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学生显然准备的不够充分,只匆匆说完一个论据,便颤颤巍巍,不住的往台下瞄。
也不知是被这氛围吓破了胆子,还是自己本身就气虚体弱,稍微喘了两口气,便忍不住脸色泛白,快要哭了一般。
童启不由扶额,暗暗瞄了一眼系统里的认证。
果然,即便他去掉这个学生,不录取,那五个特殊人才后面显示的数字也没有任何掉落的征兆。
对方的确不是系统所要求的特殊人才。
李元昊不过才学前班,是五位辩手里面学龄最短的,他仍不敢辩,若换做是其他一年级的学生,只怕会更难。
一众人听着对方颠三倒四的论断过后,等待着李元昊的上场。
虎头虎脑的小豆丁,甫一进入,便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若论长相,李元昊完完全全就是妇人最喜欢的那种男孩子模样,开朗壮硕,干净可爱,尤其与柳三变并肩而立时,更显得元气十足,十分的好养活。可如今整场内无一人欣赏,皆是提防的眼神,如同防贼一般。
他也没有任何讨好掩饰的意思,登台第一句,便是:
“我若当上西夏王,必会进攻大奉朝!”
一句话,瞬间引起场内所有人哗然。
折家小子折继世,更是当场站起身,摸向了腰间的匕首,被折家老爷子一把按了下去。
其余的百姓与世家们也皆是一脸的惊恐,似乎难以忍受般,死死握紧了拳头。
比起那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潘阆先生给李元昊的提议是,大不必按照寻常之乎者也、引经据典的套路来。因为,那并不符合他目前的学识,即便死记硬背,也并不会显得有多博学,只会有种小孩子假装穿大人衣服的不适感。
要想赢,只得另辟蹊径。
要么直接说真话,要么,一上来,就先声夺人。
哪怕唐突,却能撼动人心。
于是李元昊学以致用,
一开口,便把自己带入进了西夏未来领导人的身份,去讲解这个辩题。
当然,他这个身份说服力也极强,因为目前的西夏继承人还就真的只有李元昊这么一个,等这一个西夏王下台,大概率不出意外,就是李元昊登基。所以当他以领导人的视角一点点剖析出其目的愿景之后,很多人都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冲击与不适。
“为什么这么说?其根本在于西夏的地理位置。诸位应该很少在西夏待过吧?我从小就在那里长大的,缺水少粮,就连牛马都不喜欢待,但凡碰上什么沙尘漫天飞舞,营帐转眼之间就能被淹没下去!我们那里种不了粮食,就算种下了,精心照顾,收成也远远不如你们中原之地。与其耽误大半年的时间,付出无数的人力、物力,去搞什么种地,为什么不干脆抢你们的呢?”
“相对比起来,既没有什么太大的风险,又没有什么难以承受的后果。一年里,我甚至可以带着人干个上百次,所得到的,却远比吭哧吭哧种地或者农贸交易,要划算多了!而且老实说,你们的边防,非常弱,极易入侵。大家看一下,这是我们的西夏,这便是你们大奉朝的环县和镇原县……”
李元昊拿起粉笔,如同讲课一般,在黑板上粗粗的画了个地理位置,以表示意。
“这两个地方按理说都是军事重镇,离我们西夏是最近的,可是偏偏布兵却极少,柏大将军以前在这里守着也就罢了,被调走后,环县干脆空了下来,只剩几个巡检司的人在里面巡逻,根本不敢拦的,我若是率领一千骑兵,从环县闯入进来,顺着镇原县等地便可以直捣彭阳、开边,你们北方的城镇立马便会沦丧大半在我手中,即便后期带着人抢回来了,可我已经把城里的所有粮食、东西全部抢走了,于我们来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可于你们来说,却是伤亡惨重……”
“所以,我为什么不做?我也有我的子民需要养活,干一次,便可以吃一整年,多值啊!就算你们后期大军压境,那也无妨,大不了,我后退一步,和契丹合作,就说是帮助他们建国,契丹的骑兵训练可远比我们西夏更加厉害,只要给足他们马匹和草料,我们便可以双路出兵,直接把大半个北方给占据下来,那么,你们的都城便失守了,只能往南搬迁。我们可以一步步逼得你们南移,到时候再一点点侵吞……”
李元昊残忍的剖析着,就如同在详细讲解如何杀掉一整只猪似的,听得台下众人惶恐不安,怒不可遏。
可这却并未结束,因为他的论据还未回归正题,他顿了顿,努力把畅想拉回正道上来。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我这么说,意思就是指若我西夏想做的话,完全可以做到,只要假以时日,攒够了人和粮食,战斗力强大起来,便可以顺势攻下整个北方,并不为奇。但我父王是一直不想跟大奉朝打的,我如今在书院读书,肯定也不想打,但若是换做利益至上的西夏王,你们养虎为患,是肯定的,毋庸置疑!”
进入自由辩论的环节,对面的正方辩手似乎还想要支棱一下,干脆破罐子破摔道。
“那你认为你如今在华夏书院读书,也是养虎为患吗?若像你所说,干脆提前杀掉你不是更好?”
李元昊认真的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但这不是个好办法。因为我能来华夏书院,本身就是受到了童山长的拉拢,不管呆了多久,总归有这么一层师生的情谊在,我未来肯定是不会对华夏书院用兵的,所以你们河南府已经能够保证安全了。留下我,远比杀了我更有价值,即便你们杀了我,失去的,也不过是一个亲近大奉朝的未来西夏王罢了,我爹爹还有其他的兄弟,我皇叔也有很多很多的儿子,可以继续代替西夏存在下去。且因为我在大奉朝受了伤,他们未来肯定不会再相信你们的任何承诺与保证,下起手来也会更加狠厉残忍,这是肯定的。”
每一句话,都是李元昊基于自己的位置真心诚意的分析出的。
他可能是一个天生的帝王,领头人,所以这些话说出来,自带一种冷静的天真残酷。
毫无隐藏。
可也正是因为毫无隐藏,也让在场所有人的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大石一般,透不过气来。
他们无可辩驳,也无从选择。
这种绝望的清醒,令人感到无能为力。
“好,以上便是两位学生针对于此辩题而产生的一些个人想法,皆是一家之言,还请大家勿要当真。下面,请所有的观众开始进行投票。”
童启适时地打断道,瞬间干扰了这绝望紧绷的氛围。
就如同鲁迅先生所说,若把大奉朝比作一间铁屋子,屋外已经着了火,大家都在熟睡之中,他是叫醒所有人跟着一起陷入绝望好呢?还是干脆默不作声,不去惊醒做梦的人比较好?是清醒的沦丧还是麻木的死亡?他能做到的,是和先辈们一同的选择,以历史为借鉴,试图去叫醒更多的人,做好防范。
尽管这真相痛彻心扉,令人难以接受。
可伤疤迟早要揭开,才能有痊愈的可能。
凭借着李元昊的超常发挥,毋庸置疑的,此场辩论,李元昊获得胜利。
他骄傲得意的抱着身前的透明箱子,如同打了胜仗一般跟童启低声炫耀着。
“怎么样,山长,我厉害吧?突然发现,有时候我也挺适合辩论的。”
童启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心里吐槽。
嗯,是挺适合,就是有点费自己人,下次别辩了,不然我怕你父亲那边知道了之后,可能会气死。
这一剂猛药,远比童启所想象的还要剧烈。
观众们听完两场辩论赛后,下山时,就连走路几乎都是飘得,回到家后,满脑子更是被李元昊那一番大胆的论断所占据,越想越慌,越想越怕,对西夏和契丹的防备也不由的拉高了许多。
第一天,以华夏书院学子们的全面胜利作为结束,一年级、学前班的学生们各个欢欣不已,即便没有参赛的,也纷纷在用各自的方式,庆祝着同窗们的成功。
隔壁医科的王小花等人听闻后,也忍不住和虎妞她们在宿舍楼里庆祝了一番,而客栈外的冯宴春等人则气氛一片低迷。
“完了,他们不愧是华夏书院的人,实在是太厉害了,而且他们很会调动情绪,不与百姓讲那么多,只说事实,我们得换一种说法,不能再那么被动下去了。”
“对啊,而且事实不在于到底能不能辩论赢,我感觉童山长更多的是看中我们有没有发挥的好,今天下午同样是两场输了的比赛,可第一场只差一点点的陆无双却被替补进了华夏书院,第二场明显不行的顾兄则被唰下了,并没有收到童山长的邀请,我们不求赢,但求拼尽全力,发挥好,照样有一搏之力。”
“是这样,大家不要泄气,还有一晚上的时间,一起再顺一遍自己的稿子,力求能够背下来最好,我看华夏书院他们的学生皆是不按照稿子讲的,说话时,也和台下的观众们有着各种交流和互动,咱们也学着试一试,没准会更好一些。”
“是极是极。”
三位剩下的挑战者战战兢兢,熬夜在客栈内商量着明日的比赛,默默复盘。
而第一日辩论的发言,也随着报纸的发行,遍布在了大奉朝各个角落。
尤其以李元昊的言论,最为轰动。
西夏王李德明收到消息,怒不可遏。
“这个该死的童启!定是他,故意设套给我儿钻!竟然唆使我儿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枉为人师!分明是不怀好意!老奸巨猾!诡计多端!卑鄙!无耻!!”
他气急败坏,连骂了童启数十日,内心笃定了一切皆是童启的诓骗,可暗地里却又忍不住发酸,疑惑自己儿子的智商问题。
如此赤裸裸、明晃晃的套路,他也能钻进去,这看起来,就不像是个聪明的人啊?未来西夏真的要交给这小子吗?还不如自己跟夫人再想办法多生一个好了。
听听,什么叫做“凭借着师门情谊,肯定不会对河南府动手”,瞧瞧,什么叫做“我父皇还有兄弟,皇叔还有很多儿子?”
这些话,能跟外人就这么说出去吗?
他满心愤怒,却无计可施。
西夏与河南府相隔千里
,鞭长未及,而童启也只是嘴上答应了会保障他儿子的安全问题,至于辩论赛之类的,可从未说过不准李元昊参加,因此即便他写信去抗议,恐怕也得不到什么满意的回答,且时间上,也早迟了八百年了。
但愿大奉朝没什么人因此暴言而想办法刺杀他儿子吧。
李德明内心忐忑着,为自己独在异乡的儿子而感到惶惶不安。
大奉朝内,同样看到这通“暴言”的内阁大臣与皇帝们却内心淡定的很。
不必李元昊自言,他们也深知西夏的狼子野心,这早就是上一次外交使团出使西夏时,便验明了的事,托华夏书院童启的福,对方三番四次的大力宣传,如今整个大奉朝的百姓们,基本上皆认定了他们未来与西夏必有一战。
至于这战到底什么时候打,却像是一把悬然而未落下来的刀,令人隐隐不安。
胡丞相等人暗地里也在悄然的布局,欲调动兵马前往环县驻扎防御,可一件事的突然发生,却打破了他们原本安定的局面。
话说皇宫一场大火,烧死了四皇子妃,也烧死了四皇子妃腹中的胎儿,被禁锢的四皇子悲伤之下暴走,抢了马后,一路北上,投奔了契丹,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说动了如今的契丹首领之母,萧绰,带了一路骑兵,竟南下回来,直奔黄龙府,将整个农安县给血洗了!
寂静的夜晚,黄龙府外的岗哨上,一位哨兵望着远方草丛内的动静,敏感的出声喊道。
“谁在那里?滚出来!不然我就开弓了?”
不等他动静,迎面一只箭横空而来,将他整个射倒下去。
直到死,他也不敢相信,杀死自己的,竟然会是大奉朝曾经的皇子。
浓烈的火把几乎连成片,快要点燃整个天空,契丹人骑着马攻入城内,见人杀人,见物抢物,不到两三个时辰,整个农安县,全部屠尽,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因着驻军偏远,时间又紧急,几乎无人知晓农安县换了人,直到半月后有人走亲戚未回,报到县衙里,才发现了契丹攻城的事。
火急火燎上报给朝廷后,已是半月,等皇帝大怒,令人封锁消息,不准任何人说出去此“皇家丑闻”的事情,又隐瞒了三四个月之久。
等最后敲定柏弓良去解决此事,通知到位,四皇子已经基本上带人在黄龙府落下了脚。
柏大将军:……
就无语。
所幸的是,那段时间一切新闻皆被华夏书院的辩论赛风头所抢去,所以竟也无人质疑。
苍蝇被童启派去给柏大将军送战略图,误打误撞得知了此事,因此也不得不被一同留下,跟着前往了北方,因着其身姿矫健,且灵敏轻盈,擅于偷东西,倒是适合做前线探子,于是便顺理成章,被柏大将军收在了身边,做侦察兵的工作。
“此间事,我可以跟山长偷偷讲吗?”苍蝇暗里询问柏弓良。
对方头也未抬的看着地形图,道。
“你若想让他死,就尽管说。”
没看直到现在,皇帝还一门心思认为这乃是家事吗?连黄龙府都沦陷了,仍旧密而不发,简直……愚不可及。
柏弓良发愁的看着黄龙府的地形图,心里忍不住犯愁。
不愧是曾经想要造反起兵的四皇子,一攻,就攻击了最要紧的地方。
这黄龙府位置特殊,基本上控制着南北两地的交通要道,不仅挨着女真,契丹,还是大奉朝北方最重要的防御地,若这个地方失守,契丹完全可以顺着官道南下京都,直接攻入皇城!控制皇帝本人!
因此农安县必须抢回来!也不得不抢回来!
不然的话,皇城就如同直接睡在了敌人的家门口一般离谱!
可关键是怎么夺呢?
农安县易守难攻,又有着对大奉朝十分了解的四皇子亲自坐阵,怎么看都是一个苦差事,一开始,他还想着以和谈为主,毕竟都是“自己人”,左不过父子没有隔夜仇才对,可偏偏皇帝却像是害怕什么一般,连连催促,逼着他们在事情恶化之前,及时抢回农安县县城,不然的话,便算作延误战机的罪过。
甚至,还因此派了一个太监来,看守柏大将军与四皇子之间的战争。
不准他们交谈,只令他们速速攻打。
柏大将军:……
可你想打,便是那么好打的吗?人家四皇子也不傻的啊,柏大将军的神勇,他在朝廷内的时候,就领教过了,何必上赶着找虐?
反正城门一关,你也攻不进来,无论怎么叫门,我不理会就是,你能如何?
就这么连攻了十几次,都没有攻下农安县,整个前线瞬间陷入一片僵局之中,无计可施。
不过这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暂且不提。
让我们仍旧回到河南府的辩论赛上。
第二日,头一场辩论,便是冯晏春与王世昌的对垒。
题目是【都说女子贵重,世人崇尚厚嫁之风,且允许女子承袭世家爵位,那么可否准其如男子一样入朝为官呢?】
因涉及女子之事,且在大多数人眼里都属于没什么可争议的话题,所以一大早来听闻这场辩论赛的人比起昨日来,少了许多。
就连几位大儒也是一副兴致寥寥的样子,似乎觉得胜负已分,不足为奇。
赌坊内也是如此想的,因此几乎大半的人都将胜者压在了反方王世昌的身上。
可其当事人本人呢?
王世昌站在选手等候区内,不住的用眼光去看着山长的脸色,试图从其表情中解读出一二用意来,她怀疑山长是否已经知晓了什么,所以才故意借着此辩论赛的题目,来暗示自己。
可又觉得或许只是自己多想,山长其实并无这个意思,只是她杯弓蛇影,自己在吓自己罢了。
毕竟她伪装的如此好,就连蹴鞠赛都赢了,平日书院里更是与其他的男孩子并无区别,若山长知晓的话,怎么可能还容忍她继续呆在书院里呢?
即便爱才,也定然会让她去隔壁医科,和王小花等人一起学医才是吧?
就如同那高高立起来的围墙,区分开了华夏书院的科举班与医科班,也区分开了男子与女子。
可王世昌不甘心。
她就喜欢四书五经,她就想要像男孩子一样读书科举,她喜欢书院内的师生氛围,更爱极了光明正大与人交际做朋友的生活!哪怕是用弟弟的身份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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