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所欲的乙女游戏(猫昔)

“是女宫，”姚捷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旁边，像一位严厉的教师一样，毫不留情地揪出了她的错误，“你没有认真听我讲的故事。”
“可你提到了「子宫」，我听到了。”夏雨舒抱怨。
“我提到的是人造子宫，因为它仅仅是被创造出来「孕育后代」的容器。所以它被称作「子宫」，可你身体里的那个不是容器。”
姚捷低头看着展柜里的模型，耐心地说，“你刚刚说，这三者是创生链条，说得没错，但不止是这样。它们化形而成的神明，分别代表着传承、创生、庇护。”
“当你母亲四个月时，她还只是一个你祖母卵子形成的胚胎时，你就已经存在于你母亲的身体里了——以一个卵细胞的形式。所以它代表着传承。”
“当代发现，女宫是保护母体的，胎儿在任何容器里都能存活。但只有在女宫里，母体才不会死，庇护女体，所以才叫「女宫」。”
迎着夏雨舒看过来的眼神，姚捷笑了一下，她看起来像是完全不在乎夏雨舒冒犯她的事了，“在这三者之中，唯有月经是构建人与自然的桥梁，所以月经神是三位自然神。”
无论你痛还是不痛，恨她还是爱她，只要脚踏土地，她都会在月亮潮汐影响下，不那么准时地到来。
姚捷转过头，“我来找你是因为那边在分烤肉，就差你一个。”
以前还是部落的时候，狩猎归来的女人们也会在一起，由部落中最年长最有威望的族长将猎物切割分发。
时过境迁，狩猎演变为圈养，又变成流水线饲养，人们已不再缺乏肉食，也不再围在一起等待分发食物，这种场景只有在月经狂欢节上才会重演。
夏雨舒注意到，姚捷很喜欢小孩子，只有当她面对孩童时，才会剥离那层疏离内敛的外衣，露出温和喜悦的笑容。
所以，当所有人都聚到一起时，她又理所当然地混迹到孩子堆里了，还答应她们，要让孩童第一个去领食物，而且都分到最大最好的那块。
姒容喝了一大口酒，被冰凉的液体激得打了个牙颤，“孩子们本来就是要第一个去领食物的，她这话也就能哄哄年纪小、还不怎么记事的小孩了。”
夏雨舒对于狂欢节表现得太过无知，看到什么都要惊叹一下，那神态和小孩没什么区别。
姚捷猜测她是在国外长大的，不了解国内狂欢节的流程。
所以她也得到了和孩子相同的待遇——当然，不是分到最大最好的烤肉——而是「姚捷讲故事」。
现在姚捷跑了，这个任务自然落在了姒容身上。
姒容挠挠头，纠结半天，最后只是拍了拍夏雨舒的肩膀：“烤肉这个，嗯，以前还打猎的时候，分肉的时候，还要说出猎物数量的，不过现在不打猎了，还是有那个流程。嗯，不过是要说出这一年来任意一件，让自己有成就感的事情，你懂的吧？”
夏雨舒当时就在想，那猎物少、收获小、没什么成就的人会不会很尴尬？
会不会出现「我今年足足挣了一个亿」「我比你强，两个亿」「我一百亿」的情况。
是她多虑了，无论是「我今年升职加薪了」，还是「我今年长高了一厘米」，亦或者「我读完了一本很厚的漫画书」，都会得到中气十足的赞赏，和一块被烤得焦香流油的肉。
“刚刚有个人问我要饼吃，我没给她！”
“好！敢于拒绝，你做得很棒！”
排在队伍中的夏雨舒：“……”
给玩家留点面子啊！她伸手要饼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轮到她的时候，她说：“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大声点！没给你饭吃吗？难道你不为你想明白一件事骄傲？”负责分烤肉的是一个红脸女人，嗓门很大，震耳朵，“年纪轻轻的，一点娇气都没有！”
女乔为娇，乔木高大粗壮，寿命长，四季常青，夏雨舒半蒙半猜，觉得她是嫌自己一点也不像个大女人。
之所以是「觉得」，是因为她没敢问。
夏雨舒清了清嗓子，喊：“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好！就该这样，这才像点样子！”她手起刀落，干脆地剁下一块烤肉，放在夏雨舒的盘子里，“一边吃去！”
“欸，好嘞。”瞥见对方用嫌弃的眼神看她，夏雨舒立刻大声重复一遍：“好嘞！”
她回到篝火旁边坐下，吃着烤肉，听别人聊天。她们赞叹那个分烤肉的女士刀法利落，又提及她的母亲是屠户。
在以机械化切割为主的现在，这个行业已经没人了。但技艺没有失传，她学到了母亲的全部，并把它尽数施展在一年一度的狂欢节上。
“她是个很爽快的人。”一个镇民说。
夏雨舒没说话，但心里是赞同的，她太过爽快，导致自己原本准备好的措辞全都没了用处。
一年12个月，哪个月女人不来月经？为什么狂欢节偏偏在秋末冬初？又满是肉食？
在肉食匮乏的日子里，月经狂欢节不仅仅是月经崇拜，更是为了「吃顿好的」，为接下来的长冬做准备。
这就是她刚才想通的事情，但对方没问，她也没说。
晚上九点钟，在远离篝火的空地上，数十架无人机升起，月经巾和棉条像雪花一样散落。
这是这场红色盛宴里唯一另类的颜色，也将狂欢节推向了最高潮，几乎所有人都站起来，去接从天而降的礼物。
月经巾和棉条并不罕见，厕所、24小时售卖机、电梯共物盒都有免费的，她们本不用这么热情，但气氛使然。
九点过后，孩子们被送回了家，不需要早睡的大人们依旧在狂欢。
夏雨舒把自己接到的月经巾和棉条塞进口袋里，继续和姒容聊天。
姒容喝了很多酒，几乎问什么答什么，聊得开心起来，就会激动地拍人家肩膀。
她力气不小，醉鬼可不会注重力道，夏雨舒被拍得一个踉跄，喝进嘴的果汁喷了出来，刚坐直了身体，又被拍一个踉跄。
玩家感觉不到疼痛，可次数多了她也恼了，不甘示弱地拍了回去，两个人就这么一边笑嘻嘻地聊着天，一边用力拍对方肩膀。
拍得邦邦响。
姚捷嫌她们丢人，离得远远的，坐在篝火旁边，小口喝酒，偶尔向她们瞥来一个非常嫌弃、恨不得把她们扔在这里转身就走的眼神。
这场孩子气的较量以姒容醉倒在草地上为终结，夏雨舒也跟着躺在地上，感觉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在围着她转圈。
真奇怪。
喝果汁也会醉的吗？
52|因为不会死
夏雨舒张开五指，透过指缝看向天上的月亮，它似乎在动，又似乎没有，眼前猛地一晃，她再看过去，指缝间的月亮变成了姚捷居高临下俯视她的脸。
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就这么站在旁边，臂弯上挂着一件厚厚的长外套，低头看着夏雨舒，问道：“夜深了，你只穿了运动服，需要外套吗？”
夏雨舒摇头。
于是姚捷绕过她，把外套盖在了旁边的姒容身上。外套是长款，但做被子还是短了些，姒容身量也修长，盖上后还有一截小腿露在外面。
夏雨舒坐起来，揉了揉有点晕的脑袋，“她喝醉了，就让她在这躺着睡觉？我们不需要把她送回去吗？”
“不用，她身体没那么差。”姚捷说，“11点的时候狂欢节差不多就结束了，两个小时而已，冻不死人的。”
这么快就结束了？
夏雨舒有些遗憾，“这样啊，有没有还没来得及举办月经狂欢节的县，我想去那里凑个热闹。”
“你可以在网上问一下，但我觉得应该没有。”
毕竟太晚了。
如今已经是冬季过半，月经狂欢节的时间早过了。就算是准备过节，也是为春节做准备。
姚捷在旁边坐下，随手拿起一罐桑葚气泡酒打开，她说道：“你运气实在不错，恰好宁阳县狂欢节推迟，恰好你来了。”
她喝酒的方式和姒容完全不同，斯斯文文，温温吞吞，一罐300毫升的低度酒喝了将近一个小时，比起喝酒，那更像是对社交的无声拒绝。
夏雨舒很识时务，没去打扰她，跑到烤肉那里，一边吃一边和摆摊的人说话。
月经狂欢节不限制任何人进入，没有被邀请也没关系，只要是女性就可以。所以她们无法预见节日当天会有多少人到场，饮料和食物准备得格外充裕。
夏雨舒问她们这些剩余的食物要怎么处理。
大娘：“还没有开封的饮料、生肉会被送回超市，明天低价出售给大家。至于熟食就切一切、分一分，一会儿散场的时候每人带点回去。”
“现在已经开始分了吗？”
她的眼神非常直白，大娘了然道：“我先给你切一大块，再给大家分？”
“那就麻烦您了。”
临近十一点，大家都起身将自己身旁的垃圾丢进垃圾箱，自发打扫场地。等她们打扫完成之后，所有肉食也已经被切好打包起来了。
帮忙把食物都分发完后，夏雨舒拿起摊上的毛巾擦去手上的油。然后和姚捷一起，搀扶着一身酒味的姒容回到民宿。
民宿老板和她们是一起来的，自然也一道离开，她手里拎着四个人的油纸包，怀里抱着那件姚捷从她那里借走的外套。
依山而居的人常走山路，一旦在平地上走起来，步伐比年轻人还轻快。她关切地说：“离我家还有一段路，你们谁累了可以换我来扶着……小夏整个晚上都在乱跑乱看，体力没被消耗完吧？”
夏雨舒摇头，“我还没那么弱。”
她上一次搀扶醉鬼还是温铮，但姚捷和言希不同，姚捷不会偷懒。所以这一次完全没有上一次那么累。
镇子上的人家都住得很近，从中心广场回去也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
到家之后，老板想要煮壶驱寒茶，被姚捷以「时间太晚想尽快睡觉」为由拒绝了。
她都这么说了，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尤其是夏雨舒，本来心里还有些没想通的地方，准备借机问她……关于那只蜥蜴，关于神话……但现在只能等到明天再说了。
第二天，她醒来后，看到对面的房间已经从外面锁上了，匆匆找到民宿老板，却说她们已经退房了。
“退房？”
“对，她们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老板正在泡茶，动作很是娴熟，嫩绿色的茶叶在山泉水中起起伏伏，“当时你还在房间里睡觉，我本来想跟你说一声。但她们觉得大家只是萍水相逢，没必要把你专门叫醒，只为说句告别的话。我一想也是，就没有喊你。”
她说得从容，夏雨舒却有些怅然若失。
她和她们相处并不久，碰巧遇见，说几句话的程度，也谈不上什么情谊，只是在这个节点，刚刚经过月经狂欢节，在她无比真实地意识到所有女人是血脉相承的姐妹之后……她这边深受触动，那边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搞得她很尴尬。
“姐妹也不一定要感情甚笃呀，腻在一起的是姐妹，半面之交情淡如水的，难道就不是姐妹吗？”老板笑着给她倒了一杯茶，安慰道。
也是，京都那边还有个想杀她的姐妹呢。
杯子很小，夏雨舒一口气喝完，还是忍不住抱怨：“可她们离开得也太匆忙了。”
就像是支线任务里的npc小人，在带主角过完引导剧情之后，就火速下线了。
“她们打算往东南去，四处游玩，最后在海边过春节，时间是比较紧迫，你呢？”
“我打算往北，最后在北极过春节。”在民宿老板一言难尽的表情，她停顿一下，解释说，“我没开玩笑。”
老板看了看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你有带厚衣服过来吗？”
据她所知，这人入住时没带登山包也没有行李箱。除了手里拿着个从镇口买的、吃了一半的肉夹馍以外，什么都没带。
在宁阳县穿个运动服到处晃，还能说是皮实抗冻，但要继续北上，那就是找死了。
“裹得太厚会影响我活动四肢，老实说，下一步我决定穿着汗衫爬雪山。”
老板倒茶水的手微微一抖，叹了口气，“咱们昨天回来之后，我应该煮驱寒茶给你喝的。”
看把孩子冻得，脑子都冻傻了。
她如约去了北极，在那里看极光，撸雪橇犬和北极熊，挨个触摸冰川以确定它们是不是贴图。
她去钦博拉索火山，据说这里是「距离月亮最近的地方」。虽然它在游戏并不叫这个名字，害得她废了好久才找到地方。但看到澄亮的月亮那一刻，她的不忿全部都消除了。
她还去深潜，海底两千多米，据说压强足以杀死一头大象，她什么装备都没带，在漆黑的、静谧的、旁边不知道什么玩意用尾巴甩了她一下的海洋深处，她忽然感觉自由。
她当然也去爬了雪山，爬累了就躺在地上，在松软的雪堆里打滚，引发了一场小雪崩。然后她把自己挖出来，看着一人深的雪洞大笑。
又引发了一场雪崩。
把自己反复挖出来好几次后，她才从雪山上下来，手机信号得以恢复，她收到了来自武明熙的两条未读消息。
第一条看起来比较震惊，“你在找死？”
第二条和第一条的间隔只有一分钟，“如果没死的话，下来后给我回条消息，我好确定春节宴席要不要把你除名。”
夏雨舒几乎可以想象到她当时的表情。
在发第一条短信时，她必然是刚从暗卫那里得到消息，一时间情绪外泄。
但经过短暂的诧异，她那机智的姐姐马上想到了她不会死，短信的语气立刻变得冷酷无情起来。
她咂咂嘴，看来暗卫没把她深潜的事告诉武明熙。否则这两条短信，应该在一周前就发给她了。
“春节宴席还有我的份？”她回道。
春节宴席是家宴，和其她家庭差不多，皇帝除夕那天也要和家人一起吃晚饭，这里的家人指那些皇室成员，夏雨舒这个早就被除名的，按理说不该出现。
“没有。”武明熙很不给面子，“出于礼貌，我会邀请你，同样出于礼貌，你应该回绝。”
如果夏雨舒死在山上，就可以省去这个用来展现皇帝仁慈的拉扯环节，但她没有死。
所以这个「邀请、拒绝」的环节还是需要的。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参加那场聚会。但一般来说，没有人会那么不讲礼貌。
除了夏雨舒。
“这样啊。”
她打定主意要去凑热闹。
大概一周之后，她接到了那个大男主剧导演的电话，让她回去参加宣传会。
夏雨舒不解，她在那部片子里，只是个背景板主角。但听导演这语气，似乎是隐约要以她为宣传重心，一直在反复地催她赶紧回去。
演员配合宣发是应该的，可是她们之前明明说好了，年前的宣传她不参加。
“不是说好年后吗？怎么现在突然喊我过去？这个剧是再不播就要进棺材了吗？”
这话挺冒犯的，谁也不希望自己的作品夭折。但导演并不生气，反而道：“没错，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急？”
夏雨舒无语了片刻，“行吧。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宣传的钱先给我打过来，怕你赖账。谢谢。”
她订了机票，又通知了一下于霏和言希，发完消息后，随手点进于霏的动态。
于霏这段时间只发了一条动态，照片里是一个光秃秃的后脑勺，桌子上放着一把推子。夏雨舒通过地上的绿头发，艰难地判断出那个后脑勺是言希的。
配文是——“我好像可以去开理发店了，正好我这四个月没事做，要不要趁机盘个门店赚点外快呢？”
看底下的时间，似乎是她刚离开京都没几天的时候发的。
夏雨舒挑了挑眉。
因为这条动态，她回到京都，在机场看到于霏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理发店呢？副业搞得怎么样？”
“没开，剃个头那么容易，又不需要什么技巧，谁去理发店啊。”
于霏作为唯一一个来接机的人，非常自然地伸手，想要替夏雨舒拉行李箱，等了半天发现她什么行李都没有带，才讪讪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接上了未完的话，“我怕连租金都赚不回来。”
也就言希那个懒得不行的人，才会让别人帮忙——还是于霏实在看不下去她的刺猬头，自带工具，亲自上门给剃的。
“可以给男孩子理发啊。”夏雨舒随口道，她在学校见过做发型的男孩，头发很花里胡哨，似乎挺有技术性，应该挺贵。
于霏表情嫌弃：“我才不要。”
夏雨舒意外，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我离开这段时间，没发生什么大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