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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许侯夫人(法采)


杜润青一时看住,直到杜泠静上前跟杜致祁行礼,她才连忙给长姐也见了礼。
阮恭和秋霖将置办的节礼送了过来。没人提起另外的话,杜润青赶忙叫了人奉茶,又亲自引着杜泠静往厅里去。
这府里一草一木,没人比杜泠静更加熟悉,她并不需要人引路,看着妹妹多年不见,已经从身量未足的小姑娘,长成了娉婷大姑娘模样,生着一张容长脸,颇有些顾家人明艳聪慧的相貌。
“二妹长高了许多,模样长开,气度愈加出众了。”
杜泠静夸赞了一句,杜润青心里却有些发紧,一时还不知如何回答,便听杜泠静道。
“二妹不必引路,我有些事,想先同叔父书房里商议。”
她说完,定定地看向了杜致祁。
若说父女二人方才还存几分侥幸之心,眼下全跌在了地上。
杜润青紧绷了神色看向父亲,而杜致祁则脸色难看地开了口。
“那便去书房吧。”
阔大的书房开了窗,书香之气呼呼挤出窗外,只剩下了寡淡的寂静。
杜泠静没有绕弯,直接开了口。
“听闻叔父为侄女相看了一门贵亲,侄女心领了。只是如日中天的探花郎,什么样的贵女娶不到,不知为何要突然与杜家结亲?”
杜致祁见侄女果然不愿,压着心里的烦躁。
“京中贵女虽多,但邵氏是续弦,杜氏门第合宜,而你年岁与他正相当,难道不是一桩良缘?”
邵伯举今岁二十四,刚好长她一岁,论起年齿确实合适。然高官显贵续弦,相差十岁二十岁都是寻常,年龄并不打紧。
杜泠静见叔父顾左右而言他,晓得他到了此时,还不想或能糊弄过去。
她笑着摇了摇头,“侄女觉得不算良缘,我早已与谦筠定下姻缘,姻缘既定,同旁人怎是良配?倒是二妹眼看着月余就要及笄,叔父缘何不让二妹同邵氏定亲?”
这话说得杜致祁心中烦躁,一下压不住了。
他不是没跟邵氏提过这层意思,但邵氏只要阁老独女。但凡他的润青能行,他需要指望侄女?
他脸色十分不好,也不想再跟侄女兜圈子。
“你父亲到底位至阁臣,邵家定你自然有他们的考量。”
他别过脸去,希望侄女懂些事,莫要再一味追问。
然而侄女又问过来,“可是叔父就没想过,邵氏奔着父亲的名头来,是想做什么?”
“做什么?”杜致祁更恼了,“你也曾跟你爹读过许多年书,怎么连这都看不懂了?”
他道,“邵伯举是雍王表兄,雍王年岁最长,他想入主东宫就得朝臣、尤其是文臣一力支持。如今虽得了窦阁老襄助,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娶了你,从前追随杜家的人,便也到了雍王身侧。”
他一口气说完,瞪向侄女。
“你连这个都看不懂的话,乖顺听从我的安排?我自不会害你!”
杜致祁这话,将院中候着的阮恭秋霖,皆震得一怔,旋即秋霖攥紧了手,阮恭已随时准备闯进书房。
书房之中,杜泠静面色波澜不起。
她先执茶壶,给杜致祁的茶碗续了水,而后给自己也续了半杯,端起茶碗来,浅啄一口。
放下之后,才不疾不徐地开了口,然而说出的话,却令杜致祁握着茶碗的手一颤。
“叔父既然明白邵氏想要为雍王再添羽翼,那可有想过,父亲过身六年,拥戴他的人还剩多少?杜家于雍王,只能浅浅助一推之力,论及从龙之功,再比不上窦阁老等人。但两家就此结亲,杜氏却要将全副身家乃至一族命途,都压在雍王身上。”
她说到此处微顿,看了她叔父一眼。
“他日雍王未能入主东宫,坐上太子之位的是贵妃的慧王,叔父当如何?杜家当如何?”
当今圣上身子不算康健,继位没多久就立了太子,立的正是皇后嫡子,既嫡又长,满朝拥戴。然而太子却于殷佑五年,突发疾病而亡。
太子之后,皇上还有三位皇子,分别是邵贤妃的二皇子雍王,良嫔的三皇子承王,以及贵妃年幼的四皇子慧王。
照理年长的二皇子是太子的最佳人选,然而邵贤妃早逝,皇上偏宠出身永定侯府的陆贵妃。
偏偏皇后娘娘因太子过世遭遇重创,卧榻多年。没人晓得一旦皇后病逝,皇上会否册封贵妃为继后。
贵妃若成了皇后,慧王便不再是区区四皇子,而成了皇上膝下唯一嫡子,那便是东宫太子无可争论的人选了。
文臣多拥戴雍王,以窦阁老为首,武将则偏向慧王,簇拥在永定侯府周围。皇上龙体越加不济,两派原本的暗斗渐走上了明面。
杜家远离权势中心,只要不掺合,日后不管是雍王上位还是慧王登基,于杜家并无差别,反而新帝为了拉拢朝臣,杜家还另有希望。
杜泠静默然看着自己的叔父。
杜致祁缘何没有这等顾虑?
可他大哥过世后,曾经的新政流离,他这兄弟也如新政一般,被弃在了京外偏僻之地。
大哥在世时,不曾尽力助他升迁,大哥过世后,他却被冷落无法出头。
这次是邵家递来了过河枝,他岂有不抓住的道理?
至于往后……杜致祁心下一横,“既选了从龙之路,不论什么结果自有我这当家人承担。”
“那叔父为整个杜家选了这条路,可有和杜家其他人商议?”
青州杜氏一族除了杜致祁,还有几位举人,甚至可能很快要出下一位进士。然而杜致祁为了瞒住侄女,哪里有把半分消息透给青州老家?
除了他,旁人根本不知晓。
杜泠静声音徐徐,但却似一把剪刀,直戳到了杜致祁最虚薄的心口。
他腾得站了起来,一把扫落了手边茶碗。茶碗坠地应声碎裂,杜致祁满脸青红。
“这杜家,到底是我做主,还是你杜泠静做主?!”
房内一片死寂,院中,阮恭几乎要冲进了门里来。
杜泠静目光越过窗子止住了他。
书房静悄悄的,格局并未大动,但杜泠静这才看到,父亲的书房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书案上没有父亲连声叫苦的高高案牍,窗下没有他为新政彻夜难眠时偶卧的躺椅,书架上他爱不释手的书被转到了边缘,连他插着画卷的瓷缸也被移到了墙角。
更不要说,父亲亲自给她启蒙的时候,特特给小小的她,打的一套圆圆胖胖的矮桌矮凳。
那时候,父亲还不是高官阁臣,还有闲暇的时间,每每见她写出像样的字来,便忍不住激动地将她高高抱着举起,“我的静娘真有文气!”
可她那时不懂,只一味提醒爹爹,“爹,女儿都大了,不能抱这么高了。”
爹用笑得不行,“才七岁,怎么就大了呢?便是十七岁,也是爹的小静娘!”
可是爹不会想得到,十七岁那年,她已没有爹了,再也没有了……
杜泠静目光掠过书房每片砖瓦,越细看,越捕捉不到父亲从前任何一点的印迹。
父亲走远了。
她忽然觉得这样很好。她不想让爹看到,他唯一的胞弟和他的女儿,在他生前的书房里争得面红耳赤。
若看到,爹会难过吧……
书房安静书房,窗外有细风吹进来,吹起书房内淡薄的书香。
杜泠静敛去心口漫出的酸意,眼眸微垂。
“侄女并无僭越之意。”
她缓了言语,杜致祁也不想真跟她闹僵,顺势坐了下来。
杜泠静略作思量,跟他再次开了口。
“侄女确实不欲另嫁三郎以外的任何人,但此番邵氏突然求娶,毫无征兆就想在中秋定下此事,就算要为雍王助力,也太过仓促。
“如此仓促,侄女反而以为,内里恐有我们不知的猫腻。”
这话让杜致祁抬了眼。

这话令杜致祁忽的一顿。
从邵氏让人来探他意思到今日,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
杜致祁心下快跳了几下,听见杜泠静又开了口。
“邵氏若只想寻杜家助力倒不怕,怕的是,他正同慧王一派斗法,又或者干脆事涉什么隐密,需要借杜家这点剩余的名头来填。”
杜致祁额头蒙蒙冒出了细密冷汗来。
杜家还剩什么,也就这点名头了。
他一直在外做官,拢共来京里不到半年,许多事确实看不清。不过他还是瞧得出来,雍王一系与慧王一党,龙争虎斗越演越烈,明面上看得见的,尚且不胜枚举,更不要提下面看不见的。
慧王年幼,或许不懂,贵妃久居深宫,也不便出手,但那永定侯陆慎如,岂是吃素的?
杜致祁突觉事情可能让他想简单了,脚下发虚,手扶椅背慢慢坐了下来。
杜泠静见状,反而起了身,正经同叔父行了一礼。
“同邵氏这门亲事,侄女不愿,此事亦暗藏不妥。还请叔父三思而后行。”
她躬身行礼,起身时见杜致祁没再不耐、恼火,反而似后知后觉一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道了句,“知道了。”
杜泠静没再扰他思量,退出了书房。
秋霖和阮恭快步上前来,见姑娘微微颔了首,两人皆深吸一气镇定下来。
杜润青避在另一侧,从旁看着三人走远,端了茶水到书房门前。
她禀声入内,见杜致祁坐在圈椅上,一手支着额头,两指头捏在太阳穴上,沉默不言。
她不确定地问了一句,“爹,大姐和邵氏的婚事……”
话没说完被打断了去。
“好了,此事不要再提。”
杜润青一怔,还要说什么,见父亲已经示意她离去。
她只好放下茶盘退出去,听见父亲长长地叹了一声,好似把好不容易积蓄的精气神,都无望地叹了出来。
看来大姐说服了父亲,将这门亲事拒了。
分明昨日父亲还踌躇满志,今日便垂头丧气。
杜润青不晓得大姐都说了什么,但出书房时,见到青州来的车夫将马车停了进来,大姐身边的管事丫鬟,正指着人将行李拿进去。
杜润青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给大姐安排下榻处。
去岁母亲受伤来京城休养,他们见正院处处妥帖,便就住进了正院里。因着是她照看母亲,母亲住在正房,她就住在了东厢。
东厢房古朴细致,她来时第一眼就看中了,不过东厢房似乎正是从前大姐在京时住了多年的地方。
杜润青念及心里一紧。
大姐会不会让她腾出东厢房?毕竟祖父时的小宅能变成如今阔大府邸,是伯父生前之功。
然而她却见搬行李的仆从,都往西路院里去了。
大姐没回正院,直接住去了西路偏院里。
杜润青微讪,却见衔接两院的月亮门后,大姐换了身衣裳走了过来。
“二妹,我来看看婶娘。”
杜润青连忙收了心思,引了她过去。
杜泠静的婶娘去岁上山拜佛时,马车在山上出了意外,车从山上崖边坠了下去,车夫和随行的两个丫鬟都没了,独独二夫人撞在了丫鬟身上,捡回一条命来。
这会杜泠静见二夫人静静地躺在帷帐之中,气血全无,不说不动,紧闭双眼。
“娘这病得多休养,多半时候都服了药难以醒来,一日也就有两三个时辰清醒,姐姐勿怪。”
杜泠静自不会怪,反而同杜润青道,“你操持家中,还要照料婶娘,委实辛苦了。”
杜润青低头摇头,“是我该做的。”
姐妹二人又说了几句,然而两人差着年岁,又没相处过,杜泠静见妹妹在自己面前并不想多言,便让秋霖留下了一匣子药材给顾氏,不再打扰离了去。
之后的三日,杜府安静得似不曾发生任何事。
杜泠静独自住在西路偏院里,她记得父亲购置西路院的时候曾说,“以后你叔父也做了京官,这一路就给他住,院子建的阔大些,他家人口多,住起来舒坦。”
但叔父一直没做到京官,反而是她此番来京后,住进了这西路院里。
秋霖撩帘子进来,小声同她道了一句。
“奴婢特特瞧着二老爷没出门,一早就进了书房没出来,同前两日一样。”
今日是八月初十,距离中秋夜宴宫中赐婚,还有五日。
而今日则是宗人府接名帖的最后一日,今日一过,名帖就要送入宫中,再往宗人府去也来不及了。
秋霖恨不能睁开眼就盯着二老爷,一直盯到日头落到西山下。
“今日也没人来寻叔父吗?”杜泠静翻过一页书,日光照着竹影落在她的书页上。
秋霖说来了两个同年寻杜致祁吃酒,“不过二老爷没雅兴,人家便走了。”
送去宗人府的名帖可不能让人代送,弄岔了可是要出事的。二老爷没出门,便不可能送出去名帖。
秋霖还另外派了丫鬟艾叶,特特在书房旁紧盯着,但听见姑娘又问了一句。
“邵家的人,也没有过来寻叔父吗?”
这话问得秋霖肃正了神色。
她说没有,“还真没见到一点影子。”
她说着近到杜泠静身前,“姑娘不觉得奇怪吗?那邵探花同姑娘并不是不认识,他突然起意娶姑娘,怎么不使人先来探探姑娘的意思,反而寻到了二老爷这里。”
是,这正是奇怪之处。
杜泠静合起了手里的书。
邵伯举认识她,从前在京城就有过几面之缘。
父亲在京时颇为照料从前的同僚扈世伯的一双儿女。妹妹扈亭君与她同岁,与她情谊颇深,便是她回了青州还有书信往来不断。而哥哥扈廷澜则与邵伯举曾是同窗好友,相知相交多年,共进共退。
她因着扈氏兄妹认识邵伯举,此番邵伯举突然求娶,不走扈氏兄妹的路子,反而想要同叔父直接定下,难道不奇怪吗?
更何况,扈亭君同她两月前的书信中,可没提及此事。
昨日她已另给亭君写了书信。扈家在沧州,快马过去两日可打个来回。
时过午间,府里也没有旁的动静。
日头每下山一寸,杜二老爷往宗人府递名帖的事就少一分可能。
前院杜致祁让人翻出经年的邸抄,在书房里烦闷地翻看;
仆从在准备中秋祭月的案台,暂时只摆在内院角落的树后;
杜润青则见了从顾家回来的人,她午间派人给她外祖母和舅舅送了节礼,这会人刚回来,她问了两句,就回了正房照顾她母亲二夫人……
整个杜家静得连雀儿都不敢随意啾鸣,将头深埋在翅膀里假寐。
秋霖见着日头越发西斜,暗暗松快不少。
只要二老爷没递名帖出去,姑娘的婚事不由宫里掌控,不必将姻缘掺合在这京城中,他们过些日就可以回青州了。
她同杜泠静道,“姑娘先前还说,这一口气收了八部古本,从青州一路到了京城门外,像是谁人故意引咱们来似得,颇为古怪。可要是没来京城,岂不是被瞒在鼓里了?”
杜泠静笑笑没言语,秋霖还要说句什么,这时,正院突然吵了起来——
有人惊叫呼喊,有乱如麻的脚步声纷纷响起,接着有哭声和尖锐斥声传来。
杜泠静挑了眉,秋霖连忙问出了什么事,有小丫鬟来禀。
“二夫人方才从房内出来,一时没人照看,从石阶上摔下来,把头磕出血了!”
杜泠静连忙换了身衣裳去了正院。
正院气氛紧绷如暴雨过境前,丫鬟小厮没个敢出声说话,杜泠静快步走上前,丫鬟替她撩了帘子。
杜润青就坐在顾氏床前,手里拿着白巾,似想给她母亲擦掉额头上的血迹。而顾氏凹陷的脸颊满是血污,一双眼睛惊恐地乱转。
她见杜润青低声喊着“娘”,想拿白巾子替顾氏擦掉脸上的血,然而刚一靠近,顾氏忽的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领口,嘶喊起来。
“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秋霖跟在杜泠静身侧吓了一大跳,当即紧拉了姑娘的袖子,杜泠静立着未动,却见床前的二妹杜润青眼眶一红,她没在意二夫人的撕扯,反而抬手去抱了她。
“娘,是我,是青儿!您又不认识我了吗?您的头磕破了,我替您擦了血,包起来……”
二夫人神色恍恍惚惚,嘴里咕囔些什么让人听不清,半晌才看向自己女儿,“你是青儿?”
她说完这句,整个人都软瘫下来。杜润青还想唤她,她却突然往枕上倒下,双眼紧闭这晕厥过去了。
“娘!”
“夫人!”
床前乱作一团。
秋霖紧攥着杜泠静的袖子,“姑娘,咱们……?”
“快去请叔父过来。”
婶娘的情形比她料想得还不妙。
杜泠静肃声说完,听见杜致祁的声音已到了门外。
她上前行礼,杜致祁无暇顾及她,只问二夫人到底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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