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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三六九龄)


“……”
很快,数十人蜂拥进秦州会馆嚷的喊的拍门的,索要赏钱的闹成一片。
汪季行则硬着头皮在撒赏钱。
好半天才把他们打发走。
快到辰时的时候,两名报录官在外面喊破嗓子: “沈相公在吗?”
沈持隐约听到官差的声音,急忙带着赵蟾桂出来:“在下沈持。”
报录官拿出喜报:“恭贺沈相公高中丙辰年会试头名会元。”
沈持接过喜报,他的心一颤一颤的:中了!还是个大的!
他赶紧掐住手心,以防自己激动得晕过去。
赵蟾桂连忙奉上赏钱,报录官说了几句吉利话儿,撤走。
报录官一走,申掌柜哈哈大笑:“轮到咱们了,沈老爷高中会元呀!”他不停地走来走去:“去问问广东会馆请的谁家舞狮?咱们也请!”
至少要舞三天狮子,让京城的狗都得知道新科会元是他们秦州府的。
沈持此刻已冷静大半,忙拦住他道:“申掌柜,接下来我和汪兄还要赴殿试呢。”
会试中的胜出者已是科场的佼佼者了。接下来,他们将迎来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刻:步入紫禁城,接受天子的殿试。
殿试不是为了往下撸人,而是对在会试之中胜出的贡士排个名次等级,因而殿试不像其他几场考试那样,每场都有无数黯然神伤的落榜者。参加殿试的贡士,个个都有糖吃,只是糖多糖少罢了。
尽管如此,但贡士们还是渴望在殿试中脱颖而出,被点个三鼎甲,让杏榜上的风光更胜一筹。

第82章
“对, 对,两位贡士老爷还要殿试呢,”申掌柜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你瞧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净出馊主意。”
他懊恼得不行。
沈持一笑:“不怪申掌柜,接下来几日我打算闭门谢客为赴殿试作准备, 还请申掌柜费心招待来客。”
他意外高中会元,接下来必定会有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前来祝贺。
申掌柜想了想问他:“沈会元连上门的来客都不见吗?”
他总是听说考中贡士后要为自己造势, 以便在殿试的时候借着势博个一甲进士及第,点个状元榜眼探花什么的。
你听外头各家会馆都吹吹打打的热闹起来了, 都在给自家的贡士造势呢。而沈持, 竟连露个面都不肯的吗。
沈持淡声道:“麻烦申掌柜帮我接待一下吧, 多谢多谢。”
殿试之前像林瑄肯定不会来扰他,冷不丁来的或许都是不熟的, 没有见的必要。至于造势什么的, 他已经是会元了,势就在那里, 还要造吗。
想借势逆风翻盘的都是会试没考过他的。
沈持在心中稍稍自负一回, 其实, 他闭门谢客不过是愈发谨慎,不敢结交不知深浅之人,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行差踏错一步罢了。
“二位贡士老爷放心, ”申掌柜说道:“打今儿起我就是你们二位的门神, 谁也不放进去。”他又吩咐伙计:“尽管做些可口的饭菜, 按时给二位贡士老爷送到房里去。”
沈持:“……”
倒也不必,他还是会出门在会馆里晃悠一下下的。
“沈会元,汪贡士, ”老举人王皓这次又落榜了,这大约是他最后一次来京考进士了,他颤颤巍巍地说道:“能让我看看你们的榜贴吗?”
榜帖就是刚报录官送来的喜报,类似后世的录取通知书,但可以看作这个是不正式的,毕竟贡士并不算最终的录取嘛。
听说当朝杏榜的榜贴叫金花帖子,是用上好的黄花笺写的,笺用素绫为轴,再在素绫上贴上金花。考生的名字以及名次,都要用洒金粉的墨题写,更为精美。
沈持拿出那张阔三寸,长四寸许的榜贴给他看,上面写着“丙辰科会试第一名沈持”,还有他的籍贯,祖父、父亲的名字等,右下角过朱——加盖礼部朱红的大印,以显得非同寻常。
榜贴以后一般会被放在本族的祠堂里,供后世子孙和族人瞻仰——说嘴吹牛,这是莫大的荣耀,也是一个家族的底气。
王皓看得老泪纵横:“好,真好啊。”
他穷其一生所求的就是这张纸啊,从鬓角鸦青到白发苍苍,二十多年,终是没能给子孙挣上一张这样的榜贴。
哭完了,落榜的举人们对沈持和汪季行作了个揖:“祝愿二位丹墀对策后占杏榜鳌头。”
沈持肃然还礼。
落榜的举人们去礼部领了各自的十两纹银,当天就离开京城打道回府去了,年轻的举子们继续苦读等三年后再来,而年迈的,或许就认命了。还有中年举子领银子的时候顺带要了推荐信,找个小官之职安身立命去了。
也不是所有人落榜后都恍恍惚惚要死要活的,据沈持观察大部分人是很佛系的,考中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考不中也不打紧,该干嘛干嘛去。
秦州会馆,黄彦霖出了门又折回来:“归玉兄,上回的事情对不住了。”他说的是为京城舒家鸣不平的事。
沈持摇头:“我早忘了。”黄彦霖眼皮肿胀,这次的落榜的失意几乎要了他半条命:“我走了。”
沈持点点头,跟着他出来,把黄彦霖送上马车,一句话没说。
黄彦霖哭了:“先前我还说你这人冷得很没有热心肠,我这会儿才知道,你不说话才是对我好。”
哪怕沈持只说一句“回去好好念书三年后必能考中”之类的话,他都绷不住情绪要疯。
世人只写登科后的春风得意,却无人看得见落榜后的万念俱灰,还要轻描淡写说什么三年后再考,好像三年后来再来就能考中似的,知道有多杀人诛心吗。
沈持以手拍拍他的手臂:“归途平安。”
黄彦霖大哭。
等马车走了,沈持转身再回到会馆,偌大的庭院只剩下他和汪季行两个贡士了。
汪季行这会儿才感知到登的喜悦,发起疯来,他跪在地上对着秦州府的方向“咚”地磕了一个:“爹,娘,夫人,我中了,考中了……”
他今年二十八岁,从八岁始进学堂开蒙,读了二十年书。二十年终于换来了看尽长安花的得意,换来了通往高官厚禄光耀门楣的仕途,除了磕头,他不知怎么表达心中的狂喜。
沈持被他这个气氛组带得也想磕一个,他稳了稳心神,最终只是站在哪里低喃道:“爹娘阿月,我登科了。”
过了好半晌,汪季行才发完喜疯,他一抬头看见沈持,满脸羞愧:“归玉兄,我……让你见笑了。”
沈持:“彼此彼此,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你我流露出一些真性情又何妨。”
他要回屋,汪季行又拉住他:“归玉兄,你能不能借我二两银子?”
他今日沉不住气招来报子,赏了一拨人,后来又来一拨,再来一拨……汪季行只得每次都打赏银子。
今日光打赏出去就三两多银子,加上先前来京后去了一趟青楼花掷了不少银子,如今已囊中羞涩了。
既是同乡又是同年,沈持自然要借的:“好。”他给赵蟾桂使了个眼色:“去给汪贡士取二两银子来。”
汪季行谢了又谢。
沈持:“……”
三日后,初十二日,春闱殿试。
沈持四更末起来,从头到脚讲究地梳洗一番,下楼去吃朝食。
同会试那天一样,今日的朝食又是及第粥,蹄膀,定胜糕之类,他取了两三样坐下来吃,细嚼慢咽,等吃到一半才想起这粥有说法——里面有肉丸子、猪肠、猪肝三样,分别代表状元、榜眼、探花,头一口吃了哪一样就中哪个,他今天头一口吃的什么?
大约是块猪肝。
探花啊……
沈持在心里笑笑:不是特别满意,那就再喝一碗吧。
我命由我不由天嘛。
于是又盛一碗,他拿勺子舀起两个肉丸子吃下,嗯,这回是状元了。
四月维夏,绿荫满地。
今科中式的一百三十来名贡士们清晨来到紫禁城外,但见头上青云朵朵,一大雁俯冲而去,鸣叫声嘹亮。
拿出榜帖验明身份后,大约是怕他们见到天子礼仪不周,贡士们先被主持这次殿试的礼部官员带进礼部,学习见天子的三跪九叩礼,在沈持的熟人——礼部侍郎李叔怀的注视下,从他这个头名会元开始,每个贡士学会后演练三遍,经李大人检验合格后才能站到后面去。
沈持的肢体还算协调,很快学会了标准的三跪九叩礼。李叔怀捻着胡须望着他,想起曾经是沈持乡试的主考官,老怀甚慰。
沈持也以眼神无声地问候他。
而有极个别贡士就没那么幸运了,长期的坐着读书不动让他们身体僵硬,一开始一跪一叩总要翻壳或者歪了偏了,被人嘲笑得满脸通红。
好在最终都学会了,这时候已是辰时中了,以沈持为首的贡士们鱼贯进入宣政殿,这时,皇帝萧敏已经坐在他的龙椅上了,百官也列在丹陛之下,在上早朝。
沈持带着贡士们对皇帝行三跪九叩礼,皇帝则温言鼓励他们,这一来一往的,贡士们就算成为天子门生了。
读书人的荣耀,到这儿算是高光时刻了。
见完皇帝,沈持这些贡士们又由礼部官员带去宣政殿偏殿的一间屋子,看样子是殿试的考场,这儿的考试环境比号舍不知道强多少,有一排排的桌子和椅子供贡士们使用,他们以会试录取名次依次就坐。
开考之前,一个耸着肩的中年太监丁吉带着几名官员来巡视,其中又有大理寺卿贺俊之,他看见沈持坐在头一个位子上,微微一怔,好似早知道会元是他,又好似极意外。
沈持微垂着眼皮,静到有点冷漠。
太监丁吉也打量了他几眼。
他听说沈持出身不太好,是穷乡僻壤一个下等小吏之子,不知家中祖坟冒了多久的青烟才出来这一个会元,只怕后续得歇着,青烟冒不动了成不了大事。
要说能成事,还得看各大门阀世家高门大户之子,他看着薛溆,徐照真就不错,点状元榜眼探花一甲啊,还得这样的人才拿得出手。
而沈持就别想了。
他的眼中晃过一丝轻微的玩味。
巡场毕,由主持殿试的礼部官员散卷——发放考试的题目及笔墨纸砚。

第83章
殿试的试卷到底是要让皇帝看的, 版式、尺寸、行格、印刷、用纸等都颇讲究,用上好的宣纸印制,经折装, 一共十五折,一折十二行, 很精致整齐。
按照礼部的要求,沈持在头一张扉页的前半开, 恭敬地呈报姓名、年龄、籍贯、科考履历、三代脚色——就是他爷的爹,他爷, 他爹, 应殿试举人:臣沈持, 年拾柒岁,秦州府禄县人。由生员应贞丰十七年乡试, 中式。由举人应贞丰十八年会试, 中式。今应殿试,谨将三代脚色开具于后。一、三代曾祖河, 祖山, 父煌。
写完他翻到第二页, 空白,大抵是留给读卷官写评语或敲章什么的。
题目在第三页,几乎印满全张,就是策问了。一个“策”字便是让考生解决问题来的, 要在答题中写出对策。
沈持逐字看去:
奉天承运, 皇帝制曰:朕仰承天眷, 寅绍丕基,于今十有八年矣。……慈闱之训教,夙夜兢兢……思与海内贤士, 酌古济今,共图上理。兹当临轩发策,……尔多士各抒己见,启沃朕心。①
《周礼》一书,半论理财,岁终则会货贿之入出,善政可得闻欤?两汉时,武帝创均输之法,章帝以布帛为租,果施行而无弊欤?②……
沈持从头至尾读了两遍,懂了,天子手头紧,想让贡士们给他出个圈钱的主意,但还不能动税赋啊什么,还得用君子手段,不能卖朝廷盐铁什么的……反正你自己体会去吧。
策论的题目可以提炼为出自《大学》的:是故君子有大道……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③
等沈持看完题目,许多人已经开始动笔作答,偌大的屋子里便只有毛笔在纸上轻快滑行的沙沙声,像茁壮成长的春蚕在啃食桑叶,又像江南春日绵绵的细雨轻轻扑在屋檐上。
从前在退思园的时候,王渊讲过,殿试的题目一般为守礼,选才,增财——为国库,还有经边,官员守廉等五方面,为此,沈持在离开退思园之前阅读了大量相关的书籍,这次殿试的题目便是增财,对他来说倒不算很难。
只是皇帝萧敏已经是当朝第七代天子,开国两百多年来代代积蓄,国库并不空虚,他出这样的题目——殊觉有些意外。
沈持没有动笔,他在揣摩皇帝萧敏。
他的老师王渊年少时以秀才的身份在萧敏的祖父,临川王萧志安府中当过文书,后来考中状元后又当过临川王世子萧似的老师,萧似后面当了皇帝,又让他教导并辅佐太子萧敏,可以说,王大儒和临川王一家三代人亦师亦友,关系非比寻常。
沈持记得王渊曾提及,当今天子萧敏的母亲柳氏出身微贱,不过是先帝,当年还是临川王世子时候的侍妾,诞下儿子几年后就故去了,死后以侍妾的身份埋在皇陵的边缘。
先帝萧似坐上皇位之后,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过这么一位侍妾,到驾崩都没有提及让她迁陵陪葬之事,是以柳氏还在皇陵的边缘埋着。
一直到她儿子萧敏登基当上皇帝之后,才加封她为贤懿太后。名分有了,但她还跟侍妾们躺在一起显得有点寒碜,于是早在几年前萧敏开始请风水先生点龙穴,向工部提出要为其生母修筑陵墓……但户部以修筑皇陵动辄耗费百万两白银,上千吨朱砂为由,说这样会掏空国库,迟迟不肯主动答应他给他娘修陵。
萧敏小时候常常思念生母,又不敢在他父皇和皇后面前表露出来,常常背地里扑在王渊怀里痛哭,说他娘亲在梦里哭诉住的苦寒,夏日热出痱子,冬日冻出冻疮……
沈持:由此可见皇帝说他缺银子,不是国库缺,而是他自己缺给他娘修筑皇陵的银子。
知道他的出题目的,答题也好答了。修皇陵花费最大的一是人工费,一是买朱砂的费用。如今国内朱砂枯竭,仅靠黔州府一个小小的朱砂矿藏显然是不够的……户部之所以迟迟不答应修筑皇陵,缺的可能不是银子,而是朱砂。
朱砂在古代真是必需品,道士炼丹,皇帝修陵,大夫配药,青楼的老鸨给姑娘们避孕……行行都需要用到它。
但是矿少,好的矿更少,极不好采买。
沈持:不对呀,他记得上辈子西南那边有世界最大的朱砂矿,难道,本朝还没发现吗?现在挖掘的还是边缘小矿坑。
沈持明白了:矿的问题。
他心中放出狂言:这好解决呀,培养大量的地质人才,探矿,挖矿不就行了吗。
但是能这么写吗?显然不能。
思索一番,沈持先在试卷上写下开场白:
臣对:臣闻怀忠报悫者,贞士之恒德,极言敢谏者,然往往以冒犯忌讳,弃而不录求。④
先说一句,我说话直接,待会儿可能直接给你丢答案了,看你接还是不接吧。其实在条条框框之下,写不出什么有用可实操的对策来,懂的都懂,科举殿试的策论多数流于夸夸而谈。
沈持在腹中打着草稿,开始还有一半傻乎乎地写干货,后来他发觉不行,太憨傻了吧,有句话叫“有用的话说的越多错的越多”,他开始往下缩减,这个容易,天知道他四书五经以及诸子百家的书读了多少,好听的话直接往上面甩,至于继续在黔州府寻朱砂矿之事,点到为止,他相信天子迫切所求,必然能从他文中读出弦外之音……
辰时发卷,黄昏收卷,殿试只此一天。
从礼部出来,走出紫禁城的大门还要一段路,出礼部官员外,由太监丁吉带着一帮宫中的小太监一块儿送他们,给足了天子门生应有的排面。
走在路上,礼部官员面无表情,只有太监丁吉和考生们说一两句话。他虽然心中嫌沈持出身低,但面上还是要给足会元应有的风光,这正是他的圆滑之处,头一个与沈持说话:“听闻沈会元曾在退思园跟随王大儒学习三载,转眼王大儒去庙堂四载了,老奴甚是思念他啊。”
沈持的家世不堪一提,他便拿王渊来说事,总归是捡好听的奉承话说。
说着还沾了沾眼泪,演得跟真的似的。
沈持:“在下去年离开退思园的时候,老师抚琴相送,每每想起来不由得泪水涟涟。”丁吉哭,他也陪着哭。
演嘛谁不会,不过对王渊确实有几分情在的。
新科贡士之中,除去沈持外,李颐和贾岚也是王渊的学生,这次会试他们分别中式第二十一名和二十三名,皆在今日殿试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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