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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与我神合貌离(此年岸上)


他十六岁中进士,同年过铨选,如今才二十四岁,便已是朝中四品侍郎,诚然其中有门第的原因,但他德行所为却也配得上他所处的位置。
官道上,骏马飞驰,披风飞扬,尘埃一路扬起,驾于马上的郎君姿态沉稳如松,风卷衣袂间尽是俊逸净朗。
快马奔忙不停,直至骊山行宫宫门前方止。
青年下马,解了披风交给随从后就只从马上拿了一样东西下来,然后便随着内宦入了宫。
上官栩已在殿内等候,见人进来脸上泛起笑。
进殿之人亦是大步流星,脸还未曾看清,便到了她身前。
“礼部侍郎苏尚拜见殿下,恭请殿下金安。”
上官栩温和道:“苏大人不必多礼,快请起吧。”
听到她又叫他苏大人,苏尚眼底下闪过一丝落寞,然而抬眼时眼尾又含着笑。
他先将随身带进来的盒子打开:“臣这次出使西燕,得见西燕各地人情,期间还寻到一颗被工匠雕刻成芍药模样的夜明珠,样式精美,臣知殿下一贯喜爱芍药,便买了下来,想着送给殿下。”
青禾从他手中接过盒子,再转交给了上官栩。
上官栩看了一眼,莞尔道:“快先坐吧,听说你一路快马回来,中途都未曾歇过,就别站着了。”
苏尚听劝入座,然而他看到上官栩只看了一眼就被放到桌案上的盒子,笑意渐减,只道:“听说殿下上元节带陛下于昆明池上祈福,不甚落水,不知殿下身体可曾受寒?现下还有没有不适之处?”
上官栩挑起笑:“没有,一切都好,那事情也早都处理完了,虚惊一场罢了。”
苏尚颔首思忖道:“臣那时在西燕,听闻了此事,本想着回来看望殿下,但出使事宜还有诸多未完成,便只能作罢,如今听到殿下亲口说一切无恙,臣才终于安心些。”
苏尚是出使西燕的使节,自是不能一回来就只说这些私事,他便又提了几句相关的话:“出使队伍如今应已快至山南了,臣此前在入境时将一切安排妥当后才离队快马入的京。”
“西燕国这次诚意很足,带臣观览了他们许多地方不说,就是这次进献给大晋的礼物也比往年翻了一倍,待队伍抵京后,臣将都一应事务整理好,再一起上个折子呈报给殿下。”
上官栩便说好,又跟着他的话问了些西燕的事,最后她问苏尚是否至今都未归过家,二人对话这才慢慢结束。
苏尚走后青禾过来收拾,看着被精美包装在盒中的那一颗芍药状的夜明珠,不由一叹:“明天就进入三月了,看来苏大人又是特意赶在今日入宫的,只是几月不见,娘娘似乎又与他生疏不少。”
上官栩垂眸:“不是生疏,而是自那事之后,我实在无法像以前那样对他,如今又分开几月,再见面时难免局促,便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了。”
青禾深知其中缘故,道:“是啊,那事就算与他无关,但他们终归是父子。”
上官栩无言,抬眼望向那夜明珠。
她如何不知他的心思呢,西燕不适合芍药生长,少有种植,但西燕多出能工巧匠,这夜明珠绝非是他恰好寻到的。
苏尚回了苏家在骊山下置办的府邸。
他方一入府就有一温婉女声唤他:“阿尚。”
他温声寻去,面露喜色:“阿姐!”
唤他的是苏望女儿苏凝,也是他的亲姐姐。
苏尚快步过去:“今日真好,我一回来便见到了阿姐,看来我们姐弟之间果然心有灵犀。”
苏凝点了点他的额头,忍不住笑道:“哪有什么心有灵犀,这不是听说你要回来了,今天又是二月最后一日,便知道你无论如何今日一定会到京的,所以我也就提早过来了。”
苏尚:“还是阿姐了解我。”
“又进宫了?”苏凝问。
苏尚不多说的:“嗯。”
苏凝无奈:“就知道你赶在三月前回来是为了她。”
苏尚笑笑,转移话题道:“姐夫呢?他可是和阿姐一起来的?”
苏尚口中的姐夫,就是上官栩的阿兄上官栎。
苏凝:“嗯,他正在书房和阿爹说话呢。你有事要找他么?”
苏尚不过随口问问,他摇摇头:“没有,就想着姐姐姐夫感情好,姐姐今天回来了,姐夫便应该也一起来了。”
进入三月,因要避昭帝忌日,春猎定于三月初十。
春猎时,参与者最后会以猎物数量排名次,猎物数量前三者自是会得到皇帝赏赐,故而春猎开始的前一日许多人会至猎场中跑马,让人和马匹都提前熟悉场地。
上官栩如今身为太后并不方便下场参与狩猎,可又奈何想驰马于天地间,一纾心中苦闷,便决定在傍晚人少时分去猎场驰马散心。
纵马之时,上官栩不愿旁人跟得太近,便提前设好了路径,那羽林卫遛马跟随即可。
然而骊山猎场很大,纵是只奔出一炷香的功夫,上官栩便已早早将人甩至身后。
如今已过春分,山林间已有许多花朵盛开。
约莫跑了大半圈,上官栩行至一处时见有一条通往林间的小道,蓦地想起一些往事,便下马走了进去。
傍晚时分,太阳虽下了山,但天边还有一些夕阳余韵照着山间。
忽然,上官栩听见前方的林子里传出树枝被带动、
草叶被踩踏的的声音,眉头一拧,脚步停下,然而这里是皇家林苑,也没有到凶兽出没的地方,上官栩想着这林内的花草,沉吟片刻后仍继续往前行。
“是你!”
在穿过丛丛草木,见到花团锦簇间的人影后,上官栩惊讶喊道。
徐卿安站在几丛花叶间的过道上,见从外而来是上官栩,眉头从紧到疏再微微扬起,只是一瞬,似想起郁结心中之事,他眸中的光又沉了下来。
徐卿安先随意向周围看了看,再转过身,全身完全面向上官栩,向她行礼道:“娘娘。”
他先道:“没想到春猎还没开始,臣便先在猎场见到了娘娘。”
上官栩不管他的那些套话,只警惕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徐卿安道:“明日春猎,臣许久未骑马,害怕生疏了便想着今日提前来猎场跑一跑马。”
上官栩瞧了拴在一旁树干上的马,又转头望了一眼她进来时走的小道:“跑马跑到这些小道上来?”
徐卿安便笑:“那自然不是了。臣跑马至此处时见大道旁有一条林间小径,臣又从未到过皇家林苑,以为其中别有一番天地,便一时好奇牵马走了进来。”
他微微侧身,抬手挥了挥:“果然,这其中竟有一片花园。”
“想来娘娘也是看见那林间小道才进来的吧?”徐卿安重新叠好手恭敬道。
“不是。”上官栩回应冷然,她向前走了几步,“这花是我种的。”
准确的说,这花是他和她一起种的。
那年春猎,父亲病重,她跟着忧心,整日提不起精神,便是除了照顾父亲门也不愿意出,是他带她到这里来,宽慰她,开导她,告诉她种花可以为长辈祈福。
于是他们便在这里种满了石竹花,再到后来的兰花,芍药花。
现在正是花季,兰花和石竹花都已开了一片,唯独芍药的花季晚些,只零星开了几朵。
徐卿安听了那话,眉头挑了挑:“哦?难怪开得这样好,原来是娘娘妙手栽培。”
“你到这儿多久了?”上官栩到此处来便是想独自赏景,没想到他也在这儿。
徐卿安思忖道:“嗯……不太清楚,也许有一刻钟了吧。”
她直接道:“太阳都快下山了,你还不回去?”
徐卿安轻笑一声:“娘娘这是在赶我走?”
他想起近日苏尚回来的事情。
苏尚为何抛下出使队伍独自快马回京,徐卿安打听了些。
据说他是专门赶回来见她的,因为每年三月他都会和她在一起,或同游春猎,或叙话品茶,常常一待就是大半日。
而这习惯恰就是从熙宁七年之后开始养起的。
他心中蓦地一沉,心口憋了句脏话,可是无论如何他都骂不出来,便是在心里骂也骂不出。
徐卿安袖中的拇指摩挲在食指上:“也罢,娘娘如今身边有对娘娘更重要的人陪伴,的确不需在臣身上多耗费精力。”
“你什么意思?”在他向她走来,就要擦肩而过时,她拉住他的手臂追问道。
他脸上无愠亦无愉,唯那双眸子幽幽地望着她:“娘娘觉得呢?”
上官栩便觉心中没底。
莫非他是知道这花丛非她独自所栽培?
可是就算知道这是先帝和她一起种的又如何?她是太后,她本就是先帝皇后,她对先帝有些追忆之地不是很正常么?
难不成他当真心慕她,对此吃了味?还是觉得……她骗了他?
莫名其妙。
上官栩甩开手,不再看他:“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和徐卿共谋这么久,我竟还不知徐卿原是个谜语人,说些话出来喜欢让人猜。”
徐卿安只当他的话说对了让她无法解释,嗤笑道:“娘娘这话才真是折煞臣了,臣为臣下,只有臣下猜君心,哪能让娘娘猜臣的心思呢。”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的话太过阴阳怪气,害怕被她发现端倪,更害怕再和她说下去自己又会冒出什么龃龉来,他便连忙拱手告退。
上官栩也不加阻拦,只让他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身后传来解马绳的声音。
“嘶——”
一声下意识的吃痛声突然传来,上官栩转头望去。
她看见徐卿安捏着手腕,掌心上冒着血,眉头稍动。
徐卿安也在这时抬眼向她看去。
他没说话,只蹙眉呼吸着,因受伤而神色悻悻。
他掌心的伤应该是他解马绳伤到的,但上官栩也没去管他,面无波澜地转回了身。
徐卿安便也不再看他,牵着马就往外走。
“嗯!”又是一声闷声,这次还伴随着人被扳倒的声音。
上官栩再度回首,徐卿安已半跪在了地上。
他回头见她看来,如放弃般笑了笑,干脆直接转身坐在了地上:“看来今日出门应该先看一看黄历的。”
他随意地理了理袍子,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上官栩见他这般模样终是不忍地走了过去,行至他面前半蹲下。
她对着他看了又看,看他掌下溢出的血沾到草木,看他膝上被泥污蹭乱的衣摆:“怎么觉得你今日心不在焉的?”
徐卿安扯着嘴角苦笑。
心不在焉……他如何能心不在焉呢?
他移开眼去看手上的伤口,然而却透过指缝看见了花圃里的风景。
一朵初开的芍药立在那儿。
眼中的阴霾都散开,徐卿安的笑意转明。
上官栩却不明就里。
她看着他的手从她身侧往后移去,咔哒一声,他折断了什么。
而后,他将一朵芍药放在她发髻前。
“娘娘,你看,芍药花开了。”

自那年,他带她来这里种下一片石竹花后这里便成了二人独处的静谧之地。
后来一年石竹盛开,她站在花海里,对他道:“我们再在这里种些兰花吧。”
他大致猜出了她的意图,却还是问:“这是为何?”
她仰头望天,嗅着花香:“石竹花是为家人祈福,而兰花,是因为你。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不管是天上还是人间,不管身处何处,都好好的。
他微微笑,目中流光潋滟,尽是柔意:“那不如再一起种些芍药。”
她回头看他,缓缓眨眼,莞尔说了好。
每年春猎都与上巳日相近,那时芍药虽开得不算盛,但也总有几枝俏然绽放,他便会选出来,以上巳之礼送给她。
“娘娘,你看,芍药花开了。”
停在额前的手,上官栩看得清晰。
拇指和食指之间捻着花朵朝外绽放,而掌心的血却往下汩汩而流,漫至手腕,漫进袖中。
一盛一伤,两相对比,分明是触目惊心,让人心疼的。
然而刚才的那句话再度在脑中重现,上官栩一下侧开头,挥手一把将他的手打开。
“拿开!”
徐卿安诧异。
上官栩再道:“我不喜欢这些。”
三月初三,上巳日,男女相会,互赠芍药,以示情长。
如今三月三才过,郎君赠女郎以芍药,仍有示情之意。
可他怎么配!
况且自四年前开始,三月初三对她而言就已不再是男女相会之日,而是与他的天人永隔之日,是他的忌日!
徐卿安自是想不到这些,他只问:“为什么?娘娘不是一贯喜爱芍药么?”
上官栩眼神狐疑,印象中,她应该没有向他说过她喜爱芍药这一事。
徐卿安看出她的所想,扬笑解释道:“娘娘身上的熏香是芍药花香,又在这园子里种了这么多芍药,臣以此猜娘娘喜爱芍药应该没错吧?”
见她没反驳,他看向手中的花朵,眼神微变怅,蓦地说道:“芍药花语谓之情有独钟,娘娘可是因此而爱?”
上官栩随着他视线看去,声音淡淡:“《诗经》中常将芍药与男女爱意相结合,故而从古至今,芍药多有情深之意,但其实它还有着另一层意义的代表——春末夏初,红英将尽,唯芍药殿春而放,它不与百花争艳,所以亦在诸多文士作品下代谦逊之美德。”
徐卿安垂眸:“是,世间万物从不片面而论。就如古来芍药常作男女相会时的信物,但是人们却往往只关注到了相会时的喜乐,殊不知欢聚之后便是离别,情深之后常是情殇,故而相会之后,有情人携芍药而去,也使芍药有‘将离’之称。”
上官栩凝望他。
徐卿安见她看来对她笑:“娘娘怎么这样看我?”
上官栩正色:“之前我曾问你是否是平康坊的常客。”
“是。”徐卿安点头,“臣也回答过,臣并不爱去。”
“但其实我想问的是,你为何对男女之情、情爱之事了解得那么多,感悟得那么多?”上官栩直言问道。
徐卿安垂眼沉默一瞬,再抬眼时却反问:“臣也是正常男子,又年岁至此,对这些事情有所领悟不是很正常么?”
“不,不一样。”上官栩不以为然,“若是因年龄而水到渠成地生了春心,对情爱更多的应是憧憬,而非感伤,只有遭遇过坎坷,才会如你这般多有悲叹。”
“娘娘不是查过臣么?”
“感情一事若不宣之于人,旁人如何能查得出什么?”
徐卿安默了默,手中转着花枝,他俯眼看着,漫不经心地开口:“以前是有一个青梅。”
“那你们……”
“但她死了。”
他话锋急转,抬眼直面向她。
上官栩神色明显怔一下,诸多心绪因他这一句话调动起来,又因他的直视撇开目道:“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生命脆弱吧。”徐卿安盯着她,轻笑了笑但眼神却依旧淡漠,“至于情谊,没什么好可惜的,不过是年少无知时的悸动,不懂何为情爱,更不懂何为真心,谈不上刻骨铭心,更谈不上矢志不渝。”
“倒确实逝者年岁尚轻,便多有悲叹之意吧。”他这话又说得伤感,算给了她之前问话的答案,只是也不知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他视线始终聚焦在她脸上。
上官栩轻声:“是我不该多问,让你念起伤心往事。”
可又如何不是让她想起了她的伤心往事呢。
她将他受伤的手拉过来,掌心朝上,又从袖中取出一张锦帕。
她一边为他包扎一边说道:“只是有些话你说得也太过绝对,纵然少时行事多带无知,但也因少年意气多了几分纯粹,那反而是长大之后求不得的。”
“娘娘是这样的想的?”他脖颈微倾,将头放低了些去看她。
“当然。”她抬起脸目色肯定地瞧他一眼,又继续埋头包扎。
徐卿安微不可察地笑一下:“娘娘说得是,是臣绝对了。”
包扎好后,上官栩将他的手放下,恰在这时,远处大道上传来阵阵马蹄声。
徐卿安先听见:“这是……?”
上官栩站起身:“我的羽林卫队。”她俯眼看他,“腿上可还好?可还能站起来?”
徐卿安伸手去感受:“初时是有些痛,不过没什么大碍,应该就是擦破了点皮,没有伤到骨头,回去上上药就好了。”
上官栩点头:“那就好。羽林卫既然要到了,我便先出去了,你等会再寻机出去罢。”
徐卿安拱手应是。
林外,传来一众林卫向上官栩行礼的声音。
上官栩喊了免礼,徐卿安站起身,隐约听见上官栩说了什么,让羽林卫都跟着她,不必再慢行。
马蹄零碎踏动,而后伴随着一声骤然的“驾”,林外便又起一阵轰隆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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