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在她不远处稳稳停住。
车门打开,霍长风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雨幕中,深色西装被雨水晕染出深色的痕迹。
见穆晴萱毫不顾忌地淋雨,他皱了皱眉,急忙撑开伞,迎上去。
霍长风眉眼间有些薄怒:“怎么直接淋雨,这样对你身体不好……”
可突然,他的目光触及穆晴萱失魂落魄的模样,话语便哽在喉间。
穆晴萱像是突然找到了依靠,脚步踉跄地朝着霍长风跑去。
她一把抱住他,整个脑袋埋进他温暖的怀里,动作带着几分急切与依赖。
霍长风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便感受到胸前的衣襟渐渐湿润。
是穆晴萱在哭。
意识到这一点,霍长风心里猛地一紧,慌乱瞬间席卷全身。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环住她颤抖的脊背,掌心隔着单薄的衣物,感受着她细微的战栗。
片刻后,他温柔地抬起穆晴萱的脸颊,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
他声音沙哑,带着化不开的心疼:“萱萱,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穆晴萱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眼神里满是无助与茫然。
在霍长风充满关切的目光注视下,她将刚刚孙秋梅所说的话,一字一句地转述了出来。
说到激动处,她扯着霍长风的衣领,声音带着哭腔:“爷爷居然不是我的亲人……”
“我只是一个捡来的弃婴。”
霍长风听着,眼神愈发心疼。
他将穆晴萱重新搂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温柔地安抚着:“别怕,萱萱。你和爷爷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对你的爱从来都不是假的。”
雨丝缠绵,将天地织成一片朦胧的纱幕。
穆晴萱依旧哽咽着,温热的泪水沾湿了霍长风胸前的衣襟。
她本以为爷爷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给予她极大的心灵寄托。
可是现在陡然发现,自己竟如同无根的浮萍,找不到归处。
这种巨大的失落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霍长风心疼地看着她颤抖的肩膀,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他的目光里满是温柔与疼惜,轻声哄道:“血缘关系从来都不能证明什么。”
“你和爷爷没有血缘,但他仍旧待你比亲孙女孙子都要好,不是更加证明了他爱你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爷爷一直都是你的家人,我也是。”
霍长风深情地注视着穆晴萱,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仿佛此刻天地间只有她一人。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摸向穆晴萱的肚子,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而来。
“我们马上也会有自己的小家庭,萱萱,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穆晴萱怔怔地看着他,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霍长风将大半的伞都遮挡在穆晴萱的头上,自己的肩膀和脊背则被淋湿了大片。
雨水顺着霍长风的肩颈滴落,落在地上,积起一片水花。
萱一怔,愣愣地看着他,神色动容。
好半晌,她才轻轻地点点头,再次埋进了霍长风的怀里。
霍长风紧紧地拥抱着她,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贪婪地汲取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
夜色渐浓,霍家别墅内灯火柔和。
霍长风小心翼翼地抱着昏昏沉沉的穆晴萱走进卧室,轻柔地将她放在铺着柔软蚕丝被的大床上。
他蹲下身,耐心地为她褪去沾着雨水的鞋子,脱下了她的衣服,用温水将全身简单地擦拭一遍。
随后,霍长风找出一件干净的衣服替穆晴萱换上,才轻轻拉过薄毯盖住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穆晴萱蜷缩着身子,睫毛还挂着泪珠,睡梦中仍不时轻轻颤抖,看得霍长风一阵揪心。
他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霍长风守在床边,直到穆晴萱表情逐渐平稳下来,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生怕惊醒了她。
刚带上卧室房门,霍长风就看到崔丽蓉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从厨房出来,目光立刻关切地落在他身上:“晴萱这是怎么了?回来的时候脸色那么差。”
她眼神满是担忧,自己则在沙发上坐下,眼神里满是担忧。
霍长风揉了揉眉心,将事情简单说了出来。
说完后,他抿了抿薄唇,眉头微蹙,眼中满是疑惑。
“妈,萱萱明明不是这么脆弱的性格,平时遇到再大的事都沉着冷静,怎么今天会这么反常?”
崔丽蓉听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戳。
“真是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
“晴萱现在怀着孩子,是双身子的人,孕妇的情绪本来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她突然知道最爱她的爷爷没有血缘关系,心里得多难受,会哭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她靠在沙发上,想起往事,忍不住吐槽:“你是没见过我当年怀你的时候,一点小事就能火冒三丈,你爸不知道被我骂了多少回。”
霍长风闻言,大吃一惊,下意识看向坐在一旁看报纸的霍建业。
霍建业察觉到儿子的目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无奈又委屈地点了点头,语气却十分诚恳谨慎。
“那怎么能是屁大点儿事儿呢,分明就是我做得不好,惹你妈生气了,挨骂也是应该的。”
说完,还讨好地朝崔丽蓉笑了笑。
崔丽蓉瞥了丈夫一眼,轻轻冷哼一声,唇角却忍不住上扬,心里暗道:“算你识相”。
霍长风看着父母旁若无人地秀恩爱,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感觉自己仿佛是个多余的人。
还没等他开口,崔丽蓉又开始数落起来。
“看来是晴萱平时太懂事、太冷静了,才把你惯得这么不知足。”
霍长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崔丽蓉打断。
她越说越气,伸手推了推霍长风:“还不赶紧去晴萱身边伺候着,看着你这不解风情的样子,我都替晴萱委屈。”
“除了她,还有谁能受得了你!”
霍长风被母亲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连忙起身:“知道了妈,我这就去。”
他快步朝卧室走去,身后还传来崔丽蓉的叮嘱:“今晚上天气降温了,注意给晴萱保暖,可别着凉了。”
霍长风应下。
等他回到房间时,才发现崔丽蓉有多英明。
离开时好好盖着的毯子,转瞬间竟然被踢到了床脚。
穆晴萱蜷缩在床铺中间,连枕头都没枕,睡觉的姿势极为别扭。
霍长风连忙上前,把她抱回了她平时睡的位置,又替她重新盖上被子,仔细地掖了掖被角。
他坐在床边,紧紧地注视着穆晴萱的睡颜。
眼睛不舍得离开哪怕一秒。
突然,他放在穆晴萱旁边的手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力道。
霍长风目光下移,狐疑地把手心贴在穆晴萱的肚子上。
下一秒,他的手心被狠狠踢了一脚。
霍长风猛地瞪大了眼睛!
晨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卧室地板上洒下细碎的金斑。
穆晴萱缓缓睁开眼,朦胧的视线中,霍长风那张放大的俊脸率先撞入眼帘。
她揉了揉眼睛,彻底清醒后才看清。
他眼底布满红丝,眼尾还泛着淡淡的青黑。
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乱糟糟地翘起几缕,像是一夜没睡。。
可撇开他萎靡的外表,霍长风的精神却异常亢奋,眼神激动地盯着穆晴萱。
“你这是怎么了?”穆晴萱抿着唇,强忍住笑意。
她歪着头打量霍长风,心里暗自嘀咕。
若不是知道他昨晚在家,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中了彩票,才这么激动。
话音刚落,下一秒,她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大力拽进温暖的怀抱。
霍长风的手臂像是铁钳,紧紧箍住她的腰,下巴重重抵在她发顶,呼吸灼热又急促。
“萱萱,我们的孩子会动了!”
他的声音发颤,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穆晴萱大脑瞬间宕机,刚睡醒的混沌思绪还没完全理清。
她眨了眨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话的含义。
霍长风抱得太紧,她几乎要喘不过气,只能伸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松……松开些……”
等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穆晴萱红着脸嗔怪地瞪他一眼,声音带着些娇软:“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孩子会胎动了?”
霍长风激动地不停地点头,喉结上下滚动。
“昨晚我守着你,就那么盯着你的肚子……突然感觉里面轻轻动了一下。”
“咱们的孩子踹了我的手心,踹了好几下!”
他说着,又将脸埋进她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
霍长风也正因此兴奋地一晚上没合眼。
两人的视线缓缓下移,同时落在穆晴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他们屏住呼吸,眼神专注又期待。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可肚子依旧毫无动静。
穆晴萱“噗嗤”笑出声,伸手轻轻揉了揉霍长风的眉眼,指尖带着温柔的怜惜。
“可能是孩子累了,在休息呢。你一夜没睡,今天周末,再睡会儿补补觉吧。”
霍长风却不肯松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
“你陪我一起睡。”
说罢,又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穆晴萱脸颊瞬间染上绯红,熟透了。
她轻轻捶了下他胸口,却没有真的反抗,反而往他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了个回笼觉。
两人直到中午才缓缓爬起来。
来到客厅时,崔丽蓉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
穆晴萱猜到崔丽蓉可能是想歪了,脸一红,想解释,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霍长风的态度倒是自如得很,没有任何异常。
饭桌上,霍长风提起道:“下周就到国庆了,正好研究所和首都大学都放假。”
“萱萱,不如我们趁此机会,去把奶奶接过来吧。”
穆晴萱一怔。
没想到霍长风还记着这事儿。
她点头:“好。”
昨夜好好哭了一场后,压在穆晴萱心里的巨石倒像是直接消失了。
她现在已经想开了。
爷爷和奶奶不是她的血缘亲人又如何,他们仍旧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亲人。
也正因为得知了这个真相,穆晴萱心里对穆大山、孙秋梅和穆浅浅的些许微不足道的执念,也彻底消散了。
年少时,穆晴萱心智还不成熟,总是为穆大山和孙秋梅不爱自己而难过。
可现在,她再也不会因为他们产生任何心理波动了。
穆晴萱放下筷子,道:“下药那个事儿,我会告诉陆警官,让他继续调查,真凶不是孙秋梅。”
她轻轻垂下眼眸。
霍长风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地看向霍建业。
父子俩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穆浅浅将自己伪装成孙秋梅去黑市购置迷药,警察局那边人力不足,调查不出真相。
可如果,有军方势力介入,事情就不一样了。
霍建业淡淡开口:“我手底下有几个兵,已经很久没有休假了。”
:“正好,趁这次机会,给他们放三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说是休假,实则是找机会调查黑市的情况。
穆晴萱也反应过来霍建业的言外之意。
她感激地抬头:“谢谢爸。”
崔丽蓉立刻道:“没事儿,这是他该做的。”
吃完了午饭,霍长风带着穆晴萱去做了产检,确认孩子一切正常后,才安心地
趁着下午的空暇时间,把首都没去过的景点玩了一圈。
三天后,就是国庆。
霍长风和穆晴萱一起登上了火车。
为了照顾穆晴萱的身体,霍长风购置了最高等的火车票,有一个单独的小房间,虽然不大,但总比普通火车票需要人挤人强得多。
过了十个小时,两人才终于抵达荷花村。
穆晴萱看着并没有太大变化的村庄,眼中闪过一抹怀念。
村口老槐树的枝桠依旧斜斜伸向蓝天,树下石磨旁聚着几个纳鞋底的妇人,鞋底针脚间还沾着未洗净的泥点。
“这是穆家大丫头吗?”
最先反应过来的王婶子猛地站起,竹凳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声响。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穆家全家人不都去首都享清福了吗?”
王婶子探着脑袋向穆晴萱的身后看了看,也没看到自己想象中的车子,便知道穆晴萱是坐火车回来的。
她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笑。
嫁去了首都,却混成这副模样,也太不气派了。
还未等穆晴萱开口,蹲在墙根抽旱烟的赵瘸子“呸”地吐了口唾沫,烟袋锅子重重敲在石阶上。
“指不定是在外面偷人,被夫家赶出来了,这才带着奸夫一起回村!”
他歪斜的嘴角扯出恶意的笑。
霍长风周身气温骤降,脊背绷得笔直,骨节分明的手指攥成拳头。
他扫过那些幸灾乐祸的面孔,胸腔里腾起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
可就在他迈步的瞬间,腕间突然传来温柔却坚定的力道。
只听穆晴萱道:“那你们猜对了,他确实是我的奸夫。”
秋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荷花村的青石板路上,却驱散不了空气中弥漫的恶意。
穆晴萱一句“他的确是我的奸夫”,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潭,瞬间激起千层浪。
周围村民瞪大眼睛,赵瘸子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王婶子的脸“腾”地涨得通红,像被煮熟的虾子,额头上青筋暴起。
她挥舞着手中的纳鞋底,跳着脚骂道:“真是不要脸!伤风败俗!”
唾沫星子飞溅,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恶心的弧线。
穆晴萱神色淡然,仿佛面对的不是谩骂,而是聒噪的苍蝇。
她微微扬起下巴,声音清冷如冰:“多谢王婶子这么操心我的家事。”
“不过我记得,你女儿都20多了还没嫁出去吧。只怕你现在骂得难听,回家了还得想想到底该怎么给自己女儿找个男人呢。”
她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王婶子,字字句句都精准地戳中对方的痛处。
王婶子被噎得说不出话,胸脯剧烈起伏,手指着穆晴萱不停地颤抖:“你……你……”
她涨红着脸,搜肠刮肚地想要找出更恶毒的话语反击,可穆晴萱根本不给她机会。
穆晴萱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神中满是不屑,拉着霍长风的手离开。
王婶子见两人要走,顿时急了,对着他们的背影跳脚大骂。
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直到转过一个弯,彻底听不到王婶子的怒骂声,穆晴萱才缓缓停下脚步。
她的肩膀微微有些颤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霍长风皱着眉头,脸上满是疑惑与惊讶,轻声问道:“为什么直接承认下来了,这样对你的名声不好。”
其实完全可以说他们二人就是合法夫妻。
他伸手轻轻拂开穆晴萱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动作轻柔而怜惜。
穆晴萱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空洞,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他们不会相信的。”
她顿了顿,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在我小时候,但凡和哪个异性走得稍微近一点,不管对方是不是比我大几十岁、可以当她爸的年纪,还是比她小十多岁、还是个得吃奶的娃娃,都会被村子里的人编排是在勾引男人。”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衣角,指节泛白:“我反抗了,却被众人指着鼻子骂,说我就是孙秋梅那个浪荡的女人婚前生下来的野种,肯定根子里也是个水性杨花的。”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极度恶心的表情,仿佛那些肮脏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就连孙秋梅,也总是当着众人的面骂我,他们才更坐实了自己的想法。”
霍长风心疼地将她搂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声安慰:“别怕,以后有我在。”
穆晴萱埋在他怀里,闷闷地继续解释:“他们的偏见早已根深蒂固,解释只会换来更难听的羞辱。”
“如果直接承认了你就是我的老公,恐怕他们还会再骂你,甚至骂霍家。”
穆晴萱静静地看向霍长风,她不想看到他经受那些。
霍长风瞳孔一缩,心里震了震。
他喉结上下起伏着:“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