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大力他们把东西搬出来的时候，就惹来不少人围观了。
不过大家都没出门，只在自己家的地盘挑个合适的位置远远观望着。
在明面上，大家多少还是要点脸的。
看到那些东西，众人纷纷嗤之以鼻。
何妈妈站在窗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噗噗吐着，然后对陆辛夷那边还评价着“搞得跟耍猴似的，她这么喜欢被围观，怎么不去做那花娘呢，真是丢了我们当老鸨的脸。”
陆辛夷知道肯定有人看，看就看呗。
炭火是放在一头的，陆辛夷用铁钳子又加了一块炭火放在旁边，得小火烤，不然外面都烤焦了，里面还没熟。
她抓了一把猪肉放在火上开始烤。
不一会儿，铁丝网上就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她刷了一层油，熟肉的香味以陆辛夷为中心点，开始往四周扩散。
接着又将串好的大白菜跟豆腐干放在了旁边。
青黄不接的季节，蔬菜没几样，就只能往豆制品那边靠拢了。
三月的天，山里应该有野菜了，明天往贵叔去城外收羊的时候顺便问问有没有荠菜。
这个季节的荠菜又嫩又好吃，可以作为明天每一桌的餐后点心。
鸡蛋糕得在等等了，没办法，做蛋糕的工具还没搞起来。
陆辛夷一边想着一边翻动着手上的烤串，时不时用猪毛做的刷子沾点油刷在这些食物上面。
因为辣椒很少，很珍贵，所以她没办法奢侈的直接撒辣椒粉来烤，于是就炸了一些辣椒油，刷的时候直接刷辣椒油，这样吃起来有辣味，又不会太浪费，还能让人琢磨不到配方。
就是有点苦了烤肉的人，呛啊……
天渐渐黑了下来，来花街这边的人也多了起来。
“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定又是哪家的酒楼做出了新菜，走走走，我们得做那第一个尝鲜的。”
几人说话也没背着人，所以周边其人听见了后也纷纷加快步伐，他们也想做那第一个尝鲜的。
只是花街都快走到头了，香味似乎还在前面。
众人继续往前走，全完忽略了两边花楼里的花娘们朝他们抛着的媚眼以及丢过来的香巾。
美人多的很，随便什么时候来看都行，但这美食，要是错过了，那可就大大的可惜了。
众人循着香味终于来到了樊楼的门口。
这会儿，众人已经将烧烤摊围了起来了，一边剩下的烤串，一边慢慢的咀嚼着手里的串儿。
陆辛夷一手拿着烤大白菜，一手拿着烤肉串，站在旁边指导春花跟翠凤。
“好，有点干了，赶紧刷一层油，挪开点，火大了。”
翠凤赶紧挪开又刷了点油，顿时一股说不上来但格外呛人又好闻的味道散了开来。
几个书生站在外围，闻着那香味着急的很。
“麻烦问一下，这是做的什么吃食，怎么这么香？这香味真霸道。”
一下子就把其他的香味都给盖了去。
众人听到说话声，纷纷回头，见是几位书生打扮的公子，立刻让开了。
几个书生连忙走上前，看着烧烤架上的食物，再看看众人，好奇地问“这是何物？”
“这叫烤串儿。”陆辛夷说完还从串上拽了一口肉下来。
几个书生闻着味道，又看着她吃的这般享受，口水不自觉的分泌。
“怎么卖的？”
“今日不卖，明日才正式开张，几位公子若是感兴趣，明日酉时左右可以过来。”
说着，几大口将大白菜吃下后戴上口罩，接过春花手里的串儿，快速的反转，还故意又刷了一层油，给那几个书生都香迷糊了。
她分出十串，递给围观的几个人“今日不卖，但可以给几位公子免费尝尝鲜。”
说完示意大力递给他们。
几位书生哪里好意思，本想拒绝，但递到面前的烤串儿味道就更霸道了，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好不好意思地接过。
大力一人给他们分了两串。
第20章 饥饿营销
陆辛夷道“几位公子要是觉得好吃，明日可带着亲朋好友早点过来，我们明日还有羊肉以及其他美食供应。”
几个人哪里还有嘴说话，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好吃，真的太好吃了，嘴巴里充斥着肉的香味。
他们从来没觉得肉居然也能这般美味。
几人很快就把两串肉给吃完了，这个时候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围了一些人。
有个小厮打扮的半大小子挤进来问“卖的是何种吃食，怎么卖的？”
不用陆辛夷说，那几个书生就替她回答了。
“这个叫烤串儿，今儿个不卖，要买等明天。”
小厮不解“不卖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烤给自己吃的。”陆辛夷说完也递了两串过去道“免费尝尝。”
小哥刚想抱怨两句，毕竟主子的差事没办好就代表他能力不足。
结果听说有两串送的，当下也不计较什么，接过后道谢就走了。
然后走到一辆马车朴素但马儿绝不一般的马车跟前，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将串从窗户那递了进去。
其他围观的人一看，也纷纷要求来两串。
大力跟二狗子不干了。
说好是给他们吃的，结果他们一人才吃几串就轮不上了。
陆辛夷觉得宣传这东西，适可而止就好，那什么，饥饿营销，就是要让他们闻着味然后还吃不着。
诶，就是这么损。
“人太多，小本经营，两串送不起，大家就一人一串，不论是蔬菜还是肉。”
说着将烤好的一把递给大力，让他分。
然后又道“觉得口味不错的，从明天开始，我们樊楼每天都会提供，往后就要多仰仗诸位客观捧场了。”
有个熟客道“我记得这里以前是个花楼啊，这是倒闭换东家了？”
“啊，花楼还能倒闭啊。”有人不解。
陆辛夷“倒闭了，但没换东家，区区在下就是东家。”
有人笑有人问，怎么就不开花楼了，毕竟这位小娘子长的很是不错。
“我觉得比起开花楼，我更适合开食肆，难道你们觉得这些食物不好吃？”
众人都已经将那一串塞嘴里了，连忙说好吃好吃。
好吃就行。
陆辛夷让春花他们把东西搬到院子里去，达到效果就行了，剩下的他们自己人吃。
“那就多谢诸位公子帮忙宣传宣传，今日就到这里结束了，剩下的我们得自己吃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说完一挥手，“散了吧。”转身进屋了。
大力赶紧抱拳“诸位想吃明日请早。”说着也回了樊楼，大门一关，终于可以安心吃烤肉了。
外面的人被馋的没法子，跳着脚的喊“小娘子，你卖几串，多少钱都行啊，你这刚让人尝了个味道就不给吃了，多缺德啊。”
“就是就是……”
陆辛夷在里面喊“明日请早……”
众人无法，只能唉声叹气的各自找花楼酒肆潇洒去了。
只是珠玉在前，再吃这些平常觉得还不错的食物，顿时就觉得差了点什么了。
哎，为什么要贪吃的尝一口，今晚估计是要睡不着了。
樊楼里，陆辛夷坐在躺椅上，一手拿着烤肉一手拿着豆腐干，她在思考做臭干子的可行性。
“大力，你也要学着烤，后面要是春花她们来不及，就得你上。”
“东家放心。”大力吃的嘴巴叉两边都是油“我学着呢。”
其他人也一边吃一边围观。
除了翠凤跟春花，小红跟秋月，红英跟绿柳，都上手试了试。
自己吃的自己烤，那种心情格外美丽。
芸娘吃了几个就不吃了，不是不好吃，而是重油重盐，对她这种身体不太好，又需要保护嗓子的人来说，少吃，尝个味道就行了。
桂姨吃的可满足了，小娘子这是定下性子要好好经营娘子留下来的产业了。
她觉得自己没有辜负娘子的临终所托。
想到已经故去的娘子，桂姨眼睛就忍不住的红了。
她小声道“娘子，您看见了吗，小娘子现在比之前稳重多了，做事会思考了，主意也多， 您就放心吧。”
吃过烧烤后众人收拾去了，陆辛夷早早就躺下睡觉了。
她现在的作息可好了，亥时左右就入睡。
不过这好日子从明天开始估计得结束了。
毕竟他们干的是夜里的生意，别人睡觉的时候，花街这边正热闹呢。
因为开张，众人还是早早起来，陆辛夷扯掉用红绸遮盖的匾额后，大力点燃了鞭炮。
鞭炮声惹来一群花娘们的骂骂咧咧，她们可是才躺下没多久呢，真是烦人的很。
放完鞭炮众人就忙碌起来了。
贵叔去城外拿处理好的羊肉，顺便买点芥菜、韭菜跟鸡蛋，大力去铁匠铺拿另两个烧烤架子。
桂姨去成衣铺子，将他们的工作服拿了回来。
之前只拿了围裙回来。
因为工作的原因，陆辛夷调整了大家的吃饭时间。
大家每天早上十点钟上班，十点半吃饭，然后开始准备晚上要用到的食材。
下午三点半吃饭，吃好后就正式干活，一直干到晚上亥时两刻，也就是十点就歇业，歇业后大家还可以在吃一顿，然后就睡觉。
所以上班时间是下午的一点到晚上十点，也要将近十个小时。
不过四点半之前，提前起来准备的人可以适当休息。
众人觉得一天能有三顿饭，不管工作多久都是愿意的。
吃过第二顿后，众人在陆辛夷的交代下，换上了统一的工作服，系上了围裙。
工作服的左边胸口位置绣了简单的樊楼二字。
围裙的正前面，是一个大大的简易版笑脸，这以后就是樊楼的标志了。
众人看着彼此，只觉得心里被塞的满满的，有一种他们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情绪充斥着胸腔。
忽然就有点想哭了。
陆辛夷也有点豪情万丈的意思，她拍拍手“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跟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做一个告别了。
从今往后，我们将是另一个我们，另一个每天都在向美好生活奔跑的我们。
我陆辛夷在这里跟大家伙保证，以后我们樊楼绝不接客，等你们挣到钱了，只要你们想离开了，我随时都可以把卖身契还给你们。从今以后，我们的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
第21章 开业大吉（1）
陆辛夷检查了一下所有的准备工作，羊背回来就是杀好的，他们腌制好已经串成串了。
陆辛夷知道羊肉挺贵的，但又比她从史书上了解的要便宜不少。
《夷坚丁志愿》记载,宋高宗绍兴年间,“吴中羊价绝高,肉一斤,为钱九百”。
吴中就是现在的江苏那一带，所以京城只怕更贵。
当然了，大胤不是宋朝，所以价格也还好，贵叔根村民购买是二百文一斤。
一般羊贩子统一来收会压价，只肯给一百八十文，有时候遇到年景不佳的，还要压价。
但因为他是一头一头要的，零售价格自然要比批发高，所以两百文一斤也不算贵。
所以史书记载的应该是经过几道手的售卖价，她直接从农家收，这个价格还是能接受的。
这时候的羊没有饲料加持，一头羊差不多要养一年半的时间才符合出栏的标准，去毛去内脏后，肉差不多有六七十斤左右。
一头羊，除去各项成本，差不多能给家里带来七八两的收入，所以一般是农民家里的重要财产。
贵叔已经跟那个村的村长说好了，基本上间隔两三天就会来买一头。
大部分人家的羊已经在年前卖掉了，有些因为年前还小不舍得卖的，正好这一趟赶上了，价格该比年前贵，羡煞旁人。
羊肉串了三十斤，一斤差不多是三十五串，定价是二十文一串，算上调料等各项费用，利润2.5倍左右。
猪肉一斤二十八文，一斤能串二十串，一串五文，再加上人工调料等成本，利润三倍左右。
蔬菜这些也不便宜，陆辛夷将成本都控制在五成左右。
四点半多一点，外面就有人在问今天是不是能吃到昨天那么好吃的烤肉了。
戴了口罩的二狗子感觉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生巅峰，他麻溜的上前把客人迎进门了。
红英跟绿柳虽然有些拘束，但也是顺利的将茶送到三位书生的座位上了。
“这是菊花茶，我们东家说你们这些学子经常熬夜，菊花茶明目护肝……”
这一句话虽然说的有些磕巴，但意思表达清楚了。
三个书生闻言立刻端起来，一路走来还是很有些冷的，一碗菊花茶喝下去，暖手又暖胃。
绿柳指着挂在墙上的牌子“几位客官想吃什么，可以看墙上的牌子，有牌子就有菜，要是卖完了牌子就撤走了。”
三人闻言好奇的走过去，看到陆辛夷起的那些“环肥燕瘦”“马踏飞蹄”“吉祥三宝”的菜名，肯本猜不到是什么，问他们也都不说，直说好吃。
三个书生见状就更想知道了，于是就把墙上的菜都点了一遍，又要了三十个串，羊肉，猪肉，蔬菜，各十串。
绿柳一算，这价格可不便宜，友好的提醒“三位公子点这么多……怕是吃不完。”
“吃不完带回书院明天吃。”其中一个看着应该有点家底的书生看了绿柳一眼“这点钱还是给的起的，你只管去传菜就是了。”
绿柳红着脸去后厨传菜去了。
主要是之前太穷了，几个姐姐接客一次也就二三十文，还不够点一道菜的。
菜都是卤好的，一直放在锅里温热着，羊肉串猪肉串这些，也是烤的半生，就怕等下来不及。
所以菜单一传到厨房，卤菜很快就上来了。
众人看到是这些菜，顿时傻眼，还有的就是失望。
“环肥燕瘦是哪个？”绿衣书生问。
“就是这个，这是猪尾巴。”
一听说是猪尾巴，三个人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给我们吃猪尾巴？”
绿柳有些不知所措，这个时候陆辛夷走了过来，道“三位可以先尝尝，要是觉得不好吃，可以退，咱不能以貌取猪，不能觉得猪长得丑，它的肉就不好吃了，我们这道菜可是经过了十几道工序，绝对干净又美味。”
这些人不过是人云亦云觉得猪脏罢了，殊不知他们吃的大米青菜，都是用人工肥料灌溉的。
京城那么多人，每天的夜香可都是贡献给这些食材了。
有个青衫书生闻言笑了起来“小娘子说的对，那我来尝尝。”
说完夹了一根猪尾巴放进嘴里，其他两人都看着他。
青衫书生嗯了几声“味道不错，咸甜鲜香，很有嚼劲。”
“怀远，你可别是故意这么说的吧。”绿衫的书生不相信。
“你们自己尝尝就知道了。”青衫又问“这个呢？”
“顺风耳。”
“吉祥三宝是哪个？”
陆辛夷指着鸭头鸭脖鸭胗。
三人再次瞪大眼“这个头……也能吃？”
陆辛夷鼓励的看着他们道“味道好极了。”
三人不再说话，开始试菜，要是不好吃，他们就退。
结果这一试就停不下来了。
肉一口一口的吃，水一口一口的喝，辣的。
“要酒水吗？本店今天准备了三种酒。”
“最好的来一壶。”绿衫书生说。
陆辛夷拿来一壶酒放在他们桌上，这个时候烧烤也送来了，三人昨天都吃了一串，这会儿看到了烤串儿，也不吃肉了，开始扫荡烤串。
然后每桌按照人头数，一人两个，上芥菜饺子。
这个时候二狗子陆陆续续又带进来好几桌客人，陆辛夷过去点菜记账去了。
酉时两刻左右，一楼的八张桌就都坐满了。
二楼还有四张。
但很快也坐满了。
后面来的人没地方坐了，又不想走，陆辛夷只好在院子里给他们支了几张桌子。
又把烤架搬到院子里，看着大力在那烤肉，那几桌客人也挺高兴。
戌时整，大家都吃的很尽兴的时候，忽然音乐起了。
是芸娘她们。
这是一首带着忧伤跟相思的曲子。
所以前奏一起，刚才还撸袖子喝酒吃肉的众人，顿时就文雅起来了。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衫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芸娘那宛转悠扬中又带着几许闺怨的歌声将所有客人都吸引住了，仿佛看到一位身形消瘦的女子凄凄艾艾的模样。
院子里的几桌客人起身走进大厅，仰头看着二楼芸娘等三人。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处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古筝配合琵琶，中间夹杂着陶埙的声音，像是女子在深夜独自呜咽哭泣的呼唤声，十分符合意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