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皇帝连连后撤,“这皇城中,四处都是效忠于朕的禁军!你以为你若是真在这院中做什么,还能完好无损的出去!”
“你以为,这皇城中,真的能轻易揭过朕的死讯?!”
萧楚沉脚步未停,“你知道我,不计后果。”
他几步上前,手里刀刃微动,正欲拉过皇帝。
皇帝却突然间吐出一口毒血!
径直喷洒在萧楚沉身上。
萧楚沉眼底明显带过一丝意外。
皇帝被心肺汹涌而上的疼痛刺激得完全站不稳,踉跄几步,却只能扶住身边的萧楚沉。
他双目血红,僵硬地转头看向一旁秦芷。
又看向了方才秦芷递给他的那一盏茶。
秦芷丝毫不掩饰是她做的。
皇帝瞪大眼睛,终究是撑不住缓缓滑落下去,跌跪在地上,望着眼前萧楚沉衣摆上的血迹,倒在了他满是泥泞的鞋边。
萧楚沉还是后撤一步,和皇帝拉开距离,看向秦芷。
秦芷淡淡道,“你不计后果,我和你兄长得计。”
“他死在我手里,合情合理。”
殿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殿门被破开,无数禁军侍卫上前。
萧楚沉下意识呈防备姿态。
却见闯进来的人是萧云衍。
萧云衍似乎早就预料到会发生什么,进门看见这个灭他母族满门的男人咽气,脸上忽而浮现出如释重负的神色,他眼底猩红,朝秦芷躬身行礼,“外面已经处理好了,宸妃娘娘请去前殿拿陛下圣旨。”
秦芷只道一句,“有劳。”
便带着萧楚沉离开。
萧楚沉出门看见两侧禁军,还下意识握紧了手里匕首。
却直出长宁宫,都没有人上前捉拿他们问罪。
萧楚沉手上一直紧绷着。
秦芷去紫宸殿,他被送出宫。
宫门大开,他看见萧楚淮正从外面进来,与白日一样,萧楚淮仍是与他擦肩而过。
而后在不远处停下来,偏头吩咐身边宫人,“送他回去。”
萧楚淮说完没有停留。
这如牢笼一般的吃人深宫,他仿佛早已习惯且麻木。
幼时萧楚淮代替萧楚沉被抵押在这里,如今又代替他走进深不见底的阴森深宫之中。
萧楚沉凝眉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他呆几月就厌恶无比的地方,萧楚淮被打碎拼合,带着无坚不摧的硬骨呆了半生。
或许母亲说得对,他不该执着的认为,他想要的都在这皇城里。
我与我。
周旋久。
洛笙这一晚睡得不安生。
她从睡梦中惊醒时,枕边早已没了男人的影子。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萧楚淮时常半夜有事便出去。
洛笙伸手摸了摸被褥,凉的。
他怕是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
洛笙呆坐在床榻边,看着蒙蒙亮的天色,出了很久的神,才慢吞吞的挪下床。
她没叫含双,简单穿戴好,推开房门。
清晨深蓝色天空的尽头一片清澈明黄,一轮红日浮于京城上方,艳丽云层从红日一角蔓延铺开。
含双见洛笙出来,正要上前,外面穿着丧服的宫人赶来。
洛笙看着他身上的衣服心里咯噔一下。
她刚要问,就见宫人俯身行礼,而后道,“先帝驾崩,留遗诏,五皇子萧彻人品贵重,继帝位,太子妃洛氏持躬淑慎,继后位。”
宫人扬高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
洛笙耳中贯过接二连三的消息, 还未等反应过来先帝突然驾崩的死讯,后面的消息就让她再度一愣,整个人愣在原地。
大抵是所有的一切来得太快, 洛笙麻木地上前接旨。
握着冰凉的遗诏旨意, 站在原地。
萧楚淮昨夜突然离开,是不是因为这个事。
皇帝这半年来, 身体是越来越差, 可前阵子看起来也还算是康健, 怎么说死就死了。
含双也是第一次见这般大的事, 好在文兰有些经验, “娘娘恐怕得赶紧换孝衣进宫。”
她说着, 让洛笙先回屋等候, 去取孝衣服制。
洛笙入宫跟着宫中宫人示意, 来往忙了多日, 才算是听全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起因是祯妃暗中杀太子被陛下发现,意欲调遣祁王曾用反兵, 毒害陛下造反, 被祁王压制,收监关押处斩。
事情有些复杂, 理起来有些难以理解, 但从另一个角度理就清楚了。
这只是一场戏局。
最终结果是皇帝被毒杀。
洛笙也不懂朝廷纷争,但她知道那日萧楚沉突然决绝地把东西留给她, 当晚萧楚淮深夜入宫, 皇帝驾崩,她隐隐也能猜到一些。
但是这些并不重要, 她只需要听他们安排就是了。
相比于这些,洛笙更不适应的是, 突然降下来的皇后册封旨意。
旨意摆在桌上,屋内是正在收拾准备送进皇宫的东西。
洛笙在桌前坐了很久,怀里抱着棉棉,一直还没能接受这个现实。
棉棉探着脑袋,好奇地看桌上的黄色卷轴。
还时不时伸着脖子去嗅上面的气息,又转头去看洛笙,毛绒绒的耳朵蹭着洛笙的衣襟。
直到屋外传来脚步声和萧楚淮的询问声,“收拾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娘娘就在屋里呢。”
萧楚淮进门,看见洛笙还坐在桌前。
旁边放着收好的东西。
萧楚淮简单地看了看旁边摆放的箱子,视线落在还在发呆的洛笙身上。
他走上前问着,“怎么了?”
洛笙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苦恼地看了看旁边的旨意。
她将棉棉放下,起身拿过桌上的圣旨。
洛笙轻抿薄唇,朝着萧楚淮走过去,尾音绵密拖长,听起来有些不安,“萧楚淮……我觉得我做不了皇后。”
萧楚淮看她,“为什么?”
“这旨意册封上说要勤谨持重,以助帝王执政。”洛笙声音越说越低,“可我太笨了,我怕给你添麻烦。”
“话不能只看一半,”萧楚淮拿过她手上的旨意,“性秉温庄,应正母仪天下;勤谨持重,以助帝王执政。”
“君主,乃万民之父,皇后,乃万民之母。我要做的事情,是前朝理民政,无非是批复文书这等手上的闲散功夫。笙笙可能就辛苦一些,需要替我耗心力,爱子爱民,行为母之道,母仪天下。”
洛笙听着他的话,好像很有道理,但好像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正想着,腰间一紧,她被抱上桌子。
“这皇家执政,需要恩威并施,于我一人难以周全,笙笙了解我的性情,只怕长期如此,会过于严苛引人不满。”
萧楚淮神色平静地将这件事情说得很是严重,因此看起来极为有可信力,“往小里说,只是朝廷有怨言,往大里说,民间有异心,就会引发国家动荡。”
“笙笙性子恰好嘉柔温良,近来许多重臣时常想让你劝着我些,以免招惹祸患。”
洛笙听得一愣一愣地,她指了指自己,“我,还这么有用吗?”
听萧楚淮的意思,这皇宫没了她,就会朝廷不安,国家动荡。
“自然,”萧楚淮说话仍是往日一本正经的样子,隐约带了点严肃,仿佛真的在跟她说一件很重要的事,“除了这些,这前朝纷争功利乱人心智,有时还要笙笙时常提醒我,不要忘子民之本。”
“先帝早年为何政绩出色,如今沦落至此,就是因为这些年帝后不合。缺了皇后协助,因而众叛亲离。”
如此一来,洛笙深为信服。
毕竟曾经的皇后娘娘,如今的太后娘娘,当真是很好的人。
若是先帝从前能多和娘娘说说话,夫妻同心,肯定也不至于如此。
萧楚淮看着她的表情,轻弯了弯唇角,将旨意重新放回洛笙手里。
他这辈子在这皇城中,看厌了虚与委蛇,伪善算计,“相信不会有人比笙笙更能解释,性秉温庄,嘉柔温良,爱民如己出。”
“所以这后位,非笙笙不可。”
新帝需要等皇帝出殡下葬后再登基继位,这些时日京中禁文娱,但皇城之中民众并没有因为皇帝驾崩而生出太久的悲痛。
大抵是继位新帝的名声早早就在民间有所流传,因此京城百姓也算是心下踏实,并不需要担心太多生计。
京城长街上除了不能有明显的欢庆活动与喜事,一切照旧。
夏初日光澄澈,将青葱树影投落在文渊阁层层叠叠书架上。
文渊阁里外不乏前来买书借书的人。
书柜边女子小腹隆起,一身素色,整个人身形轮廓在日光树影下都显得温婉柔和。
屋外有人走进来,她还翻着手中书卷,问着,“想找什么书?”
那人脚步沉缓,直到她面前,挡住了她书卷上的光影才停了下来,“我找人。”
沈星遥听见声音,翻书卷的手猛然一僵。
她眼睫轻抖,意外地抬头。
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前,洛笙也暂时不需要着急进宫。
她又回家住了几日,想来进宫以后,她就不可能随意回家了。
洛笙还很是舍不得。
春末夏初,天气正好,洛府里里外外都在想着帮洛笙添置入宫的东西。
祝千帆左思右想,也想不到自己能送什么别人不会送的东西。
他只道,“我还有一个月离京去西北,也不知该给你留些什么东西傍身。”
祝千帆顿了顿,“我就给你在朝中留了两个我的得力副将,过命的兄弟,如今都是御前武将,在京任职。”
他递过去一封信件,“他们都认得你,有事你联系他们随时可以找到人。”
洛诗怡听得睁大眼睛,“你这还不知道留什么傍身啊?”
他们留得都是一些闲散小玩意。
他直接留了两个武将。
祝千帆还迟疑了一会儿,这个合不合适,但半天只道,“我只有这些副将好用。”
“也不用非得给我留什么。”洛笙将东西递给含双,“你们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祝千帆说来也愧疚,“初步定的是三年。”
他这个兄长,对妹妹的关照实在是太欠缺。
他只能在边关努力一些。
他位置越稳,洛笙在京中的位置也会越稳。
洛笙了然点点头,“会不会很辛苦?”
“没有你在京中辛苦。”
“我才不辛苦呢。”
“你也不用担心,”洛清晏似乎能看出来祝千帆的顾虑,提醒道,“如今我在朝中,每每上朝都会入宫,我们能见面的机会想来也不会少,笙笙要是有什么心事,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洛笙笑了笑,“好啊,不过我想来也不会有太多事情。”
“再者,你入宫是去办正事的,总不好再被其他琐碎事烦心。”
“你的事也是正事。”洛清晏将手中的荷包递过去,“这算是我送你的……封后贺礼。”
洛笙闻言欣喜地坐直了些,接过洛清晏递过来的荷包,“什么贺礼?”
“等你和陛下闹矛盾不高兴了再拆。”
洛笙停下拆礼物的动作,看了看洛清晏,其实没太懂为什么要等闹矛盾了再拆,“这样啊。”
洛笙想了个比较合理的解释,阿兄好贴心,还想着日后帮他们缓和夫妻关系。
正好从院外进来的萧楚淮和沉翦也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沉翦同样也是这么理解的,毕竟他们主子这个脾气他再了解不过,洛清晏就很是温和。
“洛大人果真考虑周全,朝政妥当也就罢了,还想着日后帮你们解决矛盾。”
他一面开心地说着,一面看向萧楚淮。
径直撞见萧楚淮沉下去的脸色。
萧楚淮凉凉挑眉,“你这么欣赏他,不如去做他的手下。”
沉翦:“不敢不敢。”
驴脾气!
萧楚淮径直上前,“不劳洛大人费心,夫妻之间闹矛盾,合该我们自己解决,让外人参与终究是不妥。”
旁人能被洛清晏那清风霁月的样子骗,萧楚淮不可能看不出来洛清晏这随时想要挖墙脚的心思。
院内众人纷纷朝他行礼。
洛清晏听来也不在意,“不过是我送笙笙的一个礼物罢了,什么时候拆笙笙做主,我也没说要参与你们的矛盾。”
洛笙觉得他们俩同时出现后,那奇怪的氛围又久违的浮了上来。
“好啦,”洛笙这会儿高兴,也不在意那么多,她将礼物收起,看向萧楚淮,“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宫中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了。”
不早点回家,还不知道有人在撬他墙角。
萧楚淮带过洛笙,“今晚陪你在你家住。”
此话一出,洛家院中众人都有些紧张,有人连忙正打算告知洛展与陶晗。
萧楚淮制止,“去前院你们也紧张拘谨,我就在这小院子里就好。”
洛笙看他,“那你今晚想吃什么?”
萧楚淮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还是给了一个能见人的回答,“看你想吃什么。”
洛笙也不跟他客气,想了想,转头吩咐了含双几句。
如此一来,院子里其他人这会儿就显得有些多余。
洛诗怡还算是长眼色,招呼着洛清晏和祝千帆离开。
他们在门口分别,洛清晏回院。
祝千帆现在还住在洛宗的院子里。
一来是府邸一直在修缮,二来是洛笙出嫁前一直在这里。
他为了方便也就住在洛家。
祝千帆走了几步,冷不防开口,“我可能过两天就要搬走了。”
“啊?”洛诗怡停了下来,“这么快啊。”
“陛下分的新府邸,已经收拾好了,出征前我得搬过去。”祝千帆看她,“想去看看吗?”
洛诗怡还有些遗憾,但也不拒绝,“改日去看看。”
“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在家里,找你方便。”洛诗怡往前走着,“你要是搬过去,自己在家的话,不会觉得孤单吗?”
祝千帆默了下,“跟这里比肯定是会冷清一些,但我也不能一直赖在这里。”
洛诗怡想来也是,他到底不是洛家人,一直在这也是因为洛笙。
住太久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我父亲其实提了很多次了,如果你愿意认他做义父,那你其实可以名正言顺的一直留在家里,家里也不缺你的地方。”
“不行。”祝千帆拒绝得很是干脆。
洛诗怡听他这般笃定,抬头看他,“为什么不行,好像和现在也没有差别。”
“有。”
洛诗怡没太明白,“哪里有区别。”
“那你就是我的义妹。”
“怎么了吗?”
祝千帆忽然停住,皱着眉看了她很久。
洛诗怡也不得不停下。
祝千帆深吸一口气,嗓音很轻,“就是不行。”
他说完,也没有再做停留,径直往前走,甚至没等洛诗怡。
这让洛诗怡很久没反应过来。
隔壁院子里,洛笙隐隐感觉到萧楚淮回来就有些不对劲。
吃晚膳的时候,虽然萧楚淮是说在她这里吃。
可他就吃了两口,而后一直盯着她。
洛笙问着,“你怎么不吃了。”
“歇会儿再吃。”
“歇会儿就凉了,不好吃了。”
萧楚淮眉梢微扬,也不回答她的话,乌沉黑瞳浸染墨色。
有意无意勾勒一遍她的身形,“你先吃饱。”
但忙于吃饭的洛笙,没想太多。
总归这么大的人了,饿了肯定会自己找吃的。
用过晚膳,萧楚淮也没留什么吃的,只留下冰豆花和一壶酒。
洛笙摆弄着自己的小床,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她小书桌前看文书的男人。
萧楚淮身形高大,她的桌子相对矮一些,以至于他腿长手长伸展不开。
显得有些憋屈。
似乎也不只是表面上看着憋屈。
洛笙辨别出了他细微的表情差别,“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萧楚淮淡淡地翻了一页书卷,“没怎么。”
洛笙摆好枕头,走上前,“有人惹你啦?”
萧楚淮抬眼。
洛笙被他乌沉黑瞳里氤氲的情绪弄得心里咯噔一下。
萧楚淮开口直言,“洛清晏送你的礼物,拆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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