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真的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吗?
你总觉得有什么说不上来的违和感,像是遗漏了什么其他的可能性。也或许只是对这个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家人”,还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罢了。
——费奥多尔。
——哪怕只有一会也好,你真的从来都没把我当成家人看待吗?
——对你来说,我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祭品吗?
你真想这样问他。
真想听到他否定的答复。
然而——
他甚至不愿意给你再次问出口的机会。
“没什么好说的,一切已成定局。”
费奥多尔的语气依然那么冰冷、冷漠,你读不出任何他的真实想法,他的假面是那般完美。
“不会有人愚蠢到从施虐者与加害者那讨要名为爱的情感,她对我的感情应当只剩下憎恨。”
“现在如此,若有今后,亦该如此。”
宛若深渊般的紫罗兰色的瞳眸中没有一点光的存在。
他没有犹豫,喃喃自语着“到时间了”。
费奥多尔扬起手,怪物的庞大的触手也随之高高抬起,重重地打在了前方的海面上,激起了巨大的浪花。
人虎化的中岛敦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他猛地扑向巨大的触手,双爪如利刃般狠狠撕裂。触手无法抵御他的异能攻击,尖端被撕裂,碎片随即溅入汹涌的海水中。
诸伏和安室手持枪械,毫不犹豫地对着怪物进行攻击。枪声不断响起,但显然这些小子弹对怪物毫无作用。
芥川利用罗生门的力量,顺着怪物的触手飞速前进,试图先救下你。然而,就在他接近你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突然传来,将他从空中击落。
………………………………………………
怎么办……?
要怎么才能赢……?
虽然你信任太宰和你承诺的那句“一定会救你”。但当你目睹这种巨大的力量悬殊时,不安的情绪又开始在内心蔓延……
你看向太宰,即使隔着相当远的距离,你也能确信,他同样在看你。
太宰和中也站在甲板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慌张的样子,和在后方不知所措的西格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难道说……太宰有什么必胜绝招吗?
“您在担心太宰君吗,米洛。”
费奥多尔忽然绕到你面前。
“这种情况下,不如先担心自己,如何?”
他微微弯下身,向你伸出手,温柔地安抚着你。
……就像过去那样。
“很快就会结束了,很快。或许接下来会让您有些痛苦,但不会持续太久。”
“在结束之前,就要请您好好努力了。”
他像往日那样对你笑着,你无法判断出那笑容到底是真心还是虚假。
“我相信您能做到的。”
“关上那扇门,把'书'还给'祂'。”
费奥多尔对你说着意义不明的话语。
“我相信,神明一定会眷顾您。”
你没有回应他,把脸转到另一侧。
……但无论如何,这或许是最后一次看到他的笑容了,你这样想着。
大概是对你的反应感到满意,费奥多尔站起身,把修格斯的控制权交给了果戈里。
他开始吟唱——
“ Hear me! King of Infinite Space!”
在那一刹那,你只觉得头痛欲裂。你的思维变得混乱,意识开始模糊不清,一切都开始扭曲。这种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你几乎无法思考,只能在煎熬中挣扎着……
你回想起来了,这种感觉……
就和数年前那个夜晚同样。
你挣扎着、尖叫着、意识在痛苦中剧烈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
你再次抵达了那个“梦境”,那个不属于这里的地方。
那把熟悉的银色的钥匙安静地躺在地上,与书一起。
那扇门就在前方不远处,静候你的到来。
你捡起书与钥匙,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扭动。
巨大的虹色的眼在虚空中猛地睁开。
——祂注视着你。
你看到了自己的梦境。
那个自己被敦带回武装侦探社的梦, 那个你知道真相后为了报复费奥多尔、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太宰死掉的梦。
你看到了某个没有你存在的世界。
某个彷徨在黑暗中的少年被友人拯救,听从死去的友人的指引,最终踏上了通往光明世界的旅途。
你看到了许多不同的世界,那里的故事存在着各不相同的结局。美好的、遗憾的、绝望的……
你知晓了真相:现在的世界不过是真实世界的黄粱一梦, 只是被祂,那位名为犹格·索托斯的神祇给予给世界的“书”中,无数个世界线的分歧。异能不过是祂给予给人类的小小奖励。
——过去与现在涌入了你的脑海。
你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在孤儿院有敦陪伴着你,即使是食不饱腹的日子也有芥川和其他同伴一同前行。
你看到费奥多尔踏上了孤独而漫长的旅途, 只为实现他真正的理想。
你看到太宰捡到了“书”,拿到了有关他自身所有的“记忆”。
你看到自己被当成祭品, 在绝望中挣扎, 好在被芥川救下。
看到自己被费奥多尔带回去,把你关在那个为你精心准备的鸟笼与谎言中。
在那牢笼中,失去了大多数记忆又不谙世事的金丝雀小姐被呵护如初。她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必害怕……在这小小的笼中,只要有兄长的存在就好。
你看到费奥多尔为了所谓没有罪恶异能者的世界四处奔波,为了找寻解决方法探索着不同的可能性。
你看到太宰为了拯救他的友人,同时也是为了拯救你,开始了他的计划。
为了实现不同的目的,两人分别开始了研究。
至于研究的结果……
祂与祂们即为神明, 人类对其而言不过沧海一粟,想要完全切断和祂们的联系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只是暂时, 也并非完全行不通。
只要打开那扇“门”再关上,将“书”还给祂,即可暂时避开祂的注视,让祂暂时收回名为“异能”的赠礼。这样一来,这个在无限可能性中被分支出来的世界,也能够得到暂时的稳定。
若是真正召唤出祂, 世界亦会毁灭。
但若要见他,实现上述计划,召唤亦不可免。
仪式一旦开始,无法以自己的力量中断。
为此,需要一个进行召唤仪式的人,与能够破坏、中止仪式的存在。
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个“特殊的祭品”。既要拥有强大的意志免于疯狂,又需要特殊的体质延长仪式的时间。若是被他给予过少量知识,则更完美。
结论已然明了,费奥多尔执行的是“召唤”的步骤,而太宰则是“负责打断仪式的人”,至于你,自然是那个“特殊的祭品”。
可是……
为什么他们明明知晓一切,暗中布置了这一切,却什么都不告诉你?
若是为了这个世界,若是为了更多人,若为此要牺牲自己,你甘之如饴。
明明不用多做这么多麻烦的事,演这么多戏……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
你回想起了太宰的日记。
他说他试着找寻其他不会伤害到你的方法,却寻不到。
他说他至少想要补偿你……
你回想起了费奥多尔深邃的瞳眸,回想起了数年来他的耐心陪伴,回想起了他最后对你说的让你绝望的话语。
他明明可以忽略你的一切需求,只把你当成名为祭品的物品;明明可以演到最后,让你心甘情愿地协助他到最后……
费奥多尔为什么默许果戈里将你放出鸟笼,为什么默许你遇到太宰,为什么要否认对你的感情,为什么要说他都是为了所谓“无尽的知识”?
接着,你看到了“现在”。
你看到了自己被果戈里带出了鸟笼,看到了自己和敦相遇、和太宰相遇……在这数日里,你认识了不少新同伴,你的心已不仅属于笼中。
你看到自己在两人早已安排好的计划中徘徊,每一步都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棋局。
是为了这个世界,为了别的什么人。
同样,也是为了你。
你看到自己带着“书”跑回了费奥多尔的笼中,看着自己跟着他安排好的指引一步步寻到了所谓的“真相”。
你看到了自己的泪水,看到了他在说着“请不要忘记您此刻对我的恨意”。
你看到自己被他带到了海上,看到了“现在”。
你看到他一直在注视着你的背影……
你看到他在和你做最后的道别,他说,相信你能办到……
——他从未打算让你付出生命。
接着,你看到中也被吞入怪物的腹中。
他咏唱着污浊的发动念白,以无人能敌的攻势从怪物的内部突破,将怪物击沉至海底。
你看见怪物变化而成的平台也随之崩塌……
你看见那些触手在彻底失去活力前,将你轻轻放在了漂浮在海面上的木板上……
你看见费奥多尔停止了咏唱,毫不挣扎,任凭自己随着那怪物落入海中……
你看见费奥多尔一直、一直在注视着你……
——他只打算牺牲自己。
所以他才会和你说那些违心的话。为了让你在以后的日子里不再对他抱有思恋与幻想……所以他才会让你恨他,你只要恨他就好。
他做所的一切,既是为了他的理想,也是为了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不知道究竟是门前的自己在尖叫,还是现实里的自己在尖叫着。
失败了啊,费奥多尔。
失败了啊,你的兄长,你的家人……
结果你还是知晓了一切……
他最后只是在向你道别……
可你甚至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
你拼尽全力,把书扔入门中。
无数的幻影从门的另一端涌现,想把你拉入门的彼岸。
不可以输,不可以放弃……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爱着你的人们,和这个世界。
幻影侵蚀着你的精神,试图撕裂你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胸前的吊坠发出了光芒。
你答应过太宰的,绝对不会输给祂。
绝对要关上这扇门——
………………………………………………
………………………………
………………
幻影消失了。
在你耳边叫嚣的风声也飘散了。
你的意识逐渐清醒,同你从那看到的场景接上轨道。
你正躺在漂浮在海面的木板上。
似乎听见了太宰正焦急地呼唤你的声音。
费奥多尔呢?
你看着眼前已恢复平静的海面,却没能见到坠入海中的他。
得去救他才行……
这样想着的你,主动投入了大海的怀抱。你不顾自己的安危在海中扑腾,只为找寻那个或许已沉入海底的身影。
你不顾一切地找寻着。
快要坚持不住了……
可是……不能放弃,你不想放弃……不能就这样放弃……
再一会就好,再找一会一定能找到……
你继续往更深处游去……
不行了……
已经……坚持不住了……可是……
你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因缺氧而感到窒息。
无助的绝望向你涌来……
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结果还是什么都来不及和他说……
什么都没能赶上……
当你以为自己要葬在大海中时,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你的视野中。
沉寂的海洋上忽然浮现出了光芒。
……是幻觉吗?
还是说——
太宰焦急地向你游来,他伸出双手,一把将你拽入怀中。
太宰温柔地捧着你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怜爱。
他轻轻吻住了你的唇,将生命的气息传递给你,将你从窒息的边缘拉回来。
他是你在绝望中唯一能握住的希望,你的泪水融化在大海中。
你紧紧地拥住他,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再次放开手。
太宰拿出一个小型氧气瓶为你装上,带着你逃离。
浮出海面的那一刻,太阳刚好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你的身上,温暖而明亮。
海面已经恢复了平静,不再有风暴的狂澜。浑浊的天空逐渐清澈,七彩的泡沫落入了远方,神祇暂时挪开了视线。
名为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男人,与他的计划与理想一同坠入了深海,宛若泡沫。
或许谁都无法再寻到他……
一切都完美符合他的计划,神明偏爱着完美与调和。
“夜明けを迎えよう。”
(我来接夜明了哦/我们一起迎接黎明的到来吧。)
太宰说着一语双关的台词,将你稳妥地安置在了海面上漂浮的木板上。
远处传来快艇的轰鸣声,西格玛正在全力搜寻着你们的身影。
一切都结束了。
海风温柔地拂过海面,只有风知晓所有的一切。
被吹拂而过的海面静静宣告黎明。
不会有没有终结的夜,漫长的夜晚总会结束。
黎明终将到来。
夜明けはやがて来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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