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昀一直站在清染身侧,见状便拉着慕将军走到人前,介绍道:“这是闲云宗掌门新收的徒弟慕宁,虽为凡人出生,但根骨极佳,短短几日便以突破上仙修为,深受闲云宗师们喜爱。”
慕宁的名字谁人不熟?
众人纷纷朝那年轻人看去,想确认他是否就是一千年前那个骁勇善战的慕宁仙君。
在看清他面容之际,不少人都红了眼眶。
清染定了定神,看着一脸淡然的文昀,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文昀转身看向她,双眸深暗:“你忘了,是我去闲云宗传召的?”
清染微微一怔,忽然想到般再次朝人群中看去,像是在找寻什么人。
慕宁不明白神女是何意思,并不敢问。
文昀却看得明白。
跨了一步走到她身侧,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说道:“洛川也在闲云宗,现在是慕宁的师姐,我见到了。”
阿爹阿娘都回来了,还都是闲云宗同门弟子!
一阵潮热涌向眼底。
这让清染有种恍若梦境的不真切,她实在是欢喜,却又生怕这场美梦持续不了太久。
三世情缘是这世间最深的羁绊。
可若三世都未能白首偕老,等待他们的便是无休无止地错过,往后轮回千百次,彼此的生命中便在不会有对方的痕迹。
他们能回来真好!
可为何偏偏在魔族侵犯之时。
文昀见她半晌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便低声唤她,强行拉回她的神思。
清染眨眨眼,“嗯”了一声。
自然的回应让文昀有一种恍惚, 好似清染早已习惯他们之间亲昵的称呼。
今日,清染挽的是朝云近香髻,一头青丝梳得整整齐齐,盘成高耸的云鬓。
随着她抬头看来,一缕青丝从发髻中滑落下来,轻轻搭在肩头。
这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着, 虽不显眼,却一下一下撩拨着文昀的心弦。
他站得并不远, 只需抬起手来便可触碰到那缕青丝, 再将它重新挽回到发髻中。
文昀是这般想的, 也这般做了。
指尖刚触碰到那缕垂发,清染便敏锐地转过头来看他:“你在做什么?”
青丝扬起, 从半绻着的指尖掠过。
文昀心中一紧, 眸光闪了闪:“头、头发上有虫。”
人群中,有人低笑出声。
来凌霄殿议事的大多是各宗族族长或掌事,年岁都已不小, 早经历过情爱之事。
况且,文昀对神女的心思,四海八荒谁人不知?
这小伎俩自然瞒不过他们。
但若是想瞒过不谙情事的神女,却是容易的。
清染抬手摸了摸发髻, 又抬眸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四周,并未发现虫子。
倒是从人群中传来的那几道极力隐忍,却又抑制不住从喉间传来阵阵低笑,引起了她的注意。
大殿中的人想看却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 看似都低着头,可一道道似笑非笑的视线却有意无意地从清染与文昀身上掠过。
清染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
抬手挥开文昀,警告般地瞪了他一眼,冷冷的视线落在众人身上:“怎么?各位是想好应对魔神的办法了?还是这一仗已成竹在胸了?”
听到“魔神”二字,众人哪里还笑得出来,分分收起笑意,耷拉起眉眼,不再再说一字。
慕宁虽才拜入闲云宗,却也从洛川师姐口中听闻过神女与文昀仙君的两世情缘。
这会儿,见到神女那缕胡乱缠绕在发饰上的青丝,和两侧双颊泛起的红晕,更是觉得人二人般配。
心中起了几分不合时宜的欣慰,一番不符身份的话竟脱口而出:“正因灭魔之路困厄重重,才更应珍惜那破晓时分的微光,珍惜每一个相伴身旁之人。”
相伴身旁、的人?
清染下意识朝身侧看去。
文昀也正看着她,
“咳咳咳……”
清染岔了口气,猛咳几声。
抬眼又看到文昀面露焦急、正欲上前,忙退了一步避开,话锋一转。
说道:“言归正传,魔神用万血珠破封印、炼魔功,凡间盛荣两国大战就是魔族挑起,用人族之血炼功。闲云宗修士多为人族,对凡界熟悉,人界的安危便由闲云宗负责,若是人手不够,可找礼兵殿调剂。”
慕宁这才从冒犯神女的惶恐中抽离出来。
他也不知方才自己怎么了,现下回过神来,当真是汗毛倒竖、冷汗直流,想给神女施个失忆的法术却又不敢,只好躬身一礼,道:“听凭神女吩咐。”
见闲云宗没了旁的事,慕宁寻了个借口便先行离开了。
清染让绿濯给各大宗族的族长发了五张用净化之力画制的符纸,让他们回去以此布阵。
虽做不到万无一失,但至少能阻挡一部分魔军。
殿中众人谢过清染后,便匆匆散了。
身旁的绿濯突然“咦”了一声。
清染正欲寻问,抬眼间却瞧见余晖从殿外斜斜射入,将殿中冷泠泠的光都拢上一层暖意。
在那光影明暗处,芙照正靠在门框上,身后有一角红衣,即便看不到人脸,也能知道那人便是玄焰。
芙照一掌拍开身后之人搭在她肩头的手,朝殿内看来。
她背着光,清染并看不清她的表情,下意识便觉得芙照是来寻她。
正往外走着,绿濯扯了扯她的衣袖。
清染皱了皱眉,却依旧停下脚步,朝她看去。
小姑娘手上拿着两叠黄符,一叠只有四五张,一叠却是厚得一手都握不大住。
“奇怪了,四海八荒共有四十九族,一族五张黄符便是二百四十五张,蚌族没有人来,便正好余下这五张。这一叠我数过了,也正好是二百四十五张,可这是从哪来的呢?”
清染从她手中接过那厚厚一沓,随意翻看了几张。
偌大的三界,会净化术的除了她自己,便也只有文昀了。
她想问问他为何要这般做,一抬头,却瞧见他已行至殿外。
芙照显然是来找文昀的,见他出来,忙上前一步相迎。
余晖的光晕落在三人的脸上,模糊了他们的五官与神情,清染只瞧见玄焰一把将文昀拉到自己身后,而后又被芙照一掌推开。
刻意压着嗓子的声音飘入殿中,断断续续的,并听t不真切。
清染皱了皱眉,将手中黄符往绿濯手中一塞,道:“帮我掐个诀,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芙照一掌将挡在自己身前的玄焰推开,不由分说地抓起文昀手腕,替他诊脉。
随着灵力渡入腕间,原本舒展的眉宇缓缓皱紧,一双杏眼瞪得溜圆:“你——”
“我没事。”文昀抽回手掩于袖中,眼皮一搭,眼波流转间,分了道余光往殿内匆匆投了一瞥。
芙照这才反应过来清染还在殿中,眨了眨眼,满腹担忧终是化为无言。
昔日,文昀的修为可谓通玄入化,可如今怎么只余下一分神元与一分仙元?
若再有个意外,不管失去两者中的哪一个,恐怕都难逃性命之危。
芙照的眉眼几乎要拧在一块儿。
玄焰见了心中也跟着沉郁了几分。
蓬莱阁多灵草,芙照又擅炼药符,若连她都这般苦恼,文昀这狐狸是把身体糟蹋成什么模样了!
积在心底的忧虑多了,玄焰反倒生出几分火气来,言语间夹杂着生硬的关心:“阿照你别管他,自己都不爱惜身体,旁人关心得再多能有用吗?”
文昀垂眸一笑,并未接话。
芙照抿了抿唇,却实在不甘心什么都不做。
踌躇片刻,从随身的乾坤袋中取出几枚药符来,指尖凝起灵力,趁文昀低着头,将手中张药符全点在他额前。
眉心骤然一烫。
文昀抬眸,有些疑惑。
芙照笑了笑,却是回应了玄焰的话:“我就知道他不会顾及自己的身体,所以早就备好了这些药符。”
说罢才看向文昀,冷冷一哼:“怎么样,可好些了?”
一股暖流自眉心缓缓流淌至全身。
自把契灵花种在心上,幽冥独有的阴气也随之侵入体内。
起先只是有些畏寒,他便穿狐裘,趁无人注意时悄悄捧手炉取暖。
可日复一日,那阴气不但不散,反而愈加深入,附着到他骨髓之上,若不每日运功疏通经脉,这阴气便如蛇行草上,蔓延至四肢百骸,最终使体内血液凝固。
芙照的药符还当真解了他燃眉之急。
文昀心底一时有些复杂。
他不想让清染知晓了担忧,只模棱两可道:“好多了,多谢。”
玄焰见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可偏偏被芙照瞪了一眼,不敢发作。
转念一想,又觉得他这般也是无错的。
若有一天要他为芙照豁出性命,他也会如文昀这般,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憋在心里的火气发不得又散不掉。
玄焰看着文昀那张比纸还苍白的脸便觉得憋屈,索性拽过芙照的胳膊转身便走,不再多言一句。
四周静了下来,天际边的那轮残阳就快隐于远山之下。
文昀站在最后一缕霞光中,抬眸远眺天际,目送那乌金一寸寸坠落。
天空的色彩从炽烈的橙红渐变为深邃的黛蓝,暮色悄然涌来,将为数不多的光亮一点点蚕食、吞灭。
风声轻轻掠过,带着几分凉意,拂动他衣角的流云纹饰。
在这片寂静中,一阵脚步声自殿内而来,显得格外突兀。
文昀循声望去,只见清染独自从凌霄殿内走来。
冷峻的目光在触及那道身影的瞬间骤然柔和下来。
他正欲唤她,却见她目不斜视,径直从自己身旁掠过,仅犹豫了片刻,他便抬脚默默跟在她身后。
殿外三人的话清染都听到了。
她本想关心几句,可话到嘴边却又被她咽了回去。
左右不过受了些内伤。
芙照的药符在四海八荒都是独一份的,自己并非医仙,多关心这一下也不会让他好得快些。
清染一路走一路想着,待回神之际,已走到镇魔塔之下。
她顿下脚步。
身后的脚步声也随之停下。
她皱了皱眉,终是转身去看他,语气属实算不上热络:“你要跟着我要什么时候?”
文昀一怔,立刻道:“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只要你不赶我走。”
这话说得极其认真,就连那一贯清冷的凤眸也透着少有的柔光,如夏日烈焰般炽热。
清染心跳漏了一拍,不自然地错开视线,故作深沉道:“你走吧,别再跟着我了。”
说罢,她也没管他的反应,转身便要走。
文昀眼底似有些无奈,轻叹了口气,往前迈了两大步,抓住她垂在身侧的手腕,猛地一拽,将她拉到自己身侧。
清染身体失了控制,肩头撞到他胸膛上,顿时头皮发麻:“你要做什么?”
文昀松开手腕,与她相对而立,狭长的眉眼微微下搭,柔声道:“对不起阿染,从前是我不好。我认出你神女的身份,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却做尽了伤你之事,但我对你的心意都是真的。”
清染柳眉轻拢,语气有些许不耐烦:“这些话你都说过了。”
文昀怕她要走,心中一急,抬手便掐了个诀,以灵魂起誓,道:“我所言句句实属,若我文昀又半句隐瞒,或将来再伤清染分毫,便受九天玄雷之刑,神魂俱灭,永世——”
“够了!”
清染一把握住文昀的手,强行用神力打断誓言。
丹田内的阵法随之启动,全身经脉骤然闪过一道灼烫的痛楚。
她猛地松开手,后退了半步。
文昀怔了一瞬,回过神来只当她害羞了。
少女的手细腻软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那触感轻得不着痕迹,落在皮肤上却是挥散不去的酥痒,从指尖蔓延,直抵心底那片最柔软的角落。
他心中一动,那些被他小心翼翼掩好的情愫再也藏不住,化为一团烈焰在胸腔愈燃愈烈,连呼吸都微微发着烫。
思绪越飘越远。
文昀想啊,余生若能一直伴她左右,他要为她梳青丝、挽发髻、描黛眉、点朱唇…..
不求三世情缘,只求这一世朝朝暮暮,携手赴白头。
是以,他又往前迈了一步。
清染不敢再妄动神力,自然地往后退去。
他往前迈一步,她便往后退一步。
几息之后,清染竟已退至塔下,后背抵在坚硬的塔身上,再无路可退。
而文昀眉眼低垂,抬手化出一只狐尾状玉簪,插入她发髻。
悬空的手顺势撑在她身后石墙上,身体微微往前倾了些,双唇凑近她耳畔,低沉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哀求:“阿染别赶我走,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秘密 刚说的话,就反悔了?
镇魔塔外墙上嵌了不少灯盏, 随着沉入夜幕,渐次亮起了灯光,一盏接一盏, 如远在天际的星辰,将黑暗一点点撕开。
文昀觉着有几分燥热。
即便周身萦绕着从塔内渗出的寒冰之力,也全然绝不出寒意来。
喷洒在耳尖的热气略略发烫,清染偏过头来,两人鼻尖正好相对。
熟悉气息近在咫尺,带着一如既往的雪松香。
她眨眨眼, 下意识抬起眼眸,毫不意外地撞进那双凤眸之中。
灯光落入他眼底, 乌黑的瞳仁边缘化出一抹柔和的眸光, 直白不收敛的炙热, 仿佛要让她融化进他眼底。
清染发誓,她这辈子都没遇上过这么缠人的牛皮糖!
若说心中未有半分动摇, 心底那根为他而生的情丝却疯了般生长, 独属于他的息气从皮肤上掠过,酥酥麻麻,让她空白一片的脑子炸开了花。
这些下意识的心动又怎会骗得了人?
可若就这么原谅他, 曾经受过的伤害早已郁结成不甘,牢牢扒在心底,又犹如鲠在喉,教人难以释怀。
思绪纷扰间, 她忽然想起慕宁那句话来:珍惜相伴身旁之人。
珍惜、文昀?
文昀看着被圈在怀中的人走了神,无奈地勾了勾唇,压着声音唤她:“阿染,考虑得如何了?”
这声音又磁又低, 微扬的尾音带着浅浅笑意,如鸿毛般轻柔,从心尖上拂过。
清染打了个激灵,回神之际双颊更是烫得厉害。
她垂眸避开那灼热的视线,抬手便推在身前男子的肩头,言语间带着几分厉色:“让开!”
文昀眸光沉了沉,脸上表情是说不出的失落。
他本就没有使劲,这会儿便顺着她的力道侧过身来。
高大的身体与塔身拉开一道间隙,柔雾般的灯光从高处洒下,正好落在清染脸上,将她两颊的红晕照得透亮。
文昀一怔,却见她从那间隙钻出,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他一时猜不透她的想法,略显无措地愣在原地,并没有及时跟上去。
清染走了几步,并未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皱眉道:“刚说的话,就反悔了?”
“什么?”文昀有些摸不着头脑。
清染又道:“不来我可走了。”
文昀这才t多了几分确信,快走几步,狂喜道:“这就来!”
听见身后快速靠近的脚步声,清染犹豫了片刻,动了动双唇又补充道:“远远跟着就行,别凑——”
得那么近……
文昀已与行至身侧,因挨得极近,他的左臂时不时与她右肩相碰。
“……”
算了,下次再说吧……
镇魔塔内。
清染与文昀并肩站在通往二层石梯前。
寒气凝成的白雾顺石阶缓缓流淌而下,在最末级的台阶处形成一道高耸直达塔顶的屏障。
石阶之上便是仙族不可抵达之处。
清染捻动指尖正欲掐诀,忽然想到魔神设下的封印,还未启用神力,一股彻头彻尾的寒意便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想了想,没再用神力,抬手咬破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来。
白雾形成的屏障在触碰到鲜血的瞬间便极速散开。
沿墙而上的石阶缓缓清晰起来。
清染提起裙摆拾级而上,文昀便跟在她身后。
盘旋而上的石阶越来越窄,起初有两人并肩而行之宽,绕了不知多少圈后,竟窄得只容得一人侧身通行。
文昀从前便听闻镇魔塔上层遍布幻境,封印着诸多凶兽,可一路上行,却连声兽鸣都没听见。
正想着,忽然听闻“到了”两字从前方传来。
他迈上最后两级石阶,转身绕过石柱之际,一道强光迎面而来,竟刺得他睁不开眼。
过了好一会儿,待适应这强光才发现他们已到了塔顶。
无数密密麻麻的符文在半空中漂浮着,它们或大或小,或明或暗,交织在一起,汇集成照亮塔顶整片空间的强光。
这些符文被整齐地排为十二列,每一道符文下方都对应着一座神龛,以天干地支方位排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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