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呼吸交错声此起彼伏,床帐上映照的身影时隐时现,肌肤触碰,激起一阵战栗,泛起一片灼烫。
那温度烫得人呼吸发颤,烫得茭白的细指不得不拧住宽大的臂膀。
她满目朦胧,他肩下生汗,偏二人又吻在一起,缠绵,升高温度。
半夜,方才平息。
床帐被拉起又放下,踩过一地的衣物后,周景知回到榻上给她喂了水,又揽着她躺下。
“累了便睡吧。”
这已不是这段日子来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自那夜之后,每日夜里,她的床帐内便都多了一个人,而她月信结束后便是更加愈发不可收拾起来。
起初她还能理解他是因二人重逢而情难自已,可是后来她便有些腹诽了。
这些夜里他不仅在那事上缠她缠得厉害,他还总执着于在做那事时让她唤他的名字。
起初她还能甘之如饴地配合,就将那一声景哥哥落在他的耳中,可是后来他提的次数多了,她便有些不理解了。
而她还更搞不懂的是,她每次唤她,情至深处时,他便总会带着泛红眼尾,无声地落下泪。
然后便是更大的攻势,再周而复始,直至夜半方休。
今夜亦如前几夜,他再度躺下之后会揽着她的背细细安抚她,或者说这本就是以前他对她的习惯。
只是今夜她并没有睡,而是哑着声音开了口:“听说今天张公又提了想出宫的事?”
“嗯,但是我想着他的身体,还是建议他留了下来。”说话间,他安抚的动作未停,甚至夜间的寝殿安静,就连细微的摩挲声都能听得清晰。
上官栩无力地一笑:“我看你非是为他的身体而让他留下来。”
“那我是为什么?”
一俯一仰间,二人的视线相接在一起。
“你说为什么?”
他笑:“我不知道。”
上官栩的眼神便变得似恨似嗔。
他笑意却更甚,又将她揽得更紧:“我是有私心,就想与你多温存片刻,不然以后我又能寻什么理由留下来呢?”
“你这算不算见色忘友?”
“你我是拜过天地、昭告过天下的夫妻,他亦是我尊敬的良师。”
“所以你就想说一方不算色,另一方也不算友?”她轻笑一声,“还说你没学坏,也不知这些你到底是跟谁学的,都会说歪理钻空子了。”
“你真不知道?”
上官栩见他这次竟没否认,还反问她,不由得也呛了回去:“我如何能知道?那几年我又在你身边。”
他有理有据:“可除那几年以外,你都在啊。”
他眸色别有深意,再问了一遍:“你真不知道我向谁学的?”
上官栩当真被他的话问得云里雾里:“我真不知道,难不成那人我认识?”
周景知忍笑:“你不仅知道,你还很熟悉。”
上官栩便更不解。
周景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上官栩瞬间瞠大眼,他说的竟然是她!
“我怎么教坏你了?”她不甘地嗔他。
周景知温声:“什么教不教坏的,我可没承认我变坏了,我只说对于你提到的‘歪理钻空’是向你学习的,你自己想想当初的你是如何行事的?”
上官栩眉头跳一下,想起以前那些欢脱时刻,说话也不觉绕起弯来:“我那叫灵活变通。”
周景知从善如流:“那我也是如此。”
上官栩瞧着他略有些无赖的模样轻笑了声,却又闭了眼向他怀中再靠了靠。
这些年两个人都发生了变化,不止他与以往不一样了,就连她也难有当年那个上官栩的恣意心性了,且想着这些年来经历的这些事情,她确也觉得这些变化是好的,不是说于性情上是好的,而是在保护自己上是好的。
当年的他太过温仁,他若一直保持着当时的心性,他只会受到更多的折磨,不只是在与苏望的斗争上,还在与自己的自洽上。
“在想什么?”
似心绪被察觉,她额上悠然传来一句温声。
她扬起脸看他:“在想这些年你是怎么度过的,在想……”
她目光落在他脸颊的轮廓上,在想利器削骨,你到底是怎样熬过那钻心的疼的。
痛苦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若再度提起难免会让痛意重现,而他也定然是不会将那些痛表现出来的,只会自己在心中默默消解,所以后面的话
她没有再问。
他握住她的手,依旧说得轻松道:“其实,最初的一些时间确实有些难熬,但是到了后面就确实像我之前告诉过你的那样整日不过吃喝,悠闲自在。你没去过五岩山,是不知道山中风土到底有多养人。”
“那我以后得挑时间去了。”
“好。”
“你带我去。”
“那是自然。”
二人便再笑,只是想起他体内还未去的余毒,上官栩便始终觉得心中有块石头堵着,放不下。
“你的身体……”
“你放心。”在她话还未说尽时,他便温声接过话,“虽还未完全好,但已没有大好,只待今年子阳的师父备好药材后,在最后为我拔一次毒就好了。”
然而上官栩依旧担忧:“可是你之前吐的那两次血……”
周景知眸光闪了闪,他不想让她过多担心便有意隐藏他的身体状况,然而却忘了之前在她面前两次失态。
那是实打实的让她看见了的。
上官栩隐约见他沉吟了几息,然后就见他神色泛起有些难意,她立时便担忧起来。
他抬了抬眼,对她看了又看,吞吞吐吐道:“那其实是我故意的。”
上官栩愕然:“什么?”
他便如做了错事般,神态伏低做小起来:“当时为了得你信任,是我故意在你拿给我的药里做了手脚,这才有了吐血的假象,至于第二次嘛,是我被人暗算后所中的那药和我体内的余毒有些相冲,这才有了那一次吐血,然而也正是那次相冲,竟将我体内的余毒又冲去不少,也算因祸得福了。”
“真的么?”上官栩半信半疑。
“当然。”他干脆地回应。
上官栩不再追问:“那你之后便好生养身体吧,朝上的事我来就好。”
周景知笑:“这般娇养我,那我的幸臣的身份可是坐得更实了。”
“难道不是?”上官栩戏谑,“还是说你放不下面子?”
周景知扬眉:“我是觉得我吃亏了。分明是夫妻,却做了幸臣,这名分上可差了一档。”
说完,他也不再玩笑,而是正色道:“当真不必如此忧心我,你虽未言说,但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亦受了不少苦,而如今你我相逢,我焉能再让你为我忧心?”
“这段时日的美好当真是我这几年来想都不敢想的,真的到现在为止我都害怕是场梦,所以我现在想的就是抓紧你的手,不管要做什么,要遭遇什么,我们都要一起,都要度过。”
“而且,你真的没什么好担忧的”他眸光真诚,“也有了好几夜了,你不都体验到了么?”
上官栩惊震,然后瞬间红了脸:“你、你在说什么!”
他翻身而起,撑在她上方:“今夜这么精神,看来还没体验够。”
见他隐有起势,她慌忙去推他:“可以了,我信了!我信了!”
他停在了半路:“信了就好。”可是他说话时又丝毫没有平躺下去的动作,果然下一刻他就道,“然而你激都激起来了便要负责。”
话落,他扯了锦被往上再盖了些。
上官栩抗拒不得,只能被他带入。
神策军行营节度使就要入京,这两日周景知一直准备着和节度使周旋的事宜,张凡这边上官栩便替他多去看了几次。
然而上官栩来张凡这里,想做的却不止这一件事。
她还要见荀阳。
那日他与她说的关于他身体状况的话,她始终没有相信,虽然她期间并没有再提,但也只是因为她知道她再如何问他也不会多说,那她便不如来问旁人。
张凡对他的身体状况所了解的,也不过只停留在那年上巳夜之后的一段时日,后来他被送去五岩山之后,张凡便并对他的身体状况了解得不多了,就算他之后回了京,他也只对张凡说一切都好。
所以上官栩便只能再换一个人问,而这次她喊下荀阳,不再打算再用以往的法子去问答案,而是要剖出答案。
“不知娘娘留草民下来是何事要吩咐草民。”
张凡所住偏殿的外殿,上官栩与荀阳分坐在一罗汉榻的两侧,在开始之前她亦为他倒了茶。
“他将那几年的事都与我说了,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想寻机会感谢荀大夫,也想感谢你的师父,然而最近事态复杂,须神医也并不在京,这事便也就一直耽搁了下来。”上官栩将茶盏推向了荀阳。
荀阳颔首,恭敬地接过:“娘娘何须如此,实在是折煞草民了。”
上官栩浅笑:“说到见外,我倒觉得荀大夫更见外些,你与他早就是多年好友,你在他面前都能言辞行为如常,又何必在我面前以草民相称呢?不如你我也像寻常朋友一样聊天就好。”
荀阳局促但也实在道:“我这不是和娘娘不太熟悉么。”
上官栩顿了顿,又点头:“荀大夫说的这话在理。”
简短寒暄后,便是上官栩要切入的正题了,她道:“我今日请荀大夫相叙,是想问一问荀大夫,我该在哪些方面替他注意,又该如何去帮他调理身子,让他能够更长久地陪伴我。”
荀阳稍有惊讶道:“长久二字如何说?”
上官栩便垂了眸:“自然是因为他体内的余毒了。他曾告诉过我,他之前不想与我相认,就是因为考虑到他体内余毒对他身体的影响,他担心他与我相认后不能长久地陪伴我,以至于失而复得的喜悦后面是更令人悲痛的生死离别。”
“他也说过这几年来,他一直都在解毒,只是成效都不太好,又加上这段时间以来他身体一直有着不适,所以我也因此跟着生了担忧,我就怕他……”
上官栩抬眼向荀阳看去。
荀阳:“他近日身子又有不适了?那他怎么不来找我?”
上官栩顺势问:“他身子不适的频率是不是很频繁?”又为了不让荀阳查出端倪,继续道,“许是就是因为太过频繁,他便觉得习以为常了吧,所以我劝了他几次来找你他都说不用,说都只是些小问题,忍过去就好了。”
“胡闹!什么忍过去就好了!”荀阳当即没忍住,“现下本就是他要第四次拔毒的关键时刻,他怎能说不管就不管?难不成就真的觉得可以破罐破摔了!他近日是什么症状?可是又是鼻衄?”
“第四次拔毒?破罐破摔?鼻衄?”上官栩迅速抓住关键词,“怎么就破罐破摔了?怎么就拔了三次毒都没拔尽?他身体到底现下是什么情况?”
她心如蚁噬道:“当真是油尽灯枯之象?”
荀阳怔忡,立时明白过来自己被套话了。
可是已经晚了,上官栩已经从中得到了答案,虽然模糊,但大致的方向她却已经清晰了。
她便低着声音以此竭力掩盖声音的颤抖:“所以他是真的活不长了?”
外殿里安静了好久,若非有茶香飘散,时浓时淡,还以为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片刻后,荀阳才在上官栩的注视下开了口:“也不是说就一定活不长,只要他体内的毒拔尽,便可如常人一样,有长寿的机会。然而……”
“然而什么?”上官栩微红了眼眶。
荀阳不忍地向她看去:“然而刚才娘娘也问了,他为何就拔了三次毒都没拔尽,这第四的一次就一定能确保能拔净了么?”
上官栩小心翼翼:“这是最后一次了么?”
荀阳轻声:“非是拔毒的最
后一次,而是他可能所能坚持到的最后一次。”
“娘娘可知,他第一次拔毒和第二次拔毒的间隔时间是多久?第二次和第三次又是多久?而截止如今,又与第三次隔了多久?”
荀阳迎上上官栩恐惧和希冀混杂在一起的目光,答道:“分别是三个月,一年和三年。”
上官栩喃声:“每一次的间隔都在拉大。”
荀阳:“因为每一次的拔毒都对他自身损耗极大,每多进行一次,所需修养的时间就更长,而这次之后,若还不成功,兴许下一次就是七八之年。”
“然而,拔毒的损伤加上余毒的侵蚀,他可能根本撑不到七八年之后。”
“阿姐,阿姐!”
除夕夜,一个垂髫儿童坐在他父亲的臂膀上被抱入院中,刚一被放下地,他便张开双臂向原本在庭院中等他的女郎奔去。
“志儿!”
姚筝见那团小小的身影迈着他能跨出的最大步子向她奔来,笑意止都止不住的挂起,就又蹲下身子,迎接了他的拥抱。
正是过年时节,一家四口难得一聚,便一起在厨房包了饺子。
期间姚筝听到阿爹阿娘的对话。
“明日便就要走么?”
“嗯,近几日王爷身体愈发不好了,所以王府内外各处便都不敢松懈。”
“那志儿他……”
“志儿也要去,世子那边需要他陪着。”
姚筝闻言垂首,一直沉默着。
印象中,因为父亲得赵王器重和弟弟与赵王世子年纪相仿的原因,小姚志在刚满三岁的时候便被接入王府,与赵王世子同起居了。
这不管是于她弟弟而言,还是她家人而言自然都是好事,然而也因此,一家人能够团聚的时间一年却也就年节这几日了,而这一年又因为赵王沉疴的原因,一家人在春节这样的重要时刻里竟也只能聚这一夜,一起守个岁而已。
而正当姚筝感伤之际,突然厨房内响起了孩童尖锐的啼哭声——小姚志被正在烧水的铁锅烫到了。
一家人第一时间赶去查看,却见他小臂上已然烫出一片红痕。
梦醒之后,阿筝清晰地记得,那天夜里阿娘问了阿爹,能否将弟弟留下来观察几日,待养好了伤再回王府。
然而阿爹却也无奈痛心地拒绝了,只说王府中有更好的医师,就算去到王府也能得到更好治疗。
而后一日,弟弟由阿爹带着离开后,阿筝就再未见到过弟弟,后来赵王逝世,又不久皇帝驾崩,赵王世子被选为皇嗣入继昭帝血脉,被护送入京承继大统,至此赵王王爵因无后嗣而被封存。
而身为赵王亲信的父亲,也在王爵封存后选择了隐世。
和父母一起离开平州那天,一家三口坐在马车里,阿筝曾向父亲问了句:“阿爹,志儿呢?”
一家四口唯独少了志儿。
可是阿爹告诉她,志儿有了更好的去处,不用担心。
再后来,阿筝想起的就是那场残忍的灭门场景了,血流遍地,如江如河。
因为近日接连不断的梦魇和那些慢慢回想起来而不断浮现在脑海中的记忆,阿筝有些心绪难平,她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中发呆。
不多久,她听见了院子里的其它声音。
“徐大人!”她回神看过去,看清来人后在喊出声音的同时站了起来。
刚从外回来的周景知本见她一人待在那儿出神,便没有想去打扰,谁知竟被她主动喊下。
周景知站在廊下,转过身面向她,方准备开口问她有何事时便听她说道:“我有事想与徐大人说。”
立政殿内,上官栩同样地因为荀阳的那番话而烦忧。
荀阳细致地给她讲述了他那三年在五岩山上疗养的日子。
“他是因被带毒的匕首刺中才中的毒,又加上他上岸之后还与人有过拼杀,受伤之后更是加速毒性对他身体的侵蚀,所以最开始,他几乎是去鬼门关走了一趟。”
“后来,好不容易撑到五岩山,但也因为长途跋涉,身体太虚弱,致使第一次拔毒没有成功。”
“至于第二次……”
“那时,他派出去的人刚将那年事情的始末查清楚,亦将所有的细节都告诉了他,也正因如此他拼凑了出来一个让他无法接受的结果——他以为害他的人中有娘娘,且娘娘是其中主谋之一。”
“所以那一次拔毒也失败了。”
“而第三次,则是因为他改换容貌。”
“那时,我本劝他待到拔毒结束之后再行易容之事,然而他道,易容之后新的身份需要他花时间去坐实,而京中的事多耽误一日以后解决起来就多麻烦一分,所以他在第三次拔毒前易了容,可易容刮骨,哪有说得那么轻松。”
“至于这第四次到底能不能成功,我也并不能给出肯定的答案,只是前些日子,他告诉我他已出现了如鼻衄一样,许多以前从未有过外露症状,便说明他体内的毒已经又对他的身体侵蚀深入几分了。”
“所以下一次拔毒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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