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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富即贵(起跃)


“可不是嘛...”周围一片附和声。
“样貌也不能马虎。”
“二嫂放心,咱们铜姐儿好颜色,配的郎子还能差了不成...”
前院的游园里建了一处台,三面通风,夏季用来纳凉,冬季用来赏雪,今日钱夫人携着各位妇人坐在里面,看得则是对面的彩绘壁画连廊。
细软的竹篾边缘上了绯漆,卷至檐下,晨光挥洒入廊,照得里侧壁上的彩绘如九天上宫阙。
连廊底下安置了一排坐席,以山水屏障隔开,各自面前摆了一张木几,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此时已入座了九人。
台下一众妇人的目光来回在几位公子和钱铜的面上流转,偷偷窥着她的目光到底落在了哪个身上。
钱铜谁也没看,也没与众人挤在一堆,立在一侧的柱子下,半个身子露在春日里,目光散漫地盯着入口处的那道月洞门。
小厮今早送去的衣裳乃蜀锦所制,家中没有同龄的公子,钱铜连夜吩咐人赶制出来,可宋郎君没换,依旧穿着昨日的绿色长袍。
相貌好的人不择衣,从铺着鹅卵石的繁花小经上走来,连日头都格外偏袒他,暖黄色的光晕为他铺洒了一路,相较之下,廊下的彩绘都没那么耀眼了。
“那是哪一家的?”钱夫人头一个注意到,一声问出来,身后的妇人个个交换眼神,狐疑地瞧着彼此。
青年跟在小厮身后到了廊下,半路突然回头朝台上柱子旁的小娘子看来,不躲不藏,极为放肆的一眼。
且良久都没收回视线。
众人的目光又来往流转在了两人身上,意外之余,脸色都不太好看。
不是自己的人。
钱夫人稀罕得盯着自家女儿脸上的腼腆笑容,愣了愣,出声唤她:“铜姐儿,你立在太阳底下不嫌晒?”
小厮也提醒跟前的青年,“宋公子请入座。”
青年挣扎了一阵,最终还是随着小厮去了席位。
台上钱夫人道是三房四房哪家的表公子,微显不满,“面相好,也不能失了礼。”怕其他人失望,没了斗志,宽慰道:“要进我钱家的门,最重要还是得看本事。”
妇人们面上的菜色散去,又燃起了希望。
宋允执来得最晚,坐席靠最里侧,瞧见木几上的一套笔墨纸砚,心中猜想钱家今日在选拔人才,选什么,他不得而知。
台上那位被众人簇拥的妇人,应是钱夫人。
钱家家主不在,选拔的也不是什么重要职务,心中正作此想,便听隔壁席位填茶丫鬟的嗓音隐隐传来,“三夫人嘱咐公子好生应答,答好了一辈子荣华,答不好往后这份联系可就彻底要断了。”
“让姑母放心,侄儿必不会辜负她一番苦心。”
宋允执有些诧异。
不容他多想,一位管家打扮的人带小厮行至廊下,挨个为在座的公子分发宣纸试题,并朗声道:“时辰为一炷香,请各位公子落笔。”
一张上好的宣纸递到了宋允执身侧,宋允执伸手接过。
钱家作为盐商,考核的无非是账目与对盐的经营与特性分辨,凭他如今所掌握的知识面,还不需要提前看答卷。
然而拿过宣纸一看,试题却并非这些。
香炉里的香开始慢慢燃烧,每个席位上的公子都在奋笔疾书,唯有宋允执的笔锋越走越慢,到了最后随性顿在那里不再动了。
“你昨晚没看答卷?”耳边突然一道嗓音。
宋允执执笔的手一顿,转头看向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小娘子。
她来得正好。
他要问她,劫他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钱铜没去看他,目光落在他面前的答卷上,皱眉道:“错了。”
问卷上的问题是:“今有一树熟果,飞来了六只鸟,遇上了猎人,弹弓底下死了一只鸟,问,还剩几只?”
宋允执选的是甲:一只不剩。
“选这个。”钱铜伸出手,涂着桃粉蔻丹的指头落在了为‘五’的选项上。
虽说这不是重点,宋允执无法苟同她的想法。
“信我。”钱铜解释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一道题考的是郎君的胆识,富贵险中求,死了一只鸟,余下的果子不是能分得更多,真飞走了,多可惜...”
宋允执看她的目光变得愈发疏远鄙夷,笔杆子握在手中,完全没有要修改的打算。
“咦~”钱铜察觉出什么,拽住他衣袖,挪开了他盖在卷上的胳膊,瞧见下面空白一片,疑惑道:“香快燃一半,郎君怎只做了一题?”
宋允执看着她,他倒是想问,如何答?她自己好好看看,上面问的都是一些什么问题...
——“若娘子与岳父岳母的意见发生分歧之时,你选谁?”
——“是否反对倒插门?”
——“如何看待钱家女婿的身份。”
“你果然没看答案。”小娘子并没有他意料中的惊愕,淡然地扫了一眼试题后,一一为他指出正确的答案,“这个。”
宋允执映着冰雪的眸子,硬生生跳出了一簇火,死死盯着她。
见他杵着不动,钱铜只能探手,抓住他手中的笔。
底下一截指头被她连带握在掌心内,像是被一层带着暖意的温玉包裹,宋允执耳根略微一烫,下意识抽手,“松开!”
钱铜不松,态度也很强硬,“叫你答你就答。”
要比力气,他不可能输给她,宋允执稳住手肘,任由她掰,不动如山,“还请钱娘子实话告诉宋某,今日我若选中,是何职务?”
职务?没职务。
上门女婿不知道算不算。
见他似乎并不乐意,钱铜也有些不乐意了,她不好吗?富商之女,长相也不算差,没看出他高兴,怎还扭捏上了?
“宋郎君以为我大费周折劫你来,既不让你干苦力,也没把你打发到山里头去运货,还连夜给你做衣裳,是为何?你不已猜出来了,还问我?”
别不知好歹啊。
她在外面盯了他半天,若非他一直不动,她也不会在众人瞠目之下跑到这里来亲自指导。
钱铜再看他,便是一副你不知好歹的神色。
宋允执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此女的容颜大抵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分明长得纯净无暇,心底却复杂难测。
狡诈、荒唐、不知羞。
想起昨夜沈澈离开前那道欲言又止的目光,耳根的红意悄然蔓延到了脖子下的衣襟内,他神色与嗓音很平静,“我不能答应你。”
“为何?”钱铜不明白。
宋允执想,也只有放荡不羁的商户,方才能问出‘为何’二字来。
成亲乃人生大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聘,但这些条件显然不适用于他这般家境贫穷的流浪子。
大虞尚在恢复,无数百姓食不果腹,在外谋生之人能得来一只饭吃,赚得银两养家,已是不错,但凡有点家底的姑娘谁会愿意嫁。
何况是得到家财万贯的钱家家主之女的青睐,只怕此乃无数儿郎的美梦,否则,今日也不会挤进来这么多人。
他没有理由拒绝,宋允执一时答不出来。
面对他的沉默,钱铜不得不怀疑他是在拿乔了,“你知道那只蛊虫吗?”
她也不抢他笔了,松开手,俯身看着他眼里的抵触,认真道:“独一无二的一只,它很昂贵。”察觉到郎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继续道:“如今在你身上,一辈子都取不出来。”
她没说谎,花了大价钱从胡商手里买来的蛊虫,今日又花费了大把人力把他劫来。
这些都是成本。
她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也不干白费力气的事,他已不是从前的他了,她得让他知道自己此刻的价值,“郎君有了这只价值连城的蛊虫在身,还怕我会委屈你不成?”
她在说什么?
宋允执愕然,因他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她说的话。
余光处,钱夫人已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钱铜不再废话,从袖筒内取出了一张与木几上一模一样的宣纸,“早知道郎君想法多,我已提前备好了一份现成的。”
不待他反应,钱铜转身与穿堂内的曹管家招手,“曹叔,姑爷要交卷。”
他来夺,钱铜手一扬,提起裙摆从廊下的台阶跳入穿堂,余下他半个身子撑在木几上,抿唇怒目。
耳边的反驳声与唏嘘声一瞬间吵成了一团。
“他凭什么?”
“这不是公然作弊吗。”
“哪里来的臭不要脸的小白脸...”
平生从未听过的侮辱话语,此时不绝于耳,宋允执脑子嗡嗡做响,再一次生出了,要杀了此女的想法。

知州大人的儿子不嫁,满院子的表公子不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野男人,就称上姑爷了。
曹管家忙着驱散瞧热闹的人群,钱铜和她的‘新姑爷’则被钱夫人携来的钱家女眷堵在了廊下。
钱夫人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流转一圈后,捂住胸口好一阵才质问出声:“这,这到底从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
她问过三房四房,都不认识此人。
钱铜道:“宋昀稹。”
“什么?”
钱铜留意着侧后方余光里那道一动不动的影子,想来大抵是被气坏了,连日头都不避,看向钱夫人,重复道:“他叫宋昀稹。”
“宋,宋...”宋什么不重要。
看他一身低等的粗布,钱夫人的脑袋一阵阵晕厥,连府上的下人都比他穿的好,“你莫不是在那桥底下...”随便捡了个人来。
她到底要干什么?气死她吗?!
“母亲慎言。”钱铜没让她把侮辱的话说出口,打断道:“他正听着呢,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母亲还是给彼此留点情面。”
接受是一个过程,钱铜无视钱夫人即将要厥过去的神色,往青年的身前走了一步,挡住投过来的大半视线,“人,你们也看了,今日甭管谁来,他也是姑爷。”
曾经是他们亲口应下,往后无论她喜欢谁,都可以。
如今她自己选了,他们便没有阻拦的理由。
新姑爷他们见过了,她便侧身与身后的郎君依次引荐道:“这位是母亲,三婶、四婶...今日她们忙,咱就不叨扰了,改日再一一拜会,我先带你去见父亲。”
说完,她脚步往前推开重围,等着青年跟上。
走了几步没见动静,钱铜回头。
日头下的青年一张脸被晒得微微泛红,眸色却是冷冰冰地看着她,立在那始终没有动。
“走啊。”钱铜催他一声。
这么多人都看着他呢,内宅妇人的打探令人窒息,恨不得瞧进人骨头缝里,把他全身上下都看个清楚,他不觉得别扭?
宋允执实在惊叹于此女的自信。
在她脸上完全没有看出半点强迫于人的心虚,面上的催促理所当然,彷佛笃定了他一定会跟着她走。
然...小不忍则大乱。
事到如今,万不能前功尽弃。
停顿片刻后,他到底动了脚底,跟在她身后。
钱铜带着人过去时,钱家家主钱闵江早听小厮禀报了游园内发生之事。
她不嫁知州,嫁其他任何人,于钱家而言都一样。
听到消息,钱闵江连生气的精力都没了,是以,钱铜领着人过来时,钱闵江连头都没抬,“你喜欢就好,横竖我这个当父亲的,管不了你。”
钱铜没应她,让‘姑爷’候在门外,一人进屋安静地走到了钱家家主身旁。
钱家家主从小便是几个兄弟中最为发愤图强的一个,除了睡觉,其余时间几乎都在书房,一双眼睛快熬坏了,每日还埋在账本堆里。
此时他面前摊开的账本,便是昨日他出去收的死账。
和预想中的一样,颗粒无收。
钱铜探身拿起来,翻开。
钱闵江看她一眼,道她是来赔罪的,他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心头到底软了软,“陈年死账,收不回来也罢,既不与知州府许亲,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
嘴上如此说,又无可奈何,疲惫地抹了一把脸。
钱家的前景不太乐观,失了知州这门亲事,在朝廷面前,便彻底失去了依仗,若被朝廷所弃,钱家该何去何从?
找朴家...
那是一条万不得已的路。
当年皇帝前来求助,四大家彼此探取口风,最后由朴家带头做出的决定,拒绝了皇帝,其余三家包括钱家,陆续跟风。
四大家从乱世开始便相互扶持,走到今日,朴家一家独大,商船遍布东南海面,连朝廷都要忌惮三分。倘若还是当年的乱世,钱家此次跟在朴家身后,四大家族再度联手抵制,朝廷未必能将他们怎么样。
可如今朝廷治国五年,天下太平,兵马越来越强,早已不是当年。
且朴家头一个站了队。
前不久朴家的二公子已与平昌王的小女鸣凤郡主定下了亲事。
连朴家都与朝廷攀关系了,其余三家哪里还坐得住,个个蠢蠢欲动,钱家的盐引在扬州,朝堂上没什么人脉,唯一结识的人便是蓝知州。
亲事不成,人情尚在。
他待会儿再去走走,花费些银子,看能不能托蓝知州在前来查办的官差面前替钱家美言几句,或是引荐个机会,他好前去打好关系。
如此一来,钱家与知州府的这门亲事,便再也没了可能...
钱闵江抬头看向自己唯一的女儿,她正盯着账本面色淡然,与两年前那个跪在祠堂,质问他‘为何’时的倔强,判若两人。
丝丝愧疚牵着心脏,但更多的是无能为力,钱闵江终于看向了门外的未来姑爷,问道:“哪里人?”
“金陵来的。”钱铜翻着账本,头也没抬,答道:“之前走镖为生,家中双亲已故,跟前有个弟弟,是个书生,我已调去货运那头记账。”
富人家捡人的事,很寻常。
但对于自己一辈子的婚姻,她是不是太敷衍了?
钱闵江总算回过神来,伸出手指头在钱铜的额头点了点,“你简直是...”等不到唤人进来,他主动起身去了门口,把立在门槛外的青年,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打探了一番。
高个儿,肩宽。
相貌格外出众。
一身粗布绿衣立于檐下,一手握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后,神色沉稳,眼神没有半点漂浮之意,倒是不卑不亢...
大抵知道她选人家的原因,钱闵江问:“你叫什么?”
一阵安静。
屋内的钱铜回眸,正好瞧见青年投射过来的寒凉目光,似是忍了很久,墨眸里都快迸出火花来了,怕他牛脾气上来,钱铜替他回答了,“宋昀稹,日光昀,草禾丛生的稹。”
青年紧绷的面上很快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
即便转瞬即逝,钱铜还是看到了,拿了案上的几本账本出来,望向郎君的眼眸里便带着邀功一般的欣喜。
她猜得没错。
人如其名,人的名字与命运挂着钩的,他就应该是这两个字。
对于她的得意,宋允执无心去嘉奖,心中只有忍辱负重。钱家家主打探他的同时,他也将钱家家主打探了一番,年岁与他所打探的消息相符,五十多岁,微胖,宋锦玉带,左手拇指上带着一个极为夸张的金色板指。
典型的富商装扮。
待将来进了牢狱,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既已进了我钱家的门,自不会受亏待,不过有一样,我钱家容不得品德低劣之人,谨记,做好自己的本分。”
人已带回来,过了众人的眼了,总不能再赶出去,能不能成,先放在府上考察一段时日再说。钱闵江招来小厮,进屋去寻了一套墨砚和两张一百两的银票,作为见面礼。
宋允执没接,钱铜替他接了。
离开时,在钱家家主的审视下,宋允执不得不对这位未来的‘岳父大人’行了一礼,“晚辈谢过钱家主。”
回去的长廊下,钱铜怀里抱着账本和墨砚,瞅着身旁冷脸了一路的郎君,开口逗他,“还在生气?”
宋允执侧目,触到她脸上的笑意后,立马转回头,默不作声。
钱铜也没恼,行于他身侧,缓声道:“我不知道你对扬州了解多少,对我钱家又了解多少,但从今日起,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你。”
青年眼尾轻轻一瞥。
听她继续道:“我钱家世代凿盐,凭借成熟的凿盐技能,拿到了扬州盐引,在此盘踞上百年,成为四大家之一,你是不是觉得很有钱?”
难道没有?
想起她头上的那只金簪,这才注意到她今日戴的是一顶白玉珠冠,看成色,只会比那顶黄金发冠更贵。
宋允执默认了她的说法。
“这不,上面的人也如此想。”钱铜道:“觉得咱们四大家过于猖狂,钱太多,得收拾收拾,如今的钱家正处在风尖浪口上。”
廊下太空荡,她挨他近了一些,一边漫步一边道:“树大招风,未雨绸缪,这节骨眼上,唯有低调行事方才有机会平安度过,是以,我找了公子来,并非一时之兴,羞辱你,一为拉低贫富差距,二为降低外界的仇富之心,让旁人瞧瞧,咱们为商者也有不如意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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