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眼神令她心惊，令她害怕。
百里焕‘啧’了声，抬步离开。
他笃定陈乐美只是做做样子，是因为她把匕首架到脖子上的时候，另一只手还在把勾住衣服线头的指甲给弄开。
她动作很轻，生怕把指甲上的蝴蝶给扯断了。
一个真的想死的人，还会在乎指甲上的蝴蝶会不会断？
反正他不相信。
所以他后来平静下来，跟陈家人把话都说开了。
【打脸值+2】
陈老爷子却是急急起身，“大少爷，这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啊！——”
“爷爷你别求他！！没什么好求的！没了百里家，我们陈家一样可以继续做！！”
陈乐美看着对自己很好的爷爷上去卑躬屈膝，一阵难受。
花凉拍了拍百里渊的手臂，让他把自己的手腕放开。
——这场戏也该结束了。
跟她预想中的分毫不差。
陈乐美曾在书中写到“假如我失去了自由，我会笑着迎接死亡”。
这句话与花凉的意见截然相反。
失去自由？是什么失去了自由？
是身体失去了自由？还是思想被禁锢了自由？
对于陈乐美来说，感情生活就是她的全部。
她可以写那么厚的一本书来告诫世人要追求婚姻自由，那她的重心就不在‘思想’上，就不在‘身体’上，在婚姻上。
可是在这个世道，有多少人可以追求婚姻自由。
甚至在花凉那个时代，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选择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可成年人最大的优点，不就是把自己不想要做的事情、自己厌恶的事情，也笑着完成的很好嘛？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要想开心，就得去经历这八九。
就得把这八九做的跟剩下的一二一样完美，一样不留遗憾。
什么叫不能自由，就要去死？
从小到大看了那么多书，最后路就越走越窄吗？
没有什么不能凭着自己的努力得到。
所以，花凉借着教百里渊的功夫，让匕首成为小少爷随身携带的玩意儿。
这匕首又贵重，佣人不敢随意触碰。
昨晚上小少爷落在这里了，就一直放在这里了。
实际上就算小少爷没落到这里，花凉也会借着早上那一会儿功夫以‘多多训练可以学得更快’为名，让小少爷把匕首拿出来，放在桌上。
既然那么喜欢给自己的软弱打上追求自由的标签，那就把她的软弱放大，那就把她最在意的婚姻自由逼到退无可退……
她迟早会拿起这个匕首。
像她书中写的那样。
‘迎接死亡’
而百里焕那么重视弟弟，不会容许陈乐美真的死在这里。
花凉最终的目的，也不过是正大光明的借着百里焕的手，与陈家断绝关系罢了。
百里渊醒的很早，他一睁开眼睛就抱着身旁的人又亲又蹭的。
动作非常的小心翼翼，但再小心，也忽略不了那频繁的次数。
他特别高兴！
因为昨天晚上跟哥哥暗搓搓的商量过了，今天可以跟夫人一起去外面挑选结婚要用的礼服！
百里家的所有服饰都是由特定的两位服装设计师设计并挑选的，从选材到最后的打磨，要通过一层一层严格的筛选，才能送到两位少爷的手上。
如今，两个设计师服务的对象又多了一个——这位小姐给出来的要求就是舒适和简单，看似很普通的要求，可把两个设计师愁坏了。
越是这样要求精致简单、舒适大方的人，其实越难搞。
婚纱和礼服的定制通常都要提前一个月，如今时间过了一小半，她们那边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跟以前一样，同时设计好几款供挑选，有任何问题都可以修改。
如果是之前的百里焕，肯定会担心弟弟出门——但现在有了花凉。
他能看出来，花凉玩刀玩的很牛，应该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他还会派很多人随行保护，所以就同意了小渊的请求。
“……嗯？”
花凉睡眠不深，动弹几下就醒了。但她知道旁边这个傻子是不把她弄醒不罢休的，还在闭目养神，先从鼻子里冒出一个音，算是应了。
百里渊果然就老老实实的不动了，他乐呵呵的把自己的脸贴在花凉的肩膀上，高兴地叫着：
“夫人夫人夫人夫人！”
“嗯。”
百里渊眼睛都笑弯了，“今天要一起出去挑衣服！夫人可以买最喜欢的，小渊付钱！”
他言语间有些骄傲。
那两个设计师有专门的工作室和门店，直接去店里试就好了，不需要另外给钱——百里焕为了哄弟弟，才给了他一沓钱，说试完之后记得把这些钱给店里的人。
百里渊认认真真的拿出以前自己的小皮包，一张一张的抹平装进去了。
他昨天晚上睡着之前，还望着那个挂在一旁的皮包笑了很久。
他也可以给夫人买东西了呀！也可以养夫人了呀！
这样跟夫人的关系，不就是更进一步了么！
“……哥哥同意了么？”
花凉没话找话。
她知道昨天晚上两兄弟吃完饭在沙发上‘合谋’着什么奇怪的事儿。
百里渊能这么肯定的跟她说，那就是百里焕同意了的。
“哥哥同意啦！”
“那就好。”
花凉顺手捏了捏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头。
“我再躺一会儿。”
逛街很累的，而且是陪百里渊这种很久没出门的家伙。
说不定从早上能一直逛到晚上……光是想想，都觉得腿很酸。
“小渊没怎么出过门，很多东西都不懂，你要耐心些跟他说。”
百里焕不是不想陪他出门，一是因为没必要，二是因为他不放心。
虽然现在也不是很放心……但至少比之前放心很多了。
他一会儿还要出去办点事情，不能陪他们一起去。
再说这婚礼礼服本来就是两个人穿的……他觉得去了自己会很尴尬。
“嗯，我会的。”
百里渊是个很好看的衣架子，穿什么衣服都有贵气。
他是傻乎乎的，是一种天真的可爱，并不是那种痴呆的木讷。
百里渊特别喜欢笑，怎么看都是个金贵的小少爷。
他双臂挽着花凉的一只手，高大的身子朝她那边倾斜，看起来像是他压在花凉身上一样。
“哥哥再见呀~”
上车之间，百里渊还腾出一只手跟院子门口的百里焕挥了挥。
“小渊再见。”
百里渊扁扁嘴，“还有夫人！”
“……”百里焕保持微笑，“小凉再见。”
“乖，坐好。”
百里渊特别不喜欢百里焕对他跟对花凉区别对待，他有什么一定要给花凉一份儿。
花凉两个字，百里渊就一扫面上的小小不愉快，笑嘻嘻的抱着她的一只胳膊，跟她兴奋的说着话。
百里焕：“……”我才不嫉妒呢。
【打脸值+1】
百里家是住在城市中心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那两个设计师的服装店离的也不远，过两个路口就到了。
百里渊上次出门还是跟百里焕一起去陈家，没怎么看过街上的小玩意儿。
跟花凉就不同了，一开始还能忍着一心一意的和花凉说着话，聊着想要她穿什么样子的裙子，没几分钟就盯着车窗外的糖葫芦、糖人儿、绿豆糕发呆。
花凉难得很体贴，他看什么就让司机停车，下车跟他一起去买。
当然，都是百里渊付钱。
百里焕给他的钱足够买下云城的一条街了，不可能不够。
百里渊一手糖葫芦，一手绿豆糕，都没手牵夫人了。
他沮丧着脸，看看糖葫芦，看看绿豆糕，在想先把哪个一口吃掉，空出手来跟夫人牵着。
“傻瓜。”
花凉嗤笑一声，直接拽着他的衣角把他带着往前走。
“……嘿嘿。”
百里渊顿时浑身上下都冒着幸福的泡沫。
“夫人也吃嘛！”
那串红彤彤的糖葫芦百里渊还没有咬过，上面包裹着的一层糖衣在阳光下泛着柔柔的光，配着鲜红亮丽的山楂……当真是令人看一眼就食欲大发。
百里渊把糖葫芦递到花凉面前，殷切的看着她。
——诶嘿嘿嘿，夫人真的好看！比街上的所有女孩子加起来都要好看好几倍！好几十倍！！
百里渊就看了几个女孩子，下了这么个结论。
夫人今天穿的衣服也是自己挑的，一身红杉，耳朵上的耳坠跟自己胸前的徽章是情侣款！走到哪儿也不怕没人不知道这是他夫人！
百里渊非常骄傲。
他觉得自己抱了个宝贝，想给所有人看看他家宝贝多么好，又担心被别人给抢走。
所以！必须宣誓主权！把情侣款的小饰品都带上都带上！！
“我吃了你还怎么吃？”
花凉不喜欢吃别人剩下的东西，认为别人也没办法接受这种。
她斜睨了小少爷一眼，并不张嘴去咬。
“……夫人吃了我才可以吃啊！”
“……”
花凉蹙眉看了他一会儿，百里渊却是举着把糖葫芦又往她面前递了递——但是没有戳到她唇边，这样太不尊重人了，他知道的。
“我吃了？”
花凉吃之前，又问了他一遍。百里渊不仅没有一点儿不高兴的情绪，还兴奋的直点头：“吃吃吃！夫人吃了我才吃！”
——嘿嘿嘿昨天夫人给他讲的睡前故事里，就有‘间接接吻’！
他记得可清楚啦。
公主咬了一口苹果，王子也咬了一口，两个人才是真正的夫妻。
见他这么笃定，花凉嘴角扯了下。
她启唇，含住最上面的那个山楂，牙齿轻轻用力——
‘咔嚓’
小小的声音发出，外面裹着的一层糖衣就被她咬碎了。
“……”
好甜啊。
花凉咬了一半山楂到嘴里，又酸又甜的味道滋润着她的味蕾，再加上周身暖暖的被阳光照着……
还挺好吃。
百里渊迫不及待的‘嗷呜’一口就把剩下的一半吃掉了。
“那是我吃过……”
“好吃！”
花凉的话还没说完，百里渊就又弯着眼睛笑了。
“……”
花凉再迟钝，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了。
她不轻不重的屈指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一下，笑着说：“小机灵鬼。”
“嘿嘿嘿，夫人还吃吗？”
“不吃了，你吃吧。”
百里渊很喜欢甜食，从百里家的菜谱上就能看出来。
做什么都要放一些糖，或者甜酱。
“好喔。”百里渊不死心的加上一句，“夫人你要吃就告诉我噢。”
“……好的呢。”
这么一路逛到服装店，门口等待的设计师已经满头大汗——自从得知小少爷及其夫人要来之后，两个人就忙不迭的站在门口准备迎接。
这一迎，就是两个小时。
花凉看见她们站在门口还挺诧异，觉着她们讲究过了头，让人把车里头的云片糕送些给她们。
她吃过一片，含在嘴里冰冰凉凉的，有着清淡的甜味儿，口感细腻，很好吃。
就是吃多了有些干，所以只吃了一片就没要了。
小少爷吃了一路的东西，下车之前花凉替他擦过手脸。
但是进了服装店，还是让人去给他打一盆水重新洗一遍。
她总觉得那些东西黏黏糊糊的在手上，就得用水洗才洗的掉。
“花小姐，您来看一下我们为您挑选的几套礼服。”
花凉的身材很好做尺寸，就按照最标准的模特尺寸就行，有的宽松的款式就得要小一码。
“好。”
“我也要我也要！！”
小少爷还在洗手呢，闻言急匆匆的就要用毛巾擦干净跟过来。
花凉笑：“你不是要看你的西装？怎么跟着我。”
“不嘛不嘛，我都要看！”
百里渊黏着花凉身边，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一步都不肯离开。
一共准备了六套，还有一套是半成品，裙纱上的珍珠没缝完。
有四套是纯白色的，一套是红色的，一套是黑色的。
——不知道在哪儿看过一句话。
婚礼上穿黑色婚纱，代表对婚姻的忠诚，代表爱情至死不渝——这场婚姻只有丧偶，没有和离。
见花凉的目光在黑色婚纱上停留的时间长一些，旁边的女设计师眼睛一亮，小心的走过来：“这套婚纱是经过大少爷的首肯的，上面绘制了金孔雀，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我们工作室的人亲手绣上去的。用的是云城几近失传的‘落花针法’。”
“这种针法很独特，搭配金线和黑底的使用，能在阳光下让这只孔雀栩栩如生……”
“是么。”
花凉看了眼那孔雀的眼，确实很别致，不是敷衍的作品。
女设计师连忙让人把屋子里的灯都开了，“您可以看看，虽然效果比在阳光下差一些，但是也能看出来的。”
“……”
屋内的灯光是暖色调的，原本就很奢华的裙摆这么一照——那孔雀的根根羽毛仿佛都在呼吸，都活了。
“夫人喜欢这套么！”
百里渊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很快在一旁找到了对应的男款西装。
同样也绘制了金孔雀，都是没开屏的，长长的尾巴拖曳下来，更加的高贵冷艳。
“嗯，挺喜欢的。”
花凉对婚纱没什么要求，能穿就行。
“那就这个好吧！我也好喜欢……夫人要不要上身看看？”
“……？”
花凉疑惑地看过去。
“试试嘛试试嘛试试嘛~~”
百里渊缠着她撒娇，“我也试一下好不好！就看合不合身嘛！”
“……”
“当然可以试试，正好我们做一下最后的调整。”
女设计师还蛮喜欢小少爷的，她马上顺着小少爷的话说了，然后笑吟吟的看着花凉，随时准备把婚纱从上面儿取下来。
这套婚纱是鱼尾的，从腰部到小腿都是贴身的款式，需要新娘的身材很好，才能驾驭。
上面的领口很低，但是又用一层墨色的轻纱稍稍盖住，‘若隐若现’的诱惑。
“……行吧。”
花凉看了看里间，“换衣室在里面？”
“是的，花小姐，我们……”
“我们一起换啊！”
女设计师的话还没说完，百里渊就插话道。
花凉，“……？”
设计师，“……？！”
“我，我第一次在外面换衣服，我好紧张……”
百里渊脸红红的，耳尖也红红的，他抱着花凉的一只胳膊，抱得很紧。
“不可能。”
花凉很干脆的打破了他的幻想。
这家伙不要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之后任凭百里渊如何卖萌撒泼，她都很坚定的把人推开，把门关上。
她还能听见这玩意儿挠门的声音？
——真绝了。
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花凉扶额。
花凉出来的时候，外面的百里渊早就已经换好了。
“！！！！”
百里渊正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等夫人，隔几秒种就往试衣间那里瞅一眼，生怕夫人无声无息的出来了，他不能第一眼看见她穿上礼服之后的样子。
——就跟吃了好大一个亏一样。
等到那人踩着高跟鞋出现，百里渊傻了。
他当然知道夫人的身材有多么的好，他晚上最喜欢的就是抱着花凉的腰，把自己跟她贴合的非常亲密。
一旁的人们一脸惊叹。
花小姐平时不注重衣着打扮，但就算穿着很朴素的衣服，也能迅速成为全场焦点。
她真的生来就带着这样的气场，不容忽视。
这件礼服穿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
出了服装店，百里渊还是很激动。
他对街上小玩意儿的兴趣全都移到花凉身上了，一直缠着花凉说话，哪怕是说很多无意义的话。
花凉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反正这小傻子也无所谓她回不回答，嘴里总是不空闲着的。
没走几步，花凉停住了。
“……怎么啦夫人？”
百里渊注意力全在她身上，花凉脸上的笑容深了许多，他是第一个看见的。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是一个咖啡厅。
窗边正好坐着一男一女。
那个男的不认识，很陌生，但是那个女的……
昨天还见过呢。
陈乐美今天的打扮跟昨天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不仅走的是成熟风，还化了浓妆，连耳朵上戴着的耳饰都比昨天夸张一些。
她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真真是一个成熟的淑女。
街道上人来人往，总有声音不停歇。咖啡厅的玻璃也很厚，能隔绝大多数声响。
他们当然听不见陈乐美在跟这个穿着小西装的男人讲什么，但光从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来看，两个人应该是交谈的很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