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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三六九龄)


有利于逃生。
沈持又抬头看了看越下越急的春雨,他取出油纸布严实地盖到号舍上,心想:遇到阴雨天并不一定是坏事,最起码没那么容易着火了。
之后,他把号舍里头用清水细细擦拭一遍,拂去落了三年的陈年旧灰之后,坐了进去。京城对待考生也不大方,号舍一如既往地狭小,檐齐于眉,屋顶只到成年男子的眉毛处,想站起来直个身都不行,更别说伸胳膊伸腿活动一下筋骨了。
他把笔墨纸砚取出来放在几案上,将小火炉放在号舍的右前方,装好木炭引燃,把烧水壶坐上去,在试卷下发之前先烧一壶开水,省得中途口渴了再生火烧水浪费时间。
再次盘整考篮时,他意外地看见了三年前带到乡试考号里的几根参须,依旧用油纸包得好好的放在一角落里。
沈持拿出来,放到鼻尖闻了闻,还是纯正的老人参的味道,应当还能吃,心想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就含嘴里一根吧。
黄彦霖在外面耽搁了一段时辰,沈持给他灌的药起了作用,他赶着发试卷之前坐进号舍。
很快,考生们悉数就位。
又是三声击鼓。
而后,京兆府知府柳晦先行入场,他说了几句勉励考生们的话之后,今科会试的主考官——一位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夫子进来了。老夫子其貌不扬,但是他身穿绣大团花仙鹤的官袍,老天,这是一品文官。
当朝有两位相爷,左相萧汝平,右相曹慈,看年纪,这位大约是曹右相。
曹慈是进士出身,宦海沉浮多年,在百姓中的口碑还不错。
再看副考官,五位之中有主持过秦州府乡试的礼部侍郎李叔怀,依旧是邻家大伯的神态,还有一人竟是大理寺少卿贺俊之,他对考生们只是淡淡瞥一眼,既有探究之意,也有不耐烦。
朝廷这是每个部门都扒拉来一个组成的考官天团吗。
沈持心想:千万别抬头跟贺俊之对视,躲着吧,否者说不定会被针对。万一遇上这位爷脾气不好的时候,得倒霉。
很快,试卷发了下来。
是和草稿纸一块儿装在透明的油纸袋之中发到每位考生手里的,到底是国子监,考卷用纸看着就很好,上面的馆阁体印刷的特别工整清楚。
他先检查了一遍号舍有没有漏雨的地方,生怕取出试卷后被雨滴到上面污了卷面。
还好,没有。
沈持万分小心拆开油纸袋,打开考卷去看考题。
头一场如乡试一样,照例考四书五经题——即八股文,和一些背诵的、一首试帖诗,后面就是后世所说的送分题,可能是让个别渣考生别在考场上闲着没事干才出的这类题目吧。
沈持先去看那道决定了会试成败的八股文题目——此谓……
当这两个字跃入眼帘之时,沈持的瞳孔急剧地收缩了下。
“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他一口气看下来,整个人像被雷击一般定在那里,瞬间,他的呼吸都暂停了。
押中题目了?
沈持掐了掐手臂,睁大眼睛又把题目给看了一遍,没错,他……他押中了,一字不差,就是这道题目!
他伸手从考篮里摸出一块点心放在嘴里含着压惊,有点不敢相信。他回忆着这篇几天前曾修了六遍的草稿。
这个题目,他在会馆里练的时候是整篇是从“不可以”三字得间而入,破题一如王渊一派的风格,简练,单刀直入:身不修者之于家,齐之而愈不可也。①,承题,起讲和入题可以作的曲曲折折,顺逆往来,无不曲尽题意。
第一、二股极力跌起“不可以”三字,奥笔陡势,力求盘曲超腾。三、四股切定“身不修”来说,揭出“不可以”三字之根。四股的首句他特地设为通篇的关键句,简洁挈领不可之故,沈持开玩笑地想,这四句是为“不可以”这个题旨追魂摄魄的。第五、六股稍微缓一些,更进一步说身不修则家不齐,辅助前面四股。第七段有又转到“不可以”之正位,笔势起伏如龙在云中蜿蜒。第八段的开头他用的是矫拔的笔力——“夫以相凝之心,成争胜之势……②”,总束前七段。八股的笔力驱驾自如,与前面的文势相辅相成。文末以“呜呼,岂家之不可齐也哉!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昭昭然也。③”收结,呼应全文力追的“不可以”三个字。
王渊曾教给他的,要想八股文胜出,要作得不拘成法,一层一层去洗发,文中精理与浩气相辅相成,如此才是上佳之作。
沈持觉得在这篇八股文中他都做到了。

第77章
饶是如此, 他还是在草稿上又写了一遍,通篇九百来个字,他又删去三字, 读来更是简洁。
写完后他把草稿晾在一旁,搁下笔中场休息。
此时外面的雨停了, 但是太阳没有出来黑压压的辨不出什么时辰,沈持闻着号舍里飘出的各种饭味儿, 猜大约是午后了。
先前烧开的水冷了,炉子里的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 只觉冻得脚尖生疼, 想站起来跺跺脚取暖。
一抬眼, 远远看见端坐在号舍前方的考官团们,静静搓手的搓手, 前后一下又一下跺脚的跺脚……看来都冻得不轻。
但他们上半身坐得稳稳当当, 目光不减丝毫威严地注视着整个考棚,让考生们喝口水都要提醒自己礼仪周全, 万不可被嫌弃了去。
号舍里有衙役端着一筐木炭在四处巡场, 为需要的考生添炭, 不过这些都是要收银子的不白给你。毕竟来会试的都是举人大老爷,每月从他们当地府衙领银子,朝廷没有再补贴的必要。
沈持从考篮中拿出几枚铜板买了木炭重新生火,热了水倒出一杯来喝。
几口热水入喉, 暖意瞬间流变全身, 驱散了早春京城阴雨天的湿冷。
这时眼前晃过一角绯色衣袍, 沈持定睛一看半截刺绣羽尾翠绿透亮,大约是个孔雀补子,他的手极其微微一颤, 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大理寺卿贺俊之。这次的考官团中只有他一个三品文官。
“这水,”姓贺的低声说话时与正常男子的声调无异:“烧开了吗?”
他方才在这一排号舍的另一端巡视时才看见沈持买木炭点火生炉子,这一转眼的功夫这考生就喝上水了。
沈持恭敬答道:“回大人的话,水是先前烧开过的。”
不过嫌凉温一温罢了。
那绯袍一摆又走过去了。
沈持:“……”
难道他看起来像喝生水的人吗,正在揣摩贺大人什么意思,忽然他的肚子咕咕叫起来,提醒他该安排吃顿饭了。
再不开饭,五脏六腑都要饿成段誉他哥断粮了。
沈持赶紧支上锅,从考篮第三层放吃食的里面拿出几个会馆厨子炸的肉丸子搁进去,放水烧开,等煮出来连汤带水的就是一顿饭,不得不说会馆的厨子是懂快餐的,不错。
他周围的考生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生活烧水又烧饭,号舍之内白烟袅袅,心想:这小举子一顿饭消磨掉小半个时辰,这场考试能作答完吗?
会试三场考试,头一场,就这场最为要紧,浪费不得光阴呀。
他们正要拿出饽饽就一口冷水对付一顿,忽然想起方才贺俊之的话“这水烧开了吗”——进号舍的时候许多考生又拉又吐,莫非是备考时懒得烧开水,或者书童偷懒,他读书时渴极了喝了冷水的缘故吧。
有人想起来了,进京赶考的时候家乡的老举人们曾提醒,说开春这个时节去京城,一要带穿得厚扛住倒春寒,二万万不能在吃了荤腥后喝生水凉水,喝了闹肚子……哎呀差点儿给忘了,他们赶紧支上炉子,烧水,喝开水。
考棚里生火的人越来越多,到黄昏时分暖意融融,已觉不出寒意了。
但几千人的考生之中,总有几名迂腐不机灵的,他们怕耽搁作文章的时间,头铁一口冷水一口饽饽地吃,非要把烧开水的时间都省去,主打一个我行我素。
沈持吃了一碗肉丸子汤,身上微微出层汗,通泰了。
他漱过口,再看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到黄昏了,也就是说会试头一场三天两夜的考试过大半天了。
沈持:真快。
他把晾干的草稿收进油纸袋中,又把试卷拿出来去看后面的题目,不难,但也要打起十分的精神来写。
来不得半分马虎。
沈持又抽出几张草稿纸来,先打草稿。
一个又一个的馆阁体字从他的笔尖流逸出来,八岁入书院跟随夫子习字,曾一日千字,二千字,四千字临摹习帖……将手臂都写肿了才写得有模有样,又在至今的九年间不辍一日才练得这么一手科举通用字体,甚是正雅圆融,华美讨喜。
初更时分,考棚之中的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这会儿考生们都在作答,很安静,只有磨墨或是翻动纸张的细微声音。
沈持却在这时候停笔,他没有点蜡烛,将写了一面的草稿纸收起来放进油纸袋中,又归置好笔墨纸砚,而后起身弯腰拆下一桌一当座椅的两块号板——两块实木的万用板子,铺在号舍的地上,看样子是要睡觉了。
他周围的考生见这间号舍熄了等,号板撤下,极是迷茫:……
他们在极短暂的走神的空隙心想:刚才敲的是初更的更鼓吧?
这位考生是要就寝了吗?这么早睡觉是打算三年后再来一趟吗?
沈持铺好板子,又在上面铺了一层油纸布,才下过雨的地上潮湿,防一防潮气总是没错的。
又铺上被褥,勉强弄了个床铺——上辈子早年坐过的绿皮火车卧铺的既视感。
然后他将棉袍裹在身上,面朝里面蜷曲着身子,开始睡觉。
几千盏灯火中,只这一处漆黑,考官们看了都想问问这名举子是来求功名的还是来会周公的。
不过他们见的考生多了,每年都有不一样的怪胎,随他去吧。
沈持:这是我乡试的经验,头半夜考生们都在做题很安静,到了后半夜,考生们虽然熄了灯睡觉,但有人鼾声如雷,有人不停地跑马桶方便,有人梦游……响动根本停不下来,对睡眠不是很友好。不如前半夜抓紧把觉睡了。
他在别的考生奋笔疾书的沙沙声中酣然入睡。
有考官看见了淡然一笑,有的却嗤之以鼻,觉得此考生是来凑数的。贺俊之的眼眸在暗处微微低垂,不知怎么回事,他似乎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当年会试,他也没把考棚中的几千名举子当回事,不过是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吃饱睡足后写写文章罢了。
这考生,有那么点像他。
沈持的预料分毫不差,一到子夜时分,考棚之中开始鼎沸,先是一个考生打瞌睡不小心碰翻蜡烛失了火,他大叫请求衙役们灭火,把他旁边的考生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紧接着,一群闹肚子的考生冲向马桶,,有人憋不住上吐下泻弄得浑身都是,出来时熏得几个贵族子弟吐了,那一片又乱作一团。
今夜考官之中当值的是贺俊之,他眼神冷冷地看着那几个满身污秽的考生,低声骂道:蠢货。
这个季节来号舍里吃冷食喝冷水,蠢死算了。
那些睡眠不好的考生,躺下刚有点困意被吵醒了,快要入睡的时候又被吵醒了,如是两三次,直接睡不着了。
江苏府解元徐照真便是这样的,这场考试的题目对他来说还算容易,他想趁着头一天见号舍体力好,赶紧把草稿写完,于是弄到深夜才吹蜡烛睡觉。
但是考棚之中实在是太吵了,他压根儿没办法入睡,只能强制自己眯着眼睛养精神。
到了三更末,本来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的考棚之中一声狂呼,原来是一个年过六旬的举子,衙役巡逻时看到他的号舍内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叫了两声,一看人都快凉了,连忙抬出去施救。不知后来救活了没有,也没听到后续。
沈持就在这时被吵醒了。
他还睡得不错。用手帕蘸水抹了把脸之后精神头大好,他又生炉子烧水喝了一杯,时间还没到清晨,正是灵感满满的时候,抓紧时间拿出昨日写的草稿了,又一字一字看起来。
考棚里此时打鼾声跟打哈欠声还有烦躁的踢号板的声音混杂在一处,甚是聒耳,叫人不由得感慨能睡的人丢大街上都能睡着,不能睡的人,像徐照真还有几位京兆世家的公子,只能苦笑着熬去漫漫长夜罢了。
幸好都带了参片,再眯片刻起来含嘴里一片,期望把这场考试撑下来。
沈持写到试贴诗的时候卡顿了下,一分神听到锅碗瓢盆的声音,原来吃朝食的时间到了。
他抬起头,一轮红日挂在天空,又圆又大,天终于放晴了。
他猫着腰钻出来,将挂在外面的油纸布取下,闷了一夜的浊气消散,连呼吸都通透不少。
而后,沈持把坐在火炉上的水壶取下来换上小锅,烧开水,扔了一把大米和花生进去,给自己煮碗粥喝。
有一举子大抵平日里四体不勤,烧开水时把自己给烫了,在号舍之中哀嚎起来,让人听得心揪,又打断了几位才子的思考。
他们无奈地叹口气,掩面平复心绪。
不过此间也有人对外在的纷扰充耳不闻,胸中文思如泉涌,落笔字字珠玑。用一句话说就是——强者从不抱怨环境,比如徐照真在一夜未眠后含了几片参在口中,埋头书写犹在无人之境。
还有京兆府的李颐和贾岚,二人皆稳如泰山,摭拾词华,开合阐述精细,全然没有一丝烦躁。
沈持吃过朝食,将最后一道题目,试帖诗做出来,在草稿上一字一句写着。
这一日举子们都适应了号舍的生活,夜里还算平静,加上所有题目均已写完,只差誊抄于试卷纸上,他睡了个好觉。
次日头一场考试的第三天,清晨,号舍里皆是笔尖落于纸上之沙沙声。
沈持郑重地拿出镇纸压住试卷,一字一行抄写作答。
考棚外的中天上旭日赫赫,光芒洒在他身上,九年寒窗潜心经史,服膺朱子理学,博览百家群书,竭尽呈于纸上。
祈占得鳌头龙首,一举登科。

第78章
午后, 主考官曹慈祥带着考官团下来巡场,从号舍见的甬道一个个负手而过,贺俊之夹在他们中间, 走到沈持的号舍前时,他扫了一眼, 但见该考生的目光完全贯注于笔端,对他的窥视毫无察觉, 极沉得住气的一个人。
他与你是同类。冷心冷肺,只管目的, 向来不会留意到周身发生了什么, 天塌下来与他何干!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说道。
走到前头, 离考生们的号舍远了,贺俊之阴阳怪气地对曹慈说道:“也不算白白闻了两夜的秽气, 有个人, 他若考中,本官必要向翰林院讨要。”
曹慈皮笑肉不笑:“贺大人现在说这话为时过早啊。”考中考不中的, 谁知道呢。
“是吗?”贺俊之的笑意凝在唇边:“那是下官鲁莽了。”
将答案从草稿纸誊抄到试卷是个大工程, 非常耗费体力, 沈持写到一半已是眼睛发涩手腕酸胀,不得不停下来闭目养神,片刻后又蘸着墨继续誊写,这次一鼓作气直至将试卷完全答完。
而后, 又从头开始, 一个字一个字读过, 再三确认没有丝毫差错后,他把试卷按照考场的规定装入油纸袋中,封好口, 放在桌案右上角。
此刻,会试的头一场考试已到尾声。
沈持没再生火烧炉子,他只吃两口点心略填了填肚子,便开始收纳考篮,方便待会儿一交卷便直接出去,不用跟别人挤。
等他不慌不忙整好考篮,外面传来一声震耳的敲锣,一声鼓鸣,提示考生考试结束该交卷了。
顷刻间,衙役、书吏、收卷官一块儿下场,行云流水般让考生画押按手印交卷子,走人。
很快,沈持跟随一众考生们走出龙门。会试三场考试,头一场是重中之重,能不能考中就看它了,后面都是走过场打酱油。因而这一考下来,有人如释重负一身轻松,有人跌足大哭痛不欲生,哭的正是在考试中或腹痛或夜晚没有睡着觉作答时丢三落四的举子们,怨时运不好,老天不公……反正没考好不是自己的错,委屈,太委屈了。
秦州府的老举人王皓拉着沈持快速离开国子监:“你头一次来不晓得,这些人是非多,还是赶紧回会馆吧。”
尤其沈持还是秦州府的解元,年纪这么小,又是大儒王渊的嫡传学生,其实……很显眼的。
沈持听他的,加快脚步往外走。
路上听见
有人说道:“哎呀咱们陕西府才子郭祖昇可惜了,这次要不是他吃坏肚子,必是要摘得头名状元的。”
他的同伴疲惫地嗤笑一声:“你莫不是考傻了?会试顶了天摘得会元,要想考状元啊,还得考殿试,由咱们万岁爷钦定三鼎甲,状元郎哪里是这次考试能考出来的……”那得皇帝亲自考了才点状元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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