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步紧逼,“当年在幽州啃着树皮时,我就悟透了,‘命由己造,相由心生’,所谓伦常,不过是困住庸人的枷锁。”
“啪!”
楚皇闻言,抬手就朝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他用了全力。
“孽障,真以为朕不会杀你!?”
楚泓抬手,摸着自己发麻的左脸颊,缓缓笑了。
“父皇何必如此动怒?
古话说‘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其余者,无不可’。
父皇既不信鬼神,又何必被这世俗礼教捆住手脚?您当年为了权位杀兄弑弟时,可曾想过‘手足情深’?”
楚皇听着他这番颠倒黑白、悖逆人伦的疯言疯语,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往喉咙里窜。
他指着楚泓的手指剧烈颤抖,胸膛剧烈起伏,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孽障、你……”
话还没说完,楚皇眼前一阵发黑,当即就朝地上倒了下去……
“陛下!”
守在外面的尧尽忠听到动静,立马冲了进来,一把扶住楚皇。
“来人!快!宣太医!”
御书房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一刻钟后——
太医们战战兢兢地退下后,楚皇倚在龙塌上,面色灰败,却仍强撑着帝王威仪。
尧尽忠跪在一旁,双手奉上汤药,却被楚皇一把给推开。
“来人——”楚皇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铁:“传朕旨意,睿王楚泓悖逆君父,即日起……”
“陛下!”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只见谢贵妃一身素色宫装,款步而入。
她跪在龙塌前:“龙体要紧,您先服药,其它的再议也不迟。”
楚皇冷冷地盯着她:“贵妃这是要替他求情?”
谢贵妃垂眸,声音温婉却暗藏锋芒:“臣妾不敢,只是,太子刚被关进宗人府,今日若再废睿王,朝野恐生动荡。”
楚皇脸色沉了下来,目光锐利的盯着谢贵妃。
她竟然在替楚泓求情!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太子和楚泓,早已私下达成了协议。
一股杀机顿时在楚皇眼底涌现。
这时,殿外又传来顾霆远的声音:“臣顾霆远,求见陛下!”
一个太监推门进来,匆匆禀报道:“陛下,顾大人带着六部联名奏折而来,说是……为睿王陈情。”
楚皇听闻,胸口顿时剧烈的起伏。
他早该料到,楚泓敢在他面前放肆,必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殿外——
楚泓一身素袍,跪地笔直,脸上再无昨夜的癫狂,反而满是悔恨。
见顾霆远出来,他红着眼眶哽咽道:“顾相,父皇……可愿见本王了?”
“殿下何必如此?陛下病重,您昨夜那些话……”
“是本王鬼迷心窍!”楚泓突然重重地叩首,额间顿时就见了血,“求顾相再替我通传,我愿以死谢罪!”
这一幕,引得周围的宫人们纷纷侧目,不远处几位老臣见状,也不禁开始动容,低声议论着:
“这睿王殿下向来仁孝,昨夜怕是一时冲动,才忤逆了圣上……”
“听说是为了公主在幽州的事,公主也真是的,这幽州都是睿王的封地了,听说她要接管那里的兵马……”
“嘘!小点声,陛下正在气头上,此事不可妄议!”
“……”
殿内,谢贵妃隔着一道门,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她转头柔声劝说道:“陛下,三皇子毕竟是您的亲骨肉,若他真有不臣之心,昨夜又怎会独自前来?”
她将药碗凑上,“如今公主还在幽州城,那儿是三皇子的地盘,陛下还需小心行事呀。”
眼下之意,是在提醒楚皇,当心楚泓狗急跳墙。
楚泓毕竟在幽州经营了三年,若此番他真的被罚,传到幽州那帮臣子的耳朵里,指不定还会生出怎样的变数。
楚皇盯着药碗,忽然冷笑:“好一个……仁孝双全的睿王。”
他手指在锦被上缓缓收紧,青筋暴起。
半晌后,终是深吸口气,沉声道:“传旨——”
“睿王殿前失仪,着即日起禁足王府三个月,静思己过。幽州军务暂由兵部接管,一应政务转交刺史处置。”
谢贵妃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却又故作忧虑道:“陛下,这般处置,是否……”
“怎么?爱妃觉得朕处置得太轻了?”楚皇锐利的目光扫来。
谢贵妃连忙垂首:“臣妾不敢,只是担心公主那边。”
楚皇又闷咳了两声,而后缓缓抬头:“朕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动青鸾一根手指。”
殿外,楚泓听完圣旨,恭敬的叩首:“儿臣领旨谢恩。”
他抬头时,眼中恰到好处的噙着悔恨的泪水,“还请尧公公转告父皇,儿臣定当闭门思过,绝不再犯。”
待宫人退下后,楚泓这才缓缓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来——
下朝后,顾霆远秘密来到睿王府,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殿下,如今公主亲自坐镇幽州,整顿当地的政务和军务,赵德全他们恐怕撑不了多久。
更何况,臣听说谢相也在幽州,有他在,您苦心经营了数年的势力,恐怕……”
楚泓沉吟一瞬,片刻后,突然笑了,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本王自有办法,让他不得不离开幽州。”
顾霆远一怔:“殿下的意思是……”
“谢云祁离京多日,朝中政务堆积,若此时有人提醒父皇,谢相久不归朝,是否别有用心?”
顾霆远目光一闪,立刻会意:“可光有御史弹劾恐怕还不够,谢云祁此人,离经叛道,行事本就不拘一格,这些年弹劾他的人多了去了,可最终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楚泓会心一笑:“西域不是一直不太平吗?若此时突然传来急报,就说西域有异动,需得丞相立刻回京统筹军务,你说,他还能继续留在幽州吗?”
之前谢云祁之所以离京,理由是秘密搜查楚青鸾的下落。
如今既然公主已经出现在大众视野,那么谢云祁身为丞相,就没有继续再留守幽州的道理。
“殿下此计甚妙!谢云祁身为丞相,若因公废私,必遭朝野非议,他不得不回!
等谢云祁一走,公主便独木难支,相信赵知府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
煽动民怨,断她粮饷,制造混乱等,让公主疲于应付,届时三皇子解禁回幽州,一切还能重新掌控。
顾霆远会意后,躬身领命:“臣这就去安排!”
是夜,皇宫,冷宫某处。
残月如钩,冷风穿堂。
这里是专门关押犯错了宫妃之处,人迹罕至,斑驳的宫墙上爬满了枯藤,庭院里也大多都是杂草丛生,久无人打理。
偏殿内,一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着,映照出姜嫔单薄的身影。
她正跪坐在窗台边,乌黑的长发只用了一根乌木簪子轻松的挽着,素白的衣裙已经浆洗的发白,却掩不住那一身清冷如霜的气质。
“娘娘,该喝药了。”侍女阿箬捧着药碗,柔声劝道。
姜嫔抬眸,露出一张与楚泓有着七分相似的脸来——眉如远山,眸似寒星,哪怕眼角有了丝丝细纹,唇色也淡得近乎透明,却依旧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咳咳……”
药还没入口,她便已经掩唇轻咳起来,像是积压了许久的咳疾。
阿箬眼眶一红:“娘娘!”
姜嫔摆摆手,正要说话,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陛、陛下?!”
阿箬惊得打翻了药碗,慌忙跪地。
楚皇披着一件玄色大氅,独自站在门口,脸上阴沉如铁。
姜嫔见状,缓缓起身行礼,姿势标准,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臣妾,参见陛下!”
没有惊喜,没有怨恨,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楚皇朝着阿箬扫了一眼,姜嫔会意,立刻示意阿箬先出去。
殿门一关,屋内的光线顿时昏暗下来,楚皇高大的身影整个将姜嫔笼罩,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
姜嫔低垂着眼睫,神色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
“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楚皇率先开口,语气冰冷十足:“如今都敢在朕面前叫嚣了。”
姜嫔缓缓跪下,素白的衣裙铺在冰冷的地砖上,“是臣妾的错。”
她声音轻柔,却异常坚定:“臣妾愿意以命相抵,只求陛下……留泓儿一条性命。”
楚皇盯着姜嫔那张依旧美得惊人的脸,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对方抬头。
“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肯说出他是谁的种?”
姜嫔不闪不闭,眸光如水:“陛下既已知晓,又何必再问?”
“朕要听你亲口说!”楚皇手指收紧,眼底翻涌着阴鸷的怒火。
“那个宁愿让你喝下绝嗣汤也要保全的孽种,到底是谁的?”
姜嫔轻轻闭上眼,纤长的睫羽在雪肌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不重要了……”
“不重要?”楚皇冷笑一声:“你可知道,就因为他身上流着的异族血脉,朕永远都不可能让他坐上那个位置。”
姜嫔睁开眼,眸中带着一丝怜悯,“陛下,泓儿从未奢望过那个位置。”
“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您的认可。”
“荒谬!”
楚皇猛地松开她,像是被刺痛了一般:“他一个野种,朕为何要认可他?”
姜嫔跪坐在地上,发丝微乱,有些狼狈,却仍旧平静地望着楚皇。
“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但……不悔!”
话落,满室俱静!
姜嫔仿佛能听见楚皇心头正在燃烧的怒火,正随着他的呼吸即将喷薄而出。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即将面临对方狂风骤雨的准备。
可等了良久,却听见楚皇反而笑道:“好一个不悔!”
他字字如刀,“当年若不是你父亲战败求和,将你送入宫中,你本该嫁的人,是那个西域部落的少主,是不是?”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姜嫔心尖一颤,却沉默不语。
“可惜啊……”楚皇叹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兴味。
“听说他现在已经是西域十二部的王,而你,永远都只能是朕的囚徒。”
姜嫔终于抬眸,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却又很快归于平静。
“陛下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提醒臣妾这个吗?”
楚皇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朕来只是想告诉你,若楚泓再敢兴风作浪——”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朕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说完,楚皇转身离去。
大门重重地关上,震落一地的灰尘。
姜嫔绝望地望着紧闭的殿门,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她颤着手从胸口的位置取出来一枚陈旧的狼牙,指尖轻轻抚摸着,泪水无声的滑落……
“阿穆尔……”她低声呢喃,眼泪无声的滑落,“我们的孩子,终于长大了。”
李恒刚从军营回府,就看到父亲一脸的忧心忡忡,满脸心事。
李恒卸去兵甲后,径直来到李父的书房,“父亲,可是睿王那里又有了什么安排?”
不怪李恒如此猜测,实际上是,自从楚泓掌管幽州兵权后,这周边的各个州,郡,县,但凡能笼络的,都被他以各种方式给笼络住了。
楚泓极善谋划,并利用白莲教看似宣扬和平造福百姓,可实际上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白莲教,本就是楚泓手里的一把刀。
被冠以神圣的名义,专程用来铲除异己,拉拢这周边的达官显贵。
当然,李家人并不知道,圣女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顾嫣然,也就是李氏养了十八年的假千金,否则,李家绝对不可能会听令于三皇子。
李父长叹一声,将一封密信推到李恒面前:“睿王命我们三日内调集五万石粮草运往幽州,说是为抵御北境蛮族。”
李恒眉头紧锁,“可北境自从裴将军归京后,近来并无战事,需要这么多粮草做什么?”
“为父也觉得奇怪。据说幽州守军正在到处抓捕白莲教的残党,闹得百姓们怨声载道。”
李恒沉吟片刻,忽然问道:“父亲,难道三皇子是担心公主夺权,所以要提前布置?他难道是想……”
想到某种可能,李恒心跳都开始加速。
若三皇子真的要跟公主对上,那李家该站在哪一头?
李父点点头,也深觉为难。
他们李家世代驻守在这陇西,从未想过有一天还能卷入这朝堂的是非纷争之中。
李父沉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恒儿,你明日亲自带一队亲信,乔装成商队进入幽州城,务必要探明公主的态度。看值不值得咱们辅佐。”
说完,他从暗格里取出一块金牌,郑重的交给李恒,“这是先帝赐予我李家的免死金牌,可保你全身而退。”
李恒郑重的接过令牌,只觉得掌心发烫:“父亲的意思是……”
“若公主真的如传闻中那般贤明。”
李父目光炯炯,“我们李家,也该为自己谋一条生路了。”
李恒紧握住令牌,“孩儿明白,只是……”他犹豫片刻,“若是见到二弟,该如何处置?”
提起李耀,李父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那个逆子,偷跑出去这么久,估计又是去哪里鬼混了,这次你要在幽州城见到他,不必理会,直接绑了回来!”
李恒苦笑:“只怕二弟那性子……”
“绑不回来就打断他的腿!”李父怒道:“总好过卷入这场纷争,被人做了筏子,白白丢了性命强。”
当夜,李恒秘密召集了二十名心腹,众人换上商队的服饰,将兵刃藏进货箱,出发前往幽州城。
两日后,李恒一行人牵着马行走在幽州的街道上。但迎面而来的不是往日的繁华和喧嚣,而是一片死寂压抑。
只见大白天的,街道上总共就没几个人,两旁的商铺都半掩着门,几个孩童刚想跑出来玩耍,就被身后的大人慌慌张张的拽了回去。
“听说了吗?城东老张家的小儿子,就因为说了句‘圣女保佑’,今早就被官兵给抓走了。”
街道口,几个大妈围在一起,讨论着最新听到的八卦。
“嘘!小点声!”同伴紧张的四处张望,“现在满大街都是官兵,你不想活啦?”
话音未落,这时,一队凶神恶煞的官兵突然冲过来,将路边一个卖香烛的老妇人给拽了起来。
“搜出白莲教的咒符,带走!”
老妇人哭喊着大呼冤枉,结果却被几个官差给当众鞭打。
李恒见状,紧握着拳头正准备上前,却被心腹死死地拉住:“大公子不可!这里到处都是眼线!”
不得已,李恒只好强压下心底的愤怒,转而朝其它地方走去。
然而就在转过街角的时候,更触目惊心的一幕映入眼帘——只见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被铁链锁着,在烈日下跪成一排,为首的差役挥舞着皮鞭:
“说!白莲教的妖人都藏在哪儿?”
“大人饶命啊,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还敢狡辩!”
差役二话不说,抬脚就踹翻一个求情的老汉,“公主殿下有令,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李恒看见这一幕,气得胸口都在起伏,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里。
这就是父亲口中‘贤明’的公主?
值得他们李家追随吗?
正当李恒再也忍不住想要上前理论时,只见一队清一色的红色轻骑突然出现在街道另一头。
“哒哒哒……”
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如惊雷般由远及近,只见一队火红骑装的女卫,为首的女子束着高马尾,腰间的银鞭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住手!”
知夏一声清喝,手中的长鞭凌空一甩,“啪”的抽打在那差役的手腕上。
差役惨叫一声,手里的鞭子应声落地。
“凤羽卫办事,闲杂人等退开!”
十几名红衣女骑瞬间将衙役们团团围住,周遭的百姓们惊呼着退到两旁。
李恒怔在原地,颇为震惊的看着这一队轻骑。
作为一个军人,他如何看不出来,眼前这一支队伍,虽为女子,但个个英姿飒爽,训练有素,动作规划整齐,比他军营里的士兵还要严整。
一看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大胆!”那差役捂着手腕怒骂:“我等奉公主之令,捉拿白莲教余孽,你们——”
“啪!”知夏扬手又是一鞭,这次直接抽打在那差役的脸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公主何时下达过这等命令?”
她从怀中取出一道金令,用内力传遍全场:“公主殿下有令,凡无实证便擅抓百姓者,以渎职罪论处!”
差役们脸色大变,转身就要逃跑,却被凤羽卫纵马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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