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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嫁花娉婷(春潭砚)


对面一时被唬住,他无非呈口舌之快,并不清楚那位妾室的来历,即便真船妓,历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哪个官员后院不养上几个,还能为此拽下户部侍郎。
好汉不吃眼前亏,满脸讪笑,“两位大人别动怒,我与户部侍郎无仇无怨,何必作孽。”
赵成玉看他突然卑微屈膝的样子,愈发厌弃,一甩袖子径直离开,柳芸瑞付完账,赶紧跟上,“赵兄,还是火爆脾气啊!”
“不是脾气。”赵成玉理着袖口,天太热,浑身是汗,一边急急掏扇子,“你说说这个老六,到底要干什么,如今晏家属他官最大,大家都急赤白眼着着,要娶妓女,我看他不想干了。”
柳芸瑞摇着洒金扇,替对方扇风,笑道:“晏老六绝非简单人物,历来心思深,咱们瞧着就行了,不管娶谁都挡不住他的青云路,有句话叫做水至清则无鱼,浑身上下没一点错,如何在场上混。”
赵成玉听得直犯傻,官路简直七拐八扭再加十八弯,一辈子难懂。
外面闹得欢,家里更不太平,晏云深此时正在老太太屋内,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瞧对面母亲的脸色难看。
老太太也吃茶,素来最喜欢的四明十八雷含在嘴里却没了味,还有一片茶叶粘在舌尖,十分不爽快,冷冷质问,“早跟你说过冲几次才出色,必然偷懒,应付一下让我喝。”
茶是沏过好几番的,但丫鬟明白老太太气不顺,连忙回:“奴疏忽了,现在就去重新弄,六爷也别喝了。”
晏云深抿唇,“我尝着倒好,不用麻烦。”
竹羽脸一红,捧茶盅出门,寻思晏家上下,若论模样性情,还是六爷最好,本想着对方枕边人一定是位千金万金小姐,没料到——她也愤愤不平起来,一个烟花女子竟如此好运。
“柏君,终身大事不能马虎呀。”
老太太也深感不值,叹着气,就差拿帕子抹泪,“你虽是我养的,总觉得不亲,这样大的事,自己就下决定。”
晏家这一辈按照梅,兰,竹,菊,松,柏起字,由于中间有个三小姐,独唤丹华,晏云深最小,便叫做柏君。
平素老太太很少喊,反而愿意叫老五,老六,忽地出口,可见着急,晏云深乖巧得很,“孩儿怎能与母亲疏远,老太太早告诉我要往屋里放人,再说只纳妾,不必搞得兴师动众。”
“你还知道纳妾啊,咱们家从没开过先例,再说那女子出身不好,我看你是官当得烦了,准备回家种地。”
晏老太太提起一个官字,心如刀绞,她家祖上也曾辉煌,与王族沾亲带故,一场政变后失了势,才嫁给官职不高的晏老爷。
偏偏丈夫一心问道,早早出家,幸好老二不错,进入北城兵马司,谁能料到一场战乱却没了,老大之前只是个县丞,在任上办个大案才升至应天府,总算兴旺起来。
但老太太心里没底,她享过荣华富贵,对官场上的门路也清楚,老大的官来得不明不白,根基又浅,不是长久之计,因此才让后面兄弟都考科举,走仕途,进士倒是中不少,往上走的只有云深一个,十六岁的探花郎,二十六的户部侍郎,扳扳指头,天下也没几个呀!
老太太心里得意,如今孙子书允也大了,虽然殿试没进三甲,也算有成绩,再让云深帮衬一把,指不定还能前程似锦。
如意算盘打得响,对方居然要娶一个船妓,若耽误仕途,做母亲的可不能做壁上观。
晏云深当然清楚其中利害关系,不等老太太发难,直接道:“儿子也知此事不妥,但必做不可,实话告诉母亲,她虽落魄,却是清清白白,本也是好人家女儿,母亲可还记得几年前北边发水灾,儿子跟去查看,差点被流民抓住,就是这家人将我救下,事后派人去寻,才知整个村都让水淹了,我当时曾向她父亲许诺,无论发生何事,定要倾囊相助,如今全家只剩个女儿,怎可留她在烟花地受罪。”
原来如此,老太太点头,“人家救过你的命,理应帮衬,那咱们就把她赎过来,在家好生养着,何必纳妾。”
“母亲想的太简单。”晏云深瞧老太太松了口,又接着说:“她在外边被不少人见过,放在家里也麻烦,何况儿子与她有缘,情投意合。”
眼见老太太仍想阻扰,晏云深一鼓作气,“老太太担心她的出身,好办,我叫人放消息出去,说是恩人女儿,至于船上那些事,找人封口也容易,只是我要做家里第一个纳妾之人,还要老太太多担待,实在不行,若能明媒正娶,儿子求之不得。”
最后一句话可谓是杀手锏,听得晏老太太浑身打激灵,堂堂三品大员娶来路不明的女子为妻,成何体统,心里直叹气,刚送走一个罪臣女儿,又来一个,简直没完没了。

第11章 桃叶春渡 “新娘子啊。”
晏老太太面色凝重,窗外残阳如血,映出她的脸也是一半萧瑟一半红,只得干笑,“这孩子又胡说,咱们家虽没先例,如今也算不得大事,既然决定,就选个日子接进来,我们自然不会亏待她。”
晏云深顺水推舟,“好,依母亲说的办。”
老太太深吸口气,瞧瞧,倒成她的主意了。
清芷是在第二日接到的信,彼时月色朦胧,正欲登船待客,抬眼见杏春笑吟吟从舱里蹦出来,“好妹妹,不知修得什么福,竟与户部侍郎对上眼。”
一臂拽过月琴,“可别进去弹了,不把里面的人吓死,他们哪敢受用。”
瞧对方不似玩笑,看来晏云深那边已办妥,闻娘与锦衣卫自不必操心,她挤出个笑容,“照你说的,咱们这样又能如何,有个归宿也不错。”
杏春一百二十分同意,唤英葵到街上买酒菜,今晚要与清芷不醉不休。
情不自禁拿帕子抹泪,“唉,好不容易有个姐妹,没处三五天又要散,只剩我孤零零一个,你别笑话,我心里不好受,可也不是存心拉着你,能走就走吧,这里是什么地方!简直不像人待的。”
清芷心里五味杂陈,此去晏家还不知如何,若不是无路可走,也不会冒险。
“不是还有小哲,你这样机灵,以后定能遇到良人,早日离开。”
杏春叹气不迭,“谈何容易,不过我也不是自苦之人,妹妹以后若打听我过得不好,千万搭把手,也不妨咱们姐妹一场。”
“放心,我不会忘记你。”
清芷真心实意允诺,倒杯酒,一饮而尽。
说罢起身,在木柜里取出包东西,里面是她之前戴的首饰,还有待客得的赏钱,分三份出来,两份推到杏春跟前。
杏春一脸茫然,只见清芷噗通跪下,“好姐姐,我如今再没有可信之人,嫁入晏家,听着虽好,却不知倒底如何,这些钱一份留给你,多谢姐姐素日里照顾,剩下的——若将来能遇到安家人,不管主子也好,奴仆也罢,施舍些,总归放条生路。
杏春急急来扶,“咱们姐妹理应帮衬,何苦给钱啊!即不知前途如何,身上更需要银子。”
清芷执意不肯,反手拽她手臂,“姐姐若不收,我就不起来,还有件要紧东西,需要姐姐保存。”一边从袖口掏出张纸,小心打开,“这是晏家五爷写的,答应一年之后若无所出,便放我出来,他位高权重,想来不会骗人,但世事难料,也要以防万一,请姐姐替我收着。”
去的人风雨飘摇,留的人孤单凄凉,一旦踏入风月场,再无康庄大道可言。
四目相对,哭做一团。
小哲跑进屋,看着满桌佳肴无人碰,却在那里哭天抹泪,捡起块油煎肉放嘴里,稚声稚气,“娘,干什么呀?有酒有肉还哭,没听那些读书人老念叨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
两人方才止住,事已至此,伤心何用,还不如一个孩子明理。
待到出嫁当天,一直晴朗的天空却乌云骤起,下起连绵不断的雨。
清芷由杏春打扮一番,待到黄昏时,晏家来了顶轿子,将她接入府中。
上次来时,凤冠霞披,敲锣打鼓,顶着晴朗秋阳,一路桂花飘荡,好不热闹,没想到还有再来的时候。
风光却大不相同。
可她的心出奇得平静,毫无波澜到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大概是半年来经历太多,潮起潮落,已不晓得害怕与紧张为何物。
晏云深敢明目张胆领她进家,可见其势力颇深,靠上他,纵然临时坐在一条船上,对自家案子也有益。
安家,顾家,晏家全纠缠在一处,索性顺藤摸瓜,弄个水落石出。
她实在没什么可让人家骗的,也不甚担忧。
一年时光而已,若不行,至少还能有个自由身。
胡思乱想,穿堂过巷,很快来到晏府。
悄摸生息从角门送至房中。
屋里原有两个丫鬟伺候,迎她进去,又默默退下,清芷不想兀自坐在榻上等,总会不由自主想起上次,索性到处晃悠。
屋子宽敞,一扇碧纱橱半开半掩 ,往外瞧,西侧间摆着八仙桌,上面落满红艳艳樱桃,粉桃子并一碟玫瑰饼,抬眼望,多宝阁格内皆是奇石古玩,中间悬扇镜门,头上插艾草菖蒲,满屋荡起一股子药草香。
她饥肠辘辘,捡起玫瑰饼放嘴里,听烛火噼里啪啦响,夜渐渐深了,月光打在绿纱窗上,落下院子里玫瑰与金腾花的影子,荡来荡去。
抿口茶,穿过东侧间,内书房墙上挂满琳琅满目的小玩意,花鸟鱼虫,一个个雕刻得栩栩如生,让她想起父亲的书房,总有许多趣味横生的物件。
忽听外面丫鬟喊,“六爷回来了。”
心里一惊,转身往回跑,捡起红绸,胡乱朝头上盖,坐在榻边惊魂未定。
寻思自己是不是太夸张,显得多重视似地,就在方才还摸不准他今夜会不会来,不如就干站着,喊声六爷多自然。
现在倒让人为难,万一对方没揭盖头的意思,本来不过一场交易,一场戏,只剩俩人的时候,何必还唱。
寻思到这层,又伸手去拽,也是运气不好,偏偏被头上的珠钗勾住,无论如何都弄不开,等到晏云深迈腿进碧纱橱,正看见她一半红绸盖脸上,一半撺手中,急慌慌地扯。
“还是我来吧,新娘子自己揭盖头,不吉利。”
听出来含着笑,心情不错。
清芷气急败坏,索性让那红绸挂着不管,站起来道:“我算什么新娘子,一个盖头都能作对,赶紧找把剪子来,剪掉得了。”
晏云深不理,缓步而来,他的身材高大,遮住背后红烛的光,在她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清芷往后退,被对方一臂拽回来,“别动,扯着头发不疼吗?”
一边伸手扭两下,那盖头便乖乖掉落,清芷摸着头顶,撅起嘴,“你挺在行嘛。”
“又不是难事,放心,发髻没乱,依旧漂亮。”
说着坐到桌边,悠闲自得喝茶,倒让清芷红了脸。
她还时不时想起那夜,越不晓得细节,越琢磨得耳红心燥,虽然对方与自己绝无情意可言,官做到这个地步,没娶妻纳妾,丫鬟总也收过,一夜春情哪能拴住心,何况她也不是非贴上去的人。
可忍不住担忧,毕竟成了亲,真真假假,男女之间最难缠。
因而对只言片语尤为留意,端着气性又坐回榻上,垂眸无语。
晏云深不晓得她在那里百转千回,把带来的食盒放在炕几,招手道:“过来。”
看清芷一径低头,扫了眼八仙桌上的糕点与半杯茶,“哦,我说呐,原来早填饱肚子,也不顾着我。”
一丝甜香飘到鼻尖,清芷闻得出来,是自小喜欢吃的赤豆粽,肚里馋虫闹腾,但抹不开脸过去,咬牙回:“六爷饿了,六爷就快吃,何必叫我,我又不是饿死鬼投胎的。”
晏云深也不让,自己夹一块放嘴里,他素来不喜甜,今日是别人眼巴巴来送贺礼,金银珠宝无意收,唯独瞧粽子莹白可爱,上面写着苏州产,记起安祭酒祖籍在此处,所以才带回家。
吃了半个,又将一对镂金景泰蓝杯倒满酒,端着道:“别靠着睡了,有风,先来喝合卺酒。”
清芷莫名其妙,“六爷,你见过谁家纳妾喝合卺酒,这里又没人,少做样子吧!再说我又不是没喝过,顶难喝。”
满脸闹脾气,他晓得她心里委屈。
“我没喝过啊。”晏云深不紧不慢道,手上一直端着杯子,“只当求个吉利,愿咱们以后顺风顺水。”
清芷推不掉,不情不愿抿两口,一股辛辣在舌尖散开,“怎么不是雄黄!”
“合卺酒哪会用雄黄。”晏云深一饮而尽,乌浓眸子泛起光,“我怕你喝酒现形,再把我吓死。”
清芷好气又想笑,寻思对面一定醉了,就算自己是条蛇,也逃不脱这方寸之间。
她口舌燥热,又开始担心酒里有问题,不是没听过侯门望族纳妾,添媚药助兴的。
如今喝口水都顾虑,怎比得以前在家中父母宠爱,兄妹和睦,坐在一处听曲吃酒,其乐融融。
晏云深探头瞧她,大概猜得出来,从袖口掏出个螺钿首饰盒,“本来不想给你,不过——还是看看吧。”
清芷疑惑,信手打开,心腾然揪起,里面放着一枚玉凤簪,与自己头上的一模一样,不正是三姐姐的东西,哆哆嗦嗦放烛火下瞧,但见金簪上有道裂纹,应是折断后被人修补过,眼眶一热,却再没有泪水。
她近日哭得太多,已经流尽了。
紧紧攥着簪子,勒出一道道血痕。
晏云深不得不伸手抓她腕子,顺势向前,他的手掌宽大温厚,与她交叠在一处,指尖强势地推开她的手指,将簪子渡回掌心。
不等清芷反应过来,回头唤丫鬟取山羊血拌的黎洞丸,放到火上融好了,拿来敷她的手。
他耐心地揉着膏药,抚摸过她手指弹琵琶落下的茧,侯门小姐素来娇贵,压根不会生出这种东西。
不觉蹙眉。
“六爷,别——”清芷方缓过神,使劲往回拽,“我自己来。”
“你比我小很多,不必凡事都忍着,想哭就哭,想怒就怒,我还能容不下吗。”他好像在生气,毫无理由地气,看不得她伏低做小,“只要外面留心就好。”
“六爷,我懂的,知道自己是谁,该做什么。”
她挺着胸/脯子,满脸肃然,全然一副三堂会审的模样。
晏云深忽地又笑了,眸光柔和,忍不住引逗,“那你说说,你是谁。”
“我是六爷买来的人,要替六爷做事。”顿了顿,咬唇道:“也是为自己。”
“不对。”
清芷压低声音,“那——为三姑奶奶。”
“不对。”晏云深又摇头。
她凝神思考,全然忘记自己的手还在他那里,半晌丧气回:“我不知道了。”
“新娘子啊。”晏云深涂好膏药,用帕子擦净残余,“刚嫁进来的新夫人。”
两根红烛燃得紧,烘楼照壁全落在他身上,清芷才发现对方身穿绯色三品官服,补子上的孔雀粼粼生辉。
这样正式,她弄不明白啊,六爷的戏可真足!
恍惚间唇上发软,一块赤豆糕含在嘴里。
晏云深放下筷子,笑问:“甜吗——”

描金合欢床里的红帐子层层叠叠,两边锦带银钩,坠吊香球。
榻边点着盏灯,烛火透过纱帐子,满眼金红光,映着里面的人翻来覆去,柔软身体好似一条水波粼粼的鱼。
手敷上黎洞丸,热乎乎地散着,清芷睁双大眼睛,用另只手学晏云深的样子揉了揉,力度不对,一不小心,哎呀叫出声。
赶紧捂嘴,起身往外瞧,害怕惊醒睡在碧纱橱外的人,寻思晏云深如何按得就舒服,自己偏不行。
本来是她要睡出去的,或者屋里打地铺,但对方不让,又笑了起来,乌浓眸子被烛火照着,倒映出温暖流光,瞧的人心也像被点燃。
清芷不敢看过去,一不留神,他已从喜榻上拿起被褥,一边往外走,“安心睡。”
她根本来不及拦,他已经不见影。
烛火炸个响,不知哪只小虫子飞蛾扑火,清芷叹口气,只怕自己明日见了人,比那只虫子还凄惨。
后半夜起风,吹得满院子树木花藤呼啦啦不停,闭上眼,耳边飘起三姐姐的声音,“萧萧竹,漠漠苔,袅袅春,渺渺月,入梦来①。”
姐姐习惯哄自己睡觉,总是如此,也不知今夜能不能做个好梦,等着她来啊。
昏沉沉睡去,睁眼时天光已亮,帷幔打开,朦胧中看见晏云深坐在床围廊的春凳上。
顿时清醒,习惯性先看衣服,严丝密合,方装作不紧不慢理头发,“哦,是不是起晚了,今日要去请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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