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坏了他的事以后,可以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
高旭就是他很早前埋下的炸—弹。
要不是这个废物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周湛根本不会有机会这么早回国,他没废了高旭都算他仁慈。
他要高旭成为亡命之徒,很简单,让他债台高筑、有今天没明天就行。
“堂舅。”
周献踱步到高旭面前,语调散漫:“都是一家人,我不会不管你,你放心,你欠的钱我会替你补上,除此之外,我还会另外给你一笔钱,不会让舅妈他们跟着你东躲西藏吃苦。”
高旭愣怔,狂喜不已,但他不傻,否则之前也坐不上高层领导的位置,他犹豫着问道:“那我……我……”
“你帮我做一件事。”
“事成了,不管我在哪,钱都会进你的账户。”
五月份的西城,逐渐炎热。
周六的清晨,闻雪和贺岩一起遛狗,经过报亭时,她停下脚步,没顾得上去看他复杂无奈的神情,买了份早报逐字逐句地研究,近半个月来,万博集团风波四起。
首先,媒体报道万博集团董事长周云山重病住院,他的大儿子暂时代理他的职位,一时间万博高层大换血,内部动荡不安。
其次,在这个节骨眼上,国外那边传来消息。原来,周云山的次子涉嫌多起经济犯罪,其中最令人哗然的是他利用加密货币进行地下外汇交易。
万博集团的口碑风评直线下降,有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
最后,这一周来,万博集团可谓是赚足了人们的眼球,一起又一起的事件接连曝出,譬如生死不明的周云山曾经联合他人操纵股市等等。
这一连串,即便是闻雪这个外行人看了也心惊肉跳。
“别看了。”
贺岩拿过她手里的报纸,随意折叠起来,准备等会儿给石头包大便。
“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吗?”闻雪小声问道。
这些事,她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头一回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她还是有种仿佛置身梦中的错觉。她总觉得,周献看似输了,好像又没输,在一团乱麻的局面中,他却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或许都用不
了一年两年,几个月后,就不会再有人记得他,还有他做过的事。
甚至,她在茶水间听到公司同事提起这些时,他们都怀疑,周献是替人背锅的。
不然怎么解释他年纪轻轻地就有能力犯这么大的罪。
他肯定是替别人顶罪了。
会是谁呢,要么是他爸,要么是他哥。
贺岩不置可否,只轻描淡写地点出了一件事:“万博董事会结束后,周献对周湛说,那个位子周湛坐不坐得稳,他说了算。”
事实上,周湛也没想到周献会这么疯。
在周湛原本的计划中,哪怕掌握了周献的把柄,他也没想大张旗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然而,他顾念万博的前途和形象,周献直接掀翻了整张桌子,别看周献现在被秘密收监了,但这一出又一出的,全都是他的手笔,他就是明摆着告诉周湛以及万博的元老——
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那个位子他坐不了,谁也别想安稳。
元老们恨周献恨得牙痒痒,却又不得不向周湛联合施压,无论如何,保住周献。
硬生生地把周湛这个公认的脾气还不错的人逼得急火攻心。
闻雪张了张嘴,她能想象到周献说这句话时的表情还有语气。
“那怎么办?”她问。
贺岩失笑,一手牵着牵引绳,一手揽住她,“如果周湛处理不了烂摊子,那只能说明他的能力还不够,但这些是万博内部的事,和我们没关系了。”
闻雪怔了怔,难掩担忧:“真的和你没关系了吗?”
她顿住,有些话说了很多遍,她还是想说,“你一定要当心,不能再被卷进去,周献他……他知道是你在帮周湛,我总觉得……”
贺岩沉默。
他用力地握了握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心里都有数。”
说着,他点点下巴,示意她看路上跟着他们的那辆车。
车是周湛送的,经过改装,改装的费用都超过车本身的价值,除此以外,还给他找了个身手不错的保镖兼司机。
闻雪悬着的心才落地,她轻声道:“这一切真的结束了吗?”
贺岩心里掠过一丝晦暗,神色自若地点头:“嗯。”
的确是结束了。
这辈子,她再也不用过身不由己的日子了。
下午时分。
贺岩换上风格肃穆的正装,以周湛朋友的身份参加周云山的追悼会。受这段时间风波的影响,追悼会尽量简单低调,前来追悼的都是亲朋好友。
两天前,昏迷了好几个月的周云山悄无声息地停止了呼吸和心跳。
周湛满身疲倦,还有压抑着的沉闷。见了贺岩,他面色稍缓,两人来到安静的角落说话,他低下脑袋,苦中作乐:“你看,我才三十,这段时间白头发都长出来了,我老婆说我之后可能还会秃顶,哎。”
贺岩被逗笑,想起这是什么场合,迅速敛住:“好事多磨。”
“好什么!”
周湛都感觉自己沧桑了许多,他叹了口气:“我以前就知道周献他不正常,但我没想到他这么疯,他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我,对了,他也没想过给他爸留活路,周云山也是运气好,不用收拾他好儿子掀翻的摊子。”
贺岩语气镇定:“他再怎么疯,也就这样了。”
“也对,熬过今年就好了。”周湛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骂了句,“还有七个月!”
好不容易找到能说话的人,周湛对着贺岩又是一阵絮叨:“……已经调查周献名下的资产了,我几天没睡,越看越心惊,这小子是真有钱啊,难怪他有恃无恐,不过大多都是非法的,律师团分析了,他国内国外都不干净,以后就算……估计也会被这边限制入境。”
贺岩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视线却落在厅里周云山的巨幅遗像上。
周湛:“不过,倒是有一笔钱对不上账,数目还不算小,追溯不到账号,我们猜他应该是把数据信息都加密存储在芯片里了,但怎么都找不到,那边也就没再查了,这笔钱它是干净的,是他二十岁那会儿捣腾赚的,我想,他应该是给程姨或者李叔了……”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女儿现在能扶着沙发站起来了,”周湛从西装口袋拿出手机,兴致盎然地点开视频,“你看,她站得多好,哎,真想快点把她们接过来——”
他说着说着,视频都播放了几次。
忽然发现,贺岩没认真听,也没看。
他顺着贺岩的视线看过去,一并看向周云山的遗像,顿时,心情也复杂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爸。
贺岩难得走神。
自从接到周云山的死讯后,他的心便沉了下来。虽然早就猜到昏迷许久的人多半是这个结局,但直面周云山的遗像,他还是忍不住在想,其实直到上辈子他重生时,周云山也活得好好的。
上辈子,周家死的人是周湛。
这辈子,是周云山。
仿佛在既定的命运轨迹中,周家一定会有一个人死,周湛没死,周云山就得死。难道这样更符合某种守恒定律?事情不会被改变,只会转移。
那他这个经历重生,却试图为她改命的人会付出什么代价?
又一个月过去。
报纸上慢慢看不到和万博有关的新闻,闻雪从贺岩那儿听说,真正受到影响的是集团的员工,地震之后,每一次余震也会带来不小的影响。
她的心情逐渐平静。
这会儿阳光强烈刺眼,闻雪等绿灯时顺势放下遮阳板,看着夹在上面的照片,不禁会心一笑。
是她和贺岩的合照。
她穿着学士服,手捧一束花,头靠向他的肩膀,他们都对着镜头在笑。
好幸福。
手机铃声响起,是叶曼妮的来电,电话接通:“什么时候到,我们可都在地铁站等你了啊!”
“马上。”闻雪看向挡风玻璃外,“最多五分钟。”
今天她们要参加学校举办的毕业典礼,这一天能去的都会去,闻雪也不例外,大清早简单收拾后开车出门,和室友们约好在学校附近的地铁站碰面。
隔着一段距离,她看着三个室友站在路边说说笑笑,想起了大一军训前报到第一次见到她们的场景。
也想起了生命永远停在二十岁的那个男生。
一转眼,她的大学时光也结束了。
“快上车。”
闻雪降下车窗,大声喊,“这里不能停很久!”
叶曼妮她们麻利地跑了过来,拉开车门上车后,异口同声道:“热死了!!”
在这样的天气,她们居然还能跑到学校来参加毕业典礼,不是真爱是什么。
“辛苦了。”闻雪轻笑,“说了我去接你们呀。”
陈冰雯摆摆手,“咱们四个现在算是分布在西城的东南西北,你开车挨个去接,还不如坐地铁快呢。”
“我争取两年内也买车!”卢畅说。
叶曼妮:“支持!”
她们四个上次见面还是拍毕业照时,可以预想到,今后齐聚的次数会越来越少,想到这儿,四人心头都有着淡淡的惆怅,叶曼妮主动调动情绪和气氛:“闻雪,我们都认为贺老板会在今天求婚!”
闻雪艰难地靠边找停车位,听到这话一顿,哭笑不得:“不会的。”
以她对贺岩的了解,他应该想结婚,但绝不会现在求婚。
即便他脑子真的不清醒不理智了,他也不会在今天求,因为今天是属于她的日子,她大学生活画下句号的日子。
“谁想不开这么早结婚啊。”陈冰雯说,“你们想想,刚毕业,咱们在职场上都是小菜鸟,累都累死了,哪有时间心思去处理家庭问题,反正我不要,闻雪你也不要哦。”
闻雪点头说好,又道:“主要是我还没有达到我觉得能结婚的条件吧?”
“什么条件?”
“要是有一天,我能够富养他,然后我们的感情还是特别好……”闻雪眼里泛开笑意,“等那个时候吧。”
四人像过去一样,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
闻雪停好车,她们手挽手,再一次走进这所待了好几年的学校。
贺岩发来消息:【今天有什么安排】
他很黏人。
上次拍毕业照的时候他要来,这次还想来,被她极力阻止,他只好作罢,老老实实去公司上班。
上班还要给她发消息。
闻雪抽空回复:【我们准备在学校到处转转,然后她们想看看我新租的房子,应该会一起吃火锅,然后唱歌……】
贺岩:【……】
她今天的行程太满,满到分不出给男朋友。
他应该懂了。
闻雪使出绝招:【[抱抱][亲亲][转圈圈]】
贺岩:【嗯】
“哎,到宿舍楼了,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拍几张合照,以后就没机会了。”
卢畅提议道。
闻雪收起手机,看向宿舍楼,眼里流露出怀念来。
她想,她以后一定会怀念这几年。
她们都兴冲冲地往宿舍楼走去,刚踏上台阶进去,喝水摇扇子的宿管阿姨瞥了她们一眼,目光在闻雪身上停留几秒,连忙道:“你,对对对,就是你,叫什么来着——”
宿管阿姨对闻雪有很深的印象。
谁叫她有一个每次放假收假送她过来的“哥”,她这“哥”每回还捎带东西,橙子,苹果,饮料,次数多了,自然会对他有印象。
连带着也记住了他的“妹”。
“闻雪!”阿姨翻翻找找,在抽屉里找到一个快递纸盒给她,“你看是不是你的快递,寄到宿舍来了,放了好几天,我还准备给你打电话的。”
闻雪愣怔,想起前两天她好像是接到了快递打来的电话,但那时她在忙,没说两句挂了。
她走过去接过快递,没什么分量,很轻。
快递单有些脏,上面的字都看不清了,她用力辨认,也没认出来。
室友们围过来,在她们的注视下,她拆了快递。
“咦,这什么啊??”
“好像是宝石?”
“切,假的啦。我跟你们讲,现在有些商家会寄空快递,搞不好就是这种。”
闻雪握住这个塑料制的宝石,她拿起来看看,很快想起这是去年他们剧社参加话剧节时用的道具,应该是放很久了,迎着光线,里面好像都发黑了,笑道:“应该是寄错了吧,你们还记不记得去年我参演的话剧,这个是道具。”
四人往楼梯那儿走。
“话剧?哦对对对,我还去看过你们的彩排!”叶曼妮的声音轻快,“我记得讲的是好多人抢什么宝石的故事,最后,那个价值连城的宝石被闻雪捡到带回了家,讽刺意味蛮重的。”
闻雪含笑纠正:“是被我饰演的角色捡到。”
“你演的,那就是你啊。”
上楼的时候,闻雪还在纳闷话剧道具怎么会寄给她,又是谁寄的。
503宿舍已经空了,她们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的痕迹仿佛也被抹去,空气中有灰尘漂浮着,闻雪环顾了一圈,过不了多久,会有学妹搬进来住。
她来到阳台,一边握着塑料宝石,一边拍照发到了剧社群里:【收到了一个快递,这个是谁寄的,是不是寄错了?@所有人】
这个群里不断有毕业的人退出,有新生加入。
渐渐地,像闻雪这样的“老人”很少会在群里冒泡。她突然出现,寂静的群里热闹起来——
【这什么?道具吗?】
【应该是,好像是去年的吧,这怎么回事?】
闻雪想了想:【是谁寄的,寄到我宿舍来了,是不是要寄回剧社,然后寄错了?】
策划学姐:【不清楚呢,当时话剧节结束了,好像有些东西都放在演出的剧院了,你等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闻雪:【好的,麻烦学姐了。】
她收起手机,被室友们叫过去拍照。等她们一行人下楼走出宿舍后,她的手机响起,是学姐的回电,学姐最近也忙,在电话里言简意赅地解释了来龙去脉:“我问过演出剧院对接的工作人员,几个月前,好像是剧院的消防通道不合格,要重新整改,后台堆了好多东西,也有咱们的,他们给咱们剧社打过电话,让带走这些道具……”
学姐无奈:“其实这些道具也用不上了,是剧社新进来的一个妹妹负责的,她就问万恺该怎么办,好像是万恺说这东西是你的。”
万恺是那个腼腆的大一学弟。
他即将大三了。
闻雪听得云里雾里,却也懂了,这好像是场乌龙。
“所以,是剧社寄的?”她顿了顿,问,“我现在就在学校,要是剧社有人,我给送过去吧?”
这是道具,不是她的。
学姐闻言失笑,爽朗道:“不用,咱们那场话剧早就圆满结束了呀,这些道具根本用不上了,不然这样,你扔了也行,也不是值钱的东西,别特意跑一趟或者浪费快递费了,剧社这会儿也没人,放假了都。”
闻雪想想也是。
她说:“那好,我留着当个纪念吧。”
学姐:“可以啊!”
结束这通电话后,闻雪将这个道具宝石装进包里,很小一个,也不占什么地方。东西到她手里,她就不可能扔,毕竟她是看电影都会留下票根的人……
她人生中第一次,可能也是唯一一次登台演出,如此重要的节点,她也想留它下来,也许很多年后,她老了她拿起这颗塑料宝石时,过往的记忆都会浮现,清晰得仿佛二十一岁这一年的夏天还是昨天的事。
闻雪开车,载着三个室友去了她和思逸新租的房子。
杨思逸也回了学校参加毕业典礼,她在实习的这家公司已经顺利转正,过几天才回。之前她们租的公寓地段好,但租客复杂,屋子面积小,现在她们手里多了些钱,自然要改善居住环境。
“这房子真不错啊!”
陈冰雯赞不绝口,“我感觉这里比你之前租的公寓要安全,不管是进来还是出去都要刷卡,房子也大,两个房间呢。”
卢畅接过话茬,“房租也会贵很多吧?”
闻雪从冰箱里拿出几瓶水递给她们,笑道:“差不多比原来贵一倍,我和思逸犹豫了好久。”
她们定下这套房子后,贺岩紧跟其后,迅速在这个小区租了一套。
经历过周献的纠缠,就连思逸对他这个举动都很赞成。
住得近,相互有个照应,她们碰上什么事,他也能第一时间赶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
石头也离她们更近了。
“挺好的。”叶曼妮在沙发上躺着,好奇询问,“不过,贺老板赚得也不少,他难道就没想过早点在西城买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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