢没阻止他,目光转开,发直地盯着石头缝隙里挣扎长出的一株草。
最快是后天……不,最快是大后天,她就能回家了。
难以描述她此刻澎湃的心情。忐忑,期待,害怕,紧张,千万种情绪在交战。
或许,还掺杂了她不愿细想来由的——犹豫。
她并没有忘记,她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拖到今时今日还没动手——她还没有找到机会,骗段阑生吃下她身体里的渡魂荆棘。
小若说过,鬼帝的右眼就是时空隧道的入口。但若是没有渡魂荆棘载着她,就算她爬进鬼帝的右眼,拿针线缝上他的眼皮,她也回不了地球。
确切来说,其实她不是完全没有找到机会。段阑生对她已经不设防了,她之所以一直没动手,是因为汤圆如今还寄生在段阑生的肚子里。
还有……
不,没有其他理由了。
这时,一双手突然将她拉了过去,耳畔传来一道调侃的声音:“叫了你两声都不答应,怎么发起呆来了?”
陆鸢鸢觉得自己粉饰太平的能力越来越强了:“没有发呆,只是有点想吃东西了。”
段阑生不疑有他,轻扬嘴角:“原来是馋了。”
尽管早已不需要每天进食,他们还是在储物戒里放了不少零嘴。段阑生生起一个火堆,耐心地擦干净果子,才递给她:“给。”
陆鸢鸢接过来,低下头,没吭声,咬了几口果子。忽然,在噼啪的柴火声中,她听见一声细微的水滴音。
陆鸢鸢眼皮敏感地一动,蓦地抬头,便呆住了。
段阑生的鼻子里淌出了血。
不止一滴两滴。
暗红色的、温热的血啪嗒嗒地砸在了衣襟上,冶艳地交叠、渗开。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段阑生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失态,他一抬手,指腹触及鼻血,神情微变,第一反应竟是转身躲开她的注视,站了起来,似乎想离开山洞。
然而,没能离开,他就被扯了回去:“你受伤了?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
被她用身体堵住,无处可钻。段阑生微微低下头,柔顺下来,任她察看。
坦白说,他本打算瞒她瞒得死死的。但到了被她逼问的这一刻,在懊悔之余,他竟有几分窃喜,似乎不是那么想反抗。
他就是这么矛盾而阴暗的人。每一个能看出陆鸢鸢在乎他的选项,痛也是快乐。
好在,这看起来吓人的血很快就自行止住了,段阑生抬手,用食指轻轻一擦嘴唇,雪白的面庞上拖曳出数道凄艳的红痕:“我无事,你别担心。”
一听就知道在搪塞,陆鸢鸢声音拔高:“没事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流鼻血?”
眼前这幅似曾相识的画面,不可避免地让她想起了一个死去了很久的人。如同刺骨的风钻入她的心窍。
那个人,前一秒还在她面前好端端笑着说话,下一秒便七孔流血,留下了让她此生都读不懂、也无法释怀的遗言,就静静地死去了。
自那以后,阴影就根植在她生命里,她内心深处开始害怕看见类似的情景。
“真的没什么大事。”在她的瞪视下,段阑生似乎妥协了,慢慢放下手来,柔声道出实情:“汤圆很快就可以脱离我的供养,变得和寻常的小孩一样了。最后这几天,是会对我有些影响。”
“……”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陆鸢鸢一滞,如同被掐停了发条的人偶,怔忪地望着他。
“只是有点身体反应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段阑生抬起没沾血的那只手,将她慢慢地按回了原位,语气轻松:“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
“我衣服都脏了,去外面洗一洗再回来。你在这里歇着吧。”
他站起身来,才迈出一步,就被拉住了。
陆鸢鸢低垂着头颅,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傍晚的时候,你根本不是嫌自己身上脏,而是那会儿……发生了和现在一样的事。你不想让我看到,才借口去溪边洗脸的吧。”
头顶上没人答话。悉索几声,她感觉到段阑生重新蹲了下来,一抬头,就对上一双亮亮的眼。
这家伙竟然在笑,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好像在欣赏什么珍贵的画面。
陆鸢鸢有点儿懵了:“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段阑生眉眼弯弯:“你在心疼我,我很高兴。”
……心疼?
像她这种虚伪的人,也会对自己将要利用的人产生这种猫哭老鼠一般的情绪吗?
在柴火的噼啪声中,陆鸢鸢无法看他的表情。她盯着自己的膝盖,听见自己涩声道:“……傻子,下次这种事别瞒着我。我陪你一起去洗脸吧。”
“也好。”
段阑生同意了,先起来,退后了一步,让出空间,陆鸢鸢撑着膝盖起身,跃动的火光在余光中逐渐晃出重影,倏然间,没由来地一阵眩晕从脚底涌起,她眼前猛地一黑。
恢复意识时,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微弱的天光映入漆黑的山洞中。
陆鸢鸢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手足有些发软,仿佛力气被什么东西用吸星大法抽干了,还没充盈回来。但身上又没有伤痕,灵力运转如常。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她怎么会突然失去意识?
时间过去多久了?不会耽误大事了吧?
陆鸢鸢有种不好的预感,坐起来。她还在之前的山洞里,但段阑生不见了,只剩她一个。火堆无人添柴,早已熄灭,灰烬也冷却了。
段阑生呢?
陆鸢鸢忍住不适,有点虚浮地起来,往洞外走去。
天明前最冷的时分,荒郊野岭,草木晨露冷湿交加。
没费多少功夫,陆鸢鸢就在昨天傍晚的溪边找到了段阑生。
他坐在溪边,一动不动。天未大亮,乍一看去,几乎与死气沉沉的草木融为一体。
陆鸢鸢先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快步走上去:“阑生!”
奇怪的是,段阑生仿佛没听见她的声音一样,没有理会她。
一丝蹊跷在陆鸢鸢心底涌起。
这段时间,段阑生就像她的连体婴一样。可今夜,她因不明原因短暂地失去了意识,他却没有守在她身边。现在明明听见她的声音了,也没有反应,着实奇怪。
陆鸢鸢终于走到他身后,拉住他的臂弯,触手一片湿冷。他的衣裳竟然都湿了,就这样贴在皮肤上,就像刚从溪水里打捞出来的一样。陆鸢鸢皱眉道:“你身上怎么都湿了?”
她绕到了他的正面,定睛一看。
段阑生的面色森森发白,血色褪去,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脖颈上。但他脸上沾到的血污,却没有洗干净,还凝固在上面。
“你这是怎么了?”陆鸢鸢不解地弯下腰,捧起他的脸,用袖子擦了擦他面上的血污:“不小心滑到水里了吗?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脸上没洗干净,衣服倒是全湿了。”
没擦几下,她的手腕突然被攥紧了。
段阑生的手指极冷,捏得她极疼。
陆鸢鸢倒抽了一口气,不明所以地抬首,就感觉到神经蓦地跳了一跳。
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段阑生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了。
从他们和好以来,他这双眼睛是柔情若水的,充满着纯然喜悦的。
可如今,那种明朗温情的情愫,仿佛消失在了微弱的天光中。
段阑生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目光,冰冷而阴鸷地看着她。
阴翳隐藏在美丽下,或许是错
觉,她甚至看见了近乎于狰狞森然的怒气与杀意。
陆鸢鸢僵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
段阑生为什么这样盯着她?
只是,不等她想明白,段阑生终于动了。他抓住了她捧住他脸庞的手,带离了自己。
长睫掩住探寻的目光,段阑生轻轻提了提唇角:“我没事,回去吧。”
他微微侧过头,不欲与她对视。暗淡的光落在他半边脸的轮廓上,滋长出捉摸不透的阴郁和怪异。
很不对劲。
浓烈的不安从足心一直冷到头顶,然而这一刻,她什么疑问也没能发出来。含混地应了一声,她被段阑生拖回了山洞中。
天还没大亮,还能再歇一会儿。
冷却的火堆旁,段阑生换掉了湿透的外衣,说自己倦了,就这般侧卧躺下,面朝着山壁,仿佛在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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