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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风雪(蓬莱客)


谢隐山一顿,开口之前,先又打开帐门,屏退了外面的守卫,这才走回来开口。
“属下方听闻,天王叫风陵渡的人白天设计杀他们,无果,天王又命人到北岸去搜索了?”
天王面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怎么,你有异议?”他哼了一声。
“那些人不该死吗?要不是他们蛊惑,纠缠不休,那女娃怎又会丢下我儿离去?不杀他们,难解孤心头之恨!况且,孤的儿子,他想要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孤一定会帮他弄到!谁敢阻挡,就是自己找死!”
他瞥一眼谢隐山。
“你放心!你的那个女人,孤特意吩咐过,会给你毫发无损带回来的!”
“天王误会。”谢隐山微微汗颜。
“属下是担心,小郎君若知此事,万一怪天王行事不当,岂不是白费了天王前些时日的用心?”
“孤是为了他好!”天王不悦。“他若连这也怪,那便太不识好歹了!”
“天王对他的用心,小郎君自然明白。但那些人若就这样死了,尤其长公主,公主必会引咎,即便被强行带回,恐怕也是心结难消,往后谈何再与小郎君恩爱如初?小郎君未必也会感激天王的成全。”
“那你说该如何!”天王摔了手中的书。
“杀不得,难道就这样任他们挟持那女娃离去?”
“我有一策。不必杀。扣下那些人,控制在手里便是。他们不是做梦都想复国吗,天王将他们圈起来养着,封他们一个安乐王便是。至于安乐多久,日后再看。公主受拿捏,自然不好说什么,到时,天王再将她送回到小郎君的身边,她不会不从。”
天王沉默了片刻,大笑起来。
“还是伯远你知孤心。如此也好,省得那些宵小之辈日后借李家之名造势。”
“此事交给你了!你去办吧!”
谢隐山正待退出,又被叫住。
“此事瞒着他。别叫他知道了!”天王叮嘱。
谢隐山应是,转身匆匆而去。

第104章
裴世瑜立在了帐门之外, 浑身血液瞬间沸汤,在血脉中狂涌,怒潮般猛烈冲刷着他的耳鼓。
在轰轰的耳鸣声里, 他的眼睑惊怒剧颤, 猛然抬臂,待挥开帐门冲入,忽然那臂又僵在了半空,无法动弹。
谢隐山正待离去,听到外面似传来异声, 抬目望了眼, 迅速掀帘而出,见是方被他屏退的卫兵匆匆奔来,高声禀道:“方收到北岸消息,说那些人应从白石道遁走, 正往中条山去!”
一旦叫他们进入中条,地广林密,人便不好追踪了。
况且天王盛怒之下本下令杀人, 既愿更改主意,谢隐山怕万一传令不及, 入帐向天王交待一声, 立刻亲自出发追去。
裴世瑜整个人从头到脚隐在黑暗里,待谢隐山匆匆离去,他僵硬地转颈, 目光死死盯着那座自门隙里露着灯火的大帐, 一步步地后退,直到远离大帐,倏然转身, 循着原路走了出去。
营门卫官不知就里,只道他事毕而出,行过一礼,目送他的身影离去。
裴世瑜的步伐起初如常,待离开营地,越走越快,步伐也变得虚浮起来。
踉跄行至附近不知是何处的一片荒地,夜风狂作,他被吹得摇摇晃晃,胸中浊气翻腾,再也忍不住,俯身一阵狂呕,将腹胃中的残余酒液尽数吐光,到了最后,连苦胆水也再呕不出一口了,整个人有气没力歪倒在了地上,久久地,死去一般,闭目不动。
次日的深夜,李霓裳一行人仍在赶路。
断后的探子传来一个不妙的消息,他们的行踪应当已被天王人马追查到了,身后已有一支追兵正往这个方向赶来。
既被锁定方向,天亮前若无法进入中条山,身处旷野,想不被发现踪迹,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行人在昏夜里凭着微弱的火杖光,寻路困顿前行。
李霓裳和瑟瑟同在一辆马车之中,车厢里卧着昏睡的长公主,角落挂着一盏昏淡的马灯,随着车身颠簸,不停地发出咣咣当当的碰撞之声,听得久了,双耳为之麻木,便也不觉刺耳。
李霓裳闭目,微微歪头,靠在车厢的角落壁上,忽然,手臂被人轻轻碰触一下,睁开倦目,见是瑟瑟给自己递来一块干粮。
她已大半天没怎么进食,实是毫无胃口,此刻也依然不觉饥饿,本待摇头,但遇瑟瑟投向自己的两道关切目光,不欲叫她过于担心,便朝她感激一笑,接过,撕下一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瑟瑟默默提起水壶,正要给她倒一碗水,忽然这时,车厢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队伍慢慢停了下来。
两人相对看了一眼。
瑟瑟放下水壶,推开车门朝外望去,问了声缘由。领队很快奔到近前,说胡德永的坐骑方才前蹄弯折了一下,累他一头栽下马背,摔得不轻。
李霓裳立刻下车,走了过去。
胡德永正坐在地上,额面血迹斑斑,染红了须发,神情极是痛苦,忽然看见李霓裳走来,慌忙推开正扶着自己的人,颤巍巍爬跪起来。
“老臣无能,耽误了赶路,公主恕罪!”
李霓裳蹲到他的身旁,给他递上洁帕,问他伤情。
胡德永感激万分,怎敢接用,连连推拒,自己胡乱用衣袖抹了下额伤,说无大碍,又在近旁人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欲再次上马,不料他的坐骑前蹄已是弯折跪地,口吐白沫,任如何鞭抽拉扯,也是无法起来。
不止这一匹马,队伍一停下,又有几人的坐骑相继倒地不起。
李霓裳慢慢起身,眺望一眼前方,问领队还剩多少路,被告知还有四十五里,才能抵达相对安全些的地方。
天王果真改了主意,不肯放过。
长公主昏迷不醒,胡德永等人老迈,一路逃到这里,早已是七倒八歪,个个筋疲力尽,不堪言状。
离天亮也没多久了,坐骑又乏力至此地步,想走完这段路不大可能。
想到天王狠辣,这回若被追上,恐怕性命难保,众人相顾,神情惨淡,气氛沉重。
李霓裳转向领队:“你带我姑母还有宰公他们继续往前去,尽快先到李长寿处安顿下来。我且留在这里引开他们。他们不会杀我的。”
“万万不可!”
她话音落下,别的人相互对望,或默不作声,或暗中舒出一口气,胡德永却立刻反对。
“圣朝复立大计怎能少得了公主!老臣老迈不堪,已无大用。不如由老臣留下断后引开他们。往后圣朝得以复立,叫史官为老臣添记一笔,再容老臣陪于太庙,老臣便心满意足,再无所求!”
李霓裳安慰道:“老宰公安心。我既已决定归来,便不会三心二意。此次变故起因在我。你们平安后,我找机会,再回来便是。”
“不可不可!公主万万不可留下!”
胡德永激动地阻止,额伤又流下了血,模样狼狈不堪。
“你们都走!”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发抖的声音。
李霓裳转过头。
竟是长公主醒来了,被瑟瑟扶着,从车厢中勉强坐起,自窗中露出来一张脸。
“公主万万不可留!老宰公也不能出事!我如今反倒是拖累了。往后只要你们尽心辅佐珑儿,有我没我都是一样!你们即刻全部上路,我来断后,引开他们!”
她又转向瑟瑟,“你也走!”
瑟瑟默默看着她,神情复杂。
“阿娇!照我话做——”
长公主见李霓裳不动,不禁睁大眼睛,用尽全部的力气,冲她厉声喝了一句,不料引发剧烈咳嗽,一时喘不出气来,又倒了下去。
李霓裳急忙回来,与瑟瑟一道将闭气的姑母放平,忽然,手腕一凉,被她死死攥住了。
她的双目半睁半闭,口里低低地重复着方才的话。
“阿娇……回去后,辅佐你阿弟……复立圣朝……”
她人分明还半昏迷着,力道却出奇大,攥得李霓裳的手腕疼痛不已。
胡德永一时无计,绝望之下,扑跪在地,双手朝着夜空高举呼道:“上天!难道圣朝当真气数已尽,我等今日再无生路可去?”
他抢天泣诉,剩下的人为他所感,以袖抹泪。
李霓裳沉吟了一下,再次唤来领队,正要叫他照自己的话行事,这时,忽然出现了几点跳跃的火光,很快,光影变得明显,似有一队人马,正往这个方向相对而来。
领队目露紧张之色,惧怕是天王人马包抄而至,什么也顾不上了,高声喝令手下全部围拢过来,护着马车先立刻离去。
这一幕很快也入了胡德永等人的眼。
胡德永还还好,神情镇定,剩余人见状,有的仓皇想要上马逃走,有的腿软得连马上不去了,扑跌在地。
正乱作一团,忽然听到对面隐隐传来喊话之声:“前方可是李长寿麾下的兄弟?我是奉命来接应你们的!”
这声音入李霓裳的耳,似曾相识。
瑟瑟似也有所领悟,目光微微一动,望向李霓裳。
李霓裳终于想了起来。
是崔重晏的部下崔交。
崔交带着人马迅速赶到附近。领队发觉不是天王之人,虚惊一场,迎了上去。
崔交与他简短交谈几句过后,疾步来到车厢之前,下跪道:“卑职来迟了。崔将军知李长寿派人来接长公主与公主一行,本欲亲自前来,奈何另有事务缠身,便命卑职领人前来接应。待崔将军事毕,便亲去迎奉!”
瑟瑟屏息,窥见李霓裳的双目透过车厢那半开的窗,似在望着外面夜色,目光里略见几分怔忪,始终没有发声,迟疑了下,替应:“甚好。你看着办罢!”
崔交考虑周到,来时特意带着备换的马匹,替换掉队伍中不能用的,便立刻继续上路。
绝望之际,竟有援助到来,且听着崔交说,他只是先头人马,后面还会有人陆续前来接应,胡德永等人无不狂喜,一路狂奔,终于,在东方微白,拂晓之前,渐渐接近中条山口。
生路就在前方不远。只剩不过数里路程了。
前方,山月如钩。
深蓝色的曦空勾勒出山脉起伏的高脊。
漆黑的山口迎接一群希冀得它庇护的旅人。
逃亡队伍沉默无声。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一行百余人马,只闻马蹄的起落与马匹的响鼻声。直到前方景象渐渐进入视线,队伍才终于微微放松了些。
但险情仍未解除。
就在众人不顾疲乏,欲一口气入山后再作整休,不料此时,骑在队伍之末的一名护卫忽然发出一道惨厉叫声。
这叫声突如其来,打破了黎明前的静谧。
众人扭头看去,骇然见那护卫已从马背上栽落。
他后心的位置之上,深深地钉入一支羽箭。
就在距他们不远的身后,一支看去至少数倍于他们的人马从地平线下冒出,疾驰逼近。
“快跑!”
在短暂的惊愕过后,也不知谁人厉声大吼了一句,众人醒神过来,立刻催马,不顾一切地朝着前方山口逃去,希冀能在这一群追兵赶到之前入内。
然而身后追兵显是有备。健马疾驰如飞,很快从后追上,距离越来越近,又分作两路,几十匹最快的战马自两侧迅速超越,在队伍中的头马将要冲入山口之际,合围在了一起,将整支队伍拦截下来。
人喊马嘶。
更多的追兵骑着战马从后紧接着追赶而至,绕着这一支队形散乱的逃亡人马不停来回奔驰,弩兵放箭,逼迫将队伍分开。
尘土飞扬。
一名身材魁伟的汉子又率一队人马迅速赶上,在一阵弓箭的协助之下,硬生生将崔交与马车分开,随即各被团团围住,分作了两处。
谢隐山下马,疾步向着马车走去,径直一把拉开车门,朝里迅速看了一眼,目光从卧着的长公主转向公主,又扫了眼公主对面的女子,在她脸上停了一停。
瑟瑟神情并无大的变化,和他对望一眼,便挪开目光。
谢隐山目光微微一暗,确认人都在,便收了目,关闭车门,后退几步,这才行了一礼,恭声道:“叫公主受惊,是谢某的过。谢某来此,别无他意,只是为了代天王请公主一行人回去,好叫天王再尽一番地主之谊。”
终究还是被拦了下来。
生路就在前方,咫尺之距,却是遥不可及。
知这趟回去,就算还能苟活,复国之望,恐怕也将永成幻影。胡德永一时悲从中来,涕泪交加,引得他身旁的人个个跟着哭泣。
谢隐山皱了皱眉,转头示意军士勒马噤声。
喧声渐停,他向身旁的孟贺利微微颔首。
孟贺利纵马前突,高喊:“信王之言,天王宽仁,缴械不杀!有胆敢不从者,杀无赦!”
“我数到三!胆敢不放武器者,立死!”
“一!”孟贺利开始数数。
“二!”他环顾四周,声音中已是隐带杀气。
“三——”
他的话音未落,他附近几名尚在迟疑的持刀武士就被飞来的箭簇插满前胸后背,倒地气绝而亡。
四周登时转为死寂,胡德永等人的泣声亦戛然而止。
“还不全部跪下!”
孟贺利大喝了一声。
众多武士纷纷抛下手中刀剑,下跪在地。
崔交咬牙。
山口就在前方。
他一面佯装慢慢抛刀,一面与那领队遥遥对望一眼,对方心领神会,二人迅速达成一致。待呼全部亲兵暴起聚拢过来,丢下其余全部人,只抢公主一个,不惜代价,只要有人能强行横突冲出,进入山口,便有救走公主的希望。
“停下来吧。不必至此地步。”
就在这时,他听见车厢内传出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
“崔将军派你来接人,不是来送死。不值当将命白白送在这里。”
随着话音落下,车门再次开启。众人望去。
车中下来一名女孩,她看去不过十七八岁,肤若瓷玉,眉目纯美,分明是涉世未深的模样,神情却显出超脱她外表的沉静。
“谢信王,你要我回,我便回。若还不够,我姑母也可一道。但剩下这些人,你要遵你方才之言,放他们走,不可事后杀死。”
“要是叫我知道你食言,从今日起,我与天王,势不两立。”
“我无足轻重,在天王的面前,如蚂蚁撼树,不足一提。但这是我的态度。”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是轻飘飘淡然的语气,却又透着叫人无法忽视的凝重之意。
谢隐山微微一顿。
他本确实如此打算。带着公主与那女子回去,为安抚公主,长公主自然也不能立刻死。至于其余人,待离开公主视线,全部杀死,省得多事,不料被她猜中心思。
胡德永等人感激万分,又涕泪齐流地朝李霓裳磕头,口里喊着公主大恩。众武士亦是动容,纷纷跟着叩首。

她对这些人的维护程度, 远超谢隐山的预料。
就算不考虑小公子的原因,就他个人而言,也是不愿与她彻底敌对。
“公主既开金口, 我怎敢不从?那便容我先将他们带回去, 请天王发落。”
他很快便做了决定,折中而行,态度也显得愈发恭谦。
李霓裳不再说话,只望向崔交。
她不愿任何人为她去涉险冒死,何况, 此人固然是崔重晏的人, 也是奉命行事,但从前确曾护卫过她,算是故识,故出声阻止。
但是, 崔交与他的人是愿为保命暂做俘虏,等待未知的生死裁决,还是更愿将生死主动握在手里, 这便不是她能替他们决定的了的事。
事已至此,她能做的, 也仅限于此, 别的,由他们自行抉择。
崔交与她目光短暂相接。
他岂是甘做俘虏之人,方才被她阻止后, 便生出自己搏杀先行脱困, 不生即死,侥幸若生,则返还再设法完成任务的念头。但因主人之故, 心中将她也认作半主,担心忤逆她的意思,犹豫间,对上她投来的目光,有所领悟,明白她无意干涉自己决定,不禁目露微微感激之色。
他迅速低头,暗望自己的人,提示待对方来绑之时,伺机夺回兵器搏杀出去。
然而谢隐山在一众人当中,早一眼锁定崔交,当即便示意孟贺利亲自带人绑他。
崔交眼见对方数人向着自己围拢而来,各虎视眈眈,不及多想,被迫从地上猛然一跃而起,飞身扑向离得最近的一名敌手,劈手夺回兵刃,扭头大声呼吼:“都随我拼了!一道杀出去!”
他带来的人,心性自是随他,无人愿当俘虏,纷纷跟随暴起。
这些人固然悍不畏死,然而谢隐山的人也是精锐,数量又占优势,一阵混乱过后,迅速便控制了局面。
崔交一方不断有人倒下,伏尸流血,死伤相藉,叫胡德永等人无不股战而栗,掩目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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