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枝难攀(又见桃花鱼)

墨如海听了，脸色却很不好，“这成什么话？怎么听起来，倒像是在选秀了？梁佑搞什么？女儿，你怎么想？”
墨纹心里冷哼，问她？她肯定会说去啊！
墨伊虽然没经历过什么，但她为人，天生就谨慎。听父亲问，便说：“父亲，母亲，女儿觉得……如果没有先前那一遭，随着大家去，倒也没什么。
现在，侯夫人已经知道了，但她仍要用这个法子，那就说明她不认可。
当天去的，有不少体面人家儿的姑娘。或许，其中就有侯夫人属意的。如果再选不上，那……女儿确会比其他姑娘更尴尬。”
还没等王氏说话，墨纹直接点了头：“女儿也这样想。明明两家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现在却又要跟大家一起去被挑选。挑中挑不中的，脸上都无光！”
这回，墨如海竟也点了头：“嗯，有道理。”
王氏一听，却炸了毛，她最信姐姐。
姐姐说应该去，那就应该去！
尤其是……丈夫的反对，倒让她生出反骨。
“都想什么呢？人家侯夫人请你去，你还不给面子？当自己是什么了？
就连梁老太太，平日里自诩出身高贵，猛端着架子！我去梁家几回，她都不稀得见我。可如今，看到好处了，不也出面争抢吗？若不是她头一个出来捣乱，咱们也到不了这个份上！
那么多体面人家的姑娘都去，你有多大的脸怕丢的？就去！都是奔好处去的，谁笑话谁啊？！”
王氏梗着脖子，越说越有理！
把墨纹气的，心里话：那天不是你说的，这事儿就算完了的吗？
墨伊与父亲对视一眼，没说话。
“……再者说了，若不是有前头这一遭，人家还未见得请你去呢！哼！看不中，食言的也不是咱们！看中了……这傻丫头，没准真混个侯夫人当当呢！”
然后，王氏一脸笑容的说：“老爷！您和达哥儿，还有咱们宝儿，说不定呀……就要指望上这傻丫头了呢！”
她自说自话的，感觉美好的未来已经到了眼前……
墨纹听了，脸都气红了。
但墨如海，这回居然听进去了！点点头：“太太说的也有道理。墨伊，就听你母亲的。去一趟吧！”
墨伊心里好笑，也不知道哪句话合老爹的心意了，主意改的还真快呢！
好啦！就这么定了，别那么小家子气！你可别忘了，梁佑可是亲自给咱们家送过礼的！跟别人家不一样！那后生我看了多少年的……品性好，绝不会见异思迁。”
墨纹红红的脸就消不下去，暗怪母亲什么话都说。他不见异思迁……那我呢？
正好此时，墨伊看了墨纹一眼，更让她恼怒。
“不行，得着她买身衣裳去……哎哟，这大年下的，哪儿还有店开门啊？纹纹，你有合适的衣裳么给你妹妹找两件？你们俩，都回去找找，把衣裳拿来我瞧瞧。如果不行……再去你姨母那儿问问……快去快去，别磨蹭。”
墨纹坐着没动，脸笑眼不笑的说：“五妹好好的打扮一下，把那几个都比下去！”
墨伊无奈，起身回房，墨如海追出来：“伊伊，你别听你母亲的。就按咱们的家世，稍微穿整齐点就成了。可不能借衣裳借首饰的……传出去，让人笑话。”
“爹爹说的对，女儿也是这样想的。”
墨如海却又患得患失了：“是爹没用……都没能给你置办几件首饰。爹可是知道的，那些人家儿的小姐，一件首饰，咱们家一年的花用都买不下来。估计……侯夫人眼光也高！”
“爹呀！这事儿也得分怎么说，侯夫人能做出提携梁家子弟的决定，说明她是个有成算的当家人。亲自到大觉寺相看，说明她很在意梁佑哥哥。又怎么会因一件衣裳一件首饰，来决定梁佑哥哥的亲事呢？”
“话虽如此……女儿啊！这可是你一步登天的机会。是凭你的家族，给不了的机会。你母亲倒是有些首饰，不行……”
“爹，您不刚说了么，按咱们自己的家世打扮就是。要是戴了贵重的，女儿即怕丢又怕坏，到时畏首畏尾，不更小家子气了？”
墨如海知道女儿说的有道理。停下脚步，深感无力，也许平日里太太骂他数落他，都是对的。
他们一出屋，墨纹就与王氏截杠起来：“娘！您这个主意可真是不怎么样！”
“你说什么呢？！”王氏不爱听！
“本来就是！咱们家姑娘，又不是集市上的货物，摆在那儿让人挑肥拣瘦！如果徐家知道这一出，会怎么想女儿？人家跟女儿定亲的时候，可是郑重的很呢！
怎么到了梁家，就这么轻视墨家。别说他梁佑还不是侯爷呢，就算他是，咱们也不能自轻自贱！”
“纹纹！”王氏赶紧制止，“哎呀，说话别这么难听！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法子？去了还有一搏，不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放心，徐家没事儿也不会打听这些。再者说了，如果墨伊的事儿真成了，徐家还会格外看重你呢！”王氏又眉花眼笑的了！
这话可捅了墨纹的肺管子：“我用不着！”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这孩子！哎，赶紧给你妹妹找两件衣裳呀！”
王氏冲着墨纹的背景喊……
060谄媚之意
转天，徐可来给墨家拜年。
一大早，墨家又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客厅里摆着四盆水仙开得正旺，整个屋子都是香的。
墨如山还让庄氏准备了丰盛的午餐，想留这位贵女婿吃午饭。
王氏一早，就把一家人都叫了来，挨个打量。
今天的墨如海，都刻意的捯饬了，一身藏蓝色长袍，稳重又雅致。头发和胡子也都很整齐。一下子年青好几岁。
腰间带的玉……还是他们的自己货呢！
“真好看！”墨伊低声问：“爹爹，您这是要自留了？”
“爹仔细着带，自己不留。还得卖了赚银子呢！”墨如海带着一丝狡黠。
墨伊笑了。
王氏最注重的是墨纹，所以也没关注丈夫腰里带了什么。
“女儿，你今天也很好看！真成大姑娘了啊……”墨如海感慨万分，真心的夸着墨伊。
今儿这日子，墨伊可不想让母亲挑毛病，所以，从头到脚都收拾的仔细。
但是，还不能太出圈儿，以免引人误会，主打一个众星捧着墨纹就对了。
看墨纹……一身紫红色广袖春衫，头上的发饰，和脚上的鞋，交相呼应，衬得整个人，明艳又大气。
那首饰，是新的。没见她戴过……
不由暗笑：想多了，墨纹的锋芒，可不容易压下去！
今儿大嫂也来了，安静的坐在那儿，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不知道是身子仍不舒服，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再看到墨青紧紧的凑在她身边，眼神闪闪，偶尔咬耳朵。
墨伊又笑了，看来，是墨青跟她说什么了。
王氏满意的打量完长女，又去看墨达，他本就长得俊，再加上明蓝色春衫，端得是意气风发……
“达哥儿今儿可真神气！”
墨伊跟着点头，大哥确实神气。
墨达却被母亲弄得烦了：“母亲，您要记得，适度为好！妹妹的亲事已定，您就是准岳母了，得端着点架子……”他停了没往下说。
哥哥的下一句应该是：“切莫多话”吧？墨伊暗笑……
下半句虽然没好意思说出口，但墨达还真是这个意思！
闻言，墨纹才意识到：自己光想着徐郞和打扮，忘记跟母亲交待了。母亲她时……
可王氏却不以为然，梗着脖子：“你娘我架子好着呢！”拔直了后腰。
她照镜子了，今天的装扮，跟贵夫人没区别。
一家人到了前头。
墨如山墨如松已经在客厅了，也穿得挺整齐。哥仨排排站，倒不像能给墨纹丢脸的……
今天，刘氏没出来，她听了墨媛的话，开始做活了。女儿的嫁妆有限，做些精致的物件，到时送礼也能拿得出手去。
猜到了墨纹会是怎么样的打扮，所以，墨媛唱了反调，主打一个“空谷幽兰”风，与墨纹形成反差。
两个人见面，相互一看，有较劲有不服，前两天刚建立的友谊小船，翻了。
一家人在客厅里等，通过聊天掩饰紧张气氛。
两辆车到了墨家门口，看门人立刻向里通报，墨达和墨帆出门迎接。
停在前面的，是辆漆黑发亮很牛气的马车，车帘一掀，徐公子下来了。
看到他，墨达都有点愣了，他一贯自我感觉良好。在西山学院里也有“墨美男子”的称号。
可眼前的徐公子，非常轻易的，就把他给碾压了……听母亲说了徐可很俊，但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俊。
反倒是墨帆，惊艳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捅了他一下，墨达这才上前行礼：“请问是徐公子！？”
徐可连忙回礼：“在下徐可！”
啧，这动作……说不出的高雅和潇洒。
定了下神，墨达说：“我是墨纹的兄长墨达。这是我堂弟墨帆！徐公子过年好！”
墨帆也笑着行礼：“徐公子过年好！”
徐可虽然形容昳丽，但笑容却非常真诚：“过年好过年好！兄长不用这么客气，唤我如卿便是……”
在门前寒暄几句，把他请进了前客厅。
三人一进去，墨家人便悄然无声了。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此人……
高挑而笔直的身材。
肤白如玉，长眉如剪，凤眼如星。嘴角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
衣饰华贵，举止翩翩。
虽然是文官之后，但骨子里带着世家公子的贵气。
……墨达在大家眼里，就算个中翘楚了，但他站在徐可旁边，竟然显得有些单薄和苍白。
啧啧，这是自家女婿？哥仨相互看看，有点不敢相信。
墨达的神色复杂，“大伯，父亲，三叔，这位就是徐公子！”
徐可前行礼：“晚辈徐可，拜见墨家伯父伯母，给大家拜年了！”他深施一礼。
“徐公子快快免礼！”墨如山反应过来，笑容可掬的点头。
这毛头女婿，墨如海也是头一回见。听太太无数次夸他长得好，却没想到是如此的出众！
他也有些激动，声音颤抖：“太太，快把家里人，给徐公子介绍一下。”
这是王氏的高光时刻。
这么好的女婿，是她给女儿找的！这种空前的满足让她头轻晃，戴的珠钗宝石熠熠生辉。
“徐公子……”王氏有点拿声拿调的。
徐可连忙说：“墨伯母，请叫晚辈如卿便是！”
见他这么不见外，王氏心里头更高兴，也没客气：“好！如卿，我来介绍一下。这便是纹纹的大伯，大伯母！”
徐可含笑行礼。
头一回见面，墨如山精心的挑选了一把扇子，做为见面礼。
徐可双手接过，轻声道谢，转身递给了身边的小厮。
接下来是墨如海。
表情，更为恭敬。
墨如海立刻喜欢上了这个漂亮女婿，激动之下，便去摘腰间那块……他原打算臭美一下就卖了的玉佩，还特意看了一眼墨伊。
墨伊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见他看自己，就笑着点头。虽然有些心疼，但看到徐可腰间的那块……呃……还是比不过人家呀。
三叔送了一套宣笔。
指着墨达，王氏有些自豪的介绍着：“刚才，你们俩在外头见过了。这是墨达，纹纹的兄长，他在西山学院读书，秋闱就要下场了。”
徐可对墨达说：“在下原来也打算秋闱试试的，虽然师傅说还差些火候……但前段时间，又在禁军谋了个职，恐怕我是要弃笔从戎了！”他语调很欢快。
这下，连王氏都有些意外了。
墨如山有些感慨：“你年纪轻轻就有秀才功名，不继续考，有些可惜。但去禁军，机会也属难得。走得通畅了，进升速度，比考学出仕要快得多！”
他心里话，到底是有根基的人家儿，路路通！
徐可笑笑，没说话。
“不能与如卿一起下场，实有些可惜。但我很佩服你的抉择……”墨达非常喜欢这个准妹夫。
“其实……”徐可苦笑：“是因半年前，我加入了九王爷的马队。每天都要练球，把功课落下了。被先生骂了一顿，想拾起来，却发现……心思没有以前专注了。索性就换了条路走，比起墨兄来，我的意志显然不够强了。”
他说话的样子，风趣又洒脱。一点不见外，特别让人愉悦。
介绍到墨帆时，墨帆笑的也很灿烂，听到马球，打心底里羡慕起徐可。
但墨伊看来，二哥笑的有点傻。
接下来，就是人家未婚夫妻相见了，徐可挺认真的看着墨纹，只见她脸微红，眼晶亮，美艳不可方物。
徐可郑重的行了礼，“墨小姐，过年好！”
墨纹还礼：“徐公子！”
两个人对视，脸都有些红了。
然后，王氏随意的一指墨伊，墨媛和墨青三个，“她们几个是纹纹的妹妹！”
徐可笑着行礼，眼神虽正，但似乎没认真看，“妹妹们好！”
他这样子，令王氏和墨纹都挺满意。两个心里都在针对墨媛：你打扮成这样，又有什么用？
大家见过面，就聊了起来。
墨如山刚开了个头，王氏就开始了她的表演，对着徐可，一通的明夸暗赞，各种赞美之词，不要钱的往外冒。
谄媚之意，无可阻挡……
061完美过头
刚开始，对于王氏的喋喋不休，其他人还保持着微笑。
可随着她的自由发挥，墨如山皱了眉头，墨如海出了汗，墨达红了脸，庄氏轻咳了一下。
但他们还不太敢拦，这个女人正高兴，一点冷水降不下温。泼多了，让徐可看出来，那就丢人了。
整个现场，就看王氏的了，问候徐家各位长辈，夸奖徐可，夸女儿，夸姐姐一家。眉飞色舞，嘴巴一张一合，不停歇。
墨纹心中很是尴尬，后悔不迭。墨媛帕子捂嘴，眉眼弯弯……
母亲什么样，墨伊是知道的，也不在意，而是仔细的观察着徐可。
这位贵公子正彬彬有礼的配合着母亲，轻点头，偶尔附和，态度认真，没有丝毫的尴尬与不耐烦。
那标准的微笑，半天都没落下……
自家人的脸色都变了，而徐可却安稳如山，真是好本事呀！
有这个想法的，还有墨如山。这么多年，他在朝里无依靠，有油水的地方去不了。
顶头上司，是董贵妃的父亲，董老太师年纪大了，也不做实事，但他不动窝，一直压着，估计要死在这个位子上了。那自己怎么办？
年前谋的职位，依然没有消息……看这后生……能不能指望上呢？
墨伊心中的疑虑却在加深，原以为徐可只是个相貌寻常的公子哥儿，见墨纹生得好，有才艺，才放低身价定的亲。
却没想到，他自己就如此出色！所以……他图什么呢？
是！墨纹挺出众！
但是，够不上他！
远远够不上！
太完美了，但是吧，好像完美过头了！
让她心里有些不安稳，随后苦笑一下，自己怎么疑神疑鬼的？不是嫉妒姐姐吧？
那边，墨如海实在是受不了，他喝了口茶，然后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太太，你不说今天要煮新得的橘红，清清肺气的吗？”
王氏才想起来，“还真是！秋红，你快去煮一些！”
墨如海笑道：“那个东西，我喝了两天，嗓子舒服多了！”
墨纹趁机趴在王氏耳边低语，“娘，您让大伯和父亲说几句吧！”
也正此时，管家才得着空，递了个单子给墨如山：“老爷，这是徐公子送的礼单。”
一入手，墨如山看着长长的数字，笑道：“如卿太客气了。”
“晚辈应该的！”徐可说完站起身，从他的仆从手里拿，过一个长条盒子，“那天得了一架琴，据说很名贵，但我不通音律，也不知真假，不如墨姑娘鉴定一下？”
王氏看到了墨如海手里的礼单，又看到徐可说的琴。
刚被女儿按下去的兴奋又起来了：“如卿想得太周到了！我们纹纹，六岁开始学琴，相识的人家儿里，还没比得过她的呢！纹纹，快过去瞧瞧呀！”
徐可打开盒子，取出一架琴。
墨纹在母亲的催促下，轻步走了过去。
站在墨伊身边的墨媛，竟也想跟过去……墨伊赶紧一拉她，墨媛翻了白眼儿，到底没动地儿。
琴拿出来，乌亮的琴身，漂亮的缀穗。可以肯定，好看又贵重。
“纹纹，快看看怎么样啊！”王氏又在高声催促。
“是。”墨纹回身应，脸上笑意不变，但心里是真后悔了，怎么就没交待母亲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