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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嫁花娉婷(春潭砚)


“可以再躺一会儿,我来得早。”
晏云深一边理袖口,起身去桌上倒茶喝,那是昨夜已经放冷的茶,他抿了口又撩回去。
“早点来,免得丫鬟看见,贫嘴多舌,不好弄。”
一语未了,果然听外面有人敲门,晏云深吩咐进来,便有两个打扮得伶伶俐俐的小丫头,捧水盆衣物到跟前服侍。
他从一个冗长脸的丫鬟手中接过茶色织金蟒花纱单袍,让对方出去。
屋里只剩下个小圆脸,长着双顾盼神飞眼睛的小丫头,端银盆来给清芷洗脸,晏云深道:“采芙以后跟着你,且对她放心。”
清芷明白是自己人的意思,看对面丫头生得机灵,心里也喜欢,在这座幽深大院,将来不知如何,等晏云深回京,还不是要留她自己应付,身边多个说话的人也好啊。
顺手想赏,才发现身上只剩一点银子,没任何像样的物件,正在做难之时,只见晏云深递来个碧玉镯,“新姨娘给的,收着吧。”
采芙不敢接,清芷做顺水人情,拉她的手往上套,“也不是好东西,尽管带着,以后咱们好好相处。”
小丫头又怯怯地看了眼晏云深,对方已出去换衣服,方点头,殷勤地帮清芷梳发,小嘴叽叽喳喳,倒有点影莺的样子。
“姨娘生得美,头发乌黑发亮,怎样打扮都好看,让我们省事了。”捡出条鹅黄素纱袍,领间袖口滚着水波纹,捧着道:“老太太不喜欢女孩家穿得太艳,姨娘看看。”
清芷附和着好,“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六爷又是个男人,以后家里的事还需你多提点,不知你在晏家做了多少年。”
采芙抿唇笑,一边帮她别簪子一边接话:“回姨娘,我待的时间可长了,从小养在晏家,不知父母是谁,反正打记事就跟着一帮丫鬟混,几年前做错事,打翻老太太喜欢的玉瓶,老太太发火,说是娘家带来的,天下独一份,要打发我嫁人,还是六爷跟前说情,便待在六爷房里了。”
清芷若有所思,“哦,原来你是六爷房里的人。”
小丫鬟立刻反应过来,“哎呀,姨娘别误会,我只在六爷房里打扫,看屋子,姨娘可别乱想呀!”怕清芷不信,扑通跪下,信誓旦旦,“六爷人品矜贵,从不收人,一直都清风明月,半点没花花心思。”
清风明月都扯出来了,清芷不由的想笑,伸手拉她起来,“行了,有什么关系,他收不收你,咱们都要做好姐妹啊。”
采芙的脸越发红了,“姨娘不知道,晏家的规矩多,要是传出去,我可没法活了。”
晏家一直以门风清明自誉,若放到以前,清芷相信,但时过境迁,连书允都能外面找歌妓,何况别人,家里养着那么多大爷,不纳妾就罢了,丫鬟都不收,只怕做样子。
小丫头还在解释,“这么大的家业,几位老爷都没分出去,按理应有不少人伺候,可左右贴心的也没几个,老太太房里只有庆娘与竹羽姐姐,大太太带着梓娘与千语,二太太随身是婉娘,还是娘家跟来的,三太太身边有成绮姐姐,四老爷,五老爷都没娶亲,单说六爷吧,平素里都是小厮跟前应承,很少叫丫鬟,我都难得见。”
“那三姑奶奶呐!”
清芷笑嘻嘻问,指尖点玫瑰膏往脸颊抹,“三姑奶奶是家里唯一的女儿,身边肯定要多放几个丫鬟。”
提到三姑奶奶,采芙立马脸色变了,连声音都压低几分,“姨娘如何晓得三姑奶奶,别怪奴没提醒,三姑奶奶这几个字在家里万万不能出口,还有她住的翠萝寒,也不能提。”
说着又止不住叹气,到底年纪小没城府,不让别人提,自己反而打开话匣子,“奴记得三姑奶奶的模样极美,对下人又好,但不知为何疯疯癫癫的,只能被关在屋里,留个婆子看管。”
清芷对三姑奶奶毫无印象,虽说小时候常来玩,但没打过照面。
小丫头手脚麻利帮她穿戴好,又到大衣镜前照了照,晏云深推门进来,看着眼前人好似春天开出的花,娇娇嫩嫩,唇角勾起笑。
“走吧,太晚不好。”
五月的天,花树繁茂,直往碧青去,墙角落着奇石,有凌霄花攀岩而上,花瓣重叠似朝霞,走出花园,翠柏树下显出一方湖泊,鸟禽嬉戏,小船悠荡荡,一派春意盎然。
她记得那里,不久前还在湖边暗自伤心,如今想来恍如隔世,收回目光,眼底一片苍凉,仿若时空交错,又回到大婚第二日,去拜见老夫人与太太们。
“仔细脚下,昨夜有雨。”
晏云深瞧她神魂飘荡,脚踩在花/径上直摇摆,伸手让扶着,玩笑道:“不会是吓得发抖吧?”
“我有什么可怕的。”清芷飞了他一眼,“你都不怕。”
“这就对了,精神点,咱们还要过关斩将。”
语气戏谑,显然不在乎,反正拴在一起,她要被发现,他也完了,清芷也放松起来,仿佛现在就能看到老太太耷拉的眼皮睁得老大,大太太浑圆身体像个球似地飘来飘去,突觉好笑,扑哧乐了。
拉着晏云深的手臂往下坠,他低头,她抬头,眸光交汇。
她脸上笑意未散,他瞥过来一个饶有兴致的眼神,想知道何事能如此开心,清芷咬唇扭头,露出一副你管我的姿态。
走过狮子楼,穿亭过阁,清芷发现园子里许多地方与以往不一样,新添不少景致。
“你们家越发富庶了——”清芷故意揶揄,“想必都是托六爷的福,如今你是三品大员,等将来分了家,更了不得,只怕老太太,大爷舍不得你出去呢。”
晏云深也不示弱,“我上任没几天,哪能想着分家,再说我分不分家,也得夫人你说了算,想让我分,我便分。”
他存心戏弄她,还一口一个夫人,清芷气不过,“六爷想听戏,直接买小戏子放园里不就行了。”
采芙忍不住捂嘴乐,凭是天下之人,也是一物降一物,六爷素日里坐在云端上,任谁也亲近不得,竟有被挟制住的一天。
俩人一路斗嘴,很快来到老太太院外,远远瞧见廊下挂着金鸟笼,里面的鹦鹉叭叭叫唤,清芷顿住脚步,想把手从晏云深臂上收回,却被对方顺着指尖滑到手腕,又拽过去。
“一起。”他笑着说,使了劲,她挣脱不开,犹豫片刻,还是留下。
院里的婆子与丫鬟早在两边齐齐喊六爷,丫鬟挑帘,迎人进去,她感觉到有见过的婆子露出诧异神色,只是不敢言语。
越过六折青枝屏风,便是正屋,丫鬟拿蒲团放地上,晏云深笑问:“怎么只有一个,再拿个过来。”
丫鬟不知何意,犹豫下,还是应了声,又取来个蒲团,晏云深拉清芷一起跪下,不让她开口,自己道:“老太太,给你请安了。”
妾室进门,哪有老爷跟着一同敬茶的道理,一连串的举动让满屋人惊奇不已,寻思老六也太认真了,愈发不敢小瞧。
清芷一直垂眸低首,直到丫鬟把茶放手上,方略挑起下巴尖,轻轻道:“老太太喝茶。”
这一抬吓得晏老夫人三魂没了七魄,眼睛睁大又眯起,眯起又睁开,“你,你是——”
“不就是孩儿新娶的娘子。 ”晏云深闲闲接话,“母亲怎么忘了,想是太高兴。”
屋里人一并投来目光,都发现不对,神情大变。
清芷面不改色,心不跳,笑着回:“我姓苏,唤婉柔。”

第13章 桃叶春渡 “那——书允!”……
晏老太太茫茫然接过茶,却不往嘴边送,旁边的三太太快人快语,忍不住站起身,“哎哟,你不明明是安——”
话没出口,被大太太一个凌厉眼神顶回去,“三妹想喝茶,等等吧,还没轮到你。”
老太太方缓过神,寻思或是刚才眼花,再次瞧去,真真切切,明明是同个人,除了眼下有颗红痣,鼻子眼睛没有不像的地方,她虽上年纪,但脑子清楚,绝不会弄错。
不免心提到嗓子口,这个老六啊,竟如此糊涂,找什么人不好,偏是个丧门星,前后一大家子,丫鬟婆子都看着,若是传出去,都别想活。
眸光一转,对上心腹庆娘的脸,那可是个机灵人,哎呦一声,“瞧我们老太太喜欢的,都愣神,只怕新姨娘生得太美,面善啊。”
晏老太太灵犀一动,别管面前是谁,人已经抬进家,等于坐在同条船上,凭着打死也不能认!
安家被抄了,杀的杀,卖的卖,如清芷一般的小姐就算能活,也是收在教坊司,不可能跑到桃叶渡做个花娘。
何况云深早将对方来历说明,不信别人,也要信自己儿子呀,对!必需信。
权势好似迷魂药,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她得保住老六,护住他,才能有晏家的将来。
抬眼又望,眉眼艳丽,红唇娇媚,似乎又与之前那个孤芳自赏的前孙媳妇大相径庭。
俗话讲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保不准连相呐。
老太太将茶碗放下,嘴角挤出个笑,刻意提高声音,“婉柔啊,好个模样,虽是初见,竟像旧相识,可见人与人都是缘分,家在哪里,来金陵几年了?”
“奴家祖上松江,说不上来多久,总是这里飘,那里荡的。”
“家里再没人吗?”
清芷摇头,眉尖蹙起,倒也显得悲悲切切,“全让那年的大水淹死了。”
老太太叹口气,又问祖籍何处,兄弟姐妹,她娓娓道来,越讲越真。
众人只在心里犯嘀咕。
晏云深起身喝茶,瞧清芷一直跪着回话,又做出跪下的姿态,老太太连忙道:“好孩子,再跪可使不得,到这来。”
紧接着一番嘘寒问暖,屋里人皆知是给六爷面子的缘故,毕竟晏家做到正三品的人物只有晏云深。
六房又没正妻 ,自然不能怠慢,至于以前那个罪女孙媳妇,不过匆匆过客,老太太又明显是过了明路的姿态,谁还能去碰钉子。
轻松过关,清芷晓得乃权势两个字法力无边。
适逢端阳节,各房礼物早早分派,清芷吃穿用度皆与太太们一样,全然不是妾室的待遇,连小丫头采芙点着物件都惊奇,直拿起个小荷包笑:“这个绣得有趣,像只蝉。”
又捧着薄如纱的夏衣,一并艾草香包与芙蓉罩,一大堆在手中晃荡,“如今天气热,不如现在就把罩子用上,爽快多了。”
清芷点头,听外面有人敲门,原是晏云深身边的小厮满春儿,递过来个摆着五彩香囊的托盘,“六爷让姨娘瞧瞧,针线房才送来,不喜欢咱们再买。”
清芷顺手赏两件给采芙,摇着团扇回:“我平素里不爱带,留下一个便好,其余的赏给外面的丫头婆子吧,好过节。”
采芙在一边附和,“也是呐,咱们家这种东西也太多了,没得稀奇,我前日听老太太屋里的庆娘说京城的赏赐到了,还有玛瑙枕。”
瞧小丫头眉飞色舞,到底年纪小,喜欢漂亮东西,“到时要有咱们屋里的,你见着喜欢,尽管拿去。”
新姨娘不只好看,待人还亲,采芙越发心热,倒解暑的沉香水来,低声道:“姨娘,别怪奴多嘴,端午可是老太太生辰,往年要去道观打醮,回来摆台子听戏,三五日的宴席少不了,不过都与咱们都不相干,唯独一件,贺礼怎么办?”
清芷正为此心烦,不知该重该轻,如何才能送到心坎,只得反问:“你说呐。”
“往年各房送的礼都不贵,老太太收的荷包最多,一来自家绣的显心意,二来为端午应个景,也送荷包吧。”
“绣荷包倒不难,只是我哪有这个手艺。”
清芷无奈,恨自己当时没好好学女红,全顾着爬高上低玩。
采芙笑她心诚,“姨娘不用急,虽说各房自己绣,哪家又是自己一针一线呐,以前大太太房里的梓娘绣功好,但这些年上了岁数,也不行了,倒是三太太屋里的春梅姐姐手巧——”
忽地噎住声,眼神不觉蒙上一丝忧愁,竟要落泪似的,“可惜春梅姐姐命不好,前年没了,所以三太太也没得长脸。”
清芷捡桌上的蜜柑塞她嘴里,一边拉着坐,“好丫头,绣个荷包而已,还勾出你的伤心事,绣得好不好,总是一份心意,难道老太太还会介意不成!怎么你们家的荷包不像送礼,倒是赛龙舟拔头筹似的,莫非得了最好,粽子分的多?”
采芙扑哧一下乐了,“姨娘真会说笑,话原不是这样讲,本来一家人不该分个高低上下,但近年各房暗地里斗得厉害,哪怕小事也不敢疏忽。”
大族人家没分户,妯娌之间争强好胜也常见,清芷并未放在心上,“左右谁也莫不过大太太的强,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好像小孩子过家。”
采芙点头,又讳莫如深地摇头,附耳过来,“姨娘待我好,我也当姨娘如亲人,六老爷交代过,府里大小事务一应全要给姨娘说清楚,平时也常提醒,我越性讲句话,本来姨娘说的没错,大老爷是府丞,大太太管家,天经地义,老太太只在边上帮衬,但这些年大太太总出错,也有对不上账的时候,惹老太太生气,便生出要把管家权交出去的心思,姨娘想想,这不等于扔条虫子,引来满院的鸟嘛,二太太心痴意软,成不了事,四爷与五爷也没成亲,三太太才是最机灵的。”
晏家三太太本就在家里几房媳妇出身最好,乃御史之女,虽是庶出,上面只有两个哥哥,一个才当上监察御史,并不比晏云深官低,一个乃太子詹事,可谓门丁兴旺。
大太太不过是晏老爷在做县丞时的通判之女,家里没几口人,若不是晏家当时实力不济,才不会联姻。
老太太出身高贵,据说曾与宗室连亲,因此对大太太并不十分喜爱,倒是钟意二太太与三太太,可惜二老爷去得早,二太太成日里只想着教养慧哥,不管事。
清芷听个大概,三房想管家,老太太也有意,但大爷近日平步青云,大房水涨船高,大太太不想撒手,成事也难。
“这与咱们无关。”清芷笑着打趣,“看你,好像自己要管账。”
采芙瞧她一副不关心的姿态,心里着急,“姨娘别太天真,既嫁到晏家,如何撇清关系,大房与三房斗,二奶奶一天到晚从中调和都不成,如今咱们进来,六房只有姨娘一个人,可要想想如今这家里谁的官最大呀?今年不同往年,为何京都赠的东西比平素多,还有一个玛瑙枕。”
玛瑙枕自然是由于晏云深当上三品大员,皇恩浩荡,清芷明白,晏云深把她弄进府,为的是打探外面打探不到的消息,如今三房大房生出嫌隙,白送来的机会,没理由不握住。
只是这些年历经沉浮,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愿把自己的想法宣之于口,借以试探小丫头的心,看她满心满意为自己,深感安慰。
“ 知道了,我会与六爷商量,多谢。”
“奴一身一心都是姨娘的啊,若姨娘不嫌弃,奴可以帮着绣荷包,就选喜鹊登枝的图样吧。”
小丫头转身出屋,兴高采烈到针线房拿绣棚,留下清芷一人,靠在窗棂上发了会儿呆。
江南的夏天,湿漉漉得潮热,廊下萱草长得却旺,顶着金橙色的花,被艳阳打得没了精神,偏偏还叫忘忧草,自己的愁还散不开呐。
白日里晏云深全见不到人,宴请的太多,十顿倒有九顿在外面吃,又少不得喝酒,总是夜深人静,她已睡下,才听见他推门。
虽是假扮的夫妻,到底还要做出个样子,只得起床穿衣,把人迎进来,俩人在碧纱橱里装模作样说句话,方才散开。
他有时吃得醉了,夜晚懒得叫人,清芷便自己温着葛根汤,坐在烛火里等。
一日又一日,难免心烦。
晏云深瞧她脸上一股恹恹之气,自是明白,便会带些零嘴回来,日子久了,好像自己养着勾人心的小东西,生出牵肠挂肚之感。
尤其瞧见那映在窗上的烛火,暖融融的,直到人心里去。
她喜欢坐在床廊的春凳上,觑眼瞧他穿丁香色绸直身,头发披着,烛火泥金了利落凛冽的侧脸,一笔勾勒的轮廓遒劲有力,倒是活脱脱的美人样。
“六爷——” 清芷笑嘻嘻地叫了声,“六爷若托生个女子,求亲的人肯定特别多。”
他微醺,嘴里的葛根苦得咋舌,半阖起眼,“所以说容颜美不见得是好事,总会被人偷偷惦记。”
“有人惦记还不好,依我说人和人之间就怕惦记,好似牡丹亭,柳梦梅若不记挂杜小姐,哪里来的千古绝唱啊。”
果然还是个小丫头,满脑子画本里的事,他官场纵横,杀伐决断,绝不信这档子缠绵悱恻,但听她说得欢心,也是不易,清芷要在人前应承,需做出新娘子样,独自时便郁郁,暗自伤心,晏云深不是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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