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天说的激动了,碰倒了手边的茶杯。
乓!
唐云天回头看,唐山海站在书房门口,直直的看着自己。他向电话里应付了几句,放下电话机。
“大哥...”
“别叫我大哥!”唐云天又摔了另外一个茶杯,那声音刺得唐山海耳朵疼。
“父亲尸骨未寒,你就要去找李默群?”唐云天大步流星,揪起唐山海的衣领,把他拉进房间,低声骂道:“你对得起他老人家吗!?”
唐山海说:“大哥,都是假的。”
“假的?谁知道是假的?我知道,母亲知道吗?父亲知道吗?其他人知道吗?你在那边,假的都会被说成真的,到时候英雄做不成,反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啊。”
唐山海说:“大哥,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唐云天逼着唐山海,用气声说道:“人言可畏啊兄弟。”
唐山海本是低着头,这时他扬起脸来,看着唐云天,说:“大哥,日本人已经打到湖北了,再不起身反抗,重庆还安全吗?人言和亡国比起来,孰轻孰重,相信大哥能权衡的。”
唐云天松开唐山海,退后了一步,撑着额头,唐山海从腰后拿出一把枪,塞进唐云天手里,唐云天大吃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大哥,”唐山海并拢双腿,挺直腰杆。
“我唐山海生是中国人,死是华夏魂,我要是变节,你就一枪毙了我,山海绝无怨言。”
“......”唐云天看着手里那把枪,看了好久,手都在抖,约莫半刻钟过去了,他把那把枪还给唐山海,问:“......什么时候走。”
☆、水战
唐山海一早打发了小邓,要自己开车去东水门码头。
晚上十点,家里的人都睡了,徐碧城简单收拾了个箱子,换了双平底鞋,跟唐山海从侧门出了唐家。
徐碧城先把箱子放到车子里面,唐山海刚要开车门,看到唐云天的书房灯还亮着,他大哥就站在那里,望着自己的兄弟。
唐山海走到轿车前面,朝着唐云天的方向敬了个军礼,唐云天静静地看着他,终究回了一个军礼,关了书房灯。
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了,唐山海开着车最后行驶在重庆的马路上,徐碧城坐在他身边,默不作声。唐山海说:“我可以拐去你家看看。”
徐碧城摇头,“不用了。”
唐山海吸了口气,“也好。免得伤心,碧城,”他唤了声徐碧城/的/名字。
“怎么?”
唐山海看了看她,一字一句道:“离开重庆就等于战斗开始了,以后是步步惊心,你我都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
“没有如果!”徐碧城的态度比唐山海更加坚决,“生死搭档,同进同退!”
唐山海望着眼前一片浓黑,还有那点星星火光在黑暗中浮浮沉沉,他突然充满了希望,“好。”
二十分钟后,唐山海把车停到了陕西会馆的门口,然后拎着箱子带着徐碧城走路去码头。
这个点码头早就没有人了,但还有一些棒棒在附近搭起窝棚,以便第二天能拉到第一单生意。肖茗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他穿着件短袖衬衫在抽烟,见唐山海和徐碧城下台阶,他伸手过去拉徐碧城,唐山海先一步把箱子递给肖茗。
肖茗吃了闷亏,只当是唐山海吃干醋,也没在放在心上,他快速把箱子接过来,从上衣里面掏出一个口哨,朝着江面远处吹了三声。
徐碧城记住了,一短两长。
过了两分钟,从江面上开过来一艘小船。
“上去吧。”肖茗说,唐山海先跳上船,转身牵住徐碧城,把她拉上来。等徐碧城站稳之后,唐山海拿出一包烟递给船夫,船夫接过来,觉出这包香烟重量不小,他刨开纸盒一看,是一沓美元,他裂开嘴冲唐山海笑了笑。
“先去富水码头,”肖茗吩咐船夫,“那会有人接应。”
唐山海立在船头,说:“那六个人怎么样,是份大礼吧。”
肖茗勾嘴一笑,“已经报给南京了,估计现在人已经被喂鱼了。”
唐山海表情一僵,但又马上堆起笑,“手脚够快的呀你。”
肖茗双手插兜,“行了,不说了,我得回去了,今天还是我值班。你小子到了那边发达了,可别忘记我。”
唐山海盯着肖茗,道:“放心,记得你一辈子。”
肖茗转身挥手,徐碧城站在唐山海身边,在屏气凝神观察周围,船夫低声喊了句要开船了,唐山海拉住徐碧城让她先进船舱,可人还没进去。
嘭地一声巨响。
唐山海肩头一哆嗦,徐碧城也抖了一下,“谁在打枪?!”
这时,岸上的肖茗也开枪了,唐山海探出头来,看清了正在往码头边赶的人,一共三人,打头那个唐山海和徐碧城都认识,是小邓。
小邓带人打枪往船上和水中扫射,船夫还没拔出枪人就栽倒水里,血染红了浑浊的江水。
徐碧城要出来,被唐山海推了回去,他嘱咐:“一定一定,不要出来!”
肖茗边躲着子弹,一边边退,一边咒骂唐山海,“你小子,他妈阴我!”
唐山海已经掏出了枪,也骂道:“我阴你?”
嘭!
一颗子弹擦过唐山海的脸颊,打到船舱的铁板上,唐山海指着弹孔叫道:“我阴你会搭上自己?等你回去再让人把你绑了,不就完了!”
“那,这是怎么回事?你走露风声了?!”
唐山海朝小邓开了一枪,小邓矮下身子躲过了一劫,他大声说:“唐上校,想不到你也要通敌叛逃!还好我将你的行踪一五一十报告给了戴老板,他叫我今晚务必要紧盯你!”
“妈的!”唐山海说,“我怎么没早点看出来你是戴笠身边的一条狗!”
说完他抬手,眼神和小邓迅速交汇。唐山海朝他的大腿开了一枪,小邓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唐山海抓紧机会,向肖茗伸出手,“上来吧!”
肖茗还不愿意,他潜伏了这么多年,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就这样走了,上峰也不会放过他。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胸口中了一枪,大口大口的吐血,唐山海骂了一句,他跳下船在重火力下把肖茗搬到船上,然后对徐碧城大喊:“快开船!”
徐碧城爬到船头,用尽气力按下闸门,唐山海和徐碧城,带着肖茗躲在船舱里面,船轰隆隆地驶离东水门码头,枪声渐渐变弱,直到完全没有了声音。肖茗才松了口气,他捂着胸口直喘气,道:“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却在阴沟里面翻船,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姓邓的那个小子,是戴笠的人。”
唐山海走到船头掌握着方向盘,他说:“别说你没看出来,我也没看出来。”
徐碧城躲在船舱一角瑟瑟发抖,她举着一把枪对着肖茗,肖茗阴测测地看着她,说:“唐太太别紧张,以后这种日子你要习惯才行。”
“我我我,”徐碧城说话结巴,她装的痛苦无助,涕泗横流,“你,你还回去吗?”
“回去?怎么回去?”肖茗冷笑,“上了这条贼船就不能走回头路了。”
唐山海调整好航向,钻回船舱,对肖茗说:“你别吓她。”
肖茗抻着双腿,平日里和善讨好的笑容不见了,他血越流越多,也露出了原本那份狠辣,“你还是叫唐太太做好心理准备吧。”
唐山海闭目养神,徐碧城在低声哭泣,肖茗忍着剧痛,三个人各怀心事,船大约开了一个小时,眼见就要到富水码头了。唐山海忽然问,“前段时间那几份情报是你透露出去的吧?”
“你说苏州那个点被端的事?”
唐山海没有回答,倒是默认,他接着问:“那边总该有人跟你配合吧?”
“当然,”肖茗靠在船舱壁上,“上海站那个苏....”
猛地,肖茗觉出味来,他露出白森森地牙齿把枪口对准了唐山海,“你想套我的话?”
徐碧城失声尖叫,唐山海将她推到一边,举起双手,安抚肖茗:“我只不过是问问,以后去了上海也好知道那些人是自己的人。”
“不对吧,唐上校,”肖茗的手/枪子弹上膛,“苦肉计不错啊!”
唐山海瞪大了双眼,就当肖茗扣下扳机的时候,徐碧城扑到肖茗身上,抬手给他胸口一拳,肖茗吃痛地手一歪,子弹打到了唐山海的左侧。
肖茗想翻起来,徐碧城整个人跨坐在他的身上,卸下他的枪,指着他的脑袋,“说!上海站的叛徒是谁?!”
徐碧城当然知道是谁,但是她知道时候已经晚了,当时叛徒出卖了整个上海站,军统在上海一夜之间失去了几十个战士,她不能再这件事发生。她没法直接告诉唐山海叛徒的名字,但是肖茗可以。
让肖茗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抓紧手边的铁桶砸到徐碧城的头上,徐碧城的脑袋嗡地一声,血顺着太阳穴流了下来,唐山海扑过去,可肖茗已经捡起枪,连滚带爬来到船尾,一枪打爆了油箱。
“不好!”唐山海大喊,“碧城!”
他想要去船舱救人,可肖茗已经抓着唐山海跳进了水里,两个人沉入水中,半分钟后小船爆炸了。巨大的浪涌击打着唐山海的背部,就在这一刻他还抓着肖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