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警惕清醒的声音乍然响起,陈廷感觉到手甲被一双小手按住,阻止他继续脱自己裤子。
梦中的大蛇即使被拍开了也恼人的紧,不断在她身边蹭,就是不肯离去,沈望舒硬生生被气醒了。
一睁眼什么都看不见不说,还有什么东西在试图脱她裤子!
沈望舒立刻清醒了,她不明现在的情况,也不知这夜半闯入屋子的究竟是何人,尽管心中十分害怕,但也并没有表现出别的情绪来,免得那贼人看到了更兴奋。
冰冷坚硬的触感有几分熟悉,沈望舒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夫君?”
一声夫君入耳,陈廷立刻坐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十分高兴:“你认出我了。”
“......”沈望舒沉默了一下,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陈廷,你为什么脱我裤子?”
被直呼大名的某人还没有察觉到夫人已经生气了,迟钝的盯着人家看,见她要去扯开遮挡视线的布条,一伸手就按住了:“不要。”
沈望舒忍住了骂他有病的冲动,再次心平气和问一遍:“你要干什么?”
看着小夫人粉嫩莹润的唇瓣,陈廷不自觉舔了舔唇,老实回答:“你受伤了,我闻到血味,提前出来看你。”
“我什么时候......”沈望舒下意识反驳,话没说完,想到什么,无奈道:“我那是来了月事......陈廷,你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啊。”
“月事。”陈廷反应过来,自己脸先红了。
难怪他检查半天找不到伤口在哪。
这可真是......
“你方才说你出来,你的病好了吗?”沈望舒问,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天是第二天夜里,陈廷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回来。
“没有,但是已经可以见人了。”一边轻声细语同沈望舒说着话,陈廷一边帮她整理好衣服,重新裹回被子里,但就是死活不肯松开人眼睛上的布带。
是他现在可以见人,但别人不能见他。
粗壮尾巴因着床上之人的苏醒高兴的来回晃动而不自知,下意识还想缠上去的时候听到沈望舒随口一句:“我方才做梦梦到有蛇咬我,好可怕。”
立刻僵在空中不动了。
陈廷一只手按住布带,另一只手把尾巴抱进怀里不让它再乱动,喉结滚了滚,僵硬着身体安慰她:“都是假的,没有蛇。”
清醒一点之后,沈望舒想起来惜春送进去的纸条,二人说话这会儿的功夫,陈廷表现的跟以往并无什么不同,虽然行为是有点怪怪的,但是好像没生气?
“念念害怕,要夫君抱。”沈望舒伸出手,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但是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犹豫了一下之后竟然拒绝了:“今天不行。”
今天不行,除了一双玄铁手甲,他皮肤上的黑鳞还未褪去,脑袋上甚至还有一对古怪的角,哪哪都不是她熟悉的,被摸到就完了。
沈望舒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看见那纸条了......?可若真看到了,以他的脾气,能平静这么久,还忍着不说?
“夫君,几日未见,念念甚至想念你,能不能拿走带子让我看看你?”她问。
陈廷现在什么都没想,读心术读不到他的想法,那最简单的看看脸色总能知道吧,结果这个要求又被拒绝了:“不可。”
说这话的人自己也很艰难,看到美人脸上难掩的失望,陈廷愧疚的补充道:“我也很想你,只是我发病时的样子丑陋,不便见人......会吓到你。”
“最迟后日,我便回来了。”
发病时很吓人,难道是皮肤病之类的?
还得一个人躲在屋子里谁也不见,有传染性?不能受风?
沈望舒没随着他的心情悲春伤秋,已经根据这几句话里的信息开始猜测陈廷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只是没有基本的望闻问切,光凭着几句话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以荣国公府的地位和财力,仍然对陈廷的病束手无策无法根治的话,那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大概真的是某种疑难杂症。
看样子陈廷是真的很介意自己发病时的样子,无论如何也不肯给她看,沈望舒决定,要是这次事情安然过去了,她一定用尽毕生所学帮他治疗,讳疾忌医是不行的。
“除了......难看,发病时可还有别的什么症状?”沈望舒伸出手在黑暗里乱摸,男人主动将唯一未被覆盖鳞片的脸给她摸,失落道:“会控制不住自己暴躁伤人,那夜病发的急,害你一人留在那里,对不住,夫人。”
脸摸起来还是正常的,棱角分明,皮肤有些粗糙,两日未见,下巴也有硬硬的胡茬冒出。
沈望舒放下手,轻哼一声:“你走之后下雨了,我一个人淋了半天雨,还碰到个不好的人,若不是我机智,恐怕......我不会原谅你的,等你出来的,我要讨厌你三日。”
“不要,”原来自己走后她一人受了这样的委屈,陈廷听得心疼又懊恼,但把人丢下确实是他不对,无措道:“阿念,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沈望舒现在已经确定陈廷还没有看到那纸条了,她想了想道:“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莫说是一件事,就是十件事,一百件事,我也答应你。”陈廷毫不犹豫道。
有他这句话便好。
沈望舒轻声细语道:“我希望夫君任何时候都能信我,若是被什么人或是什么事挑拨,看见了什么关于我的东西,都要第一时间来问我。”
“夫君可能做到?”
陈廷认真听完,没有停顿的回答:“自然能。”
第64章 算账
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反倒让沈望舒有些怀疑:“当真?你现在是清醒状态下答应我的吧?”
陈廷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既然应下,我便一辈子都会做到。”
不管真假,得了他自己这句保证,沈望舒心中确实安定不少:“那我也相信夫君。”
“你继续睡吧,一会儿天要亮了。”
床榻上的美人乌发披散,被他遮蔽视线许久也不恼,乖乖躺着应了声好。
方才她睡得时候陈廷还敢毫无顾忌将人揉捏,现在却是只能克制的轻吻一下她肩窝处的细嫩皮肤,声音不舍而低哑:“我走了,后日见。”
身上有人时的压迫感,哪怕看不见也十分清晰,沈望舒没说话,动作却是不死心的张开手要抱抱。
不碰到这人,她总是有些不安心。
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夫人的抱,拒绝了一次也拒绝不了第二次。
陈廷避开能让她贴到肌肤的脖颈,用力抱住了她,轻声呢喃:“你乖,睡觉吧。”
这个拥抱一触即离,又轻又快,但是靠的这么近,足够沈望舒嗅到一些他的身体状况——人在生病时总会表现出不同的味道来,陈廷闻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就是衣衫上的檀木香淡了些。
只是在他离开的时候,沈望舒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凉凉的东西......触感细密冰冷,有点像是某种动物的鳞片。
她被这个念头吓一跳,陈廷难不成是变异了?
等她呆呆的从想象中回过神后,房里的人已经离开了,只余纱影晃动。
沈望舒拿开蒙住眼睛的布带,在原地寻摸着找了片刻——陈廷来无影去无踪,连根头发都没留下,自然也不会有别的什么东西掉落。
半夜来这么一遭,简直跟梦游一样。
后半夜沈望舒都睡得不太踏实,总是做莫名其妙的噩梦,一会儿又是大蛇来骚扰她,缠缠腰缠缠腿就不说了,还不老实的往人衣裳里钻,真实细腻的冰冷触感让沈望舒惊出一身冷汗,明明是闷热的夏夜,愣是裹紧了薄被才有安全感。
她还梦见陈廷变异成了一个大怪兽,身上长满蛇一样的鳞片,捂着她的眼睛不让她看,自卑的说自己太丑了,还跟狗似的把脑袋拱到她怀里要摸,非说自己头疼身体疼哪哪都疼,拽着她的手要她浑身上下摸个遍。
做完乱七八糟一通梦后起来的沈望舒:“......”
看来她真的是最近奇人志怪的话本子看太多了,否则不能做这么离谱的梦。
说到底还是要怪这个大周朝,既能流行丹药术士,自然也有修道成仙之说,不管是真神棍还是假神仙,反正写话本的作者们想象力那是一个天马行空,沈望舒最近看话本看得多,整日被离奇剧情逗得傻乐,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也被影响的胡乱做梦。
“桃红,把我的《伤寒杂病论》拿来。”沈望舒决定看几本正经的药理学换换脑子,也让自己冷静冷静。
午后,沈望舒在摆了冰鉴的凉亭中小憩纳凉,绿柳带着满头大汗的阿远兄妹俩来汇报今日情况,一同来的还有另一个盯着白清兰的乞儿大牛。
“今日那女子出府去了六角巷子,是去见她的家人,还带了一些金银细软。”阿远率先汇报:“去了之后便回府了,再没有旁的动静。”
沈望舒点点头,大牛跟上来道:“白清兰除了昨夜见了那个惜春之外,夜里还去了贾员外家,从他家的偏门进去,一直到今早才回来,回来时腰间多了一个钱袋。”
“今日白天他如常去了萧山书院,书院我进不去,不知晓他都做了什么。”
“好,多谢你们帮我盯。”
沈望舒让绿柳给孩子们送上冰点糖水解解暑,之后继续盯着那二人,直到明日交易。
另一边,心绪不宁了一整夜的陈芷决定今日就亲自去寻白清兰一趟,问清楚昨日在福荣大酒楼看见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夜是迎春值夜,陈芷上午便让她休息了,本来想用过早膳便出门的,但是惜春这丫头不晓得去什么地方了,作为唯二知晓此事的丫头,陈芷并不想带上别人。
太多人知道的话一定要去母亲那边多嘴,到时候她就别想安生了。
早膳过后惜春便不见了,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陈芷早就等的不耐烦,语气也不怎么好:“我最近是不是太松着你们了?早膳后你做什么去了?”
惜春才把自己攒了许久的嫁妆交给母亲,这会儿心都在滴血,但是见主子生气也只能赔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姑娘莫气,奴婢方才是去帮您排队那家糖水了,您前些天不是说想吃么?这几日人多,早早便排起了长龙,奴婢这才回来晚了,该打!”
陈芷原以为她又在当值期间跑到哪里去玩了,听见惜春解释,以为是自己误会了她,面色缓和下来:“原是这样 ,难为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话。”
“姑娘的任何话奴婢都谨记在心,不敢忘的。”惜春讨好道。
陈芷皱起眉头:“不过我现在没什么心情吃喝,你陪我去萧山书院寻白清兰一趟,不问清楚,我始终心中难受。”
惜春早就知道以自家主子的性子,绝对是要亲自寻那人说的,幸而她提前告知了白清兰,不至于被打个束手无措......
“那姑娘去了一定要好好同他说,奴婢还是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你我认识白公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他怎敢干出这样阳奉阴违的事儿?”惜春试图扭转陈芷的想法,不断劝说。
陈芷本就心烦意乱,一会儿是自己落水被那白衣公子相救的场景,一会儿是白清兰对着大腹便便的贾员外的笑脸,一会儿又是沈望舒说“这可不是白兰,这是百合,你认错了。”
认错了认错了,难道她真的认错了吗?
认错了花,也识错了人?
第65章 裴玄
主仆二人准备低调的出府,行至门口却撞上大夫人身边的竹青姑娘:“姑娘这是做什么去?今日太阳可烈呢。”
陈芷并不想让她知晓自己做什么去,竹青这边一知道,她母亲后脚就得过来问,胡乱编造了个理由:“夷光先生的新作今日发售,我要去抢一本,晚了便没有了!”
竹青听得好笑:“这种小事交给下人去办便好了,何须你亲去排队?”
她忽的想起来最近夫人叫她注意芷姑娘最近的异动,不动声色问道:“是不是还有旁的事?”
陈芷现在本就神经紧绷,被她这么一问立刻不耐烦的大声说:“还能有什么事?我只是出府玩玩而已,娘亲连这个都老是要管我么?”
眼看着这小祖宗生气了,竹青也不好再问,只记着大夫人的话,交代道:“若是碰上什么事,一定来寻大夫人,别自己憋在心里,知道吗?”
陈芷是大夫人唯一所出的孩子,护短和疼宠那是摆在明面上的,这才养成了陈芷没什么心眼的小霸王性子,这漠云城谁见了她都要礼让三分,是决计不肯让她受一点委屈的。
“知道了,我没什么事,让我娘亲别整日胡思乱想。”陈芷心中一软,问:“竹青姐姐是又是去替母亲抓药么?她近日可是哪里又不好了?”
“大夫人这是寒气入体的老毛病了,先前温养的方子用完了,我再去抓一副。”竹青说:“芷姑娘若是担心,闲时不如多来明月居陪陪大夫人。”
“我知道了,你告诉我娘,晚膳我便来。”
告别了竹青,陈芷原本焦躁的心情稍微安定了些,不管怎么说,她背后还有爹娘,谁能欺负了她去?大不了回头她哭一哭,娘亲也就不舍再凶她了。
到萧山书院的时候恰好赶上午后休憩时间,家住得近的学子正一波一波往外走,不便回家的学子便在学生舍房简单休息。
陈芷来这里已是轻车熟路,寻了处清静人少的墙根:“你进去叫他来吧,还是大柳树这里,快一些。”
惜春应了声是。
大柳树留下的荫蔽正好能遮挡太阳,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风一吹倒也没有那么热,陈芷耐着性子在原地等着,不知是不是她心里急,总觉得惜春怎么进去了那么久还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芷没等到惜春,反倒先看到一气质清冷神清骨秀的年轻公子正端着盆从墙根处拐出来,挽上袖子的胳膊冷白结实,肌肉线条紧绷着,十分好看。
陈芷的眼睛从人家胳膊移开,一看脸才发现还是个熟人,忍不住便笑了:“裴玄?”
这人可不就是她为了偷看白清兰,明面上寻的幌子,裴玄裴公子。
先前有一次陈芷来寻白清兰,恰好就碰上书院其他人正在欺侮这天甲班的寒门学子,当天她带的人不少,见这白衣公子被人踩得身上满是鞋印,当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将那些人赶走了,并且放话以后自己会罩着这小子,谁敢再欺负人就掂量掂量自己头够不够铁。
整个漠云谁人不识国公府的嫡小姐娇蛮跋扈,那些公子哥儿见了年纪比他们小的陈皓都得赔笑脸,更别提臭名昭著的陈芷了,立刻作鸟兽状四散离开,狠话都没来得及放。
陈芷向来凭心情做事,救了人扶起来一看,好一个霜雪般清冷的俊美公子,而且还是天甲班的学生,出身贫寒困苦,像样的衣服都没几件,却能次次在考试中拔得头筹......真是太励志了。
陈大小姐心血来潮,决定好人做到底,自掏腰包送他一路科举——反正也不要多少钱,比起掏光了她家底的白清兰,裴玄所求实在太少了,而且从来不主动朝她开口,更多时候都是陈芷单方面“照顾”人家。
“陈姑娘。”裴玄见着她,目光中闪过某种不明显的情绪,用那张霁月清风的脸不卑不亢的跟自己的大金主打了声招呼,端着盆就要走。
陈芷却是正无聊,急需跟人说点话,叫住他道:“你方才是去河边洗衣裳?书院不是有专门浣衣的小童么?”
裴玄看她一眼:“三文钱一件衣裳,书院后头就是河,不如自己洗。”
“三文钱有什么呀,你的脑子是用来读书的,手是用来写字的,而且在河边,失足落了水怎么办?”陈芷一想到自己上次的落水经历就心有余悸,拍拍胸膛道:“你不要再自己洗衣裳了,我每月再多交一两银子,够你洗衣裳用了吧?”
“我自幼在河边长大,水性好得很,”裴玄顿了顿,道:“再说,你大可不必这样做,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何必浪费银两。”
况且陈芷管得了书院那些人对他动手动脚,却管不住人家的嘴......那些人在背地里都是怎么说她的,她是半分也不知晓,还整日乐呵呵往这边跑呢。
“用在你身上怎么能是浪费,”陈芷毫不在意:“我还指着你高中状元呢。”
裴玄被她这话逗得忍俊不禁,这清冷公子笑起来时如同春风拂面,好看的陈芷一晃神:“陈大姑娘对在下未必太有信心了些。”
况且人家倾尽家财,都是指着郎君能够高中状元回来娶她,这陈大姑娘又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