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扬州的路已被大雪封了,他如何去?
城门口的风雪一吹,钱铜心中的那点憧憬荡然无存,脑子里一片黑,很快便有了答案,凭他宋允执的本事,他会挖雪山。
怎么办?
“我去找世子,你当没看见我。”钱铜与那名将领说完,快速调转马头,与蒙青一道又原路返回。
离春节还有五日,此时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况且她也不知道往哪边赶,回扬州?万一世子没翻过雪山呢?去淮河之外,万一世子挖了雪山,已经回扬州了呢?
如此下去,两人不用过节了,整个春节都将在寻对方的路上,你追我赶。
她只能等,等宋允执早早挖完雪山,到了淮河后没看到她人,便应该知道自己不在扬州,即刻返回京城,两人说不定还能回永安侯府过个热闹的年。
钱铜去了回京城的必经驿站,住了下来,等人。
驿站内没有地龙,又挤满了各路鱼龙混杂的人,炭火供应紧张,等蒙青端着火盆回来,钱铜正搓着手在房间内踱步,“冷死我了,冻死我了...”
蒙青把火盆放在了她跟前,实在忍不住,问道:“世子妃为何不先入城?”
宋世子不在,她进去干什么?
她来京城,便是因为那座城里面有她想要见的人,没了宋世子,她与京城没有一点关系。
即便两人已成亲,如今她乃永安侯府的世子妃了,可没有世子陪着,她是万万不会一个人去他的家里,见他的家人。
她知道宋侯爷和长公主都是很好的人,小姑子也很好,她进了城,他们一定会好好招待她。
但那种感觉不一样。
她想世子亲自把她领回家,带她去看他从小生活的地方,一一为她介绍家人,再带她去逛逛他所熟悉的京城,领她去酒楼里吃他觉得最好吃的东西,再让他给自己买一堆的京城好物件...
她不想把这份期待破坏掉,是以,她不能一个人先进京。
越是期待,心头便越着急,她如今是真不能确定世子下一步会往哪里,若是他执意要回扬州,那她今年的春节便要在冷冰冰的驿站内度过。
钱铜在炭火的火焰上暖了暖手,抬头与蒙青吐槽,“你们主子就是个死心眼儿。”
蒙青一听到这类话,眼皮子便跳了跳。
“你别不高兴,我的都是实话。”钱铜知道他护主,可这一回,她真没冤枉他,趁此机会教育蒙青道:“若是往后遇到今日这等情况,可别像你主子那般死脑筋,明知道雪山不可行,便另择其道,不能强行去挖,要学会换位思考,他能挖通雪山,我能吗?我过了淮河路,见山路被封,必会去京城等他,他只要稍微想想,便能想明白...”
蒙青觉得,这哪里是稍微就能想明白的事,不发表任何意见,转身去替她烧水。
钱铜逮住他不放,“那我问你,若换做是你,看到大雪封路,你会怎么做?”
蒙青:“挖雪山。”
钱铜对他的油盐不进,很是不耻,可见第一个主子对他们的影响有多大,跟了她这么久都没有学会变通。
钱铜懒得与他多费口舌,放下了话:“他要是到了淮河,没看到我人,回了扬州,他就死定了。”
蒙青不太明白她的逻辑。
“想不通?”钱铜道:“那我告诉你,他若是到了淮河没见到我人,回了扬州,便是觉得我没去接他,如此轻贱我对他的爱,我能高兴?”她一脸认真地问蒙青:“以我对他的感情,我能在家里干等着他回来?”
蒙青走去窗外,看向窗外的积雪,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他没说他想不通,他什么都没问。
钱铜在驿站等了两日,也与蒙青叨叨了两日,骂也好,夸也好,三句不离宋世子。
头一次等一个人等这么久,钱铜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只有担心,担心两个人就这般错过了这个春节,把她一人留在这儿过除夕。
大房出事后,她便被祖母指派各种任务,四处奔走,往年她也曾在外度过春节,一个人习惯了,与她而言,春节与平常没什么两样,不过是人们在这一日,为自己寻了一个可以歇息片刻的理由。
今年不一样。
不知不觉,她的生命中已经有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心中的那份期待也在不断告诉她,没了他宋允执,她好像不行了。
她真的很想他。
房间内闷着实在难熬,钱铜去了楼下。
刚到的那一日,大堂内分明还挤得水泄不通,这才两日,驿站内竟空了一大半。
她隐瞒了身份,驿站的人并不认识她,只知道她是个很有钱的美人儿,前两日高价购买了他的银碳,如今人大多都走了,银碳的供应充足了,价格也降了下来,驿站的两个差役正在烤火,见她突然走了过来,还以为是找他们算账,想要回银子,这类人他们见惯了。
两人准备好了说辞,等人到了跟前,却听她道:“能不能加个位?”
火堆前除了驿站的两个差役,还有几位正打算进京赶考的书生,因嫌京城内的房屋太贵,便想在此待到开春后再进城。
几人早见到了她。
钱铜没戴帷帽,绝色的姿容即便放在京城,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几人远远见她过来,眼睛都瞧直了。
待人到了跟前,方才想起读书人的非礼勿视,忙挪开视线,有人红了脸,有人红了耳朵,听她说要与他们坐在一起,个个都知道应该避开,可坐下的屁股又迟迟挪不动。
很快便会自己的留下找了个理由,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一位小娘子罢了,倒也不必刻意避嫌。
“我一个人在楼上待着,闷得很,你们在说什么,继续说,我也听听。”小娘子很热情,坐下后便与他们搭了话,可站在她身后的那名男子脸色不太好。
看模样应该是她的随从,瞧其气度不凡,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
钱铜察觉到了几人防备的神色,出言开解道:“不用管他,不过是我花高价买来的护卫,脸有些臭,人挺好。”又问:“适才你们说的是谁?什么钱娘子,那是哪一位...”
驿站的差役望了一眼身后,今日的客人很少,没想到被她听了去,确定身后再没了耳朵,便放心地道:“姑娘没听说过永安侯府的宋世子?”
钱铜点头:“听过啊。”她道:“宋世子出身高贵,生得一表人才,文武兼备,品德更是万一挑一。”
听她如此说,对面几位书生也重新捡起了话头,“可不是吗,宋世子年纪轻轻便担任了户部侍郎,此次南下江南,更是铲平了三大家,把扬州一带的商业全收入了朝廷,听说,已经在开通运河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钱铜肯定道:“是真的。”
众人疑惑地看向她。
钱铜道:“运河的舆图宋世子已经画好了,待来年开春,便会大规模动工,为开通运河,宋世子亲自奔走于各大河流之间,整日茶饭不思,便是想早些打通运河,利国利民,让百姓们都能吃得起盐,买得起布匹...”
没想到她会知道得如此详细,其中一名书生问道:“小娘子对宋世子挺了解,是从南方过来的?”
钱铜点头:“嗯,我来京城,便是为了宋世子而来。”
几人更疑惑了,她一个从南方来的小美人,来京城见宋世子能为了何事?
钱铜没让他们猜,大方地说出了自己前来的目的:“我喜欢宋世子,我要嫁给他。”
话音一落,以驿站的差役为首,几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神色各异地看着她。
可惜了。
小美人好看是好看,却与京城那些还做着美梦不想醒的小娘子们一般,长了一颗不知天高地厚的心。
她要嫁给宋世子?
对面一位书生,好心告诉道:“小娘子没听说宋世子已成亲的消息?”
钱铜却道:“听说了,不就是扬州一个商户吗,有何了不起的,她有钱,我也有钱,我可以把宋世子买下来...”
还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也不知道是南方的哪个富商,如此嚣张的口气。
若不是见她长得好看,几人只怕要上脸了,驿站的差役忍不住道:“小娘子难道没听说过扬州钱家?”
“听说过。”钱铜语气极为自负,散漫地道:“不过也是个富商嘛。”
什么叫‘不过’,差役急声道:“这世子妃乃扬州四大商之首...不对,如今扬州的商户只剩下了钱家一家,世子妃作为钱家一家之主,小娘子当真要与她比谁有钱?”
钱家还真的没钱。
钱铜正欲辩解,驿站差役先一步堵住了她的嘴:“何况金钱乃身外之物,没什么可拿出来说的,世子妃此人非寻常女子可比,善良聪慧...”
钱铜纳闷了,不得不打断:“不是狡诈?”
“这叫足智多谋!”差役听她如此形容世子妃,脸色急得通红,都快要与她吵起来了,心道好好的小娘子,长了一颗妒忌之心,真是可惜了。
对面的书生接着道:“小娘子说错了,钱家并非寻常商户,一个月之前陛下已经判了平昌王府冒领功勋的案子,六年前守城的人并非平昌王,而乃钱家的大爷钱闵成,当年钱闵成携援兵与军资远赴京都,说服平昌王抵御入侵的胡人,没想到平昌王会贪取功名,事后将其杀害,冒领了原本属于钱家的功劳,一直到六年后的今日,宋世子与大理寺的人下扬州,方才查明了这一桩冤案。”
“陛下感激钱家的守城之功,痛心钱家被陷害的遭遇,已给了钱老夫人一纸三品夫人的诰命,如今的钱家,早已不是商户那般简单。”
另一书生听闻后,也道:“前不久世子妃领军渡海,先是剿灭了高丽与倭寇,后又破了登州海岸线,带着我大虞的兵马如过无人之境,长驱而入,一举拿下了胡人的港口,攻占辰州等地,捷报已经送回了京城,想必翻了年世子妃便会回到京城...”
驿站的差役听完,终于顺出了心中的那口气,直言道:“小娘子确实有几分姿色,可你若是要与世子妃相比,还差得远。”
另一名差役也道:“待世子妃归京之后,还有更高的荣誉等待受封,是以,小娘子口中的不过是个商户,未免太失礼了。”
一名书生劝道:“今日咱们几人听过便也罢了,小娘子往后切记莫要轻狂,免得惹来是非...”
钱铜窥着对面几张明显对她带着敌意的面容,一脸愕然。
忽略他们话语中的夸大其词不记,她很疑惑,她的名声何时如此好了?
“还有啊。”驿站的差役看着她道:“咱们宋世子对世子妃的感情,生死都能相许,岂能是金钱能买得到?小娘子趁早断了那没来由的美梦,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钱铜没出声。
几人都看着她,彷佛她不答应,便要翻脸一般,钱铜只能敷衍地应了一句:“哦~”
话音刚落,便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钱铜心头一跳,下意识起身:“蒙青!”
不用她交代,蒙青早已走了出去。
如此大阵势,要么是商队,要么是朝廷的兵马,明日便是今年的最后一日,是谁这般着急赶路?
见适才还怕冷,坐在火盆边上搓着手烤火的小娘子突然起身,疾步走了出去,动作比差役还快,几位书生也不免好奇,从火盆边上挪开了脚,走去外面瞧瞧到底是谁来了。
“宋世子!”
“宋世子回来了!”
驿站的差役刚掀起厚重的门帘,便听外面不知是谁喊了几声,心头一震,抬起头时,还没看到宋世子,先看到了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商女。
快到年关,这几日时不时飘雪,地面积雪刚清理了又铺上一层,被来往的车马碾压成了脏泥。那小娘子竟然不怕脏,双手提着裙摆,用尽全身力气,往对面的马队前奔去。
差役和几个书生都看到了,顿时傻了眼。
她还真是不死心。
几人恨不得去把人拉回来,可来不及了,对面马队前的宋世子已经翻身下马,揭下了头上的斗笠。
赶路赶得太急,下颚处生出了一片短短的青色胡渣,与宋世子平日里的风雅整洁的形象完全不符。
钱铜顾不得他是什么样,她等了三日,终于见到了人,他便是十几天没洗澡,她也喜欢,也得冲上去抱个结实。
于是,驿站的几人便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那小娘子竟然扑进了宋世子的怀里!
第118章
寒冬的风吸入鼻尖,冻得人连呼吸都疼,钱铜此时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心底的期待被满足后的幸福感,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在看到宋世子的那一眼,她能确定涌出来的喜悦,比她赚几万两银子还要开心。可喜可贺,他总算没有死心眼到底,人回来了,没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
没有人能理解她的激动,不顾自己在旁人眼里是什么形象,钱铜以最快的速度奔了过去,随后狠狠地扑进了宋允执怀里,力气用得太大,若非宋允执脚跟稳,两人只怕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抱住他的那一瞬间,钱铜的鼻头便酸了,被风吹过后的干涩后知后觉地冲上了脑子,她整个鼻腔内又痛又酸,人趴在宋允执被寒风吹得冰凉的胸口,嗓音略带哽塞:“想你了。”
很想很想。
以往她怎么没有发现,她还会如此想念一个人,想念到抱住他后,便决定了余生再也不和这个人分开。
走哪儿绑哪儿吧。
宋允执没想到她会在这儿等他。
适才见到蒙青,他及时勒住了缰绳,马匹刚稳住,便见一道女子的人影从驿站内冲出,朝着他奔了过来。
她身上的披风被风吹得鼓起,寒冬的世界放眼望去一片萧条,唯有她是大地之间的一抹春。
胸腔内似是被什么东西击中,酸酸胀胀,他取下头顶上的蓑笠,大步往前,在她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刻,他暗自也呼出了一口气,双手紧紧地把她拥入了怀中,气息屏住,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他也从不知思念会是如此煎熬,第一次尝,便永生难忘,若早知道,他不会让她一人前去海上,她说什么好话都没用。
大雪封山,他便挖开雪。
人刚到淮河,便见钱家的二娘子候在了那里。
见到他后二娘子神色怪异,问他道:“祖母让我在此等七妹妹,告知她接到世子后不必再回扬州,与世子回京城永安侯府过春节即可,我这没等到七妹妹,却看到了世子,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人还没碰上面?”
宋允执知道她去了京城,这才掉头往京城的方向赶。
本以为她早到了侯府,正在家里等他回去,怕她没有自己在不习惯,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春节前一日赶到了京城,没想到她会在这儿等。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青丝,怕抱得太紧,她呼吸不过来,胳膊稍微松了松。
怀里的人便趁机抬头看他。
他为赶路,不修边幅,自己此时的自己不太好看,刚想转过头,便被她双手捧住了脸,将他的目光对准了她的眼底。
钱铜轻声问道:“我怎么这么想你。”
说完她便踮起了脚尖,柔软的唇瓣碰到了他略微干涉的唇上。
亲密的触碰,彻底点燃了两人心底的思念,理智崩塌失控,宋允执再一次打破了自己立下的规矩,胳膊搂住了她的腰,将人往上一提,俯身含住了她的唇瓣,激烈地回吻。
身后将士齐齐偏头回避,耳边安静一片。
但没有人能比驿站前方站着的几人心内更震撼。
什么意思?
最终还是其中一位书生明白了过来,哑声道:“适才与咱们说话的人,是世子妃吧。”
他一说完,几人才恍然大悟。
京城内的茶楼内从一个月前就开始说起了这位世子妃,人人都盼着她进京来,能一睹其风采。
这份狗屎运让他们几个碰上了,然而差点就坏了事…
驿站的差役回忆起世子妃在他这里住了三天,他没认出来不说,还收了她的高价炭,实在不忍去回忆,抬手便扇了自己一耳光,“叫你贪财…”
他倒是想上去赔罪,可世子哪里还会让世子妃在此停留。
两人在雪地里抱在一起,亲得难舍难分,众人回避的同时,心底暗自也应征了那个传闻,两人的感情确实很好。
等驿站的人听见一道马匹的嘶吼声,再抬目望去,便见宋世子已经抱着世子妃坐在了马背上,两人共乘一骑,缓缓朝着京城而去…
钱铜整个人被宋允执罩在了大氅内,后背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手拉着他的大氅毛边,把自己遮得只剩下了一双眼睛露在外,心满意足之后,便开始抱怨道:“你们京城也太冷了,我在船上飘了十几日都没这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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