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幽冥司司主吗?”孟婆幽幽地问。
幽冥司司主璃月:“……”
走过奈何桥,穿过幽冥花丛,落阶随璃月走到幽冥司府上。
璃月沏了杯茶放在落阶面前,“怎么突然过来了?”她任幽冥司以来,细数已经一千年了,落阶就来过一回。
“身体好些了吗?”
“好许多了。”
相顾无言。
说起来她们在洪荒时是一起上的学堂,那时候教他们术法的师尊很多学生,不过大家都在岁月的长河里羽化而去,如今只剩他们四人了。
如今好像,很陌生,仿佛隔着鸿沟。
按理他们应该是出生入死的好友,但落阶却和他们格格不入,其实也不是,璃月觉得,落阶是跟这个世间格格不入,她从不随波逐流。
璃月觉得自己很笨,一个术法要学很久,学堂里总是辰枢和落阶学得最快,她很是羡慕。辰枢是个很和善的人总是愿意指导他们学得慢的人。但是落阶,很冷清,不爱说话,下了课堂总是自己悄然无息地回家,也不会与他们同行。
师尊曾说过一句她至今没有理解的话,“落阶的性子过于淡薄没有野心,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这个性子能成就她也能毁了她。”
回忆未满。璃月笑了笑,把桌上装有果子的盘子往前推了推。
“听说昼黎破阵了?”璃月问。
“嗯。”
璃月眼中全是愧疚,“是我的原因对吗?”昼黎破阵的事辰枢与她说了。因为她受伤,辰枢与呈越给她疗伤,封印魂阵的法力不足,落阶修补魂阵时受伤被魔族带走。最后昼黎破阵而出,虽然大家都没有怪她,但是她知晓,归根到底就是因为她。
落阶抬起头看着她,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会路过章莪山?”
璃月摇摇头,“不是路过。”虽然大家一致对外说是路过。
璃月沉默了半晌又继续道:“我特意去的章莪山,想去找血灵草,我前段时间去凡间历劫的时候不小心扰了一个凡人的命途,如今生死簿上没有他的名字,他不能轮回,我欠他的,想用血灵草替他做副身躯。”
传说中,只生长在章莪山的血灵草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我没想到被封印在章莪山的上古神兽这么厉害,还连累呈越为我舍了半生修为,现在还让昼黎破阵了。”
落阶突然想起那个少年问他,“如果是神界的人来抢血灵草呢?”她怎么回答的?她说,不用手下留情。
“你为什么会知道血灵草?古籍上没有记载。”落阶拿起桌上的枇杷,小心地撕掉外皮。
璃月又给她添了杯茶,“师尊告知我的。他说血灵草只能在章莪山生长,但是这个东西能逆天改命,所以不想让别人知道它的存在,甚至还把以前关于血灵草的记载毁掉了。”
她看见落阶一点都不意外觉得很意外,“你知道血灵草?”
落阶把撕干净的枇杷递给她,岔开了话题,“蔁莪山的神兽是我亲自封印的。你打不过,不要再去了。欠的人情,让司命星君帮你想想法子。”
说完掏出手帕把染了汁水的指尖擦拭干净,“好好休养。”说完就往外走了。
从幽冥司走到鬼界出口奈何桥是必经之路。
落阶在奈何桥上看了会川流不息的忘川水,离开的时候看到孟婆无聊地在数手指。
孟婆看着她曳地的白裙划过一级级奈何桥的石阶,疑惑道,“为什么你们都喜欢看忘川水?”
“有时候心不静的时候就想看看。”
孟婆耸耸肩表示不理解,“可能等我到了你们那个神阶就能理解了。”
落阶不语,撑开紫竹伞挡住并不存在的日光,“走了漪漪,下次来永夜城找我玩。”
孟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幽冥司根本没有假期好吗?你下次来看忘川的时候给我带点葱油饼可以吗?糖葫芦太甜了。”
落阶:“好。”
糖葫芦的摊子就在门口,买葱油饼要绕路呢。
山顶上的百年银杏树被灵气滋养得枝叶繁茂。
漫天繁星璀璨,风拂过枝头摇曳,落下一片片的银杏叶,满地金黄。很快又入冬了。
昼黎坐在银杏树下的石桌旁,往烹酒的小炉中加入干叶子,燃着的小炉火散着树叶燃尽的清香。
两个小妖来报说,山下来了个白衣美人说是要找妖君。
昼黎皱着眉头想了想,“是谁?”
小妖对视了一眼,无比同步地摇了摇头,“没说。”
昼黎心想,如果是神族的来找他麻烦,估计直接杀上来了,也不能在山下饶有礼貌地让小妖上来通报。
故而他挥挥手,“让她上来吧。”
呵,昼黎想,历史一直在重演,他被封印前也是来了个白衣美人……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
所以,昼黎看到落阶撑着伞过来的时候忍不住脱口而出,“真是你?”一样的白衣和素色紫竹伞。
“很意外还是很不意外?”落阶丢下两只大螃蟹,看到在热酒的小炉,“刚好,带霜烹蟹,红叶煮酒。过个小秋令。”
语气就像约好的好友见面,半点不分生。宛若数月前加固魂阵封印的不是她一样。
昼黎也不介意,唤人再拿一个小炉过来煮蟹。
“灵音山的夜里真冷啊。”落阶搓搓手。
昼黎赶紧替她倒了杯酒。
落阶喝了一口,叹了一口气。
昼黎以为酒存太久变质了。他低头嗅了嗅杯中的醇酒,芳香浓郁,甚是正常。“怎么呢?不好喝?”
“早知道你这里有酒我刚刚在幽冥司就不喝一肚子茶了。”
然后换来昼黎哈哈大笑。
把螃蟹放进小炉倒上醇酒,枯叶引火点燃炉子。
秋酒煮蟹。
“这样能煮熟吗?”她怎么有点不信呢?
“能啊。”倒是昼黎好奇,“怎么就想到拎两只螃蟹过来啊?”
“哦,刚刚路过河边,有个老叟背了一篓螃蟹从船上来,我想着来作客也不能空手,就买了两只。倒是你,凉飕飕地在这里煮酒做什么?”
昼黎挠挠头,“不是啊,我约了临渊喝酒,在等他。怎么这么久?”他张望了一下四周,“估计也快到了。”
落阶此刻才看到桌底的数坛酒,心想,来得真不是时候。
看到落阶心不在焉,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山下有五个上神带着天兵天将来削我了?”
四百年前的妖族作乱,就是一身白衣的落阶撑着紫竹伞淡漠地走进来,语气温和地问他有什么需求?他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结果城外还有五个上神和一万天兵天将临城。
落阶:“……”
落阶看着煮蟹的炉子快熄灭了,拿过桌底下那一篮子枯叶,抓了一把丢在炉子里。“没有,不过也快了,你这性子,真执着啊,被关了四百年还对灵音山念念不忘。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满山宝贝。”
“这满山灵气不就是宝贝么?哈哈哈哈。”昼黎大笑。
笑着笑着,他就沉默了。
“你知道的,这些年我带着妖族偏安一隅,但是因为修炼的地方灵气不盛,许多族人出走,四处离散,甚至为了修炼为祸人间。我身为妖主,太失败了。”
落阶沉默,不知作何安慰。
山顶吹来一阵风,吹散了遮月的浮云。圆月高悬。
用小竹签给螃蟹翻了个身。“这四十八位仙人也是在这里修炼,你也别为难这几个老头子了。”
“别担心,好吃好喝侍候着呢!”昼黎给她倒了一杯酒,“你跟神界那群迂腐的神仙不一样,如果我洪荒的时候把你骗到妖族,我妖族现在就不用这么憋屈了。”
落阶轻笑,“谁知道呢?神族现在也很缺人才,你找天帝谈一谈罢,让天帝划几座山头给你,你们这边有修炼成仙的就去神族任个神职,皆大欢喜。”
昼黎的眸光黯淡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落阶,你不懂政治。你们神族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天帝会这么轻易让出来?”
“当初洪荒大战结束不就为了今日的和平么?”
“是啊,但是现在有多少人是经历过洪荒的呢?他们只知道利益,我不也是一样吗?”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两人沉默无言,各自喝着杯中的酒。
突然,天空中飘过一阵黑雾,遮蔽了漫天繁星。下一瞬,大风吹过黑雾散尽,一身黑衣的临渊出现在桌边,倏忽间就落入那对明媚含水的秋瞳中,更甚身后繁星璀璨。太冷太静。
他无视落阶从容地坐下,接过昼黎递过来的酒杯。
此刻变成了三人的沉默。
气氛突然就有一点不对劲。昼黎瞧了淡漠喝酒的临渊一眼,又看了给螃蟹翻身的落阶一眼。
只得一边往小炉里加叶子一边道,“介绍一下,这位是九重天的落阶上神,这位是魔尊临渊。”说着对临渊眨了眨眼,四百年前没有给你带过来,今天认识了你自己加把劲啊!
落阶给螃蟹翻完身,放下手里的竹签子,敲了临渊的腰腹一眼,问道:“伤好些了么?”
“小伤,不碍事。”说到底也是一剑的小伤口,不过是神息入体后在体内游走,夜夜难寐。
昼黎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些什么?
而后,气氛又陷入了沉默。
“对了,碧流灯还你。”昼黎指了指银杏树枝上吊着的一盏泛着冷光的碧色琉璃灯。
两个月前便是魔尊座下护法决夙提着碧流灯送来妖族,助他脱阵而出,他还想今日问问临渊怎么知道魂阵的破阵之法,碍于落阶在此,便也不敢问。
落阶来的时候便看到这盏灯,原以为是昼黎挂在这里是喝酒时照明用的。她心想这盈盈月色下这灯也没什么作用。没想到,竟是传说中的碧流灯。
临渊念了一个诀,碧流灯便落在他的手中。
落阶目光落在灯上,她看了临渊一眼,“可以把碧流灯给我看看吗?”
关于碧流灯的记载,锻造这件上古神器的人是她,但是她没有半点关于这盏灯的记忆。而神族的人,包括辰枢在内,都没有人见过这盏传说中的灯。而碧流灯反而在临渊手上。
临渊把灯递过去。
琉璃灯泛着碧色冷光,仔细看,琉璃灯罩下,灯中仿若有溪流在游走。她用神力探查,蓦然抬头,与临渊的视线对上,她惊讶,“这灯生出了灵识。”不是疑问,是肯定。
这灯有灯灵。
临渊勾唇一笑,唤了一声,“碧流。”
碧流灯在落阶手上消失,片刻后,一个青衣女子出现在他们身旁,周身泛着碧色灯光,如同幻影,她手里提着灯,朝临渊弯腰行礼。“碧流在,主人所唤何事?”
临渊挥了挥手,“无事。”
名唤碧流的灯灵直起身,似乎这时才看到落阶,“上神,好久不见。”
“你认识我?”
碧流微笑不语。
临渊指尖念诀,碧流寸寸碎裂化为荧光消失不见,灯也不在了。
临渊看向落阶,“你现在还觉得,丢失的记忆不重要吗?”
落阶没有回答。
风吹过,沉寂,无声。
昼黎看到螃蟹已经煮熟,赶紧打破沉默,“吃蟹吃蟹,已经熟透了。落阶特意带过来的。”说着掰了一只蟹腿给临渊。
醇酒煮的鲜蟹,泛着酒香。
四周一片漆黑,连盈盈月光也照不透的黑暗山谷,唯有山顶明亮,山上冷风一阵又一阵。
临渊伸手把风吹起黏在落阶唇边的头发拿下来,把剥好的蟹腿肉放在她的碗里。
这一刻,昼黎突然觉得他好像是多余的,赶紧多开几坛酒掩饰尴尬。其实也不是,他觉得自己好像一整个晚上都是多余的。
昼黎把每个人的酒碗都满上,说秋酒配螃蟹别有一番滋味。
那夜先醉的是落阶,螃蟹才吃了半只就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昼黎丢了杯子一定要和临渊一坛坛喝,势必要把临渊喝倒。
他们从前,也时常一起这般喝酒。
而后醉的是昼黎,还剩两坛没开封泥,他已经醉得语无伦次了。
临渊无奈,只得唤来几只小妖把他们妖主抬下去。他自己抱起落阶不紧不慢地往山下走。
月色照在小路上,美人在怀,温香软玉,这条路太美好,如果可以,临渊还是希望可以一直走下去,纵使美人在他怀里沉睡不醒。
她身上散着的酒香里夹杂着木槿花的香气,临渊看了她半晌神差鬼使地弯腰吻住那张微张的小嘴,冰凉柔软。
落阶就是那一瞬间睁开眼,秋眸剪水迷蒙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怪我呢?”为什么不怪她毫不留情地刺那一剑?为什么不怪她没有回头看一眼。
“怪你吗?”他把她放下来,推在旁边的树干上,在落阶还没反应过来便用手捏起她的下巴用力吻下去,含着她的舌尖用力地吮,直到最后尝到了血腥味。“怪你你会留在魔都陪我吗?”
意料之中地不回答。
“落阶,你永远属于我,你逃不掉的。”
他松开她,慢慢后退,唇边是她看不透的笑意,最后消失在一片黑色迷雾里。
她倚在树干上,看着天上高悬的明月无奈地笑了笑。何必呢?
幻化出紫竹伞,踏着月光走回永夜城。
然后把灵音山的四十八个老头子没事吃好喝好的消息告知辰枢,把院门一关,不问俗世。
三个月后,永夜城。
敲开她院门的不是辰枢,是天帝座下的一个童子,说天帝让她上一趟九重天之后就匆匆离去。
天族一直居在九重天。
九重宫阙晨霜冷,十里楼台长生殿。百级台阶之上,天帝妄师站在殿前。
她站在台阶上,看着妄师背手站立,愁眉不展却无损他的气度。
拾阶而上,裙摆拖过石阶,她站在他面前。“天帝邀我何事?”
千年不见,已经有些许生疏。一直以来,有事都是辰枢告知她,她鲜少到九重天来,也基本不会有人到她永夜城的小院。她好像与世隔绝了很久很久……
妄师:“好久不见了。”
落阶:“是有些久了。”
妄师:……
落阶:……
沉默蔓延。
妄师其实不喜欢跟落阶说话,总觉得是一个人的独角戏。他看着远处的彩霞,叹了一口气。“数月前,昼黎破阵的事你可知?”
“知。”
“昼黎占据灵音山的事你可知?”
“知。”
“妖族之主昼黎联合魔尊临渊把灵音山到若水全部占据的事你可知?”
“不知。”
天帝深深地又叹了一口气,“原本辰枢让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的。”辰枢说,这件事最好不要惊动落阶。“但是,战事再拖下去于神族无益。魂阵能用的人不多,希望你能出手把这件事完结。”
不知为何,落阶很想笑,就真的笑出来了,“昼黎被封印在枫叶林应该是有人看守的,结果魂阵有裂缝未曾有人来报。魔族助昼黎破阵,也未见有人来报,甚至没有人去阻止昼黎破阵。最后,昼黎冲破封印了又要我们重启魂阵,这样一次又一次,不累么?”
“原本守在枫叶林的地仙升了职位,却未有人顶替他的空缺,这事确实是九重天的疏忽,这事后,该整改地整改,该处罚便处罚,先解决眼前的事。”
落阶转身便走。
真可笑啊!好像这么多年来,她为神族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虚妄。篓子捅了一出又一出,永远让他们在后面收拾残局。
夜深风寒,浓云遮月。
若水往西南三十里,是一个上古战场。据闻洪荒时在这里打了三年才从若水为界,划分了魔界和神界。
而如今三十里全部被魔族和妖族占领,这次又回到了古战场上决胜负。
数千年了,历史好像一直在重演。
落阶到神界驻扎的营地时,是深夜。
外围守着的天兵见她来,没拦着,还引着她去主帐。
主帐中,十二位上神在里面商议战术,她阻止通报的小仙,径直进去,看到他们围在桌前议事,默不作声地走到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大家看到她时很意外,十二神互相对视一眼,俱沉默了下来。
辰枢让大家继续讨论,他带着落阶出去走走。
入冬了,飘曳雪花如同柳絮纷纷不断,寒风入骨。
初冬的第一场雪。
“天帝让你来的?”辰枢问。
“嗯。”她点头,幻化出紫竹伞,遮住了头上纷纷扬扬地雪花。其实她并不觉冷,不过是下雪要打伞是一种态度。
辰枢更是司空见惯,落阶的紫竹伞是法器,能收敛神息。只要她出了永夜城在世间行走必定撑伞,所以偶尔,会有人看到一个阴天打伞半夜也打伞的神奇貌美女子。
远处是魔界连绵的群山,暗夜里像蛰伏的妖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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