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城。”
徐碧城还没有反应过来,唐山海已经单膝跪下。
此时航班刚好飞翔在大西洋之上,机舱内的外国人已经叫起来,空乘从服务间拿出来一捧玫瑰。
唐山海接过来,一手举着戒指,一手捧着玫瑰。“碧城...嫁给我。”
徐碧城真的不记得唐山海有没有求婚过了。
但能肯定的是,交往时唐山海没有送过她玫瑰花。第一次送玫瑰花,应该是两年之后的结婚纪念日,在柳美娜的提醒下,唐山海才买了一束花送给自己。
“碧城,嫁给我好吗?”唐山海仍旧跪在地上,目光赤忱,有所期待。
徐碧城知道这是任务,她该答应,必须答应,这出戏才能演的下去。
“我...”徐碧城在考虑怎么说才能显得自然些。
“碧城,我爱你。”唐山海这时说,“山不能隔,海不能平。”
飞机猛地颠了一下,徐碧城身体往后倒,她的心也跟着颠了一下,快跳出胸膛了。
如梦似幻,她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那一瞬间,她宁愿溺死在脚下汪洋大海中,也想永远保存这前世没有的一幕。
“我,我愿意。”
徐碧城红着眼眶,接过唐山海的花,戴上那枚戒指。机舱里迫不及待地爆发出喝彩和掌声。
求爱,这人类古老而又神圣的仪式该得到最美好的祝福。
空乘开了一瓶香槟,唐山海先倒了一杯,敬这个航班上的所有人。
“感谢各位见证我们的爱情,这瓶香槟我来请客。”唐山海仰头一饮而尽,众人又爆发出一阵友好的掌声。
他坐回徐碧城旁边,还有些酒气。
“你策划好的?”徐碧城问。
“是的。”唐山海对她说。
“不必这么高调吧。”徐碧城捧着玫瑰花说。
唐山海一手搭在徐碧城的座椅上,调整了坐姿,低声道:“越高调越好,越多人知道越好。”
“这样啊。”徐碧城有点泄气。
唐山海知道自己唐突了,便收回略微亲昵的姿态,双手放在面前,规规矩矩地坐着。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自然点,你应该害羞。”
“我尽量。”
唐山海只当她这是在犟嘴,握拳偷笑,马上又恢复正常。两人坐到香港,都没再说一句话。
下了飞机,唐山海领着徐碧城出机场。他拎着箱子,徐碧城抱着玫瑰,两个人手上的戒指映着冬日的阳光,散出和煦的光环。
唐山海在维多利亚大酒店开了两间房,他把徐碧城的行李放在她房中,徐碧城问:“下班飞机什么时候?”
“什么下班飞机?”唐山海问。
“我们不是在这里转机回重庆吗?”
唐山海竖起一根手指,看了看门外,确定没有人盯梢后,侧身走进徐碧城的房间关好房门。
“我上次跟你说过吧。”
“什么?”
“香港飞重庆的那根航线目前飞不了了。我们暂时要走陆路或者水路。”
“对,我差点忘了,你跟我说过。”徐碧城有印象的,当时唐山海带她走了水路坐船回重庆。
“另外,”唐山海摊开一份大公报,从兜里掏出一个烟盒。
“有情报?”徐碧城说。
“聪明。”唐山海把烟盒包装打开,点燃一根火柴,在烟盒上烘烤,慢慢浮现出了一排数字。
这时特工常用的传递情报的手法,用特殊墨水写字,笔迹干了之后会消失,在水染或者高温的情况下才显出信息。
“什么时候拿到的。”
“刚刚门童给我们拿行李的时候。”
"可信吗?"
“香港军统站的人,去伦敦的时候我见过,而且每次情报的内容有特殊编码。只有我和上峰知道,应该可靠。"
徐碧城这才放心,她转身检查窗帘是否拉好,又检查了桌椅板凳下是否有窃听器。
她检查的时候,唐山海对照大公报和那串数字,得出了军统的命令。
两个人分工合作,效率很高。
“怎么样?”唐山海翻译完,抬起头来问徐碧城。
徐碧城冲他点了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
唐山海朝她招手,两人凑在一起,低声交流。
“戴老板说,重庆军统发现有内鬼。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暂时不能回去集训,要去另外的地方。”
“什么!?”这是徐碧城没有想到的。
前世她和唐山海从伦敦到重庆,参加了特别培训班,之后潜伏进上海特工总部,都很顺利,没有遇到这些波折。
但多年的卧底生涯让徐碧城保持了最基本的冷静,她马上接受了现状,平静的问:“去哪儿。”
“湖南军校。”
☆、军校
“你去过湖南吗?”徐碧城问。
“去过,我大哥唐云天曾在长沙做过警备区司令,我在他手底下做事。”唐山海把行李搬上火车,伸手拉徐碧城上车。
他们先要从广州去武汉,买了两张卧铺票。这时在战时,卧铺票很紧俏的,还是托了朋友才拿到的。
“你呢?”唐山海坐在下铺问徐碧城,“你去过吗?”
“我吗”徐碧城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夜幕降临,山景快速的往后退。
抗日胜利后,经由陈深介绍,徐碧城以疗伤的名义,到湖南湘潭的根据地学习,为期半年。
“我没去过。”她尽量笑的纯真一些,傻傻的问:“湖南有什么好吃的吗?”
“湖南啊,有米粉,河虾,能吃辣吗?”
“可以。”徐碧城说,“我特别能吃辣。”
“我就不行。”唐山海松了松领带,说:“太辣了我吃不了,我在江浙长大,还是喜欢清淡的。”
徐碧城在心里点头,我知道。
“还有臭豆腐。”唐山海说。
“哎哟!”徐碧城拍手,“我最喜欢吃臭豆腐了。”
唐山海吞了口唾沫。
“怎么了?”
“没事。”唐山海摆摆手,他一点儿也闻不得臭豆腐那个味道。
唐山海能够想到自己跟徐碧城以后可能过不到一块去。
毕竟,吃都吃不到一块。
两人探讨着吃食,换了三趟火车才到了常德。
但是军校的具体地址在乡下的山上,位置隐秘,鲜有人知,必须要有内部的人带路才能找到。
唐山海带着徐碧城住进了郊区的一家小旅馆,按照计划很快就会有人联系他们。
几天奔波他们一点都没有停歇,为了节省时间不被人发现,他们必须在短时间内赶到军校,接受训练然后立马赶回重庆。
每一天的时间都很宝贵。
因此徐碧城和唐山海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过安稳觉了。唐山海还好,他当兵的时候经常凌晨或者半夜起来拉练。
但他怕徐碧城受不了,他们没有固定电台,只能等军校的人主动来联系。
对方是谁,长什么样。
唐山海都不知道。
徐碧城也不知道。
在湖南军校受训,是在前世没有过的经历,她不晓得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现在已经夜晚十点了,徐碧城精神还可以支撑,但身体撑不住了。
这幅身体娇生惯养,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连熬夜都很困难。
“去睡吧。”唐山海说,“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联系我们了。”
“没事,我不困。”
“你眼睛都红了。”唐山海柔声说话,像在哄一个小女孩。
“我眼睛本来就红。”徐碧城说,“在黄埔十六期的培训班里,有水下逃生的课程,我差点溺水,眼睛感染了。”
“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不能流眼泪。”
唐山海靠在椅背上,问:“你说你溺水了,谁救了你?”
徐碧城张了张嘴,答:“是同学。”
其实是陈深。
他是电讯课老师,但那会他在湖边瞎晃悠,看到徐碧城溺水,二话不说就跳进水中。
南京1月份的天气,水冷浸骨,其他同学都为了考试合格奋力往岸边游,没有人管她。但陈深这么做了。
徐碧城的心就是在那一刻为陈深沉沦的。
“你又发呆了。”唐山海敲了敲桌面,双手撑在膝盖上靠近徐碧城,“告诉我,怎么老是发呆。”
“可能,”徐碧城傻笑,“我比较蠢吧。”
唐山海憋着笑,还没几秒中就破功了,他抬起手想拍拍徐碧城的肩膀,但又觉得不妥收回了手,他笑道咳嗽,徐碧城十分配合地一脸委屈。
“不是,没有人会说自己蠢的。”
徐碧城歪头,无所谓地说:“我在培训班成绩最差,确实很蠢的。如果我不是李默群的外甥女,戴老板不会让我做任务吧。”
“没有,我觉得你挺好。”
徐碧城看着唐山海,若是十年之后的她,她可以自夸是合格的特工。可是十年前的自己,幼稚得很。
“你很不错。”唐山海说。
“我就当你是安慰我了。”徐碧城站起来,准备回房间,刚打开门脚下踩到了一个信封。
她脑中那根神经又扯了起来,徐碧城弯腰捡起信封,闪身回到了唐山海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