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吃饱(别山去)

那是一辆六米长的白色房车，看不出是哪个基地制造的，大概是定制款。
车前没有挂着车牌，前挡玻璃还讲究地贴了防窥膜，只能隐约看到两道人影。
王优和庄月臻交换了眼神，提着塑料袋的手指不约而同地蜷缩了一下，有点害怕发霉大米和霉豆腐干被盯上。
房车慢悠悠地在两人面前停下，恰好挡住了她们的路。
两个人的心再次沉了沉，已经做好了被抢劫的心理准备。
这时主驾的车窗降下，露出了司机朴实无害的脸。
和这张脸截然相反的，是司机的体格。
司机坐在车上，从车外只能看到她的上半身。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工装，单手随意地搭着方向盘，即使坐着不动，也能透过衣服感受到她手臂上紧实的肌肉线条。
属于强壮女人的力量感扑面而来。
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的食物都来自空投。强壮意味着她有充足的食物，意味着强大，不好招惹。
更意味着她可能会四处打劫，抢别人饭吃。
王优心中预感不妙。
不止霉豆腐干，她那辆越野车可能都要保不住了。
宁大力感觉这两个人的眼神有点奇怪，具体哪里奇怪她说不出来，但就是隐约透着一股奇怪。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有点像当年狱警看她的眼神。
无奈、警惕、防备，还带着一点点难以察觉的敬佩。
警惕和防备都是正常的，无奈和敬佩宁大力不是很理解。
她也不打算理解。
“朋友，找你们打听点事。”宁大力单手把玩着爆破弹，随时准备炸人。
这话听着没恶意，不像是要打劫的样子，王优和庄月臻齐刷刷松了口气。
“您、你说你说。”
宁大力张口就来：“我朋友被人打了，受了很严重的伤，可能快死了。”
她指指副驾上昏迷不醒的女人，表情充满担忧。
庄月臻顺着看向副驾的女人，目光在女人瘦骨嶙峋的脸上停留了一下，又在宁大力健康红润富有光泽的脸上停留了一下。
她忍不住问：“朋友？”
这俩人体格差异这么大是怎么做成朋友的？分赃分的好不公平啊。
王优狠狠踩了庄月臻一脚，让她少说两句。
宁大力面不改色，滴水不漏地说：“路上遇到的，认识不到一天的朋友。认识时间很短，但我们缘分很深，她是因为我才受伤，我不能不管她。”
王优和庄月臻听得一愣，没想到她这么有爱心和责任心。
“原来是这样。”庄月臻喃喃道。
“对。”宁大力点点头，“她伤的很重，急需正规治疗，再耽搁一会儿恐怕就没的救了。如果你们知道最近的基地在哪儿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庄月臻就急匆匆地说：“可是最近的基地起码要开一天一夜的车啊。”
宁大力：“？”
一天一夜？你们这里的基地居然建这么远？怪不得她在周围转了三天都没看到任何建筑，还浪费了不少的油。
这要是没有地图，转一辈子也找不到地方。
王优瞥了庄月臻一眼，谨慎地补充说：“基地是比较远，但是附近可能有一些治愈系的异能者也说不定。”
治愈系？
宁大力又获得一个信息点，问：“那你们有认识的吗？”
王优摇了摇头。
治愈系的异能者很少见，一般都被基地养着。至于那些野生的治愈系……以这里的人口密度来说，遇到空投的概率都比遇到治愈系的概率高。
宁大力皱着眉，似乎正在为朋友感到伤怀。
过了会儿，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说：“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想去基地试一试，哪怕她死在路上，我至少也尽力过。总不能因为基地太远，就放弃治疗吧。”
庄月臻：“嗯嗯，你说的有道理。”
王优没说话，心里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宁大力接着说：“但我这辆车的油不够了，恐怕到不了基地，你们车上的油还多吗？”
庄月臻：“……”
王优：“……”
荒郊野外，汽油没地方补充，没有人会嫌自己车上的油太多。
王优看了眼宁大力款式别致的房车，看了眼她紧实的肌肉，又看了眼她奄奄一息的“朋友”。
有点智商和情商的人，这种时候都不敢说出拒绝的话。
“有的。”王优认命地说。
宁大力脸上的笑容扩大，刚准备说点感谢的话。
一行雪白的倒计时出现在她眼前，占据她所有视线。
【00:00:00】
【您已完成挑战，即将获得一个神奇的能力。
能力抽取中……
能力抽取完毕！】
【您获得的能力是——老骗子】

有些人表面上是个老实本分的水泥搬运工，实则是个经验丰富的老骗子。
技能一：外表朴实的老骗子比普通人更容易获得信任，你说的谎言比别人的真话更可信。再离谱的谎言，只要从你口中说出，就有一定概率使人相信。
技能二：老骗子的话半真半假，只要相信你的人足够多，你就可以以假乱真，改变现实。
技能三：老骗子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出口的谎言越离谱，你的脸皮越厚，获得的护盾防御力越高。
（护盾可叠加，无上限。）
一大串的文字在宁大力眼前闪现，没等她逐字理解，就消失在她眼前。
还好宁大力坐过牢。
一两秒的时间里记住自己看到的所有文字、画面、细节，这在监狱都属于基本功，狱警和监控不会给她们看第二眼的机会。
宁大力过往人生近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坐牢，她的基本功很扎实。
她单指按了按太阳穴，闭上眼睛，眼前便清晰地浮现出刚才那一长串的文字。
起初，宁大力眉头微皱，心想说谎也能算异能？
看到后面，宁大力嘴角上扬，恨不得把异能说明打印出来贴在户口本上，昭告天下这是她亲生的异能。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防御。
宁大力车上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大堆，面对普通的异能者她根本不缺攻击手段，自信有一战之力。
唯一让她觉得棘手的就是防御。
在陌生的世界里生存，周围又是她不了解的异能者，要是没有点保命手段，宁大力晚上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
只有魔法才能防御魔法。
【老骗子】的厚脸皮恰好弥补了她薄弱的部分。
这个异能的使用条件足够简单，获得护盾还能够无上限叠加……宁大力玩过游戏，这种能无限叠加的技能在游戏里都很少见。
怎么看都是个实用的逆天异能。
不过也不能高兴的太早，还是得试用一下才能知道具体的效果。
宁大力压下激动，眼珠子动了动，转向王优和庄月臻。
她们刚刚在说什么来着……好像在说油？她们车上有多余的油，可以卖给她。
宁大力脸上挂着笑容，开口就刷盾，“你们给油开个价吧，我很好说话的。你们提的条件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绝不还价。”
庄月臻闻言直接倒吸了口凉气，两眼睁得圆溜溜，嘴巴比脑子还快地问：“你让我们开价？你不怕我们狮子大开口吗？”
宁大力似笑非笑地反问：“你们会吗？”
“那当然不会。”王优飞快抢答。
“我也相信你们不会。”宁大力摊了摊手，体贴地说，“你们可以去旁边商量一下价格，我起码要五十升油。”
王优点了点头，拉着庄月臻去了不远处，掏出智脑在面对面打字。
宁大力听不到她们谈话的内容，读不到她们的唇语，也懒得通过她们打字的动作研究她们在聊什么。
她“啧”了一声，从车窗外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手。
她的手上，已经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刚刚说完谎，什么都没做，这层护盾就自动浮现了出来，罩住了她全身。
每说一句谎，她都能感觉到护盾变得凝实了一些。
光是看着都给人一种莫大的安全感。
而从王优和庄月臻的反应来看，这层护盾只有宁大力自己看得见，别人是看不到的。
这样很好，她不用担心以后说谎会被自动出现的护盾拆台了。
就是不知道自己骗自己算不算说谎。
宁大力争分夺秒地做了几次尝试。
她对着后视镜自言自语了几句，不管她说的话有多离谱，护盾都没有变化。
她又对着副驾上昏迷的女人安慰了几句，说了些类似“我会舍命保护你”“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话，护盾依然没有变化。
看来她必须和清醒的人进行交流才算说谎。
宁大力带着点失望地摸出了兜里的小刀，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
小刀触碰到皮肤，带来冰冰凉凉的触感。
触感冰凉，却不尖锐。
在即将划破皮肤的那一刻，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
刀划过的触感依然存在，却无法对宁大力造成实际的伤害。
【老骗子】不愧是老骗子，从来不在细节处掉链子。
宁大力验证完毕，收好刀，盯着王优和庄月臻的背影，心里已经在盘算怎么拐这俩一起上路了。
这两个人不仅能给她的房车提供汽油，还能告诉她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给她指路。
最重要的是，庄月臻看起来不聪明，宁大力可以在她身上疯狂刷护盾。
王优和庄月臻花了一分钟商量完毕，两个人一转身，就看到宁大力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对方眼里的炙热太过明显，王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商量出结果了吗？”宁大力问。
她语气从容得仿佛自己腰缠万贯，硬生生让护盾的防御值微不可查地增加了一点，【老骗子】的脸皮变得更厚了。
“五十升汽油，换一个空投袋子里一半的物资。”王优指了指一旁的空投。
地上还有几个塑料袋，宁大力早就看到了，只不过她刚才不敢下车去捡，怕被人暗算来不及跑路。
虽然不知道空投的塑料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但为了刷护盾，她还是说：“你们只要这个？要的是不是有点少？”
这还少吗……庄月臻嘴巴半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这一点都不少。”王优没有迟疑地说。
宁大力随意地点了点头，有了护盾防身，她终于把油门上的脚挪开，把一直捏在手里的爆破弹放下。
“你们要哪个袋子？”
“要那个黑色的塑料袋。”庄月臻伸手指了指。
“好。”宁大力下车，走过去拎起庄月臻指的袋子。
袋子不透明，拎起来有点份量，不知道装了什么，味道闻着很奇怪。
宁大力动作一顿，解开了袋子上系的结。
——里面是腐烂的青菜。
“……”
宁大力大脑难得宕机了一下。
她屏住呼吸，迟疑地伸手，戳了戳下烂青菜。
倒计时也愣了三秒，才浮现在她眼前。
【167：48：21】
怎么又有倒计时了？还越变越长了。
等等，这玩意儿居然还能吃？吃了不会得癌症吗？
宁大力拎着一袋烂青菜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庄月臻神情紧张，悄悄在智脑上打字。
【她是不是后悔了，不想用青菜换我们的油？】
【我们开价是不是太高了？】
【她刚刚那么客气是不是装的？】
【她要是反悔了我们跑吗？】
王优用眼神示意庄月臻稍安勿躁。
她打字的动作太明显，已经引起宁大力的注意了。
宁大力轻轻地把装着烂菜叶的袋子放到了地上。
庄月臻紧张地看着她的动作。
宁大力解开了地上另一个袋子，看了一眼。
然后面无表情地把袋子紧紧系上，打了两个监狱里绑死囚用的死结。
“你们要这袋子的一半？”宁大力皱着眉问。
王优硬着头皮点头，看着宁大力脸上明显的不悦，心说自己也没狮子大开口啊，这是在不高兴什么？
半袋子青菜换五十升汽油，这交易说破天都是公平的。
只要一半的烂青菜，那另一半的烂青菜她拿回去干什么？宁大力凝重地想。
吃是不可能吃的，她总不能拿回去放冰箱里吧……她冰箱里装的都是新鲜的食物，烂青菜放进去会污染冰箱里的空气的……拿回去扔掉也不现实，这烂菜叶明显值点钱……
“一整袋青菜，换七十五升的汽油。”宁大力说。
庄月臻还没来得及高兴，宁大力接着说：“我是路痴，不识路的。剩下的二十五升汽油，换你们俩给我当导航，我要送我朋友去接受最好的治疗。”
庄月臻脸上的表情跟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变化相当明显。
“行，还是不行？”宁大力淡淡地问。
那当然是不太行。
王优默默地深吸一口气，往庄月臻身后挪了挪，刚要勇敢地说不行。
宁大力看出王优想说不行了。
王优如果说了不行，场面就会变得比较尴尬……因为她们拒绝的话，宁大力实际上也不能拿她们怎么样，总不能和她们打起来吧。
她是老骗子，不是拳皇。
“等等。”宁大力说着，从车上掏出了半瓶牛奶。
这瓶牛奶是她“朋友”喝过的。
这个世界的人肠胃都太强大了，“朋友”喝过的东西，宁大力不敢继续喝，怕中毒。
这牛奶一升一瓶，现在还剩下五百毫升左右，怎么着也比烂菜叶值钱。
趁着还没变质，拿出来交换刚刚好。
“如果你们答应我上一个交易的话。”宁大力晃荡着手里的牛奶，循循善诱，“那我就拿这瓶牛奶，换你们一个智脑。”
这半瓶牛奶一出现，别说抵抗力薄弱的庄月臻了，就连王优的眼睛都粘在了上面。
“这……这是牛奶……新鲜的哈……”庄月臻咽了咽口水。
纯白的牛奶在透明的瓶子里，没有任何奇怪的颜色，也没有结块，更没有出现絮状物。
毫无疑问，这是半瓶还在赞绝赏味期的牛奶。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它更诱惑的东西了。
庄月臻这辈子还没尝过牛奶的味道。
“如何呢，换吗？”宁大力慢吞吞地问。
“换！”庄月臻斩钉截铁地点点头，不带一丝犹豫。
“我智脑上的id卡你要吗，要的话我和智脑一起送给你了，还有充电宝和充电器，你都拿走。”
旁边迟了一步的王优痛心疾首，只恨自己没有八百个智脑。
宁大力慢吞吞地又掏出一个馍。
这个馍和她的脸一样大，上面有三个被“朋友”咬出来的缺口。
王优的眼神先是明亮，接着贪婪，最后陷入了绝望。
管饱的馍比牛奶更值钱，她买不起。
买不起……
宁大力读懂了王优的绝望，把饼塞回了车上。
这个馍可以放冰箱里，以后再找买家。
在王优忧郁的注视下，宁大力和庄月臻顺利地完成了交易，友好地互换了姓名。
庄月臻把自己的智脑初始化后，连带着智脑的所有配件都送给了宁大力。
等她们拿出工具给房车加了一部分油，两辆车就出发了。
王优开着越野车在前面开，宁大力开着房车在后面跟，庄月臻拿着王优的智脑在玩。
“你都用我的智脑了，牛奶等会儿能分我一口吗？”王优幽幽地问。
庄月臻还没回答，就看到智脑上显示小臻来电。
庄月臻奇怪地“咦”了一声，点击接通。
“大力姐，怎么啦？”
“没什么。”宁大力的声音从智脑那边传出，“我就是一个人开车有点害怕，想找个人陪我聊聊天。”
顺便，她想尝试一下，隔着电话能不能刷护盾。

房车开了自动跟车模式，不远不近地跟在越野车后面。
荒郊野外，没有别的车，也没有路，地面平坦几乎没有什么障碍物，车速还只有四十码。
宁大力玩智脑玩得很松弛。
她简单地骗了庄月臻两句，发现这样也能涨护盾值后，随意找了个理由就把通讯挂了。
挂了通讯，又下载了社交软件，加了王优的好友，给庄月臻发消息。
过了两秒，护盾值涨了一丢丢。
“隔着网络骗人也算数……有点意思。”
宁大力挑了挑眉，脑子里瞬间涌现出无数缺德想法。
一个庄月臻已经满足不了她了，她要去更广阔的天地。
宁大力在APP下载平台找了找专业的直播软件，没找到。
废土世界要求大家做直播，确实苛刻了一些。
宁大力切换目标，下了一个下载人数最多的公共社交软件——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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