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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贵妇(lucky积善/鸿飞踏雪)


“是很忙。”庭韵不去理她。
她坐周先生旁边。
这样以周君为核心,呈一个左拥右抱之势,羡煞旁人。
侍者过来,周先生点餐,特意要一客冰镇杏仁酪。交代还有一位客人未到,等客人到齐再上菜。
他从不吃杏仁。
不多时,杏仁酪的主人姗姗而来。
那名男子三十四五年纪,体型高大扎壮。看五官,与周先生有四五分相近。尤其一管盛囊鼻,与周先生如出一辙。
有时基因真令人惊奇。
不用问,来客便是周君长子——周永中。
“十多年不见,爸爸癖好跟以前一模一样。只不过,这品位……”
永中闲闲落座,目光从对面三人脸上依次扫过。
“这位是章小姐吗?”
章小姐尴尬一笑,“我是,你是永中吧,常听你父亲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面,真高兴。”
“真高兴怕是未必,”周永中说,“想不到最终他要娶的人是你,章小姐倒有些手段,不过也别高兴太早。”
章小姐气噎,“你……”
他转过去看庭韵,嘻嘻笑,“许小姐,你还留在爸爸身边,是不满分手费吗?”
庭韵颔首,微微笑,倒不觉生气。他竟知道她,足见来之前是做过功课的。
这位周公子果然如传闻一般,爱憎分明!
“爸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以前新欢旧爱,起码是一对一,下台的和上台的,互不妨碍。现在这样一手一个,岂不太没格调?”
周先生这次倒好性儿,语气带点溺爱,“十多年不见,一见面就挑爸爸的刺。”
周公子“嗤”一声笑,“不过有一点我倒一直佩服你。”
周君不会想知道儿子佩服自己哪点,比一个手势,让人上菜。
“噫,还记得我喜好。”永中看那碗杏仁酪,颇觉惊奇。
却没有动勺,“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吃了。”
“永中,回来吧,爸爸老了,偌大的基业,需要年青一代接力,回来帮爸爸。”周先生恳请。
庭韵从未见这样的周先生,几乎低声下气,他一向是自负刚强的,带着成功的巨大光环,让人不敢直视。
永中目光落在章小姐小腹,笑说:“爸爸,你还能生儿子。一个不满意,可以再多生几个。”
“那是不一样的,你是我长子。我们潮汕人重宗祠,一向是长子继承家业。你回周氏,先留在妈港管理分公司地产,假以时日,若管得好,我全权交给你!”
“我能力不济,恐怕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永中笑。
周先生突然站起来,往落地窗方向大手一挥,“妈港机场附近的几幅地皮,约八万平米,已全划入周氏旗下,百亿的生意,我打算交给你来练手!”
看来这是选择在妈港吃晚饭的原因。
8万平,再加周氏已有的无数物业,嚯!面积抵欧洲一个小国。
永中只是笑。
“我知道这些年你并未荒废学业,不仅在加国拿到律师执照,还通过CFA考试,年纪轻轻已经是四大投行之一的高级主管。周氏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哦,多谢挂念。”
永中有点惊奇,十多年不通音讯,周君居然对他如此关注。
忽然想到母亲。
她临终前已没太有力气说话。
却还挂念他前途,要他回国去,在爸爸身边做事。对他说:父母不和,无关子女。
永华听母亲的话,三十岁还爱扑进爸爸怀里撒娇。他却咽不下那口气,发誓父子永不活着见面。
直到永华说:“妈妈跟他白手起家,受二十年苦,家业若到不了你手上,她或许不甘心!”
自然明白永华最大的担心是自己那份被大幅削减。
母亲在另一个世界是否仍牵记他?
“章小姐,许小姐,你们两位呢,欢不欢迎我回来?”他讽刺。
章小姐笑说,“这个自然。周家添一大臂助,我自然乐见。”
庭韵摇头,“周家的事,我并无余地置喙,周公子无需问我的意见。”
永中笑,“你倒乖觉,不像有人已自居主母位置。我看啊,未来的事还真不好说。”
章小姐气噎,猛灌一口果汁,呛咳两声,汁水溅到前襟,更加着恼。
“你母亲若还在,一定也希望你回家继承祖业!”周先生这时说。
“别提我母亲!”永中低吼,像一只发怒的犬,狺狺低吠,随时准备撕咬对方的喉管。一只红酒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周先生身后两名保镖紧张地上前半步,伸手挡架。
永中“呵”地一声冷笑,“怎么,这次又要派保镖赶我?”
母亲弥留时,撑着一口气,不肯闭眼睛。他知道,她仍想见负心人最后一面。
那人不肯见,为着教另一个女人打桌球。
桌球室门口一株大发财树绿得没一片黄叶,像假树。
发财树,呵,那人财富百倍千倍增长,连门口一株景观树都像中了邪。
他听见门里的嬉笑声,发了疯一样撞门……
最后保镖拖他出去。
凡大家族都复杂,有资产者更甚,去法院看,民事庭有百分之八十案件是分产。
兼有大段声明:某某与某某断绝亲子关系/兄弟姐妹关系。
这些陈年旧事周先生不提,庭韵也从不过问,今夜看周公子态度,只觉唇亡齿寒,心有戚戚。
不爱了,清清楚楚割舍,再见一面都吝啬。是,周先生是这样的人。说好听是决断,难听是绝情。
一名侍者忙过来收拾碎片,另一人去厨间取一只新的高脚杯给周公子。
碎片锋利,侍者低呼一声,庭韵注意到她割破手指。
她让阿伟去附近药店买创可贴。
周先生挥挥手,示意保镖退后。

周先生看长子,目光复杂,“亲父子也有龃龉的时候,不怕,血缘是割不断的牵扯。我诚心要你接手,若太为难……”
庭韵这时接过话头,“你们男人还真累,公事不只在公司说,还要带到饭桌。不是说要带我来吃好吃的,你们两父子光顾着说话,饭都不能让人好好吃。”
带几分不合时宜又恰如其分的娇嗔。
有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有人家产千亿,却不愿回家继承。这世界还真光怪陆离。
周先生转头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服务生,拿菜单过来!”
侍者又递上菜单。
章小姐摸一下小腹,脸色不耐,“少陪,我去一下洗手间。”
自有随行女助理拎包随侍。
庭韵点一客低脂覆盆子冰激凌。甜食解压。
这两父子对峙,一见面斗鸡一样,真让人消化不良。
周公子似坐立难安,索性跟服务生小姐调情,问她是否有男友,介不介意告诉他电话号码。
那小姑娘也算有胆色,直接说:“先生抱歉,我没有男朋友,但也不会告诉你号码。”
说完即转身离开。
周公子耸耸肩,不以为意。
庭韵忍不住笑,心说:比起乃父,周公子讨女人喜欢的手段实在太逊。
过半晌,阿伟小跑着过来,压低了声音跟周先生磨耳朵。
她只勉强听到“警察”“便衣”两词。
“怎么了?”
阿伟看周先生没什么大反应,便低声说:“许小姐,我刚才上楼时,发现酒店大厅似有便衣警察埋伏,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行动,会否影响周先生安全。”
“你确定是便衣警察?”
“不会错,我知道那些人的行事风格。”
阿伟是特种兵出身。
“几个人?”
“不清楚一共多少人,酒店大堂有三四人。或许有别的任务,不是冲我们。”
庭韵忽有不好预感,不知怎么,在这里吃饭,总觉四周围有双眼睛盯视。
之前以为是路人认出周先生身份,特意留意他桌上女眷的缘故。但这次直觉却不一样,那目光不同,不是好奇八卦的偷窥,似乎更强势,更有侵略性。
突然间,后脊背发冷。
谦谦君子向来做不了大商巨贾。
大概想过上千种离开周先生后的生活,之前的幻想还算诗意,找一个无人小岛,像鲁滨逊一样生活。
此刻,却突然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凄惶。
一直以来,周先生在她心目中是擎天巨树一般的存在。他若倒下,她会怎么样?她该怎么办?
“雄,我累了,要不要提前走?”她低声说,手不自觉牢牢攀住周先生小臂,“直升机在顶楼。”
手机的震动声嗡嗡响,此时听来像夏日雷鸣,周先生接起,“喂”一声,便不再说话。
半晌,他跟她交换一个眼神,她从未见过他这种眼神,有困惑、疑虑、恐惧,以及勉强的镇定。她立刻读出,那不祥预感是真。
“也好。”他缓缓起身,身子前所未有的沉重。
四周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压抑。似有一台压缩机,悄无声息抽走大半空气,人留在真空里,杂音抽离,感官放大数倍。
“怎么,甜点还没上就要走?”周公子闲闲甩着长腿,一副不堪重任,吊儿郎当的二世祖蠢相。
他眼里精光那样炽。
章小姐从洗手间出来,她现在虽有孕,仍穿高跟鞋,扶着助理走得袅袅婷婷。
她每一步的声音都被放大,“咚、咚、咚咚……”
鼓点一样,敲在心头。
庭韵起身,走到章小姐面前,曼妙地绽开一个笑容。
章小姐微微眯眼,不晓得这位情敌突然抽什么疯,笑得人直发毛。
“你笑什么?”
“啪——”
下一秒,她用一记响亮的耳光回应章小姐。
“啊——你……”
章小姐震惊到失语,痛倒在其次,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一会的工夫,难道这女人突然得了失心疯,竟然在公共场合殴打孕妇?
而且是周先生在场的情况下。
她下意识捂着热辣辣半边脸,瞪视对手。
“这是抢我男人应付的代价!”庭韵说,嘴角一个得意而残酷的笑。
章小姐愕然,高知闺秀的好涵养在奋力阻止她当街厮打的冲动。
她转头去看周先生,希望在精神上和行动上得到支持。
不曾想一转头,另一记耳光狂风恶浪般卷过来,打了她一个趔趄。
“泼妇——”
章小姐尖叫着扑过去,再好的涵养也到此为止。两位上流贵妇在金碧辉煌的酒店餐厅扭在一起厮打。
尖叫声呼痛声此起彼伏。
这一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立刻吸引全场注意,侍者呆怔着,个个手足无措,生怕上前劝架会遭池鱼之殃。
半数客人动作凝固,有人嘴巴塞满食物,忘记咀嚼,有人第一反应是质疑当事人是否在作秀。人人全情投入看二人打架。
半晌,有人开始窃笑着议论。
“嚯,周氏后宫斗争如此生猛!”
“也算体面人,大庭广众下,行事作风竟如此张狂。”
“想不到现场经历明天娱乐版头条事件。”
女人打架往往比男人精彩,撕头发,扯衣服,掐、扭、撕、咬,全不按套路出牌 。尤其豪门宫斗,更富戏剧性。
几名保镖七手八脚过来拉架,互拽头发的这两位可都得罪不得,只能束手束脚,生怕逮老鼠碰碎了玉瓶儿。
混乱中,不知谁扯一把桌布,一桌瓷器玻璃器叮叮当啷碎在大理石地面。
庭韵妆已花,衬衫纽扣被扯脱两颗,百忙中她环顾四周,周先生已不见影踪。
她松一口气,放脱章小姐秀发。
“不打了,不打了!我投降!”
章小姐眼泪鼻涕混着妆粉眼膏,早已黑乎乎稀里哗啦。在高级发廊花五个小时精心造就的大波浪卷发,现在像一只随意搭就的鸟巢。
“你、你——我不会放过你的!”章小姐咬牙。
从小被淑女风范教导的章小姐直到最后都不能出口成脏。
庭韵忍不住笑出来,这场架打得痛快!
“阿伟,扶章小姐去梳妆!”
阿伟一怔,犹疑着不肯动。
“许小姐……”
庭韵眼神坚定地瞪视他。
终于,他妥协。扶章小姐去电梯方向,助理忙不迭跟随。
她祈祷,周先生已脱险。
刚刚,周君经历一生中最凶险遭际。
电话示知,妈港廉政公署决定对他展开抓捕行动,起因是他涉嫌行贿和洗黑钱。
这种关键位置的内线情报人,他每年以各种形式,扔出几千万投喂,自然不会错。
多年商场鏖战,他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但,内心已波澜翻滚。
内心天人交战时,他的女人给了另一个女人狠狠一记耳光,
全场大哗。
女人很多时候比男人坚定、果敢,以及睿智!
他朝她投去一抹欣慰目光,匆匆起身,混乱中遁去。
心中不是没恐惧的,但这一刻只觉自己像赴战场的勇士。
口袋里是他女人一只粉盒,里面是停在顶楼的直升机钥匙,在电梯口,他若无其事摁下电梯上升键。
电梯关闭时,依稀听到远处有急迫的脚步声逼近。

是个好兆头。
上升的那几分钟,时间似被无限拉伸。中途,有几波客人上下,他感到头皮的汗顺着肌肤纹路流到颊畔,咸渍洇进眼睛里。
有人好奇多打量他两眼,大约不明白他这个中年男人为什么出奇热,顶级酒店的室温明明刚刚好。
终于,电梯叮一声,他到达目的地,出梯厢。
冷风刮过来,他第一次发现妈港的空气如此清新。
一架白蓝相间的空客H225超级彪马直升机静静停在天台,安静而高贵,像一个矜持美人。
警方的人以为守住一楼门口,就可瓮中捉鳖?
他笑,步履沉稳地走向他价值两千七百万美金的冷美人。
他从来不缺运气,这一次,运气依旧站他这边。
妈港廉政公署一行人在五分钟后到达天台,一架盘旋的直升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人人昂着脖子,半张着嘴,说不清是错愕还是丧气。
他们的目标人物此刻正稳坐直升机驾驶位,动作熟练地操作升降杆。
所以,兴趣多元是多么重要。
周先生朝下望一眼,带着睥睨。
现在看来,几年前学习开飞机是他无数爱好中至有用一项,前前后后,他经手过二十几架私人飞机,它们是他的大玩具,美人儿,百玩不厌。
现在,她们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庭韵看餐厅窗外,周先生驾驶的那辆直升机在巨大的玻璃幕墙外划过一道弧线,渐渐升高。
犹如一只巨鹰,坚定而潇洒地驶向远方。
似乎能看到驾驶位周先生的侧影,昂首挺胸,气质傲人。
十年前周先生救许家人出火坑,今天,她全数奉还。
她彻底松弛下来……
“许小姐,你导演好一场戏,真是厉害!”女警司上前,晃一晃手里明晃晃镣铐。
永中勾起一边嘴角,表情既嘲讽又玩味,“有点意思。”
完全一副局外人看好戏的姿态。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现在廉政公署以阻碍执行职务嫌疑逮捕你!”
庭韵亮出手腕,微微笑,“好。”
她知道妈港公署的人不过是不忿,想给周氏一点颜色看看,并不会对她怎样。
当夜,她宿在公署的看守所。
她状态异常松弛,并没有不安或紧张,反而很快困倦。
一直有灯光,隔壁监室人罗唣着自己如何冤枉,兼有混合体臭和酒气的怪味,实在不是适合睡觉的地方,只能勉强合一合眼。
第二天一早,有人提审她:关于周氏行贿和洗钱的犯罪事实她知道多少。
呵,真高看她。
公司的事她向来不过问,也不担任任何职务,警员们这样问无异于缘木求鱼。
很快,一名长相老成的律师出现在问询室。
“鄙姓郭,是许小姐家人为她请的律师。”
他递上律师委任书等文件给衙门的人。
之后哈腰,递一张名片给庭韵,“初次见面,许小姐请放心,一切有我。”
她点点头,“有劳郭律师。”
“不客气。”
那郭律师转向询问人,腰杆挺直,怒目圆睁,态度十分强势。
自然,优秀的讼师向来义正言辞,高擎国法公义大旗。同时,视顾客为上帝,只为五斗米折腰。
“廉政公署什么时候行事这样胡来?有何证据指控我当事人妨碍公务?”
是,她不过跟另一个女人因情感问题起纠纷,最过分也是有一点肢体接触,要提告也是对方或治安警察,轮不到廉政公署的人。
对方无言以对,也实在问不出什么,在被强制扣押8小时后,她被释放。
除了在临时监室自然落下几根头发,可谓须毫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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