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白!你在干什么!”
突然一声怒吼,镇魂殿下方赶来三人,其中出声之人眉眼俊朗,一身黑白道袍衬的风姿卓越。他在看到沈砚白所作所为后,面容急切,蹭地飞身而起。
柳穆北看不懂情况,只问了问一旁的师父:“师父,师妹这是怎么了?”
厉三盛瞳孔放大,双目睁怒,接着也是腾空而起,谁想沈砚白秘术就快完成,一股强光将两人弹开。
“小儿!你想拿我徒弟祭魂,也不问我老头同不同意!”厉三盛吼道。
禹清池神智不清,模模糊糊看到师父和大师兄飞来,只觉得自己有救了,却不知此刻秘术已经完成最后一步,她只能静候魂魄剥离,无论谁来都已然回天乏术。
沈砚白看着被禁锢得动弹不得的禹清池,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对不起”,便不得不与赶来的禹清池的大师兄黎川泽和她师父厉三盛缠斗在一起。
黎川泽与沈砚白交手之际,厉三盛抽出身去毁坏沈砚白制造的结界,只是上古秘术凶残,一旦开启,任何人很难破坏。
禹清池全身笼罩在一片金光下,束手无策地看着师父一次一次以身体撞击结界,又一次一次被弹开,直到精疲力尽,狼狈不堪。
“师...师父,啊!我好疼,啊啊啊!”禹清池只觉得身体如被五马分尸般龟裂,金丹破体而出,于她眼前映射出璀璨光芒。
厉三盛双目通红,双手结掌拼命冲击,可秘术之力太为强大,他根本无法撼动,只能声嘶道:“小池,忍住!师父这就来救你!”
“师妹!”
禹清池双眼混浊,眼睁睁看着她的金丹似被什么牵引般腾空而上,在镇魂殿上方浮悬,紧接着三魂七魄接二连三地出窍,融合进禁术光罩中,形成一圈圈光文,那光文慢慢散开将飞出的黑气灼烧殆尽,由上而下覆笼整个镇魂殿。
禹清池无力地闭上眼,闭眼前她看到的最后画面是大师兄被沈砚白一剑刺穿身体,而师父为救她,冒险以元神冲撞结界却遭反噬身魂陨灭。
她那天性温和,无拘无束的二师兄被震晕在殿下,只怕再醒来时便会发现什么都变了…
沈砚白勾勾嘴角,捏了个诀洗清了身上的血渍,看着在自己眼前消散的禹清池,眼眸中带着几分悲戚怜悯:“你舍身为世,以后全天下都会记住你的,清池,不要怪我,我们修道之人很多时候迫不得已。”
禹清池再次闭上眼,这一幕幕在她脑中巡回了上百遍,若说开始她还不明白,经过这上百遍的记忆她也懂了。
沈砚白以她祭魂,金丹震殿,将她三魂七魄封入镇魂殿。她大师兄,师父为救她而死,而她自诩情深的道侣却毫无愧疚之心,反而将什么大道就该舍生的道理强加给她。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却不知为何会有一缕阳魂逃出,想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留她一魂回来复仇。
“寄灵!寄灵!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我们得快些将菜送过去,发什么呆呢。”万七月摇了摇禹清池,急促说道。
从回忆里醒来的禹清池甩了甩脑袋,马上挂起微笑:“没,我就在想怎么沈大师兄年纪轻轻就当上门主了,真是难得。”
“沈大师兄自从封印镇魂殿以后就名声大噪,这些年他的修为大进,处处带领仙门除魔卫道不说,前不久还解决了凶兽旱魃,居功至伟,我想不出这天下有谁能比他更正义无畏,堪当门主了。”万七月一脸崇拜地说道,眼底的光扑闪扑闪的,在夜空下显得格外明亮。
禹清池强压住骂娘的冲动,愤然了一路,终于跟万七月走到了宴堂门外,这里灯火通明,花香沁鼻,宛若上元佳节风光。
在宴堂里处正上方高位,一华冠男子正坐其上,他笑容和煦,一派清风明月。
“今日玄清门有幸得各位光临,沈某在此敬大家。”沈砚白端起酒杯。
“沈门主即位大典,我们是务必要来的,以后我们众仙门有沈门主带领必将兴盛,这世间的妖魔鬼怪,也要缩起脚来了。”赤薇星君举杯称贺。
众人饮下美酒,闲谈起来,八卦岭坐席中顾巍堂突然发问道:“今日我在山下看到太极宗的人也来了,怎么今日夜宴没见到他们呢?”
赤微星君接下话茬:“他们?一群鬼里鬼气的人,阴森森的,不来也罢,莫脏了这大殿。”
沈砚白听闻这话,挑了挑眉:“赤薇星君,太极宗好歹也算六大仙门之一,切莫随意指摘,伤了和气就不好了,想是柳宗主累了,不爱热闹,随他。”
“沈门主果然大气,不与那些人计较。”
禹清池和万七月位卑,进不得宴堂之内,只得站在门边听从调遣吩咐,却也将沈砚白的话听了个清楚。从上次听见这个声音至今,已经十五年了,从前觉得这声音谦和温柔,现在再听起来却只觉得惺惺作态。
她突然感觉胸口有些犯恶心:“呕。”
“寄灵,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万七月关心道。
禹清池摆了摆手:“没,就是觉得有些人说话恶心得很。”
万七月一脸茫然:“你说赤薇星君?他好像为人一直比较刻薄。”
禹清池懒得解释,按照安排将食物递给在门外的内门弟子后便动身离开。
万七月从今天回来就觉得钟寄灵有些怪怪的,具体哪里怪,也说不上来,她也不想去细想,小跑着跟上了禹清池的步伐。
禹清池边走边问道:“七月,你知道太极宗的人住哪吗?我想去看看。”
万七月一听她这样问,神情立马紧张了起来:“你我都是外门弟子,哪里知道这些,况且你去找太极宗的人干什么,他们的人一个个都阴森森的,不好相处。”
禹清池觉得自己问万七月的确也是白问,索性也放弃了,就算现在见不到,等她以后离开玄清门,直接去太极宗报道就行,也不急于这一时。
两人小步往玄清灵镜走,突然他们迎面撞上一个人,那人长的高大,穿着内门弟子服装,这一撞,万七月倒没事,就是差点把魂魄不稳的禹清池撞的魂离体。
禹清池稳了稳身体,索性没到魂魄离体的地步,却也觉察出了不对。自己运用这具身体时过于吃力,而且魂魄与肉.身并不适配。
这也是低阶鬼魂附身的通病,正因有此通病,所以替换装永远没有原装好,非到不得已,如成为孤魂野鬼,不会有人丢下自己的肉.身,去用别人的。况且用了别人的,也会有诸多麻烦,比如严重不适配,还没开始用就腐臭了的情况发生。
而对于道行高的鬼仙来说,要不就修了延年益寿的道法,可保肉.身不坏,要不就彻底脱去肉.身,以魂体存活于人间,落个轻便。
总之,寄身还魂这个法子虽然可行,却多是民间志异故事里广泛运用,现实这么做的并不多。所以世间也没有稳固魂魄与肉.身的道法流传于世。
禹清池拧了拧眉头,有些气馁,这副弱不禁风的身体如何能回太极宗?
“姑娘,你没事吧?天太黑了,我没看清,没撞坏姑娘吧。”高大弟子抱拳俯身致歉,言行并无旁的内门弟子般那么目中无人,对于她这个外门弟子也算谦和。
禹清池本就不是因撞了她而愤懑,所以也回以抱拳之礼:“道友客气了,我没事。只是天黑,出门的路又有些长,所以有些吓到了。”
“那就好。”高大男子说罢,抬手间化了一簇火苗出来,火苗虽小,却可照亮周遭一丈内的事物,他让禹清池摊开手,把火苗放在她的掌间,“这是离火,燃起后两个时辰不会熄灭,你们下山就不会怕黑了。”
禹清池同万七月围观这
蔟火苗,万七月甚是新鲜,用手嬉弄着,禹清池觉得东西朴实,也是人家心意,于是捧着离火道谢。
抬手时禹清池和万七月刚好借着火苗看清了高大男子的样子,他肩膀宽厚,看上去孔武有力。模样很是周正,一派正气,眼神最是纯净,不染一丝杂气。
这副面容让禹清池不由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多谢道友,可否请道友告知名讳,今日天色太晚,改日再见我与七月定会好好感谢道友。”
“感谢就不用了,举手之劳。我叫金若渝,是这玄清门的普通内门弟子。我来的时候比较早,在这门中已有十多年,你们叫我师兄就好。”
“师兄!”禹清池还未张口,万七月率先叫了出来,并且笑呵呵地介绍:“我叫万七月,这是我好友,叫钟寄灵。”
金若渝浅笑道:“两位师妹好。”
做完介绍,金若渝环视周遭黑暗的环境,念叨说:“外门弟子还没下山,怎么就将回明净院的灯熄了。”
禹清池心道:玄清门什么时候把外门弟子当人了。
十五年前玄清门便以规矩最多,事务最繁享誉各路修仙门派,逼得很多修仙之人退而求其次到别的仙门。而今十几年过去,玄清门等级观念却是只增不减,更是森严,所以才总有内门弟子看不起外门弟子的事情发生。
整个缙珩山其实就是等级阶梯的体现,比如那个深居简出,不见其面的师祖司珏便住在缙珩山最高的山头,要走上去需要走几千个阶梯,分外艰难。再往下就是先门主所居地,然后是沈砚白居处,再然后依次向下是仙门建立初期的师门先辈、入门早的师门前辈、师门翘楚、师门天赋高的弟子、普通弟子。
像钟寄灵和七月这种外门弟子,连个山脚下的居处都捞不着,只能住道观,睡大通铺。
层层等级将人分成几个不同地位,就差没往每个人头上贴个一等,二等,三等。
禹清池笑笑:“修仙之人捻诀点灯乃是寻常道法,只有我们这些不常上山的外门弟子才怕黑。想来是别人疏忽了,无妨的。”
金若渝轻点点头,既然已经如此,他也不好去怪罪同门,只能说再有此事,提醒一下同门掌灯的师兄弟而已。
“这会儿天太晚了,你们快回去吧。”金若渝说道。
禹清池应了一声,与金若渝告辞,便和万七月护着那颗火苗往道观走。
途中,万七月忍不住回想今日所见夜宴的气派不凡,称叹道:“可惜没能进到宴堂里面,否则就能看到其他四位仙门门主这样的大人物了,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仙气盎然,不食烟火,真的好好奇啊。”
“你没见过他们吗?”
据禹清池所知,几个门主都不是那种不出门、爱排场的性格,但凡爱凑热闹的便不会没见过几人的面。就比如今日的机会,有点想法的小道友早就聚在来玄清门必经之路,将几个人看了个清清楚楚了。
万七月摇头:“没见过,只见过太极宗的宗主柳穆北。小时候听过他的名字,总觉得好像是个很厉害的人。直到大约三年前,我入了玄清门,才第一次亲眼见到他。那时他来找门主的麻烦,我隔着远远的,见他年轻俊俏,虽染了些许沧桑,却仍可见这人并非如表面一样老成庄严。他强撑着一宗之主的体面,但我能看出他与我们先任门主这样的人是不同的,他更像是…一个侠士。”
听万七月说起柳穆北,禹清池有些鼻头发酸,喃喃道:“你倒是会看人。”
“那是,我小时候寄人篱下,所以从小就练就了看人的本事。”她继续就太极宗宗主说道:“也就是那次,我问了旁人,才知道柳穆北那时不过三十出头,这样的年纪在咱们门中恐怕还只是普通弟子。又一想他十五年前继位宗主,算起来那时不是才十九岁吗?”
万七月至今说起一个十九岁的人继任门主,仍觉得震惊。
“哎!才十九岁,便得眼睁睁看着师兄妹惨死,独自一人挑起一门重担,他也挺不容易吧。这些仙门门主之中,柳穆北资历最低,刚刚你也在宴堂门外听到了,正因他年纪小,修为比几个门主都低,所以谁都欺负他,谁都可以说他的不是,就连咱们门中的普通内门弟子,也没几个敬重他的。凡人都说修仙之人品行高尚,可那是对凡人来说,其实仙门也没那么多好人,大多落井下石,拜高踩低才是。”
禹清池听着万七月的话,拳头愈来愈攥得紧,指甲嵌进肉里,才勉强没有冲动去为她那二师兄抗争一二。
她可以想象,柳穆北在师父和她还有大师兄死后,是如何稳定宗门内部动荡,力排众议顺位坐上宗主之位,又是如何为了太极宗隐下真相,沦为众人口中最不能理解的那个人。
她太了解二师兄了,若非当初说出真相也无人相信,他绝不会隐下真相,生生恨了这么多年。
沈砚白经营的形象深入人心,当时的情况,就算说出真相所有人也都会信沈砚白,无人信他,所以他才会将自己包裹成一副老成的模样,意图发展太极宗,有朝一日有能力将沈砚白打倒。但他毕竟年轻,却也常压不住气盛,屡次去寻沈砚白的麻烦。
就如现在的禹清池一样,她心中明白,真相早就在十五年前湮没了,就算她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她。
“寄灵,我有个事情一直不明白。”万七月突然问起话,打断了禹清池的悲绪。
“你说。”或是为了缓解伤痛,她更愿意用与万七月对话的方式分散注意力,好让自己不陷在情绪里。
这种情绪,她十五年来已经承受太多了。
“禹清…不是,虚渺元尊殉道仙逝的时候也有二十七八了吧,她二师兄怎的那时才十九啊。”
禹清池道:“你还是不是仙门中人,这种问题还问,仙门是要按资排辈。柳穆北是一岁入的师门,有十八年仙资,禹清池是十五岁入的师门,只有十三年的仙资。”
“一岁还不会走就开始修仙了?抱孤就说抱孤嘛,说什么收徒。这下好了,按资排辈,把他排成了宗主了,一点都不合理。像我们玄清门,入门都要考核天赋水平的,还有年龄界限,就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难怪当年太极宗有人不服气,还折腾了一两年。”七月嘀嘀咕咕地吐槽道。
禹清池沉声道:“当初有人不服气吗?”
万七月回想了一下:“那时候我刚生下来,具体也不知道,后来是听别人说的。说门中几个长老挺不满意的他继位的,便打了起来。谁都以为柳穆北的宗主之位坐不稳,可是他居然打赢了,有人说他修了什么邪术所以才突飞猛进…”
“他不会修邪术!”禹清池斩钉截铁地说,话出口才察觉自己言行奇怪,又补充:“太极宗宗门修行之法亦正亦邪不假,但若是修行邪术,其人气韵形态必会生变,你我看不出,其他门主怎么会看不出。”
“你说的也是,除非他道法高深莫测才能隐藏。不过那时他才十九,真现去修习邪术肯定早就暴露了,不是正好给宗门长老递刀子嘛。”
禹清池默然,回太极宗的心思又强盛了几分,她有太多要探寻的事情。
只是现在她需要固本培元,才能完整驱使这具身体。
“寄灵,你别不说话啊,路上好黑,我害怕。”万七月拽住了禹清池衣角:“我怎么突然感觉你懂了好多东西,你是书里看到的吗?”
禹清池道:“仙门图鉴里一些简单的东西都有写,如果没有,可以再看看道法释义,或者各门门规。你入门也有几年了,连对几大宗门的基础了解都没有吗。”
“我每天就做一些粗活,哪有空看书啊。”万七月努努嘴:“再说就算要了解也肯定是了解现在的仙门啊,十几年前我还没出生呢。柳穆北为什么是虚渺元尊二师兄这种东西以前或许有人知道,反正咱们这辈一般是不会关心这么无趣的事情的。”
是啊,已经十几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以前的细枝末节哪还有人清晰。
禹清池随口道:“你不就在关心吗。”
“寄灵,你别打趣我,你今天真奇怪,跟以前不一样了!”
禹清池面对她跟以前不一样了这种无解问题只能沉
默以对,她不可能完全变成另一个人,自然也避免不了身边的人的质疑。
多亏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明净观,禹清池打了个哈欠,佯装困意来袭,三步并两步走进观中,行至房间,退去青衣白袖的道服,借着火苗的光在几个人并排躺着的大通铺里寻了个间隙躺了下去。
万七月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但此刻也不敢再出声,只能小心翼翼地睡在另一处间隙。
禹清池见万七月已经躺下,而她手上的火苗燃的太盛,便随口捻了个灭火诀将离火熄灭了。
离火一经点燃便轻易熄灭不了,必然要满打满算烧够两个时辰,她自是不会再等一个时辰直到火苗自己熄灭才入睡,所以也顾不上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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