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身后空无一人。
费奥多尔不在,自然也不会有谁向你解释这一切。
就连最后的依赖也失去了。
拿着日记的手发着抖。
腿软得无法好好站立,只好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坐在书架旁的地摊上。
你只能逼迫自己继续往后看去。
[虽说把她带了回来,但她仍因直面犹格·索托斯尚未恢复神志。我抹去了她那段记忆,只要在安全屋里呆着,她理应会慢慢恢复,可未能被证实的理论也仅是理论。 ]
[……有些麻烦,也不擅长做这种事。但若要尽快让那孩子恢复神志,应当需要一些外部的“温暖”。 ]
[无论如何,如果要实现那个计划,那孩子是唯一不可或缺的部分。 ]
………………
[试着扮演了那孩子家人的角色,把名字的一部分分给了她。要长时间维持这样的角色扮演……应该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
[值得高兴的是,米洛很听话,看样子不必让我费太多精力在她身上。 ]
………………
[调查了她的身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
[她有慢慢在恢复,不会像刚开始那样说些胡言乱语了。看来是安全屋起到了作用。 ]
[为了让她一直呆在这,不得不编造一些谎言。 ]
[……该说是她太天真,还是太信任我了呢。她从不怀疑我说的话,这样也好。 ]
………………
[之前只是怀疑,但今天确认了米洛有异能的这件事。 ]
[能让自身和周围的生命体体征流速变慢……在受伤后争取治疗时间时大概会派上用场。 ]
[会突然拥有异能,应当也是因为那件事。 ]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异能本不过是那些上层神祇给予人类微不足道的贺礼。人类的一切皆在祂们的掌控中。 ]
[………………………………]
[目标与心愿只有一个。 ]
………………
[已经习惯了和米洛待在一起的日子。 ]
[因为异能的影响,待在她身边会更有效率。某种意义上也能协助我延长计划的执行时间……]
[本以为会早早厌烦这样的家庭游戏,但意外地并不讨厌这样的生活。 ]
[……或许也是因为她异能的影响? (这句话被墨水划掉了)]
[我知道她一直想离开这个牢笼,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但那样做的风险太大,我不喜欢计划中存在不稳定因素。 ]
[抹去记忆的法术并非永久性的,但待在安全屋里可以稍加延长。如果她离开了安全屋,只会有两个结果——]
[回忆起犹格给予的知识和记忆,因无法承受而死或疯掉。又或是……以自己的意志接受这一切。虽希望渺茫,但我仍希望是后者。 ]
[……不。 ]
[前些日,在机缘下遇到了太宰君,他似乎也在计划着什么。 ]
(中间的部分被墨水染黑了,无法辨认。)
[我相信那孩子。 ]
………………………………
日记后面还写着些什么,大概是果戈里把你带出去之后发生的事吧。但你已经没有勇气与精力继续看下去了。
这又算什么呢?
至今为止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谎言?
太宰是为了“那个计划”,就连费奥多尔都是为了“某个计划”? ?
你不过是他们计划中的必需品……
泪水止不住地从你的脸颊滑落。那些晶莹剔透的泪滴在空气中凝结成一串串无言的呐喊,直抵心扉。
够了,已经够了……所有人都在欺骗你。你又还能相信什么?
快点结束掉这一切吧……
费奥多尔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你却一点也没有要把日记本藏起来的意思。
他在你身前停下,一言不发地捡起落在地上的日记。
你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你猜他现在的目光一定如同昨夜梦中那样。
你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有太多千言万语汇聚在心头。
想问他的……想和他确认的……
可你什么也问不出口,你害怕听到答案……
“我原以为您会拿着这个冲过来质问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出乎我的预料了。”费奥多尔的声音冰冷得像贝尔加湖的湖底,与之不同的是他的动作。
他向你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你的头,仿佛要用这温暖的动作来安慰你。
“从您的反应来看,大概是早就有觉察到这件事吧。”
不顾你的反应,费奥多尔只是自作主张地解释着。他当然有提前思考过到了这个时候该和你说些什么,对他而言不过是无足轻重的预演。但或许——他也有思考过,到底要如何道出真相,对你造成的伤害才会少一些?
“所以……全都如同上面所写的那样?您一直在欺骗我……到现在……甚至演都不愿意演一下吗?”
“您希望我继续演下去吗,米洛。”他仍唤着你的名字,就像你们之间的关系从未改变,“很抱歉,或许我该演到最后,是吗?”
费奥多尔的手掌在你的头上停留片刻,然后轻巧地滑过你的面颊,扣住你的下颚强迫你同他对视。粗鲁的手法与平日里一向优雅的男人毫不相称。
“我当然也可以那样做,直到最后都扮演您家人的角色。这样一来,于您而言的苦痛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继续说着预演好的台词,而你被他逼在书架的角落动弹不得,也不想逃。
“我知道,您一直以来都有在努力扮演妹妹的角色。为了迎合我,或是周围其他人的期待,将不断推测出真相日益成长的自己隐藏起来,希望自己维持着最开始的那副如同纯白无瑕的白纸般的模样……您做得很好,为了不辜负我的期待一直压抑自己。一直以来看到您这副模样总归有些于心不忍,所以我现在才像这样和您对话着。”
“我想,你并不想变成苹果糖。”
换句话说,他的确能瞒着你到最后,立刻死掉的话也不会太多痛苦。可是,因为一直以来“你”都表现良好,所以他给了你这个机会了解真相、同他对峙。
你隐隐约约就有这种预感,只是不愿意接受现实罢了。
如今一切真相都摆在你的面前,费奥多尔无情地撕开了他亲手为你搭建的安全屋。
可他那又是什么意思?
一直努力扮演妹妹的角色……不该是这样的,他不应当知道这件事。
因为……
“米洛”是由玩家“夜明”努力扮演的主角这件事,是只有你和KP系统知道的设定而已。
话又说回来。
KP系统呢……?
费奥多尔比你想象中更加了解你。
光是看着你想要躲避的视线、听到某句话或是某个词时微妙的瞳孔变化,就大致能够推算出你在想些什么。
哪怕你不回答,或是因震惊无法道出言语,他也能顺利地同你沟通下去。
费奥多尔继续描述着他所见的真相——
“大多数被用来祭祀的人之所以会死去, 是因为他们的身体和精神无法承受犹格·索托斯给予他们的智慧。”
“您能从那场仪式中活下来并非因为仪式失败, 不如说——打从一开始,那才是我的计划。”
“计……划……?”
止不住颤抖的你从唇边挤出这两个字,想要逃避这样的真相。
但你无处可逃。
“是的, 计划。我的计划。”费奥多尔没有松开手, “那样的召唤仪式打从一开始就是不稳定的,无论施展多少次也只会迎来全灭的结局。”
“为了能确实地召唤出犹格·索托斯, 需要一个特殊的媒介。”
他仍那样看着你。
他的目光, 和昨夜梦中的不同。
但你读不懂费奥多尔此刻的眼神。
“答案你已经知道了。”
“被给予了智慧仍活下来您,和祂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您才是我计划中最不可或缺的部分……我算好了您那位鲁莽的友人可能会逃走的路线, 从他手里夺走了你。”
“你是说……芥川……?”
费奥多尔点点头,算是回答。
“所以就连他会去救我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抑或是说已经失去了冷静思考能力的你冲费奥多尔质问。
“当然。完美的棋局自然应当算好每一步。”
“费奥多尔,你……!”
他仍那样笑着。
现在他的笑容是他戴上的假面吗?
你的气势很快弱了下去。
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笑脸,为什么一切都改变了?
你只是希望不要再被欺骗……
只是想找到一个名为家的归宿……
费奥多尔知道你想问什么,只是现在话题还没有进展到那一步。
于是他继续自顾自解释着:
“或许您想问,为什么被选中的人是您。或许您期待的是一个特殊的结论,比如'您是被神明选中的孩子'。”
“答案是——正巧是您罢了。”
“在那的孩子多是孤儿……其他的话不用多解释您也明白。不过, 选中您的人并不是我, 而是我名义上的父亲。”
“看您那疑惑的眼神……无须慌张,只要是您想知道的, 我全都会为您解释。我们还有时间, 虽然已经不多了,我亲爱的米洛。”
——不要那样称呼我。
你不知他是否读懂了你这个想法。
“我想果戈里和西格玛一定带着你看了那些资料和那个人的日记。请不要感到惊讶,我当然不会把不能被其他人看到的东西放在显眼的位置,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他是个不幸的男人,您能想象到的普通人所能经历的不幸或许都是他经历的一部分。”
“然而男人却没有放弃生的希望,从深渊中爬起后遇到了妻子。婚后,他们夫妇十分恩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可就像所有老套故事里都会发生的那样,不幸降临到了幸福的家庭上。”
“他们的孩子年幼夭折,妻子也抑郁而终……不过是这样老套的展开和老套的结局。”
“那个人或许也像古老的故事中所描述的那样去想过——想要复活妻儿,回到从前幸福的日子。”
“不过,不知是哪里出了错。或许是受到了周围其他什么人的影响吧……?”
“男人想着,为什么他必须经历这一切不可?”
“他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他想变得无所不知。他想,如果能知晓一切,自己一生中所经历的不幸一定也有所解释。”
“最初他们所进行的不过是基于爱好的普通研究,但在男人萌生了想要知晓一切的想法后,一切都改变了。”
“随着研究的深入,男人的精神也变得癫狂。只要能获取犹格·索托斯的智慧,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而你,米洛。”
“你不过被卷入他计划中的牺牲品。”
“——被卷入的人恰好是你,仅此而已。”
费奥多尔就像在给你念童话绘本般描述着这个故事。
就连平日里用他那为数不多的耐心给你读着书本上的文字时,他也是这种不带任何情感起伏的语气。
如果一切都是梦就好了。
如果明天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你多么希望是这样。
好想抛弃一切躲到不用思考的地方……
想要溶解在甘甜的美梦中……
想要甩开这一切,回到那个甜美的鸟笼之中。
费奥多尔本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在看见你眼角的泪光时犹豫了半秒。
他为你拭去从眼角滑落的泪水,如果时间充足的话,他可能会更加温和地来揭晓这一切吧。
“……那你呢?”
你一点也不敢问费奥多尔,那个你真正想问的问题。你怕他无情地将一切都砸碎,只好将矛头抛向了别的地方。
你强忍着泪水,用尽全力消化这一切。
“你所说的故事……和你毫无关系……”
“您想知道关于我的那部分?”
“……”你点头,又自嘲地笑了,“……其实已经怎么都好了。你总是像这样欺骗我,为我编织幸福的谎言。就算真的回答了,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的。”
“……但是,已经无所谓了。无论是真实还是虚假,或许只要逻辑成立能让我接受这一切就好。”
“……………………………………”
费奥多尔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你读不懂他的意图。
良久的沉默后,他继续诉说起自己的故事。
“失去孩子的妻子无法承受这份苦痛,为了弥补内心空洞的部分,她将同孩子相似的男孩当成了替代品。”
“她给男孩穿上孩子的衣物,用孩子的名字呼唤那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男孩……”
“她彻底把男孩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用'费奥多尔'这个名字呼唤他……”
“为了不打破妻子最后的美好幻想,父亲只好跟着接受这一切。”
“……………………………………”
“或许他以为事态会逐渐好转,只是……”
“夫妇不知道的是,男孩曾被周围的人称之为'恶魔',因为他拥有一项可怕的异能力。”
——是什么能力?
费奥多尔读出了你的想法,可他并不想回答。
“从结论上而言,那位'恶魔之子'导致了妻子的死亡,暗中操控父亲开始那些研究,一切都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所做的一切皆为心愿实现的过程,要达成目的总会有些牺牲。”
“——这样的回答您还满意吗,我亲爱的米洛。”
他至始至终都注视着你。
……你根本无法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目的呢?”
“…………”
“我问你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
“当然是想要拥有全部的知识,拥有犹格·索托斯所拥有的无穷的智慧。”
这么回答着你的费奥多尔终于收回了手。
他站起身,停留在你身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继续说着。
“我已经知晓了如何在接受祂的一切后安然存活的方法。计划只需最后一步就能实现。”
他给出了完全不像他的回答,像是在讥讽你一般,又说。
“其实您应当感谢我,米洛。”
“如果不是我在那时恰好研究出了能让您稳定精神的安全屋,您应该在那时就会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步入同样的结局吧。”
“那时的你精神非常的不稳定,像是陷入了疯狂状态,每天说着一些就连我也无法理解的事。我想想……比如什么' kp系统'、'异世界'之类,说自己脑子里有另一个意识存在之类的……”
“不过,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也不难理解,精神上为了自我保护诞生出其他人格也并非史无前例。”
“安全屋和抹去记忆的法术起到了效果,但那并非万全的。一旦离开这里,您大概又会变回原来的处境……不过,你胸前的吊坠和安全屋是同一物质,拥有相同的效果。您得到了一个好东西呢,米洛。”
……………………………………
脱离费奥多尔掌控的你瑟缩在角落,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双手死死抱住头部,想抵挡住内心的崩溃。
你的手指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发丝,指尖渗透着难以言喻的绝望。
的确,自从拿到了项链后KP系统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回到安全屋后更是几乎不见踪影……
在费奥多尔揭露你一直在拼命扮演着谁的时候你就想把KP系统抓出来,可谁都没回应你……
为什么……?
难道就和费奥多尔说的一样,那些只是出于自我保护而诞生的机能。只是为了协助你接受消化那些不该知道的故事与记忆、防止你精神错乱的体现? ?
所谓的“原本的自己”和“原本的世界”,难道只是其他世界中某个自己的记忆?
为了让自己接受曾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将自己当成另一个自己而置身事外……?
一旦离开安全屋就会恢复成原本的状态,会逐渐回想起那些原本不该承受的……
KP系统说,一旦按照剧本演完就能回家……
一旦结束这一切,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而自己的起点正是在这里……
KP系统的确一步步引导你接受、回忆起了曾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也让你接受了那些原本无法接受的记忆。
接下来,你必须自己去面对。
说着时间不多了的费奥多尔,却给了你充足的时间来接受理解这一切。他静静地站在你面前,等着你问最关键的那个问题。
你紧握着自己胸口的吊坠,紧握着自己最后的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你终于整理好心情,做下决定。
“……所以费奥多尔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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