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实,文昀不想让清染知晓。
既然同心镯能从瑶宇腕间到他手上,这就足以证明了她心中是有他的。
如此,就足够了。
又何必再让她知晓陈年旧事,徒增压力呢?
倒是清染,她身上藏了这么多谜团,又是神力反噬,又恐以命斩杀魔神……
这些事是从何时开始发生的?她竟都一个人扛着。
清染坐在他对面,一下没了方才的气焰,五指紧压着茶盏边缘,张嘴便开始搪塞:“本座能有什么事?五千年前击退玉衡,一千一百年前又将其封印,所谓魔神不过是本座手下败将,能掀起什么风浪?”
文昀叹了口气,又道:“阿染,我们有同心镯连着,你方才动神力为我诊脉,我能感受到你被反噬的疼痛,玉衡说的都是真的,对么?”
清染怔了怔,一时无言。
是了,方才一着急,竟忘了同心镯。
文昀瞧了她片刻,又开口劝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你虽是神女,却也是血肉之躯,会流血受伤,更会因看不清未来而惶惶不安。我知道你想扛下所有压力,想替仙族挡下一切,可是阿染,我不忍心你这般逞强,有什么难处,我们一起面对可好?”
清染抬起眼来时,正好撞进他的眸光闪闪的眼底。
她的身影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填得满满当当,闪烁在眼底的星辰仿佛皆为她而亮。
那颗坠入冰窖的心忽然回温过来,一下又一下,强烈而飞快地跳动着。
她想答应来下。
可一想到前世,又抿了抿嘴,将满腔深情都压了下去。
上了一次当总归要有些防备的。
清染从随身的乾坤袋中取出寻影灯来,放置在两人之间的桌案上。
那琉璃灯盏光芒乍现,半透明的光芒在虚空中凝成碗状,仿若要将这屋子里的一切都吸纳进去。
文昀看着那满屋碧光,正觉疑惑,便听她问道:“敢不敢同我一起跳进去?”
跳入寻影灯?
她这是、要验魂?
魂魄是万物生灵之本源,贯穿生死轮回,恒久不灭,它所承载的经历与记忆,绝无半分虚饰。
这样一来,那些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实岂不是都会毫不保留地展示在她眼前?
文昀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清染的视线一直定在他脸上,这样细微的表情自然没能逃过她的双眼。
不愿意啊。
他果然不是真心的。
清染心里闷闷的,任由前世今生那些令人痛彻心扉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
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这是第二次了!
前世,他便是在自己软下心来之时狠狠刺了一刀。
受过一次伤的人便不会再轻易将一颗真心捧给别人,尤其是曾经践踏过自己的人。
不就是情丝么,长了便再断一次好了。
文昀看着她骤然亮起的眸光转瞬便黯淡下来,心中猛地一跳。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若今日任由她误解自己,那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这怎么能行!
他再也顾不得旁的,双掌猛推着桌面站起身来,急忙道:“我敢!当然敢!”
未等话音落下,又赶忙掐了个诀,指尖从额前抹过,取出一缕神识投入灯盏之中。
灯盏上空的光芒亮了几分,颇有些刺目。
清染眯了眯眼,被他截然相反的态度搞得有些愣怔。
失落的情绪还未散去,便又立马被抑制不住的欢愉取代。
不过,她向来不是冲动的性子,这样的情绪转变只会让她更加警惕。
甚至还有几分将信将疑的冷漠。
见她半晌没说话,文昀彻底急了,侧身绕过桌案走到她身前,一把抓过她的手,牵着她走向光芒最盛之处。
边走边道:“我对你没有任何要隐瞒的,我过往的一切,你都可以查看。”
清染没再说什么,眼底的眸光却柔和了几分。
她飞身而起,反客为主抓握住文昀的手腕,跃入那光芒的中心。
寻影灯感受到生灵靠近,释放出强大的吸力。
几息之间,清染周身就被碧色的灵光包围,掌心倏地一空,她急忙转头去看,身侧早已没了文昀的身影。
眉心的印记隐隐有些发烫,似有什么从里面钻出。
她还来不及确认,只瞧见四周的光晕中浮现出一幕幕画面,又飞速从眼前掠过。
这些都是文昀过往的记忆。
清染只浮光掠影地一瞥,便在飞逝的画面中瞧见了自己身影。
她掐了神力召来那段记忆。
这是前世的她,是青桥城被魔族所绑时,文昀经历的记忆。
画面中的她奄奄一息,被文昀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两条染了血迹的狐尾微微卷曲着,轻轻盖在她身上。
那双淬着杀意的凤眸在触及怀中的少女时瞬间化为一汪春水,只剩下溢出眼底的关切和心疼。
光晕中的画面忽然一闪,昏暗的山洞转眼成了温暖的卧房。
清染看到自己躺在床榻之上,没了狐尾的遮盖,遍布全身的伤口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眉心有浊气溢出。
气出多进少,怎么看都是一副濒死之像。
而这样濒死的姜冉,正是文昀用了三分仙元,生生将她从冥王手里抢了回来。
清染怔怔地盯着这幕画面。
她想多看几眼,可四周光晕明明暗暗,这记忆画面很快就飞逝而去。
再往后一些,她被敖月带到北海地牢。
而文昀重伤初醒便在凌霄殿跪了三天三夜,恳求天帝让他领兵搜寻北海。
他为救她,甘愿吞下灵魄芝,之后又为助她历劫,错过了闭关修行的时机,险些被灵草反噬。
画面一转,缓缓显现出慕宁与洛川的身影来。
轮回三世,两人早已褪成凡胎,巫夕山战场上,是文昀找到了他们,用仙元为他们脱胎换骨,重塑仙骨,再将二人带到闲云宗。
她在文昀的神识里,经历着她一无所知的过往。
她与他的神识共享喜悲,甚至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他在司命殿时的绝望,在诛仙台时的肝胆俱裂,在她亲手掐断情丝时,他那颗仿若死了的心。
还有他的九尾。
清染从那些零碎的回忆画面中,看到他的九尾是在幽冥寻她魂魄时,被恶鬼一口口啃咬,又一条一条生生扯断的。
活人入幽冥总会控制不住暴露一部分原身。
此前去找冥王之际,她只当他用了灵力掩盖,却不曾想,竟是九尾尽断。
一幕幕记忆画面不断地从眼前掠过。
色彩斑斓的光芒明明灭灭,绚烂如夜空中绽放的人烟火。
可清染已无心再看。
她怔怔立在斑驳光影之中,一颗心被狠狠地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双目没有了焦点,空洞无神的视线随意落在某处,眼眶却是红了一片。
原来,一直以来她都误会他了啊……
她就站在那里。
眉眼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 那本该清冷的眉梢微微蹙起,还残留着几分未散的愁容
双眼红肿,像两颗被风霜侵染过的果实, 泪水的痕迹还挂在眼睫上,随时又会落下泪来。
她、都看到了吧……
文昀心疼得厉害,天知道他有多想立刻将她拥入怀中,可心底却又偏生出几分不安来,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惹她生厌。
他不知如何是好, 竟不敢再往前一步。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清染见他这般小心翼翼, 心疼得几乎要碎掉。
她强忍着没让泪水掉出来, 紧拽着衣袖, 往文昀的方向走了一小步。
四周光芒渐熄,他一身清冷白衣显得身形尤为单薄, 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
这是清染第一次觉得, 要用“清瘦“二字来形容他。
每往前迈一步,清染便觉得能多看清他一分。
从前只觉得他孤傲,
如今才看清, 在他那双盛了冷月似的眼眸深处,藏了太多未说出口的痛苦和隐忍。
文昀看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
那双垂在身侧的手几次蠢蠢欲动,想要拥她入怀,却强忍着压下心底的那份冲动。
再等等, 还不是时候。
不能吓到她。
“阿昀,对不起。”
少女暖糯地唤了他一声,微凉的指尖缓缓触碰到他的手背。
“轰——”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了。
文昀僵硬的身体在她的触碰下微微t一颤,心跳在这一刻变得愈发急促, 仿佛下一瞬就会冲破胸腔而出。
他凝视着清染。
少女染了口脂的唇瓣微微张开,嗫嚅着似乎在说些什么,隐隐露出内里雪白的贝齿来。
见他久久没有回应,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唇瓣不住地颤抖,像只沾了雪的蝴蝶,微微扇动双翅,搅起一阵微凉的风,直直灌进他心底。
文昀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暴涨的情/欲。
但根本无法遏制。
目光渐渐变得深邃,像是驱散夜色的第一缕晨曦,带着挥之不去的炽热与渴望。
文昀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冲动,伸出手揽过清染的腰肢,猛地将她拉入怀中。
他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俯下身来,将唇覆在她的唇上。
清染愣了一瞬,脸颊上的肌肤感受到他长长的睫羽轻扫而过,又痒又烫,霎时红了一片,灿若朝霞。
她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呼吸,还有停留在唇瓣上那片温热的触感。
文昀的吻带着急切和渴望,顺着她微微张开的嘴长驱直入,唇齿终相抵,缠绵悱恻。
那独属于她的香软,此刻成了文昀的战利品,任由他含吮、挑弄。
这个吻浓烈、炽热。
渐渐的,又染上了急风骤雨般的欲念,像是要将跨越两世的爱恋与思念都补回来。
清染被吻得全身酥麻,脑袋昏昏沉沉,像踩在一团棉絮上找不着方向,却本能得伸手环住文昀的腰,微微张开嘴回应他。
正午的阳光从那扇半阖的窗户洒入,与寻影灯未散的光芒交织在一起,烤得屋内空气略略发烫。
心跳彻底乱了分寸。
文昀似乎并不满于这样的浅尝辄止,还想要更亲密的接触。
他微微扬起头,两人的唇瓣分开了几寸,在看清少女眼底不加掩饰的情/欲之际,忍不住牵了牵嘴角,俯身将她拥更紧,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她揉进身体,深深刻入骨子里。
清染被吻得呼吸不过来,这会儿双手正伏在文昀的胸口,大口喘着气。
只是还未等呼吸平缓,一缕银丝划过脖颈上的肌肤,下一瞬,她感受到文昀的下巴轻轻搭在自己的肩头。
清染又是一窒。
耳畔是他凌乱的喘息声,起起伏伏,撩拨着她的心弦。
忽然,一片湿润的柔软缓缓落在耳尖。
电流般的酥麻感席卷全身,清染下意识抓紧文昀的衣衫,喉间控制不住地溢出一声轻吟。
婉转的吟唱仿若邀约,让文昀的动作变得大胆了些。
绵绵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脖颈、耳后,最后张口轻咬住少女的耳垂,强势中带着轻柔。
“阿染,可以么?”
这几个字混在他粗粗的喘气声中并不那么清晰。
清染却听得真切,双颊顿时又羞又烫。
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滑过腰肢,隔着轻薄的衣衫,她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厉害,指尖却微微颤抖着,明显在极力压着什么。
他到底是停了下来,没再更进一步,在等她的回答。
见他这般,清染胸口隐隐闷痛。
这百年来,他便是这样压抑着自己吧?
爱而不得的苦痛,被误解的委屈,还有百口莫辩的无奈,就像被打碎了牙却偏偏不能往外吐,只能忍着尖锐划破喉咙的疼痛,一颗一颗往肚里咽。
清染知道,若她说不愿,他定然不会强迫自己。
可她哪里还忍心拒绝他?
她微微抬起头,用那双泪水涟涟的眸子迎上他的目光,微微踮起脚尖,笨拙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关上窗,把灯点起来吧。”
刚过正午,静幽阁便已灯火通明,门窗皆紧闭着,一丝凉风都无法透入。
烛芯在火苗的舔舐下微微颤动,偶尔有火星溅起,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屋内的温度急剧上升。
像是置身于人间七月里的艳阳之下,微微一动,便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床榻两侧的帷幔轻轻摇曳,掀起一角来。
瞬息之间,内里春光乍现,唯留下一室旖旎与近乎极致的欢愉。
静幽阁的门再开便已是次日清晨。
芙照来的时候,庭院里安安静静的。
昨晚起了风,吹了满地落叶。
绿濯守在院外,并未进去。
芙照朝院内投了狐疑的一瞥,问道:“你家神女还未起么?”
绿濯有些扭捏:“这,应该是起了,不过……”
芙照是来寻清染布阵的。
今日一早,众仙便已齐聚九重天仙门,可神女却迟迟未现身,大家不免有些着急。
众人皆知她与神女私交甚好,便托她来静幽阁一探究竟。
芙照大方应下,本以为一来一回耽误不了多少功夫,谁知绿濯竟这般支支吾吾,忙打断她道:“不过什么?既然起了,我去喊她。”
“阁主留步!”绿濯惊得展开双臂挡,直接在芙照身前,踌躇了片刻,终是低低道,“那个,文昀仙君还在里面。”
昨日阿染午时便将文昀带回了静幽阁。
这是一晚上都没出来的意思?!
芙照像是得知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时有些愣怔,没留意脚下,将地面上的落叶踩得沙沙作响。
一时间有些嘈杂。
屋内,斜斜靠在文昀胸膛上的清染蹙了蹙眉头。
其实,她不到卯时就醒了。
昨日,文昀就像只辟谷多年突然开了荤的饿狼,将她这只手扶缚鸡之力的小羊禁锢在身下,任他宰割。
从艳阳高照到日落西山,她被折腾得几乎力竭。
就连何时睡去都记不清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甚至还能感受到不老实的狐爪对她上下其手。
可奇怪的是,即便如此,这一觉她还是睡得格外安稳,就像是海面上受尽风浪摧残的木舟,终于在被巨浪卷入海底之前,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头顶上传来的呼吸均匀绵长。
清染不想吵醒文昀,便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坐起身来,掀起一侧帷幔。
鞋袜被踢得老远,她便想赤着脚踩在地上去取。
谁知脚尖才刚刚触及地面,一只手便环上了她的腰肢,轻轻向后一扯,下一瞬,她便撞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
文昀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沙哑:“不穿鞋袜下地,就不怕着凉?”
清染侧头去看他,一双凤眸哪有初醒时的朦胧,便猜到他也早睡醒了,不过假寐着没起罢了。
笑道:“我哪里有这么娇弱?”
文昀没再说话,只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翻身下床,将散落在桌案边的鞋袜都捡了过来,又蹲下身子,慢条斯理替她一一穿上。
芙照在外等了近一柱香的时间,终于看到掩着的房门缓缓打开。
清染难得穿了件束领上衣,而跟在她身后的文昀更是一扫从前阴霾,一双餍足的凤眸微微上扬,满目春风。
这是、和好了!
终于和好了!
芙照一下便红了眼眶。
两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她最为清楚,如今见他们重修于好,是说不出的感动与欣慰。
一时都忘了自己因何而来。
直到清染唤她才想起来,急急忙忙带着他们往九重天仙门而去。
五行阵法要集齐分别修习金木水火土的五位仙者,且修为至少为上仙阶层。
三界之中符合条件的人并不多。
是以,清染略略一扫,便瞧见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金原、龙王敖光、玄焰、岩墨,还有芙照。
五人以九重仙门为中心,三人于仙门之内,芙照同玄焰于仙门之外,集灵力于仙门之上。
晦暗的符文逐渐亮起,五色之光从门中射出,冲向苍穹之巅,又倒扣下来,形成一张碗状的光幕,将整个九重天都笼罩其中。
阵法初成,芙照立于光幕一角,单手结印,另一手划过胸前,取出清染的那分神元来。
神圣而洁净的光瞬间从这片霜花般的神元中四散,看似温和柔润,却将这五色之光撕开一道裂口,将它独一无二的白填入其中。
芙照掌心托着神元,却迟迟不敢下手。
一旦将其注入阵法,这分神元便再也拿不回来了。
文昀的心也揪了起来。
在寻影灯里,他亦看到了清染的神识。
当年神魔大战,所谓“神明相继陨落”,不过是个蒙骗三界的谎言。
是神明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以命相搏,同归于尽罢了。
她是唯一的神明,也是仙族与魔为之一战的底气,也是最后杀死玉衡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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