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混迹在人流中,双胞胎的缩影也格外突出。他们腾转闪挪,紧跟在一只游走球后头,始终保持着恒定的距离,寸步不落。盯久了,让人有种他们会这么一直飞下去的错觉。俯冲急升,虽有起伏,永不落地。
我忍不住想起乔治昨晚倒挂在半空中比耶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夜空里永不蒙尘的星。不由得伸出食指,在窗玻璃上划刻两人的运动轨迹,指尖逐渐偏离,直到与其中一道身影重叠。
他追逐着鬼飞球,而我,追逐着我认为的那个他。
也许不是他……距离太远,我看不出来。
我想了想,带上书,装了一把糖炒栗子到口袋里,下楼前往魁地奇训练场。
到达训练场后,我有些后悔。阳光太晃眼,仰望的观察角度还不如俯视。但来都来了,我索性在看台找了个阴凉的角落入座。
双胞胎开始练习击球,球棒狠狠击在球上,一举击碎它游走的灵魂,逼迫它老老实实在二人之间两点一线。我仰头看了一会,被阳光晃得低下头,默默翻开手里的《与女鬼决裂》。
“嗨~”
劲风呼啸,我下意识往后仰,一道黑影擦着我的发丝飞速划过。
我眨眨眼,目送被击远的游走球,以及随游走球远去的弗雷德:“……嗨。”
乔治迎面追过来,将球扣进怀里。他与弗雷德击了个掌,冲我挥挥手,与弗雷德一起返回训练场。
目送二人返场后,我把目光移回书本,久久没有翻页。
中场休息的时候,队友都累趴了,双胞胎还在上蹿下跳。弗雷德蹲在安吉丽娜身边,拿刚刚抓到的蝴蝶逗她,伍德站在哈利旁边和他耳语,乔治一边和看台上的小男生聊着天,一边好奇得摆弄小家伙脖子上挂着的形状奇怪的盒子。
我把膝头的书放到一旁,从口袋里掏出已经冷掉的板栗。冷栗子口感偏硬,味道冷冽沉淀下来,别有一番风味。
乔治突然抬头看我,和弗雷德低语几句,一同向我走来。
“嗨~”二人同时向我打招呼。
“……嗨。”我回应。
“昨天,”弗雷德冲我眨眨眼,“你看到了吧。”
“……嗯?”我有点蒙。
“你猜是什么味道的?”弗雷德笑着问。
“我不想知道。”反应过来是指他们在禁林捡独角兽粪便一事,我秒速作答。
乔治同时开口:“昨天我觉得是松茸味的,现在回想好像也有点--”。
“栗子味。”
双胞胎异口同声说完,哈哈笑着骑上扫帚,飞向高空。我看着二人讨打的背影,一时没忍住,把手里的栗子尽数扔了过去。
乔治的扫帚尾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回旋,轻松接住朝他倾撒而去的栗子:“哇,我好像有当找球手的潜质。”
弗雷德兴高采烈得绕着他飞了一圈,说:“走,找哈利比两把去。”
两个少年相互追逐着,飞出我能区分的极限距离。
我低下头,嘴角不自觉上扬,极为罕见得在心里骂了句脏:
吃屎啦你们。
那以后,我待在公共休息室的时候,都会习惯性看眼窗外。十有八九,格兰芬多球队都在训练场上,而双胞胎出现的几率,是十之八九里的百分之百。
如果是阴雨天,我就趴在拉文克劳的高塔上俯瞰他们的英姿,想象他们是穿梭在厚重云层间的海鸥,猜测哪只是弗雷德,哪只是乔治。如果天晴,我会抱着书去训练场看台,双胞胎有时只是骑在扫帚上隔空与我打个招呼,有时会在中途休息的时候过来和我聊两句。
因为独角兽粪便事件,聊天的时候他们恨不得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一开始也许只是单纯想考考我,后来发现考不倒,于是改为虚心求教,问题又深又专,简直把我当成了一本行走的禁林百科词典。
我当然不是,但好在某人是。在他枕边多年,听了不少睡前故事,用来回答他十三岁时的困惑还算游刃有余。
双胞胎第一次瞥见我随身带的是什么书时,对我的书品嗤之以鼻。后来聊起禁林话题,我故意引用书里的字句,差点惊掉双胞胎的下巴。
“他还懂这些!?”弗雷德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他挠了挠后脑勺,不确定得问乔治,“也许我们应该给他教授应有的尊重?”
乔治默然半晌,缓缓摇头:“我不信。”
我不想给洛哈特洗白,换了个角度提议:“你们可以把书和人分开。”
弗雷德不认可:“书里的内容都是他的亲身经历,怎么分开?”
乔治坚定着他的不信:“没准他瞎编的呢。”
我尽可能委婉得修饰真相:“洛哈特教授笔触挺优美的,内容……多查些资料也能构思出来。”
弗雷德似乎被说服,小声嘟囔:“我要是他,就把自己查阅的资料都背下来。”
我想起在圣芒戈看到的洛哈特,幸灾乐祸得笑了:“他会的。”
现在簇拥他的读者们将以同样的热情去追逐新的潮流,他会像一只卡带的录音机,被遗忘在圣芒戈的高墙内,终其一生,颠三倒四地重复着别人的故事。
我想这就是命运对他盗取别人人生的审判,即永远的失去自我。
在双胞胎连续一个礼拜每回在训练场见到我都会特意绕过来与我聊两句之后,我想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
--新朋友和你分享东西的时候应该是不能拒绝的吧?
当弗雷德丢给我一颗奶糖的时候,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如果是金丝雀奶糖,大不了就是五分钟不说话嘛。
在把奶糖吃掉的时候,我心里是这么建设的。
虽然早有准备,当暖流从头顶直达脚心,紧随其后的晕眩与失重还是让我惊呼出声:“啾!”
果然……
我淡定得看向弗雷德,想用眼神告诉他我早就料到。
只是--
弗雷德人呢?乔治人呢?周围怎么全是形状奇怪的墙?
一双巨手从天而降将我捧起,清澈如水的明眸倒映出金丝雀的缩影。一不小心,我闯进了乔治的眼睛里。
时隔多年,我再次雀立于乔治的感情线上,和多年前一样茫然不知所措,下意识想蜷缩脚趾,又努力克制着,怕新生出的爪钩伤到他。
时隔多年,乔治首次看到我炸毛的样子,和多年后一样将脸凑近打量,浅淡的笑意一点点攀上眼尾。
好像苹果咬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的那一口,我的心也跟着空了一下。
我凝视着那双带着浅淡笑意的湖蓝色眼眸,耳边依稀传来圣芒戈盥洗室的轰隆声响,鼻间泛起消毒水的味道。
“金丝雀奶糖升级版,用我们这学期在变形课上新学的魔咒改良的,感觉怎么样?”
弗雷德的声音如惊雷贯耳,周遭种种幻象被炸得粉碎。
乔治和他一起开怀而笑。
在两个“小太阳”的照耀下,我的心情反而无比阴郁,低头狠狠啄了一口乔治的指腹,把脑袋埋进翅膀。
感谢双胞胎的三分钟定律,我很快得以重新做人,弗雷德满怀期待得注视我,一开始我满头雾水,直到乔治与他露出相同神情,我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在求表扬。
只是刚刚的体验对我来说并不愉快,现在情绪还低落着,想不出什么好话来,半晌才干巴巴挤出一句:“挺厉害的。”
我一直很佩服他们能把课堂知识活学活用到这个地步,只不过--
“你们留着慢慢玩就好,别给金妮吃了,她大概率不会觉得有趣。”想起上次两兄弟打算拿火蜥蜴去哄金妮的惊世之举,我小心翼翼补充了一句。
弗雷德耸肩:“我们已经放弃了。”
乔治皱眉:“上次我们买了很多巧克力送给她,把零花钱都花光了,她也没能打起精神。安吉丽娜说自卑和怯懦是青春期正常现象,过段时间她自己就能调整好。”
是的,只要日记本被毁,金妮立马就能调整好。
这句话我只可以在心里想想,气氛一时变得沉默起来。
弗雷德咳了一声,问我:“想飞吗?”
乔治眼睛亮了:“说起来,还从没见过你骑在扫帚上的样子。”
我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了这里,立马拒绝:“我飞不好。”
和在禁林里我想让他们等等结果他们走得飞快一样,这次他们也没有搭理我,兴冲冲跑回魁地奇的队伍借来一把扫帚。
二人飞在空中,乔治单手把持着自己的扫帚,另一只手提着借来的扫帚:“没事的,有我们在,我保证你不会摔下去。”
我笑了笑,把摊开在膝头的书页虚合上,坐在原处不动。
半晌后,两兄弟撇撇嘴,没再坚持,把扫帚还了回去。
看着他们无声离去的背影,我想,是我扫兴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大概,就是我说不的时候,某人总是顺着我的。
我在比较,挺没意思的。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训练场。
“我听哈利说你最近沉迷魁地奇?”
霍格沃兹礼堂的餐桌上,秋一边拿刀划拉战斧牛排,一边发问。
玛丽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一脸不可置信:“谁?”
我阅读完刚刚收到的猫头鹰来信,眨了眨眼,意识到秋质问的对象是我:”我只是恰巧旁观了几天他们训练。”
“旁观就说明感兴趣嘛,正好明天有魁地奇比赛,格兰芬多对斯莱特林,一起去看吧?”秋嘴里塞满大块的牛排,口齿不清的说。
玛丽皱了皱眉:“嘴里东西吞下去再说话,讲真的,秋,对于早餐来说你是不是吃得太重口了点。”
秋正专注于伸长手臂从长桌另一头捞过黑椒汁淋到自己餐盘里的牛排上,做完这些后,她扭头问玛丽:“你刚刚说什么?”
“……没事。”玛丽放弃得扭过脸,看到我拿在手中的信,随口问:“谁给你写的?”
“史蒂芬,”我将信纸折叠,放到一旁:“提醒我注意安全,宵禁后不要到处闲逛。”
“你都二年级了,现在才交代这些入学需知是不是稍微晚了点。”玛丽有些无语。
我耸耸肩:“不知道,他以前不管这些的,可能因为茱莉娅早恋,所以想在我这里防患于未然吧。”
秋意有所指得说:“那他多虑了。”
玛丽随即附和:“是多虑了。”
我觉得她俩的多虑不是一层意思。
嘻嘻哈哈几句之后,秋想起先前进行到一半的话题:“所以,比赛,去吗?”
我摇摇头:“你们去吧。”
秋有些担忧:“安妮,你最近怎么了?感觉总是心事重重的。”
“有吗?”
下意识的反驳被玛丽一语道破:“怎么没有,你最近都不看洛哈特的那些破书了。”
秋用力点头:“还有,你前段时间总是不见人影,现在呢,总是窝在休息室沙发里拿着笔记本涂涂改改。”
玛丽帮腔:“我上次瞟过一眼,她在默写草药名,界门科属种一应俱全,按首字母先后顺序排序。”
秋问:“你……还好吧?是斯内普教授还在针对你吗?”
“他没有在针对我……”
-但我真的一点也不好。
-我发现我对乔治的感情好像不纯洁了。
-我最近做梦,他与某人的影像总是重叠拼贴到一块,我有点慌。
-我在梦里快要分不清他们了。
这些话在我心底翻涌数次,最终也没有宣之于口。受不住秋的眼神投射,我扔下一句“先去上课”逃离礼堂。
上午第一节 是黑魔法防御术课,我习惯性坐在第一排“灯下黑”的角落,只是今天流年不利,洛哈特一进教室就踏碎了这道约定俗成的无形屏障。
“怀特小姐,早上好。”
-哔哔哔。
脑中警报拉响,我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我看完你的信了,特别喜欢你对我眼睛的描写,虽然我最满意的部位是我的头发,浅金色又有光泽,以前还要更长一点的,可惜在与吸血鬼搏斗的时候烧焦了,我不得不剪掉一截……啊,那是非常惊险的一段打斗,我在《会魔法的我》有提到……扯远了,其实我想说的是,虽然我能理解你对我的迷恋,但你现在还是个学生,应该把重心放到学习上。”
洛哈特的话一如既往,像是一篇冗长的演讲稿,开头点题,围绕着自己无限跑偏,再用最后一句作结。虽然他的中心思想是中间那段,但想要高效交流听个头尾即可。
他这段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传达至教室的最后一排。我当然不指望这位患有大头症的教授会想到维护一个青春期少女的自尊心,好在我已经过了自尊心脆弱到需要别人维护的年纪。
原本吵闹的教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我的回应,我用后脑勺都能看到克里斯汀得意的嘴脸,那封子虚乌有的信想必是出自她的手笔。
“教授,其实我是你的书迷,想要一个专属签名,不好意思当面找您索要,所以写了这封信,可能表达的不好让您误会了。”
要签名这个方法还是我穿越前从圣芒戈的老护士那学来的,哄他回病房时用过很多遍,万试万灵,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洛哈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等别人找他要签名。
“这样啊,当然,我很乐意满足我读者们的要求,不过,下课再来找我好吗?我不想占用大家上课的时间。”
“好的,教授。”我想象自己还待在圣芒戈,洛哈特是我负责的病人,身后的目光是闻声从各自病房出来看热闹的病人家属。
职业素养总是能无限拉宽我忍耐的阈值。
今天上课的内容是《与雪人同行的一年》精彩片段赏析,洛哈特讲到兴头上,拉起前排的男同学饰演书里患鼻伤风的喜马拉雅山雪人,陪他场景重现。
随着讲台上的闹剧愈演愈烈,我背后不断扫射的探照灯终于调转方向。灯下黑的角落重归平静。
我拖腮,目光随大流落在讲台上,想不明白克里斯汀怎么这么快就从我给她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她带给我的,可是花了我很长时间的。
做戏要做全套,尤其是面对一个带记忆功能的洛哈特的时候。所以课后,我硬着头皮走上讲台,他拿出一只无比华丽的孔雀毛笔对我说:
“这支笔是专门为粉丝签名准备的,好看吗?”
“呃……教授,您能签在我写给你的信上吗?我觉得这样更有意义。”
回收被捏造的黑历史,毁尸灭迹,嗯,非常有意义。
洛哈特当然没有意见。于是,我跟着他来到办公室,看他在成堆的信件里翻找半天,捏出一个皱巴巴的粉红色信封,信封的封口处还用大红色发光羽毛笔画了一颗桃心,在拆信时被残忍剖开。
洛哈特端坐在书桌前,将里面的信纸展开,郑重在信末尾处落笔,写字念一字:
“感谢你的喜欢,好好学习,希望你能成为和我一样优秀的人。”
当然,末尾还附上了他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我在他写寄语的间隙里,快速扫了眼信件正文。如此露骨的描写,也只有洛哈特这种觉得全人类都爱他的人才会理所当然把它当成来自崇拜者不带情欲的赞扬吧。要不是我已经为人妻近十年,不再是怀春的少女,只怕早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也幸好是他,难以想象如果是乔治收到这封信……
等等,为什么是乔治?
我敛起思绪,接过洛哈特递过来的信,假装拜读他的回复,将信从头至尾快速扫了一遍,压抑自己浑身立起的鸡皮疙瘩问:“教授,这上面没有署名,您怎么知道是我写的?”
洛哈特冲我眨眨眼:“安妮,下次想要匿名,不要让室友送信,克里斯汀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我不服气,马上想出另一种可能性:“也有可能信是克里斯汀写的,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找我当借口。”
洛哈特:“是有这种可能性,不过,克里斯汀家也有这种花吗?”
我愣住,洛哈特将信封抖了抖,抖落出一片殷红花瓣,花瓣边缘略微有些泛黄卷缩。
是史蒂芬给我的蔷薇,它被史蒂芬施了魔法,有静气凝神的功效。我把它摆在床头柜上,发现入眠果然比之前容易很多。
“可惜它不像你在信里写的那样永不干枯。”
它是,如果它待在花枝上。
“不过,这很好解决的,一个保鲜咒就能办到。”话还没说完,洛哈特迫不及待得掏出魔杖,在空中猛烈挥动。
“花瓣重塑。”
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水褪色,
“啊,虽然有点小偏差,不过,现在不用担心它再枯萎下去了,不是吗?”
“我能拿回去做纪念吗?”
“当然。”
我双手虚握,把花瓣环在手心,闷头往寝室走。
“嗨~”双声道在头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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