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费鲁乔和诺尔特是高度情绪化的人,她把两人的竞争从情绪层面转变到更直观理性的竞技层面,避免了出现一些无法控制的场面。
她权衡利弊后,忍不住在心里称赞自己:天才。
在她的调解下,费鲁乔和诺尔特开始下五子棋。
舒识微又去点了个小蛋糕,开始当吃瓜人。
两人都很专注地想要赢。
比起刚才那种颓废迷茫的模样,费鲁乔现在就像换了一个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么认真又固执的表情。
至于诺尔特,他同样进入火力全开模式。
第一局是诺尔特赢。
舒识微的蛋糕才吃了一半,她放下蛋糕叉子。
诺尔特第一个问题就把矛头指向了费鲁乔,他尝试着不那么有攻击性,让自己看起来只是想要了解真相的无辜路人而已。
“你对他感觉怎么样?”
这句话一出,就仿佛刚才费鲁乔在说谎造谣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一样。
费鲁乔眼里阴沉,但又不愿意露出丑态来,他没有看她,定定地注视着桌面。
她想了想,如实道:“有点奇怪,之前印象很坏,但最近好多了。”
没想到她把话说出来后,费鲁乔和诺尔特两人都沉默了。
这两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各自都默默蔫巴了一点。
不用她催促,下一局就开始了。
打完第一局,对五子棋的规则有了更熟练的掌握,棋局也开始复杂起来。
舒识微吃完了小蛋糕,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脑:今天也算是没浪费时间,因为棋局太无聊,她都懒得吃瓜,只能学习。
第二局,费鲁乔胜。
轮到他提问的时候,费鲁乔犹豫了一下。
他有点害怕从她口中听到答案。
“我放弃。”
诺尔特咬牙。
你放弃,你了不起。
舒识微有点诧异,但费鲁乔的选择还是在她的预期之内:“理解,请问比赛还要继续吗?”
“继续。”
“是的。”
虽然费鲁乔选择了放弃赢来的提问机会,但两人都不假思索地选择了继续比赛。
下一局是诺尔特赢。
“放弃。”诺尔特坦然地道,仿佛早就想好了该这么说。
表面互相让步,实则进入了争夺情绪优势的拉锯战。
“放弃的选项在这里停止,下一局开始不准放弃。”
她维持秩序道。
棋局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有水平。
舒识微怀疑这两个下棋下红了眼的家伙明天就能去参加世界五子棋锦标赛。
大概是因为被诺尔特的出现刺激了一下,费鲁乔目光专注,整个人像是骤然间聚焦了。
这是一个好现象,所以她让这个比赛继续了下去。
两人问的问题越来越偏题,不再提那些“他是你什么人”“今天你们见面的原因”之类的尖锐问题,而是“你喜欢什么颜色”“周末有什么安排”之类的查户口问题。
舒识微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叫停了比赛。
她一边收起平板一边问费鲁乔:“有没有感觉好一点?正常版费鲁乔回来了吗?”
情敌的出现打破了情感结构,使得主体突然被他者的目光唤醒,在不安、比较和被剥夺感中,主体被迫快速完成自我重建。
费鲁乔怔住了,他这才意识到他好像已经从那种空白的状态挣脱出来了。
诺尔特轻轻眨了眨眼,他的瞳孔像是被灼到了一样缩了一下。
等一下,她的目的竟然是这个吗?
舒识微还是第一次这么由衷地感谢变量的出现。
她看向诺尔特:“谢谢你的帮助。”
诺尔特有些发愣,他反应过来,嘴角扯了一下,好歹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所以你们是在谈论这个,并不是约会。”
他本来都打算忍着、回家后再开始伤心的了。
结果她说“谢谢你的帮助”——他现在是真的有点破防了。
偏偏第二天还是诺尔特的生日。
他回到家, 思前想后无论如何都觉得委屈,决定用生闷气来度过今年夏天的生日。
姐姐莱娅在几天前问他要不要给他庆祝生日,要不要邀请舒识微。
那时他说“她不会喜欢这种场合的”, 他要自己找个机会邀请她一起参与他的生日,他找到了这家绝佳的咖啡馆。
结果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诺尔特当然完全理解舒识微。
他知道她并没有和费鲁乔谈恋爱,她只是出于某种理由在观察费鲁乔而已。
但话又说回来, 他依然因为这件事感到无比受伤。总之, 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这家咖啡馆里和她一起度过生日了。
次日,生日那天。
诺尔特帮邻居修了一下割草机。
诺尔特被邻居夸奖动手能力很强。
诺尔特回到家, 开始玩音游。
越玩越emo。
诺尔特一头栽倒在床上。
只做朋友, 不喜欢她了。他痛定思痛地想。
与此同时, 舒识微正在接收来自费鲁乔的数据报告。
【费鲁乔】:我和家人见了面, 我并没有出现手忙脚乱的情况。
【舒识微】:那就好, 加油。
【费鲁乔】:我们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舒识微不喜欢提前约好什么时候见面, 这会让她觉得有压力。所以她回复:
【舒识微】:不要着急,你可以种一盆花, 等到它发芽的时候告诉我。
下雨不想出门,事情多不想见人。
上次是垃圾袋, 这次是花。生性懒惰的她就这么先糊弄着。
她自认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因为她对自己也是这么糊弄过去的。
她国内唯一的那个朋友说她“建模好,但是日常流浪乞丐风”。要不是脸干净衣服干净,有几次走在街上甚至会被认成homeless流浪汉的程度,因为和homeless背同款大容量包和穿同样色系的衣服。
舒识微和诺尔特的见面也完全是靠运气。
诺尔特会在图书馆外面等她,那么两人当天就能一起在食堂谈论一会儿。没看到人就下次再说。
暑假快结束了, 靠近开学的这段时间,图书馆里里外外的人又多了起来。
一群新生被引导的学长带着参观学校图书馆,熙熙攘攘的一大簇挤在门口。
舒识微穿过热气丛生的人群。
她没有看到诺尔特, 因此给他发了消息作为告知。
【舒识微】:我没有看到你,那么今天就算了。
【诺尔特】:我在外面的花坛边,就是上次蜗牛的墓地旁边。
她走到外面,走了一段路,果然在花坛边看到了熟悉的后脑勺。
她走到诺尔特身后:“我在这里了。”
诺尔特依然蹲成一团,闷闷地道:“昨天是我的生日,本来想和你一起的,但邻居家的割草机坏了,今天我还可以邀请你去一个地方吗?”
她愣了一下:“可以。”
在食堂吃了饭后,两人转换场地去了学校植物园。
舒识微有好几次想来学校植物园,但都因为懒而取消了行程,这次刚好合她心意。
两人去看了睡莲池,去了雨林屋,路过不少巨型植物,奇形怪状的仙人掌,还在外面的小森林里看到了野生小狐狸。
“生日快乐,抱歉,我不知道你昨天生日。”她说。
“没关系,是我没告诉你,”他扬起嘴角笑,“生日礼物就不用啦,我不需要那种。”
舒识微觉得他好像在装成很高兴的样子,她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她不问还好,她一问,诺尔特绷不住了。
他鼻子一下子酸了。
好在他提前有做准备,他立刻转过身,从包里掏出一个自制的纸袋子,“哗啦”展开套在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
这样就遮住脸了。
舒识微对他突如其来cos银行绑匪的举动表示不理解,她上下看了看那张纸袋脸。
纸袋上两个抠出来的小洞里,诺尔特眨了眨眼,浓密的金色睫毛上下扇了扇:“你需要这个吗?我还有一只。”
舒识微怀疑他是想哭,但又不敢在她面前哭出来,所以准备了这只纸袋,又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才问她需不需要同款纸袋。
一个人套纸袋太可疑了,两个人套纸袋就是生日游戏。
不愧是馊主意大王,像是他能想出来的办法。
考虑到他情绪不对头,她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便欣然从他手中接过纸袋,套上。
看到她同样套上纸袋,诺尔特的眼眶再次变得热热的胀胀的。
“谢谢你陪我玩这个。”他小声说。
“没关系。”她说。
两人在植物园这个人迹罕至的角落里坐了一会儿,长椅旁边的草地上茂密的藤叶中藏着一个大南瓜,金黄得很闪眼。
诺尔特轻声道:“你能对我说一下你对爱情的观点吗?我的论文题目和这个有关。”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们是单纯的朋友,我只是想为我的论文收集一点灵感。”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可以,没关系。”
她还没开口呢,他已经叭叭叭地说一堆了,像是提前在给自己套上十层盾牌。
她在心里惊叹了一下人类样本的丰富性。
她等他说完所有话,平静地道:“可以。”
诺尔特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坐正身体,等待她开口。今天这两只纸袋真是他最绝妙的创意,不然他无法想象他现在得多丢人。
舒识微对于这种话题并不感到冒犯,她觉得这是很有价值的探讨,她甚至可以面不改色地和别人探讨性/和欲望,纯学术派。
她在脑内措辞了一下。
“理想化的爱情,灵魂之间的碰撞,我喜欢的一定是对方的灵魂。此外,我对未来恋人的考察期会很长,一旦发现任何我感到不舒服的点,我会立刻把他踢出list。”
“具有呼吸感的爱情,我不想提供太多的情绪价值,因为我已经够累了。我的恋人最好能像空气一样,在谈恋爱之后,我希望我的状态依然能保持现在这样,自由懒散。但同时我知道他一直都在。”
“有意思的爱情,太枯燥的人我不要,谈了跟没谈一样,我希望对方能时常让我感到好奇,这样我才能有激情继续去探索他的内心。”
诺尔特纸袋别过来一点脸,发出“擦擦”的声音。
他震惊得连眼里蓄的眼泪都顾不上了,只想过来看看她。
但转头只转了一半,他就意识到:她也套上了纸袋,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他这时候开始害怕她看到他的眼睛了,只能重新转回头,纸袋脸朝前方。
“在毕业前,我不会谈恋爱,同样我也不会和任何没毕业的人谈恋爱。”她继续说。
在一边听着的诺尔特瞳孔地震。
什、什么?
按照流程她还有两年才会毕业,他一年后就毕业了,但他还要念研究生,那不是彻底完蛋了?
要不他毕业后先找个工作,做几年后再去念研究生吧,反正这样做的人多的是?诶诶,但那样的话,他再次念研究生的时候,岂不是要和她分手?
……等等啊,他不是决定不喜欢她了吗?为什么开始思考这种问题了?
舒识微实在找不到话说了:“说完了。”
诺尔特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可以预订和你谈恋爱吗?”
他说出口就慌了,连忙补充:“不是,我只是在说一个假设,就是如果我现在提前和你说的话,你以后会把我纳入考察名单吗?我只是在假设,并不是真的要预订……”
他越解释越黑,纸袋下遮挡着的脸颊红了。
舒识微认真思考了一下。
就她的观察来说,诺尔特应该是比较外向的infp小蝴蝶,内心世界很丰盈,有些地方两人的脑回路还是能对得上的。
她得出的分析结果是:“可以尝试,我对这个可能性感兴趣。”
诺尔特再次震惊:“为什么?”
她对他的错愕感到莫名其妙:“你在说可能性,我也在说可能性,我设想了一下,觉得我会感兴趣而已。”
“当然,这种可能性成立的前提是你不会因为分手而崩溃,那样的话会很麻烦。”
诺尔特:“……”
她真的只是在思考一种未来的可能性而已,用理性和逻辑分析是否可行,就像探讨毕业后开启一段毕业旅程是否可行一样。
而他却在纠结她是不是对他有好感或者只是在安慰他。
原来她是这样在思考恋爱的。
是“思考”,而不是“体验”。
诺尔特突然觉得轻松多了。
她并不是不喜欢他,她只是懒得去思考是否喜欢。在合理地控制风险、规避情感负担后,她是对他感兴趣的。
既然她都觉得“纳入考察list”这种可能性是可以实施的,为什么他感到沮丧?
他可以用这两年的时间改变自己。
两个套着纸袋的人坐在植物园的角落里。
诺尔特纸袋鼓起勇气道:“两年后,我想进入你的考察list。”
她认为她只是务实主义,嗯。
她现在要考虑的是回国一趟,因为机票最贵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百六十五天吃不上一点好的留学生就指着这点回国的日子过生活了。
舒识微收拾好行李, 火速踏上回家的旅程。
在机场等飞机,她检查消息时才猛然发现有一条新消息。
【费鲁乔】:我种的向日葵发芽了。[照片]
舒识微:“……”
她把这个家伙的存在忘掉了,甚至忘了自己跟他说过种的花发芽就可以见面。
【舒识微】:我回家了, 从明天起我接收不到消息了。但我可以拍一些我家乡的照片给你, 你的邮箱给我。
好在,费鲁乔这个麻烦精最近变得很好糊弄了, 他欣然答应。
舒识微虽然平时懒得可怕, 但她是言而有信的人。她回家后大睡两觉调整时差, 库库拍了一些美食照片发给费鲁乔。
可能是突然觉得用邮箱联系还挺不错的, 就像写信一样, 费鲁乔也开始用邮箱给她发消息, 附件的照片里有他种的花、弟弟妹妹和他的合照等。
舒识微发现费鲁乔确实挺会种花的,他不仅厨艺好, 园艺也是超乎想象。
不愧是居家旅行必备家里的长子好大哥。
——除了之前的性格有点磨人以外。
早上起床,舒识微照例打开邮箱检查邮件, 看看导师和学校方有没有重要邮件, 顺便也查看了一下费鲁乔今天给她发过来的照片。
小时候的照片、长大了的照片通通都有。
“这谁?”母亲大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她差点从椅子上窜起来,但还是波澜不惊地把自己按住了:“同学。”
母亲凑近看了一眼:“长得怪漂亮的,不过在我眼里洋人都长一个样。”
洋人脸盲症果然是祖传的。
给费鲁乔回复邮件的时候,她写道:
【舒识微】:谢谢你的照片,我妈妈夸奖了你。
费鲁乔没敢每天每天地给她发邮件, 免得打扰她。
所以他空闲下来就重复地读她给他发的邮件。
虽然没有见面,他仍然觉得很满足。
他就像长在阴沟里的植物,没学会如何爱, 只学会了如何恨:恨她不看他,恨她不在意他,恨她冷落他,恨她和别人好。
现在她正在慢慢地扭正他。
在没有收到她邮件的某天,费鲁乔发现克劳斯也从宿舍搬走了。
“那是搬家车?”他问舍友。
“是的,克劳斯要搬走。”
晚上,他在脑子里填补了种种可能性。
一定是搬到她附近。
她肯定也知道。
她默许了这一行为。
费鲁乔连夜爬起来写邮件。
【费鲁乔】:你知道克劳斯最近要搬家的事吗?
装作是关心舍友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他收到了她的邮件。
【舒识微】:是的,我知道。
费鲁乔看着邮件。
他就知道她还是更在乎别人。
不管她怎么改变他,他还是会本能地去恨,滋生扭曲的渴望。
他只能尽量做到不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舒识微并没在家躺平很久,两周后,她就回来了。
由奢入俭难,她本来就习惯臭着脸,回来后她看起来脸色更臭了。
从这学期开始,舒识微的论文写作进入关键阶段。
她减少了和其他人的见面,包括她的学术观察对象们。
按照诺尔特的说法:“你好像进入了密室一样。”
前期近于饱和的理论阅读,中期散心似的人类观察,她需要将这些线索聚合到一起,建立起自己的逻辑链和模型。
过多的社交会打断她的思路,就像掐断她的氧气输送管一样。
她每天就靠着那一口气支撑着,以便坐到书桌前时能连贯地进入自己的思维链条里。
这就是她说“毕业前不谈恋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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